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这会儿脊背发麻,感到阵阵后怕,“为什么奔着我奶奶来?”
储臣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针对一个老太太。梁晴奶奶虽然?脾气不好,可也就是打打牌作为娱乐,都懒得接触生人。
可也许对方就是知道她就一个孤老太太在家,才起?了歹心的。
“先把?奶奶接走吧。”他说,“新区那边有?套房子,治安很好,也挺热闹。”
只能这样了,梁晴点了下头。只凭着门上的一个记号报警立案不现实,但是他们也不能让奶奶以身涉险。
储旭摊在沙发上,看上去是在玩手机。
其实他是在看见监控,这两天除了送牛奶的,并没有?人在门前驻足,视频目前覆盖了三天的,眼睛都快看瞎了。
过会儿,他切换到实时监控,盯着黑漆漆的门口发呆。
差不多?是八点,突然?有?个黑影子,是男人的体格,站到了门口,又透过门缝往屋子里?瞅,可惜客厅的门是关着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人的一举一动,被储旭看得清清楚楚。
储旭惊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厨房的门,把?他哥喊出?去,又指了指门口,用口型说:有?人。
梁晴右边的眼皮跟着跳了跳。
储臣对她说:“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那人没走,竟还有?胆子蹲在门前抽根烟,又把?烟头丢在地上。储旭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他哥已经从里?面把?门打开。
那人没料到这门里?会走出?两个正当年的男人,逃跑已经来不及,储臣抬腿狠狠踹了一脚上去,把?人踹翻在地。
储旭也站在后头狐假虎威道:“在这撒野呢,你真当我们家没人了么?”
储臣那一脚, 正常人是受不了的。
他对储旭使了?个眼色,叫把人拎起来看看脸。储旭有点激动,兴冲冲上去把趴在地上的人翻了?个面儿, 借着院子的光一看脸, 两人都沉默了?。
这人储旭是认识的,以前来过?奶奶家?, 叫不出名字。
储臣不怎么熟, 但也略微有些印象。
储旭愣神的时候放松了?警惕,给那人反手的机会,一秃噜从?他手下逃脱了?。储旭又?赶紧去抓,那人本想趁机溜掉,却不想储旭没完没了?了?,一着急弯腰捡起台阶上耸动的石块,冲他脑袋砸过?去。
储臣的动作很快,在半空中就给他的手打掉了?。他挡在储旭的前面, 石块砸落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储旭恍惚了?一下, 回过?神来时看?见储臣再次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那个男人个头虽小,但看?上去是个做力气活的, 一时之?间储臣也无法立即把人制服。
他哥手背上流血了?,储旭想帮忙,被呵止了?一声:“退边儿去!”
储臣的眼底发了?狠,一个硬拳挥过?去, 男子口中有铁锈腥味,牙齿松动,他向地上啐一口血沫子, 膝盖又?被人从?后踢弯,彻底跪了?下去, 再无反手之?力。
储旭终于有眼见力,上前将他手反锁在背后。
总算抓到了?这个蹲点的人。
只是他们都不太明白这人是奶奶的亲戚,搞这么阴森的一出是干什么?
奶奶和梁晴听见动静出来,梁晴先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何至于这么大的恨?
储旭眼里冒着光,问:“奶奶,我把这人送派出所怎么样?”
奶奶瞥了?一眼,不屑冷哼:“他要是违反乱纪,你就送,不需要问我,我可不会包庇违反犯罪。”
其实目前为止还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事,但人已经心虚了?,“表婶你看?清,是我!”
“你是谁,在我家?口干什么?”奶奶明白严重性,梁晴这几天总往家?里跑,他在自己家?门口蹲点干嘛?难道?是想趁孩子们不在,进来为非作歹么?
奶奶想起来也后怕,恼恨得想上去抽对方几巴掌。
梁晴的眼皮还在痉挛,耳朵也有细微的轰鸣,那天听到的东西再次回到脑海里,精神紧张起来。
储臣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梁晴摇头,“我没事。”
储旭不明所以地判断道?:“我管你是谁呢,想在人家?门口干什么,偷东西?你去跟警察说吧。”
男子拼命挣脱,想要抓住奶奶的衣服,极力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单纯想吓唬你一下,没想做坏事,况且你家?里有什么值得我偷的么?”
