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衍正襟危坐,以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看着她道:
“没有你,我过去那一年应该在正常的工作。因为你的一时失言,给我的个人名誉和工作形象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损失,也间接导致了我这一年无法正常工作,就算你现在补救,我那一年的损失也是无法挽回的,我把这期间的所有经济损失都算在你头上不过分吧?”
宿窈懵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周时衍已经开始十分冷静地以他正常工作时的最低标准,计算他那一年该有的经济所得,到最后,得出一个巨大的,长的让宿窈眼花缭乱的数字,展示在她面前。
“宿小姐现在都是项目负责人了,想必不缺这点小钱,现金还是刷卡?只要你一次付清,从今以后你我后会无期,两不相欠。”
宿窈感觉,他没当律师那一年,应该是去高利贷公司接活了,周扒皮这三个字不给他当代号都可惜。
她只看了一眼,就被那数字烫了眼睛,飞速地收回了目光:“你这跟敲诈有什么区别?”
周时衍也清楚她到底几斤几两,便又从容的再次开口。
“拿不出钱也可以,还有第二个方案。”
宿窈抬头看向他,周时衍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跟我结婚。”
宿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诧异地看着周时衍,愣住了。
片刻后,又重新看向周时衍给出的那一长串数字。
宿窈尴尬地说:“你都有女朋友了,这个方法不合适,我还是还钱吧。”
周时衍淡声道:“我哪来的女朋友?”
宿窈说:“之前的叶律师,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
周时衍道:“她和我只是朋友关系,你哪只耳朵听见她是我女朋友?”
宿窈抿唇,叶子还真没直接说,是她自己根据那两人之间的互动模式推测的。
周时衍冷冷盯着她,道:“宿小姐断章取义,捏造事实的爱好还真是一如当年,丝毫不改。”
宿窈是真的意识到,当年那事绝对对周时衍造成的影响不小。
他本身讲话就不算是很客气,现在更是刻薄的过分了。
一个脏字都不带,偏偏能把她给说的无地自容。
她默默地抿着唇,又不知该怎么接话了,逃避似的又把注意力放回他那一串数字上面。
“当初那事,虽然问题出在我这边,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责分明在恶意曲解我的意思,散布谣言诋毁你形象的那些媒体身上。”
“周时衍,你自己就是律师,这方面的规则你不可能还没我明白,你这损失全算在我身上不合适,你应该起诉那些媒体,让他们把钱赔你,我顶多能承担五分之一……”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同样是劳动获取报酬,宿窈跟周时衍之间的收入就是有个断层。
他给出的那笔数字,就算是五分之一,也有她一整年的年薪了,还得是她必须非常努力,月月都拿高额绩效的情况下,才能勉强是这个数。
周时衍听出她这是半点都没有要考虑跟他结婚的意思,脸上的神色淡了些,神情冷肃地看着宿窈:
“你当初的行为,道德意义上是恩将仇报,现实意义上属于帮凶,我没谴责你的道德,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已经算顾念旧情了,你还好意思开口在这砍价?”
宿窈垂着眼睛,小声说:“那也不是我故意的,那件事我也算是受害者,你也不能什么都怪在我一个人头上吧。”
周时衍冷冷地道:“既然拿不出钱,为什么不选择第二个方案?”
宿窈放在桌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下,没去看人,垂着眼呐呐地道:
“算了吧,周时衍,我又不是没跟你相处过,咱们两个不合适。”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你这样没意思,你又不缺女人,就之前那个叶律师,你要是跟她说你想娶她,她一准会愿意。”
她当初跟周时衍在一块的时候,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
好的时候是真的挺好,不好的时候他也是真能活活把人给气死。
一个苏格,就给宿窈留下了无法忘怀的阴影。
也就是当初她为了官司,不敢真的把周时衍得罪到底,她才一次次忍了。
不然以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性子,周时衍早被她甩八百回,躺在黑名单里,终身监禁永不放出了。
宿窈低着头,也看不见周时衍这会儿是什么表情。
他也好一阵儿没说话,任由空气静默了一段时间,才淡声开口。
“做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娶你,对我来说只是解决谣言的最佳方案。”
宿窈顿时有些发窘,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是他……
听周时衍这么说,宿窈反而无声地松了口气,很快收敛起了刚才那点不自在的心思。
周时衍一直看着她,见到宿窈的反应后,眉心蹙了蹙,眼中掠过一抹暗光。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无法接受?”
