梁晴放下手机,开始认真看各平台生活账号的内容,同事路过凑巧看见她电脑屏幕,笑着问:“梁老师,你喜欢看这些?”
梁晴说:“有点兴趣。”
“这样的生活账号,是给生活在一地鸡毛的我们创造一个乌托邦,都是虚假的啦!”
梁晴说:“我的生活还可以,不是一地鸡毛。”
同事寥寥笑了两声,并不相信,谁的生活不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大数据的算法不会出错,不是还有个非婚生子的事要烦么,又在这强行狡辩什么?
下班后,梁晴又研究了好半天,自己尝试着拍了一点,发现拍摄手法,文案内容,运镜构图,乃至拍摄设备都暗有乾坤。
她跟网站签过线上付费课程,也是录视频,并不觉得多难,但人总是轻视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实际上要想独立原创一条内容视频,并不是容易的事。
她暗自喟叹,许多看上起毫不费力的东西,实际上要许多技术支撑。
隔天午休,同事看见梁晴又在研究,心想她也许工作压力太大,借机疗愈罢了。第三天梁晴就买来了专业的拍摄设备,相机,内存,手柄。
她自己看了一些教程,又跟储旭请教他惯用的相机参数还有拍摄机位上的问题。
“姐,你这执行力也太强了。”储旭惊呆,他只是随口说一句。
梁晴说:“但我不是随便听的。”
“……”
以前梁晴回到家除了做饭,还可以看点书,做四十分钟的瑜伽,缓缓入睡。最近她把这些碎片化的时间集中起来学习拍视频。
她对这件事颇有些上头,牺牲了睡眠时间,每天中午都困得趴在桌上补眠。
这天中午她盖着毯子睡觉,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叽叽喳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梁晴抬头,几个老师站在门口把财务张姐围在中间。
张姐端着水杯,一个头两个大,“我什么通知都没收到。”
“那你刚刚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赵姐说:“业主只是过来看看,不代表什么吧。”
老师们只负责授课和咨询,并不接触行政和财务的事,自然也不会认识这栋建筑的业主。但每月大笔的租金交出去,张姐对此了如指掌。
午饭时她看见一年不见得露面的业主,竟然破天荒地出现了,还有几个生面孔,听只字片语的聊天内容,像是在勘地和考察。
比如这一层面积有几千平,商场的客流量多少万人次,等等,乃至周边社区房价和人群。
张姐知道他们的租赁合同八月份到期,难道业主不准备跟他们续租吗?她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就被人抓住八卦。
“张姐,公司是不是要有大动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签续租合同?”
没有编制的老师时常会感到不稳定,没饭碗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会挤破头考编制。
张姐说:“不要想还没发生的事,各自做好当下的工作吧。”
梁晴听了个大概,起身去倒水。
赵健仁对这栋建筑很满意,周边是高端社区代表客户群体质量高,客流峰值也很客观,他说:“储老板,下半年能签合同吗?我等着进场装修了。”
“急什么,还有半年。”
“我打赌,这种教育机构最多红火不过一年了。”赵总笃定地道,“上头喊了这么久的减负不是说说而已,只差一道红头文件。”
储臣听了浓眉凝结,目光肃穆。
“教培行业的红利期也该到头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刀砍。”
储臣还是没接话,他并不喜欢高谈阔论地下结论。
赵总看着他,不吝奉承道:“当然,储老弟你是最聪明的,房地产未来几十年仍是中国的支柱产业,投资商业楼简直一本万利。只可惜打工人咯,一个行业倒台全都丢失饭碗。”
“你这话说的,我跟那割韭菜似的。”储臣高深莫测一笑,往回走去。
赵总给了他一个“你懂得,别装”的眼神。
不过下半年具体具体要怎么做,储臣仍旧没给出具体的信号。租给谁,或许是留着自己做生意,他说需要回去研究一下。
赵总觉得形势已经明朗,他也有诚意拿下,不知道储臣具体要考虑什么。
梁晴在茶水间捂嘴打了几个哈欠,差点被开水烫到,出来时人还有点昏沉。
“梁晴。”
有人叫她的名字,梁晴转过身时保温杯没有盖上,又接太满,水泼了出来,还泼在了那人身上。
储臣黑色的裤子被淋出一张地图来,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深,位置尴尬,在腰带以下,大腿以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看着他的眼睛连忙道歉,作势要在他身上检查。
储臣快速伸手抻住她的肩膀把人定在原地,“行了,你想烫死我么?”他语气不耐地道。
梁晴于是乖乖站好,不动了。
储臣手指拎着裤料抖了抖,企图快速冷却,梁晴默默看着,心中有些愧疚,但是被尽量摁压下去,不明所以地问他:“你怎么在这,给亲戚孩子咨询补课吗?”