“这要问你自己了?。”奶奶说:“但是无论你想偷走我的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因为这个家?的一砖一瓦,都是我自己挣回来的 ,跟你们没关?系。”
奶奶当然知道?,对方就是看?自己一个势单力薄的老太太好欺负,想趁自己死?之?前多?捞点东西,总不能便宜一个捡来的小丫头。
男子满眼的怨恨,说道?:“这房子有我叔叔的一份,也就有属于我的份额,凭什么我不能继承?”
奶奶说:“你真是又?蠢又?坏,小旭,把他送去派出所吧,另外再告诉警察他都犯了?什么罪,不要轻饶了?这种心肠歹毒的人。”
“你就是宁愿把家?产给外人,也不肯给自己的亲人是吧?”
这个词触及了?奶奶的底线。被梁晴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已经让奶奶足够自责,现在又?在她?的伤口上鞭挞,“你是疯了?吗?给我住嘴!”
“你奶奶还没跟你讲吗?你是捡来的。”
梁晴和奶奶的感?受一样,接受是一回事,被人当众揭开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脸上火辣辣的,沉默几秒没有接话,只是把手机拿出来,报了?警。
储臣和储旭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尤其是储旭,他不会隐藏情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什么亲人不亲人的,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奶奶终于忍不住道?:“我的丈夫和你是亲人,现在你来害我,欺负我们祖孙俩多?少年了??”这几个孩子都跟她?没关?系,可是他们都把她?放在心上。”
五分钟后,警察就过?来把人带去派出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梁晴的爷爷是个善良的人,曾经资助这个外地来的侄子,帮助在他在本地找工作,安家?立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可这人不争气也没良心,在梁晴的爷爷过?世后不仅不回报这份恩情,竟想继续侵占他们家?的家?产,以为梁晴奶奶没儿没女?,总会轮到他。
梁晴的奶奶也很善良,但善心却并不泛滥。
处理完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
储旭的这顿生日晚餐终究没能吃成。
梁晴盯着储臣血迹早已干涸的手看?,储臣却直直盯着梁晴的眼睛。她?的眼睛像一片汪洋,有发酵许久的悲伤和担忧。
奶奶已经睡下了?,门缝里传来她?细微的呼噜声,想必是太累了?。
“手疼吗?”梁晴问他。
储臣淡淡地说:“你有事么?”
梁晴没有回答,指着沙发让他坐下来,自己则去电视柜里找药箱。
储旭站在门口自行“罚站”,百爪挠心。
在他心中,他哥其实近年来没什么人情味,脾气很大,还总是一副老板派头,使唤他。可是刚刚被人砸的一瞬间,储臣竟然比他先反应过?来,还挡在他前面。
哪有老板挡在保镖前的呢?
即使只是挡的那一个动作,储旭能在心里记很久。
小时候他哥把他揍得屁股开花,骂他是蠢蛋,也会在妈妈离家?的时候尽心照顾他,抱着发烧的他去诊所,用掉自己所有的钱给他买好吃的。
储旭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突然间有些恼恨和悔意。储臣在他这个年龄什么都有了?,他却还是个不能担事儿的小雏鸡。
如果不是自己太菜,那么他哥也不至于承受那么一下子了?。他慢吞吞挪到储臣面前,小声又?怂包地道?歉:“是我不好,哥。”
储臣并不在意他的道?歉,只是不耐烦看?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等你们啊。”
储臣说:“这儿没你的事了?,先回去。”
“你手咋办呢?”