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他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们相处的挺好的。”
宿窈之前跟周时衍在一起的时候,不舒心的事还是很多的。
就是因为怕得罪他,怕影响官司翻案,她都没提过,全是默默自己消化了。
这会儿话赶话聊到这了,她也就不准备再忍了。
终于拿出了点气势,回怼道:“你也说了,那只是你以为。”
她刚抬起点头,对视上周时衍冷冰冰的目光后,又飞速地心虚地把头缩了回去。
“周时衍,我承认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律师,但你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你觉得相处的没问题,那是因为我一直在照顾你的情绪,每次遇到跟你有冲突的地方,我都是尽可能地顺着你,把不开心的东西自己忍下去。”
“这样你当然觉得没问题了,但对我来说,跟你在一起那段时间是特别痛苦的,我就算是回忆里想想都觉得难受,当然不可能再跟你重蹈覆辙。”
周时衍之前顶多是认为,宿窈没那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时,目的性比较强。
但是从宿窈这次的话里,他突然意识到,宿窈绝不是不喜欢他那么简单,她应该算得上是讨厌他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带给他的感受就跟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宿窈那条告别短信时的感受一样。
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戳进心口,实实在在地让他疼了一回。
周时衍太长时间没说话,宿窈疑惑地抬起头,竟然在对面的男人眼中看到了疑似受伤的情绪。
虽然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状态,但宿窈还是捕捉到了,他那片刻的情绪外泄。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周时衍才开口说:“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那个时候有什么不满意,完全可以提。”
宿窈抿着唇,这会儿也是真的不用担心会得罪周时衍了,低声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你是习惯用谎言解决问题的人,不是么?”
宿窈敷衍地苦笑了下,语气疲惫:“我提出来,你用谎言解决,你觉得无事发生,你没事了,但我会更加不开心,更难受,我想揭穿你吧,又需要考虑,万一我把实话说出来,真的把你惹生气了,你恼羞成怒不帮我了,那我怎么办。”
她当时在周时衍身边,最痛苦的就是这个。
表面上,周时衍告诉她,两人是恋人关系。
可他的行为,一次次都在提示她,两人终究不是平等的。
她有求于人,所以受了委屈也要认,本质上,那还是一场交易。
宿窈其实当初走的时候,真的没有要跟他翻旧账的意思。
只是他今天都追问到这了,她如果不跟他说清楚讲明白,或许周时衍在她面前会永远以受害者自居,表现得问心无愧。
宿窈之前把苏格发到朋友圈的那些东西都存在网盘里,这会儿正好方便了她找出来。
她把截图推到周时衍面前,给他看。
“这些事情,每一次我都问过你吧,我当时是怎么问的,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周律师记忆力这么好,不可能想不起来吧?”
照片上,有苏格炫耀的朋友圈,有她在周时衍生日那天发出的丰盛菜肴,有她砸碎的钢笔,有她偷拍的床照。
周时衍沉着眼一张张看过,眉心的褶皱就没消散过。
宿窈定定地看着他:“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周时衍看到最后一张,是苏格发出的那张床照,他把细节放大,仔细地看了看,脸色才缓和了些,把手机又放回宿窈手边。
“你当时是怎么问我的?”
宿窈道:“我问你,苏格有没有去过你家。”
周时衍冷淡说:“我回答的是没有。”
宿窈说:“你撒谎了。”
周时衍说:“我没有。”
宿窈怒:“你没必要这样,这又不是你的法庭,我都证据确凿了,你还死性不改有什么意思?”
周时衍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没有,宿窈,你既然有疑惑,当时就该直接把这些拿给我看,你甚至完全可以带着我去找苏格当面对峙,而不是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后,你才以一副认定了我有罪的姿态拿出来,三言两语就判定我的罪行。”
宿窈道:“你这话也就是说说,你对苏格那么护着,别说当面对峙,说不定我说两句重话你就心疼了,到时候你又护着她不管我了,我找谁说理去。”
周时衍无奈道:“你说过的重话还少了?我哪次真的因为那些就不管你?”