储臣掀眼皮回审她,语气是相当不客气,“我有没有亲戚,你不清楚?”
梁晴当然清楚,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也早就从储旭的嘴里得知,这栋商铺楼属于他个人,他有权出现在这,财大气粗的资本家。
储臣随手抽了几张纸巾蘸干裤子上的水渍,但还是尴尬不已,像尿湿的。
“你在这上班?”他问。
“麦太太安排相亲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么?”现在装什么失忆?风水轮流转,梁晴也体会了一把被人明知故问的感受。
的确有些屈辱。
“相太多,记不住。”储臣说:“你是第几个来着?”
“你想给介绍?”
梁晴盯着他裤子,“没这么多人脉,况且我的身份给你介绍女朋友,未免被怀疑人品差。”
储臣看她一眼,“你什么身份?”
梁晴选择不继续抬杠下去,视线还落在他裤子的那片水痕上,好像泼得太多,大面积布料都被浸染了,不拎着就会贴在腿上,甚至描摹出大腿肌肉走向。
“你看什么?”储臣看她眼神古怪,男人那处能是她随便看的?
“你要不要换条裤子?”梁晴说,这么走出去太变态了。
“你想赔条新的我没意见。”
这人怕不是想讹她一条裤子,但这种狭隘的想法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毕竟她要不是粗心大意,别人也没机会讹她。
“前面就是商场,你去买吧,票给我报。”
储臣说:“一起去,我怕你赖账。”
“……”
梁晴在心里咬牙,前阵子怀疑她偷狗,现在又怀疑她赖账,何必总是用最阴暗的心理揣度她?她是这种人么?
她想起刚刚有同事在讨论业主出现在这里,不想被牵连引起关注,就直接走了出去。
储臣见她闷头往前冲的可笑样子,下巴微挑,优哉游哉地跟了上去。
开在商场的男装都贵,尤其是楼层越低价格越高。储臣随便进了一家,梁晴留心看了眼牌子,奢侈品,并不是工薪阶层的消费水平,她简直要两眼一黑。
柜姐见一男一女径直走进来,再看看男士湿掉的裤子,立马笑脸相迎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梁晴指着储臣说:“给他挑一条裤子。”
柜姐礼貌地看看男士,却还是主要跟梁晴沟通,“好的,请问什么尺寸?”
“就一米八的吧。”她也是随便估的。
柜姐欲言又止,目测这位男士身高应该不止,但是人家太太都这么讲了,也不好驳回,立马将储臣引到男装那边。
储臣不习惯被人围着服务,尤其异性,但还是沉默地跟过去,保持面不改色,眼神黑黢黢的,见梁晴已经绕到女装区,正饶有兴趣地浏览配饰。
她倒是事不关己,逍遥自在。
柜姐拿了条和他身上差不多风格的,请他去试衣间,男人眉目舒展,有些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等他出来,却无人上前服务,柜姐赶紧去请梁晴,“太太,先生已经换好了,您要不看看?”
梁晴知道对方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可是刻意解释似乎也无必要,于是走到储臣跟前,“有什么问题吗?”
“自己看。”他口吻不耐地回。
梁晴低头审视,瞬间明白为什么柜姐要让她来看了,裤子尺寸不对,短成九分裤,且裆部卡得很寸。
她看了也觉羞涩,脸色赧红,又有些想笑。
男人脸色冷峻,咬牙低声:“小了。”
“你不是这个尺码?”
“你不知道?”