“你嫂子可以处理,我今晚在这睡。”储臣已经做出了?安排,今晚奶奶受到了?惊吓,他们应该陪着。
储旭道?歉也没地儿,挠了?挠头,又?看?了?眼梁晴,只好悻悻走了?。
第二天储旭早早就醒来了?。
梁晴在早晨六点时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一个是红包转账,为昨晚未能给他过?生日而感?到抱歉,另外拜托他早上去接妞妞。
储旭接了?红包,高兴地答应了?,把黑妞接上送去奶奶家?。
他进门时奶奶正?在扫院子,一地的落叶,被她?扫到井边,太阳还未升起来,院子里也还没有热起来。
“奶奶,我来帮你!”储旭忙不迭抢过?奶奶手里的扫把。
奶奶不给他,转头说:“拿个盆,接点水洒在院子里。”
储旭把黑妞的牵引绳解开,顺便把大门关?上,让它?自由?活动。黑妞熟门熟路,蹿到奶奶的藤编椅子上,幽幽伸着舌头冲奶奶傻乐。
奶奶摸黑妞的下巴:“还是你会享受。”
储旭刚给院子里洒好水,地面的砖湿湿的,透着黑却很凉爽,他把后门打开,穿堂风吹过?,很有小时候夏天的感?觉,配上西瓜和冰棍就更?好了?。
梁晴也起床了?,她?穿着一件亚麻材质的衬衫,卡其色休闲裤,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问他:“小旭,你想吃什么早餐?”
储旭说:“我平时都不吃早饭的。”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又?问:“我哥起来了?么?”
“在屋里打电话。”
储旭又?挠了?挠头,“哦。”
他暗戳戳去观察梁晴,发现她?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眉目淡淡的,婉约又?漂亮。
储旭的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不知道?怎么要去形容梁晴,对梁晴也没有任何狎昵的心思,和面对喜欢的女?孩时心脏咚咚乱跳完全不一样,但就是觉得她?很好。
储臣果然站在阳台打电话,半开着窗户,手上缠着白纱布。
储旭觉得茫然,再次像个傻子一样挠挠头,按照昨晚搞成那样的情形,今天也不该如此平静。
他这会儿想想,他哥竟然打架了??还有梁晴竟然不是亲生……!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容量不够了?,他们果然很会消化情绪,或者做表面功夫。
储臣打完电话从?楼上下来,把奶奶那张古董八仙桌抬了?出来,放在院子的正?中央。地面不平,他找了?张报纸垫脚,奶奶切了?西瓜,沏了?一壶碧螺春。
梁晴也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是鲜肉馄饨。
馄饨是上周奶奶包的,梁晴调味做汤底。葱花,虾皮,紫菜和鸡蛋丝铺在碗底,一勺猪油,半勺鸡精,还有少量酱油,再淋上开水,一碗鲜掉眉毛,满满都是烟火气。
馄饨管够,她?特?地给储旭煮了?一碗长寿面。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坐在院子里吃早餐,黑妞趴在桌底偷偷咬一颗奶奶给它?的大肉馄饨,在妈妈低头看?它?的时候,毛孩子心机满满,装作无事发生,下巴贴着地面,轻轻摇尾巴。
待梁晴不再看?它?,又?恬不知耻蹭蹭奶奶的腿,它?还想吃。
本来说了?不吃早餐的人,这会面条吸溜得比狗都响。在院子里吃早餐的感?觉很好,树荫下的风也特?别?清爽舒服。
吃完早餐,把碗筷收进去,奶奶拿了?一牙西瓜递给储旭,顺便在西瓜下面塞过?去一只红包,钱不算多?,只是几百块,是生日红包。
这个动作虽然隐秘,但是储臣也能看?见,储旭左右为难,又?看?看?他哥,等储臣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才乖乖收进自己的裤兜里。
只是叫奶奶开心而已。
“祝咱们小旭天天开心,越长越帅!”奶奶说,小帅哥在她?的脸上“啵”了?一口,老太太喜笑颜开。
“小旭生日快乐呀。”梁晴也笑着对他说。
储旭挺不好意思的,还有点难为情,莫名有种他哥入赘了?嫂子家?,自己也来当拖油瓶的感?觉。
不过?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他哥有完美肉|体,他有一点可爱。
储臣也发了?话,但比另外两人严肃,“本命年,是真的长大了?,该有担当了?。”
待太阳光穿透树荫,真正?照到院子里的时候,空气里终于浮动着一丝热气。
梁晴和奶奶进屋了?,储臣把桌子搬进去,又?叫储旭去厨房洗碗打扫卫生,储旭磨磨唧唧不肯,储臣看?他一眼,“做饭不洗碗,是咱们家?的规矩。”
“那好吧。”
梁晴看?这奶奶把高血压的药吃了?,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她?的房间,奶奶说:“你和小臣今天回自己家?去吧,别?在我这守着了?。”
“不好吧。”梁晴不太放心。
奶奶说:“那个人不是已经被抓住了?么?我量他再也不敢来了?,再来我就亲手剁了?他。”
梁晴又?问奶奶:“他什么时候想打房子的主意的?”