宿窈思索半天,暂时没想出来,倒是想起了另一桩旧账。
她道:“那你也是向着苏格的,我当时落水,你还警告我不准去报案,我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就你这态度,苏格哪天要是一刀把我捅死,你也只会是那个事后给她擦指纹的。”
周时衍说:“你落水那地方又没监控,以当时那个山庄的水池深度,我要是真想顺着苏格,完全可以不救你。等你在池子里泡到自己浮上来的时候,你觉得祝家会是为了你去揭露自己刚开发的山庄就出了命案,还是会把你挖个坑就悄无声息的埋了,该营业营业,该赚钱赚钱,息事宁人?”
宿窈当时已经被救了,就没把事情再往不好的方向想过。
现在听周时衍这么一提,再想想祝鸿才的做事风格,还真是有点脊背发凉,莫名后怕。
周时衍看她不说话了,又把她的手机推到她面前,一张张图给她解释。
“钢笔的事,应该是被苏格调换了,我收到的钢笔就是照片里给你看的那个,如果我真的有心作假,一定会把每个细节都复刻到底,而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让你发现。”
“至于我说苏格没来过我家的事情,也是真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带着她去过我家,不过她是知道那的入户门密码的,也许她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偷偷进去过。”
这一点,周时衍这会儿回想,也有些后悔。
他不常在帝都,所以就没想过换密码,没想到苏格会闹出这么一出。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这桌饭菜,这个就更明显了,宿窈,你跟我也算生活过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煲汤吗?她连外卖的一次性餐具都摆在桌子上拍进了照片里,这你都没看见?”
宿窈:“……”
她顺着周时衍的手指看了下,还真是有个一次性餐具的包装袋,不过那也是在几道菜之间的夹缝中,一点都不明显。
心里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的确是好受了不少。
周时衍在这个时候,又翻了个照片,露出那张床照。
“这个就更可笑了,明显是P的,床架都P成波浪线了,你这都看不出来?”
宿窈:“……”
她默默地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食物,借着吃东西的动作,避开说不出话的尴尬。
周时衍冷淡地道:“你所谓的受了很多委屈,就是什么也不问就自己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宿窈刚才的确是有点心虚,但周时衍这态度也是很气人。
“就算当初苏格发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但也绝对是你对她的纵容,才给了她敢这么做的底气。”
宿窈抿唇道:“你在跟她有关的事情上,就是处理的不行,当时也就是我能忍,换成任意一个女人,都绝对会跟你分手,甩你八百回。”
周时衍冷冷的盯着她道:“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能忍的前提也是因为你心怀鬼胎。”
他说的是对的,但宿窈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周时衍,就你这无论什么时候都高高在上的姿态,永远就不可能让我喜欢。”
宿窈这会儿干脆把旧账翻到底了,餐具往餐盘里一扔,发出铛的一声。
气闷的抬起头,看着周时衍的眼睛道:“我不是没想过用正常的方式去找你,我当时给你发过邮件,真情实感的向你求助,但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回复的我?”
她道:“周时衍,你要是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心怀鬼胎,那那只鬼也是你亲手创造出来放到我心里的。”
周时衍更觉得她无理取闹了,冷淡道:“你那种情况,但凡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都会拒绝,你既然从帝都逃到了A市,想来被拒绝的次数不会在少数,遇见的坏人应该也不在少数,没道理你只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事后也只记恨我一个。”
周时衍看着宿窈,凝着她的眼睛说:“你不能先来招了我,又觉得那是我的错。”
而宿窈便也看着他的眼睛,说了句让周时衍后半生都无法释怀的话。
“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对你有期待,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宿窈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久久对视着,谁都没再说话。
片刻后,最终还是宿窈先耗不住,垂下了眼睛。
“你要是真希望我按照这个数字还你钱也行,不过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得分期付款……”
就算现在跟周时衍没什么利益挂钩,宿窈也不敢真就把人给得罪死了。
周时衍就算一年没工作,他的人脉也依旧在,说不定哪天就能遇见正好跟她有业务重合的时候,这次这个叶律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时衍思绪正翻江倒海着,一时无言,就听宿窈又跟他聊起钱来了。
他原本也不是真的准备问她要钱,这会儿就更没兴趣跟她细谈了。
“你想好了,真的宁愿还钱?”
顿了顿,又淡声道:“其实结婚也不代表什么,你仍旧可以继续你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等平息了之前的那些舆论风波,这场婚姻也没了存在价值,你要是想离随时都可以离。”
宿窈琢磨了一番他这个话,想了想,很尖锐的问:“那我要是想在国外谈恋爱,也能正常谈吗?”