他的嗓音低沉粗劣,气氛也暧昧不清。
“我该知道吗?”
“你记忆力不行,眼神也不好吗?”
梁晴在心里冷笑起来,高声喊人帮忙,“这条他嫌小,麻烦拿185和190的各一条,要再试下。”
“好的,稍等。”
几个柜姐绷不住地捂嘴笑,又害羞地走开,储臣脸色比锅底还黑,眼色幽戾,往梁晴身边站了站。
试衣间三面镜子,亮堂堂的,男的身形健壮高大,女人纤瘦娇俏,有着悬殊的体型差。脸上的表情却截然相反,一个优雅淡定,一个憋屈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旁人猜测大概是丈夫惹了妻子生气,因为他总一错不错盯着眼前的人看,似乎正在哄她。
梁晴等得无聊,低头玩手机。
储臣趁机多看她一眼,一低头 ,鼻尖尽然是她发丝散发的清甜香味,神秘又精致,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香。
他想起他们以前在一起,她从不乱花钱,也不跟他要钱,可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娇俏得像小株茉莉花,馥郁无暇,如同高束在玻璃罩子里,让人抓心挠肝,忍不住掐一朵藏起来。
他像个禽兽对她感到饥渴,总想把她捉到自己腿上狠狠亲一顿,肤浅又下流。也常常狂怒他的小茉莉,被别的男人觊觎。
梁晴对他的观察毫无察觉,柜姐拿来裤子打乱平静,她猛一抬头,恰好撞进他幽灼的视线里,黑沉沉,宛如寒潭。
储臣不急不缓地偏开头,重新拿了裤子进到里间
190的那条最合适,无需修改裤长,他可以直接穿走。柜姐又伺机介绍,商场有活动满一万减五百,难得好力度,问要不要配些别的产品。
梁晴心说九五折跟没打折有什么区别,竟然好意思说力度大,又问还有没有别的优惠,能少一块是一块。
对方微笑着摇摇头,说他们这种品牌,很少打折的。
表面礼貌,实则颇为傲慢。
储臣并不在乎什么折扣,只想速战速决,问她:“你刚刚看了什么,拿上吧。”
梁晴觉得疯了,她干什么要来这么贵的地方买些无所谓的东西,况且还是花自己的钱,于是摇头,“不用了。”
没想到储臣问:“她刚试的那条披肩多少钱?”
柜姐福至心灵地道:“凑上刚好可以减两个五百,还送一套进口茶具。”
“包起来。”
梁晴刚想说他是不是有病,拿别人的钱当流水啊?就见这人已经拿出信用卡递了出去,霸气地道:“没密码。”
梁晴想阻止都已经来不及,只听见pos机“刷刷”的清脆声,是人民币流出的声音。
从店里出来,储臣把装着披肩和茶具的购物袋丢她身上。
梁晴说:“说好赔给你,钱我转你。”
“不用。”储臣又是那副居高睥睨的模样,冷声道:“你给储旭和黑妞投食多次,当我的谢礼了。”
梁晴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秀眉微蹙,“那是我自己的意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气定神闲地反问:“我的弟弟,我的狗,跟我没关系?”
梁晴绷着脸没说话,又听见男人开口问:“你在北京待前路坦途,回来什么待遇都跟不上,是出了什么事?”
把他唯一的亲人乃至狗都折腾得魂不守舍,储旭一天到晚打秋风似的往她家跑,黑妞跟忠犬八公一样在门口等她。他真是操蛋了。
“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个总跟你没关系吧?”梁晴说。
男人的下颌咬得紧紧的,点头,“行,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就要走。
“等下!”梁晴忽然叫住他,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尽是纯真无辜,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不是说干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么?”
梁晴甜甜地冲他笑了起来,明眸善睐,清亮勾人,储臣搞不清她这又是什么路数,额角青筋暗暗抽动。
“我看你平时挺忙的,总把妞妞放在车场给别人照顾。”
“你想干嘛?”