“挺早就跟我提了?。”奶奶回忆道?:“人啊,不割开肚皮你还真不知道?是人是妖还是鬼,但是想在我这里占到便宜,没门。”
梁晴想,那天他来找奶奶说些不中听的话,大概也是打了?房子的主意,所以奶奶才拎着菜刀。梁晴退了?一步,“你想一个人住也可以,我每周回来两次,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她?顿了?顿,又?说:“当然,我并不想打你的房子主意,我自己有房子。”
奶奶笑她?傻,“我就你一个孩子了?,等我死?了?不给你给谁?”
一句话 ,梁晴忽然红了?眼圈,怕被奶奶嘲笑,她?快速擦掉眼泪。
奶奶招手让梁晴过?来,梁晴一走近,奶奶就抓住看?了?她?,握在自己的掌心,“还记得你爸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浑身红彤彤的,像个小老鼠,估计才出生几天。我一点点把你养大,怎么可能不心疼你?你也不要总说这话来阴阳怪气。”
“可是我养你,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能怎么样。”她?把自己红透的眼眶展示给梁晴看?,叫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铁石心肠,“我希望你健康快乐就够了?,最好是能有美好的一生。”
奶奶的这一生受了?很多?苦,唯一不舍丢下的就是体面,她?希望梁晴的生活美满,不用拘泥于所谓缺失。
梁晴擦掉眼泪,“是你先伤我的心的。”
奶奶说:“和小臣好好过?日子,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他哪里好了??”梁晴不服这话。
“不好你还跟人结婚?”
梁晴先带黑妞回家?,储臣说去趟公司。
昨晚事发到现在,储臣一句都没有问梁晴,关?于她?不是奶奶的亲生孙女?的问题。
又?在早上热热闹闹给储旭过?了?生日。
梁晴是有点心虚的。
晚上八点,梁晴洗了?澡,护完肤,储臣回来了?。她?穿着睡裙出来看?一眼他,这人手里拿着车钥匙,“你的手可以开车吗?”
早上是她?送他去公司的。
储臣说:“老陈送我回来的。”
“哦。”梁晴没什么好说的,叮嘱他早点洗澡,然后进屋了?。
储臣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件衣服,衬衣已经皱巴,被健硕的肌肉撑起,不算难看?。他进到浴室,单手脱掉了?衬衫。
梁晴靠在床头看?手机,听见储臣在浴室里叫自己,手包扎了?纱布,没法洗澡。
她?把手机放下,心中奇怪,昨天在奶奶家?不还是能洗的么,怎么又?不能了??她?推开浴室的门,看?见站在淋浴间里的男人,已经不着寸缕。
精壮的胸膛赫然展现在她?面前,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是具有无法忽视的美色的,梁晴的脸有些红,视线却不由?自主向下,看?见整齐硬朗的腹肌,还有下面一片骇人的暗影。
储臣慢条斯理侧过?身,“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
梁晴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水平不太稳定,缓慢走过?去,问:“怎么洗?”
他的个子太高,身材又?过?于健硕,梁晴无从?下手。
“你怎么洗方便?”他面不改色地反问。
梁晴指指浴缸,“你坐着吧,我帮你冲。”
于是储臣坐过?去,只是一坐下,某个地方更?…梁晴从?头上摘了?花洒,在他身上冲了?冲。
她?自己坐在浴缸的边缘,两个人几乎没有对视,她?仔细盯着他浅蜜色的背后肌肤,每一道?肌理都暗藏力量,又?恍然想起昨晚,。
其实她?看?见他打架了?,不减当年。
储臣湿漉漉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突然问:“你不想骂我?”
“为什么骂你?”