周时衍冷冰冰地看着她:“你最好别这样做,不道德。”
宿窈讪讪一笑,真心实意道:“还是算了吧,周律师。你要是觉得关于之前那场舆论风波,我解决的不够好,你想要怎么解决,需要配合的地方随时可以叫我,我肯定没有二话。”
现在及时止损,她最多失去的是几年的收入。
要是真跟周时衍结了婚,他现在说的好听。
等离的时候这刻薄男人说不定会怎么弄她,搞不好会让她来个净身出户,干脆就失去一切。
宿窈对周时衍这位大律师的人品,真的是一点都不敢给予信任。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宿窈看着餐巾纸,忽的问周时衍:“你有没有纸和笔,我给你打个欠条?”
周时衍的赚钱能力她是真的服气,就算他不做律师了,他也可以用一顿饭,让他的前女友欠下巨额债款。
周时衍叫来侍者,宿窈以为他是要问人家要纸笔,就安静地在一边等着。
结果过了会儿,周时衍把单买了。
宿窈愣了下,道:“不是说今天让我请客吗。”
周时衍语气平淡:“都被你欠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顿饭钱。”
说着,他对宿窈递出了自己的手机:“自己把联系方式输入进来。”
宿窈又有些警惕,没在第一时间接。
周时衍只好道:“不然你又扭头就跑了,我这笔账找谁要去?”
宿窈这才默默地接过来,用自己新的社交账号加了他。
两人离开餐厅后,周时衍又要送她回家。
宿窈道:“真的不用了,你要是不放心,我们现在可以回餐厅,我给你写欠条按手印行不行。”
周时衍没有放弃的意思:“欠条也没什么用,毕竟你可以写完那东西,回家就卷着铺盖卷连夜跑路出国,到时候再换几个国家,我上哪找你去?”
宿窈是真无语着了,抬头瞪周时衍:“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
周时衍面色淡然地看着她:“你不是没这样做过。”
这句话就像盆冷水,宿窈心里头刚冒出来的火气,立时就消下去了。
蔫头耷脑地跟他在路边打了出租,上车的时候,宿窈特别避嫌的主动坐在了副驾。
周时衍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她:“还没考驾照?”
宿窈看着窗外倒退的景,淡淡地说:“出门打车挺方便的,没那个必要。”
后续两人就谁都没再说话,到宿窈家的时候,宿窈又心事重重地开口。
“你这笔钱,我一时半会儿的肯定还不完,就算我兜里的钱都给你,剩下的估计也要还个三年五载,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周时衍原本是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却又多看了宿窈两眼,淡淡道:
“不急。”
他这么说,宿窈就更紧张了:“你不会又在这笔钱的基础上给我算利息吧?”
周时衍皱了皱眉,冷冷淡淡对她问:“我就是那样的人?”
宿窈抽了抽唇角,心里疯狂点头,脸上讪讪地笑:“怎么会。”
周时衍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撒谎,但也没追问到底。
宿窈让他送自己到楼下就停住脚步了,不准备让周时衍知道她具体住哪间房。
周时衍也没坚持要上楼,目送着她进了电梯,就止住了脚步。
宿窈到家的时候,去客厅窗户那看还能看见周时衍依旧在她家楼下。
一个人默默地站着,观察着周围环境。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等换完睡衣再出门,又看窗户的时候,周时衍终于不在楼下了。
宿窈第二天午休的时候,就去了趟银行,给周时衍转了一笔账。
下午上班的时候,看见周时衍给她发了个问号。
宿窈老实的说:【首付】
周时衍没再回,她也就没再看手机。
而后两个月,宿窈都是一发工资,除了必要的房租和生活费用,她都给周时衍转过去。
资金链的崩盘,给宿窈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转变。
她没心思再去想什么开心不开心这种奢侈情绪了,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她要赚钱。
前男友又不死心的找过宿窈两回,但每次宿窈都忙的连跟他说三句以上话的时间都没有。
慢慢地,他自己觉得无趣,也就死心了。
世界上永远不缺年轻漂亮,让人充满新鲜感的女人。
一个合不来,随时都能找另一个。
一棵树上直接吊死的,到底还是少数现象。
宿窈对于赵佳维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减少了被他纠缠的时间后,反而更加有冲劲,月底的时候带着团队连签了三个大单子。
以至于,后来张可欣结婚,宿窈想请年假回国,上司一点都没为难她,毫不犹豫地就点头同意了。
宿窈是在从A市机场往外走的时候接到的助理的信息,说鸿升那边又来了人,还是上次那个林先生,点名想要见她。
宿窈人都在A市了当然不可能回去,直接让助理跟他说自己休年假了。
过了会儿,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林之遥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千里迢迢从国内来慕尼黑看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避而不见?”