她红口白牙地道:“要不然,你把它给我养吧。”她试图跟他讲道理:“我现在有时间方便照顾它,你以后再找女朋友,知道你养着和前任的狗,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当然,你要是偶尔想看,随时来。”梁晴现在也只是商量,并不一定真能要回来。但还是要尝试,毕竟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万一呢。
但是看储臣的表情,就知道不太可能。
“你人挺一般,想得倒挺美。”他撂下这句,给她一个彻底的背影。
梁晴彻底恼怒:“它也是我的女儿,跟你好几年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做梦。”
“你不怕我去法院起诉你,夺回妞妞的抚养权!”梁晴气得优雅和理智荡然无存,要孩子的抚养权可不是小事,臭不要脸一回也在所不惜。
“随便你。”这人的声音,这么远了还能精准地传到她耳朵里。
梁晴有些懊恼地回到办公室,心情沮丧连新买的东西都没有拆出来,随便丢在地上。
“梁老师好有钱,午休逛个街,随手就买奢侈品?”有男同事调侃他。
她本就心情不爽,觉得这话里不怀好意,于是应承了这份奚落,微笑起来说:“对啊,我很有钱的,可以随便买奢侈品,那你要加油工作,不然只能羡慕我了。”
男同事一脸吃了锤子的表情,端着水杯讪讪离开了。
梁晴看着地上两个购物袋,先拆了那一对茶杯,别说还真挺漂亮,适合喝英式红茶,和几十块的淘宝货到底不同。
男人虽狗,钱却很香,能买来好东西。
她摆在办公桌上拍了下照片。最近在学习拍照的阶段,导致她看到什么都想拍。
陈老师从窗下走过,下意识用目光寻找梁晴的工位,他像个心有不甘的初中生。
然后看见梁晴在摆弄一对看上去价格不菲的杯子,再一想想刚刚同事说的,梁老师和这栋楼的业主认识,两人一道出去的,心里跟吃了怪味豆似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她的前男友。
起点这么高的女人,自然不会再向下兼容选择普通男人。
陈老师幽幽地离开,童老师又来拍拍梁晴的后背,“晴晴,你刚刚出去了?”
梁晴这才发现童老师出差回来了,“是啊,怎么了?”
“我刚听说你和一个男的出去的?啥情况啊?” 童老师一副八卦的表情:“男朋友?”
梁晴脸色一沉,表情严肃地算起账来,“童老师,我和你解释过,那天你误会的关于孩子的事,其实是一条狗对么?”
童老师懵了一瞬,接着是战术性沉默,眼神略微闪躲心虚。
梁晴:“现在办公室里依然有人传,我是未婚生了一个孩子,这件事是你传出去的吗?”
“晴晴,不好意思啊,我是说漏了嘴。”童老师一脸抱歉。
“好,你承认了。”梁晴的脸色并无任何不愉,只有冷漠的公事公办:“我对你解释是基于信任,也把你当成朋友。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不配当我的朋友。”
梁晴说完开始噼里啪啦打字,震天响,办公室却像陷入干涸凝固的胶水里。
这时,一个男同事前来解围道:“梁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童老师也不是故意的,何必这么让人下不来台呢。”
梁晴黑灵灵的眼珠儿向对方,审视意味明显,竟把人看得心虚,退避三舍。
“……我说的不对么?”
梁晴冷笑:“我倒是忘了还有你这个碎嘴子。这会来装‘理中客’,平时就你造谣最厉害,一会传我有私生子,一会又说我跟有钱人,这么会说,你怎么不摆台子唱戏,你想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吗?”
她真是……无差别攻击!
不准备混下去了吗?
这位“好心人”满脸涨红,口齿结巴:“你……说别人,你扯我干什么?”没等梁晴继续攻击,自己先溜了。
办公室比一分钟前更为寂静,彻底变成满是裂纹的河床,踩上去都硌脚。某些同事们不是被内涵,就是被吓住了。
童老师在委屈巴巴抹眼泪,梁晴面无表情地继续工作,满脸写着“别惹我”也真的没人敢惹招惹她,一下午进程顺滑无比,如同打通任督二脉。
和同事撕破脸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她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人活着就一个目的:任性。
抢占话语权的好处很多,至少别人再也不敢乱说她的谣言,童老师和几个臆测的同事见了她就跟过街老鼠似的,默默心虚走开。
就连想和她发生点故事的跃跃欲试的男人,也逐渐偃旗息鼓,别看梁晴这人表面温柔和善,实则皮里阳秋,心狠嘴毒。
梁晴近日耳根清净了,平日教研授课,休息日在家做菜拍视频,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偶尔也琢磨一下怎么把黑妞要到自己身边。
真要打官司?