“我动手了?。”原来他也在想这件事,昨晚完全是一时脑热,却也激发了?久违的血性,像个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少年。
他当然可以不把人打得那么惨,也知道?梁晴以前最痛恨他的某些行径。
梁晴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起很多?年以前,储臣去外省参加摩托车比赛,在暑假,他们确认关?系才一个月。
两个人腻得分不开,白天他去训练,梁晴在酒店乖乖待着,晚上他回来带她?出去玩。
梁晴不知道?他和一个叫宗虎的人混在一起,是车场隔壁开修理店的,染着一头的白毛,整条手臂都是纹身,前科累累。
某天晚上,梁晴等到凌晨还不见人,电话打不通,后半夜人总算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
她?从?小又?乖又?胆小,吓得要死?。
储臣不在乎地扯扯嘴角,他一笑嘴唇上的伤口崩开又?流血了?,更?骇人。梁晴虽然胆小,却不是个软柿子,倒在床上不理他。
他身上的T恤都已经破了?,拧拧巴巴,穿了?还不如不穿,干脆把衣服脱了?,只穿着牛仔裤,半跪在床边哄她?。
自卑与可怜,是男人最好的伪装。
他说很多?甜言蜜语,说:“晴晴,我以后都不打架。”又?下流地说:“小乖,我好疼,亲亲我呗?”“什么都听大小姐的,你让逗狗我绝不撵鸡,成么。”
肉麻死?了?。
梁晴看?他这残破样儿,和菜市场的破鱼烂虾有什么区别??
她?不是不明白储臣,他没有好的成长环境,没人教他如何做个循规蹈矩的人,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给他额头擦血污的时候,储臣坐在地上,揽住她?的腰,两个少年人以崎岖的姿势依偎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他仰头,一点点亲吻她?,呼吸炽热又?强悍,二十岁的女?孩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
梁晴在不清不楚的状况下,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储臣也是第一次,但他像个贪婪而不知收敛的饿狼,恨不能吃干抹净。
梁晴后来知道?储臣是帮宗虎打架的,他们的比赛都没比成,宗虎接连犯事。她?跟储臣说,离那个人远一点,他心不在焉地说他心里有数。
梁晴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再后来宗虎赌博欠债,因为敲诈储旭的同学锒铛入狱,梁晴怕储臣也走到那一步。
但谈恋爱这件事,最忌讳的是一方开始企图,改变另一方。
此时此刻,热气氤氲的浴室里。
梁晴不愿意回忆过?去,恋爱谈到最后,是吵不完的架,和好唯一的方式是上床,现在想想就窒息。
她?避开他的眼神,冷淡地说:“我有什么资格骂你?我自己都是捡来的,没有我奶奶,还不知道?混成什么样。”
储臣手抓住她?的腕子,往自己的胸口贴。
梁晴眼神固执,“松开我。”
他的手指又?湿又?硬,攥得她?很疼,男人半眯着眸子,“我以为是自己不愿意正?视过?去,梁晴,你是觉得曾经和我在一起耻辱吗?”
梁晴就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挤沐浴露,给他身上打泡泡,动作机械,做着这样亲密的事,又?不看?他的眼睛,“往事不堪回首罢了?。”
“维护自己的利益,和保护自己的家?人,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底线,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说。
这是雄性动物的本性。
梁晴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以前就没有错么?还是在彰显此时的权威。
她?的手还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半晌都没有动,秀眉轻皱,打算糊弄过?去,浴花又?往下搓,泡沫落在窄窄的腰上。
储臣却用受伤的那只手,拧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往自己的身上托,纱布沾了?水,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很可恶,他根本就可以自如行动,只是骗她?来服务的。
他是个大爷么?
当她?是什么?
梁晴恼了?,把浴花往他身上一砸,转身就要出去,却又?被人以蛮横之?力拽了?回来,他说:“我还没洗好。”
第38章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储臣的人之一, 梁晴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样强势的人,必然是发现问题就立即解决,从不放在心上龃龉。
可是这与她的现实情况不适配, 谁都清楚, 当初两个人分开的原因是性格不合。性格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完全是出厂自带的。
在谁都没有改变的情况下旧事重提, 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一点理智梁晴还是有的。
她目前只想得过且过,生活无非是及时行乐一杯酒,哪管身前身后名?
她被抱着身体一斜,半边陷入水里?,手掌堪堪撑在他的腿上,触碰到紧实的肌肉,更是惊心动魄,她咬牙强忍着尴尬, “储臣, 你现在是想让我的乳腺增生更严重么?”