哦不不不,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想来是太过想念狗狗,她有片刻的疯癫。
她攒了一周的素材,才做出一条内容。
账号是她新开的,也是第一条视频,上传成功后就紧张地在后台刷数据,哪怕多一个浏览量她的心都会起伏一下,数据静止了她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像个心浮气躁的小孩子。
这种幼稚的心态,是她做这件事之前没料到的。
储旭不吝夸赞:“姐,你真优秀。”
梁晴沮丧:“没人看我的视频。”
“才开始而已。”储旭安慰她。
道理梁晴都懂,可难免失落。
在储旭心中她就是完美的,哪里指得出问题,梁晴只能自己探索改进。
第二周她还是坚持更新了。
早上睁眼就打开手机,查看后台的数据,惊奇地发现仅仅过了一夜,各项数据翻了很多倍,粉丝量也上涨到几百。
梁晴的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
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因为在评论区看到一个粉丝百万的账号关注了她,还给她吹彩虹屁,点进主页一看是个玩机车的帅哥。
不用猜,她知道是谁。
储旭之前有跟她提到过自己玩社交软件,别看他生活里傻乎乎的,网络上他可是狂拽炫酷的大帅哥,随便一条视频都有几十万人给他点赞。
储旭说他哥年轻的时候玩车更酷,那时候短视频平台没有这么火爆,现在人人都是博主。储臣也不屑于表现,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变现。
梁晴当然知道储臣有多爱玩机车,曾经跟人比赛摔出去,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眉尾现在还留着疤。
春节前三天,机构放假。
梁晴去提了一辆代步车,是她元旦的时候定的,价格不算高,以后上班或者出行就方便多了。
她在北京完全没有想过买车这种事,不是买不起而是根本摇不到号,时间性价比也不如公共交通。
现在,她想开着自己的新车行驶在畅通无阻的路上,不会遇到堵车,看见冬日里依然翠绿的街道,心想,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梁晴率先去了趟超市,把年货买齐,海鲜肉蛋奶,坚果肉脯,营养品,还有给奶奶的新年衣服,后备箱都塞满了,最后霸气款款地把车开到家门口。
奶奶家在旧城区的巷子里,有望拆迁,传了好些年,可是奶奶一点都不想搬家,她执念在这里生在这里死。
老太太也刚打牌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兜小河虾,梁晴饶有兴趣地摁了下喇叭,奶奶往路边让了让,梁晴又摁了声喇叭,奶奶就恼火了,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是自己家的。
“老奶奶你好,我是歪果来的,不会说中文,请问姓梁的那家怎么走?”她笑着道。
奶奶说:“你往前开,开到河里就是。”
“……”
奶奶看见梁晴开了新车,就问哪里来的,梁晴说她买的,奶奶嘴一撇,“不是说攒钱买房么?车子只会贬值,你浪费钱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房我要买,车我也要买。”梁晴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上来,我带你兜兜风。”
奶奶摇头,“我可不坐你的车,想多活两年。”
“别小看我的技术,十年车龄,只是很久没开了而已。”梁晴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搬进屋子里,奶奶还在纠结这件事:“你那点儿钱还够买房么?”
如果梁晴买房缺钱她也会出一部分钱的,但是现在她不准备放话。
“放心,我有很多钱的。”
“那也别瞎折腾,现在赚钱不容易。”
梁晴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任性点没什么,我更害怕有命赚、没命花。”
“你这个小守财奴想得倒是挺开。”
“岁数长了,眼界也要放开。”梁晴说,她看奶奶眼袋很重就问她是不是一天都在打牌,奶奶死活不承认 ,叫嚣着不要冤枉老年人。
梁晴说:“我看新闻上又不是没有熬夜牌突然猝死的老年人,还不在少数,你要是忽然噶了,不想想我?”