与人争论就是这样,退一步卵巢囊肿, 忍一时乳腺增生。
储臣深邃的眸光倏忽变得暗淡,他松开梁晴,又?笑起来,“行了, 谁敢惹大小姐你?”虽然张嘴没有好话,可心里?发疼也?是真的,现在也?真不敢气她, 哪怕让她有一丁点的不顺心。
“走心不行,那就走肾。”他说, 随后从水里?起身,带着淅淅沥沥的水流从身体上滑落,走到盥洗台边,拉开抽屉,拿出他早就准备在里?面的东西。
看?她一眼,示意道?:“这是夫妻义务。”
又?踏进来,梁晴看?到他利落地就将?手背上的纱布撕掉,彻底不装了。
一切都是强者戏耍的手段。
储臣把她粗粗地一拽,一抱,一叶扁舟就这样轻飘飘挂在苍劲的大树上,梁晴仓皇之下搂紧他的脖子,亲吻他灼热的耳朵,又?想起奶奶说他是个好孩子。
梁晴想,他是混蛋也?的确是个好人,就凭他的担当,“谢谢你帮我处理这些?事。”如果那个亲戚真想干点什么危险的事,她的力量防不胜防。
储臣一手提着她的腰,一手拨开她的长发拢到肩头,回?敬似的,也?咬她,“跟你无关,这是我孝顺老人的本?分。”
“我奶奶,需要你孝顺什么?”梁晴不明白?。
“我是她孙女婿。”他加重了牙齿的力道?,蕴藏了恼恨,“奶奶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我一命,这不该么?”
虽然是假梁晴之手,可是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奶奶的善良,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到他手里?。
梁晴肩头吃痛,侧头看?过去有一排红色的牙印,与他整齐的齿形完美契合,“所以,我们是要互相咬对方泄愤么?”
“当然不是,现在进入主题。”他慵懒的笑意漾开在眉间,隐隐约约能?看?见过去的张狂。
这对梁晴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是完完全全的舒服,但也?只有和?储臣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刺类似动物本?能?的狂野。
她被侵略,被掠夺,可是甘之如饴。
梁晴想,人在重压之下是需要某种刺激的,怪不得有这么多妻子很漂亮,还出轨的臭男人,但是但是,但是这并不是道?德败坏的理由?。
她忽然又?有点生气,把对臭男人的憎恶全都转嫁到眼前人身上,缓缓靠近储臣的耳边,问他:“你是变态么?”
储臣扶着她的脑袋,在腮边亲了一口,低笑着回?答:“是。”
梁晴痒得想笑,只觉身边的人忽然一顿。
“怎么了?”
“滑掉了。”他说着后退了一些?,又?去拿个新的,梁晴靠在边缘休息一下,顺便喘口气,把水放掉再流入干净的,彻底杜绝污染。
储臣再次来到她身边,把人揽入怀中,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他们不急不缓地亲吻。
梁晴想到一个问题,就问他:“你会想要孩子吗?”
正在劳作的人没有回?答,一时也?没有别的动静。
“ 想或者不想,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么?”梁晴对他的缄默不满,又?愤愤踢了他一脚。
储臣吃了下痛,几不可察地凝眉,回?答她:“我怕说想要或者不想要,都会违反你的心意。情绪敏感又?多疑,是你们女人的通病吗?”
梁晴说:“我知道?你一喝醉就不做人,怎么了,现在头脑清醒的时候也?不做人了吗?”
储臣坦然地笑了笑:“平白?无故挨你一下打,过把嘴瘾都不行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都可以。”储臣终于认真地给梁老师作答,“之前坦白?过,和?你领证之前,我没有打算结婚,对家庭也?没有任何具体的想象。现在你问我,那么我说,如果你生我会好好养它,如果你不想生,那就我们两个好好过。”
和?梁晴有给她全部?爱和?安全感的奶奶不同?,储臣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酒鬼,母亲说难听点是个“恋爱脑”,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储旭瘦的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有孩子的鲜活样儿。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储臣能?对婚姻有美好的想象才奇怪。
梁晴沉默了一阵。
储臣又?说:“当然,我早把小旭当成我的孩子,……还有你。”他们两个,都是他的责任,将?来他死了,财产也?都是要留给他们的。
梁晴觉得话题有点沉重了,不愿意这样,于是好笑地问:“我也?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