“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把你爷爷和你爸爸都熬到站了,哪那么容易噶?”奶奶自信满满地道。
奶奶说话口无遮拦,梁晴对生死这事也不太忌讳,甚至还能诙谐地调侃两句。
大家都知道,即使你害怕死并不代表你不会死。
她笑了下,“那你好好活,争取把我也熬到站。”
“放你的狗臭屁,呸呸呸,快点拍拍木头祛晦气!”
梁晴照做,又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水煮虾,再给你炸个茄盒?”茄盒是梁晴小时候最喜欢的,但有点耗时,奶奶不常做。
“行。”
祖孙两个进厨房开始搭配着忙活,奶奶洗了手就开始剁肉沫,梁晴则拿出手机。
奶奶问她这是干什么。
梁晴说:“拍点视频素材,顺便学学你怎么做的。”
“我会上电视吗?”
“当然不会,但你会出现在我的vlog里面。”
“要不我去换件衣服吧,就你今年给我买的羊毛衫,玫粉色的显我年轻,还白。”奶奶不知道vlog是什么,但偶像包袱很重,一辈子都是精致的大家闺秀。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
“你开始拍了吗?那我现在教学了:首先茄盒要做的好吃,就是要油多,多多的油才香,其次是烧汁配比,我研究了五十年的秘方,现在免费教给宝宝们,记得点赞收藏……”
梁晴直到坐在餐桌前吃着烧汁茄盒的时候,都笑得肩膀颤,这位老年女士真的很戏精。
奶奶不明所以地问她:“你笑什么?”
“你入戏快到我措手不及。”
奶奶说:“经常在手机里看人家教做饭的,还没我做得好呢,我也洋气一回……对了,你文采好给我写个话术吧,这样说着不吸粉。”
“……”
梁晴家亲戚少,奶奶是独生女,和爷爷那边的亲戚也早就不联系,因此祖孙两个的年总是过得很清静。
除夕一起吃年夜饭,然后大年初一凌晨梁晴开车带着奶奶去寒山寺上香。
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奶奶跟她的牌友们夜以继日狂欢。梁晴不爱出门,在家里忙些自己的工作,多的时间用来剪视频。
她再次看到奶奶的茄盒教程:热油肯定会烫手,不要怕,谁让家人们喜欢吃呢,你可是无私奉献的妈妈……哈哈我开玩笑的,不想做就不做,给他们吃大逼兜子。
梁晴听奶奶打嘴炮习惯了,没想到拍出来还挺好笑。
储旭几乎是秒速给她点赞评论:哈哈哈,咱奶奶真是搞笑女。
梁晴仅是对这事儿有兴趣,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跟冲刺kpi似的,之后就没再关注了。
储旭问她明天是否在家,他来给奶奶拜年。
梁晴让他随时来。
第二天午饭前,储旭就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了。奶奶喜欢帅哥也喜欢看帅哥,牌都没去打,还坚持要留他下来吃晚饭。
梁晴本来在楼下和储旭请教拍视频的,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是程一东。”对方自报家门。
梁晴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她记得自己拉黑了这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找到自己。
“什么事?”她表情僵了好几秒。
程一东说:“我来你老家了,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所以在你公司门口等。”
梁晴惊讶,同时又觉得对方很好笑,“你等我做什么,我现在放假。”
“我有重要的重要的事跟你说,你不会故意躲着我吧?”
梁晴对此只想说两个字:滚蛋
但是这样的态度好像她对他还心虚似的,心虚代表着她心有不甘,可是梁晴并不是这样想的。
“跟我见一面吧。”
储旭看见梁晴全程的表情变化,“姐,怎么了?”
梁晴忽然站起来,犹豫着说道:“小旭,我有个朋友从北京过来,我出去一趟,晚饭你跟奶奶吃吧。”
“啊?”
不等储旭做出回答,梁晴已经回到楼上,洗漱换衣服,化妆,长发袅袅婷婷,衣袖萦香,裙摆风情万种,开车离去。
等红灯的时候,梁晴对着后视镜,用湿纸巾将口红蹭掉一点,显得没那么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