宿窈把手机伸出窗外,给他听这边的吵吵嚷嚷。
“林大BOSS,你听听我在哪,我又没长翅膀,现在怎么出现在你面前?”
林之遥听到那边热闹的人声,惊了一瞬:“你回国了?”
宿窈道:“是啊,我朋友结婚,我来当伴娘。”
林之遥郁闷道:“你不早说,早知道你回国,我这趟就不……”
他没说完,又问宿窈:“你在哪个城市呢,我看看能不能也赶过去。”
宿窈那边不知是有什么活动,音乐声挺大的,林之遥的话她听的断断续续,她也就没细听,无所谓地回:“我在你的老本营,A市。”
还没聊几句,张可欣给她也打来了电话,宿窈就直接把林之遥这通电话给挂了。
张可欣说:“窈窈,我已经把婚纱店位置发给你了,你直接来店里就好,到时候直接试伴娘服。”
宿窈跟张可欣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虽然有过视频,但平面的跟立体的毕竟是不一样。
张可欣一见到宿窈,就立刻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宿窈笑着任她抱着,问她:“安可呢,他今天没跟你一起?”
张可欣说:“咱们两个聊天才方便,带他做什么?”
她带着宿窈去选礼服:“婚纱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差你的伴娘服,我给你选了五个款式,你看看喜欢哪个,或者每件都试试?”
宿窈没那么热衷,但也不想扫她的兴,配合着张可欣换了两身礼服,张可欣每次都双眼放光的盯着她说好看。
过了会儿,又说:“你跟你男朋友也交往有一段时间了吧,有没有聊过这方面,什么时候结婚啊。”
张可欣说:“窈窈,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比所有人都好看。”
宿窈刚换完第三套礼服,正照着镜子,闻言嘴角的弧度微僵,沉默了片刻,才说:
“我跟赵佳维分手了。”
张可欣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想着赶紧换个话题,就听宿窈又道:
“至于婚纱,我想我这辈子是没这个机会了。”
张可欣赶紧道:“别说这些丧气话,窈窈,你现在正是好时候呢,风华正茂的,只要你想,追你的男人从这里排到巴黎……”
宿窈摇摇头,垂着眼睛整理着身上裙子的褶皱:
“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之前跟周时衍处的不好,我还能觉得是他的问题,后来我完全是按照跟他相反的对照组找的赵佳维,到最后却发现,赵佳维也还是不行。”
张可欣以为宿窈这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当时就要反驳。
结果听见宿窈又说:“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我感觉天底下男人都那样,没一个好东西。”
宿窈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孔,叹息道:
“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再也不谈恋爱了,男人有什么好的,没有搞钱来的实在。男人长了嘴会骗人,钱就不会,有的男人甚至不止骗人,他还会敲诈女人的钱财。”
这么一想,她更郁闷了。
张可欣觉得她这想法有些极端了,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世界上还是有好人在的,你看打游戏,在最终boss出场前,还要杀杀小怪去练个级呢,你就当之前遇见的那些男人都是炮灰小怪,拿他们练练手呗,恋爱这个东西,还是得多谈,说不定谈着谈着,你那最终的大boss就出来了。”
宿窈十分悲观的道:“我不喜欢打游戏,每一次下副本,我都没成功过,我最后都是被大boss给砍死了。”
张可欣说:“我就是举个例子,凡事都是循序渐进的,也不能就全指望一蹴而就吧。你看你当初跟周时衍的时候,你说他不行,后来又跟赵佳维,你最开始都把他夸成花了,简直是遇见人间挚爱,此生非他不嫁,连遗嘱里都把他名字给写进去了。”
宿窈道:“然后我发现,他也是会骗我。”
张可欣道:“虽然是这样,但你仔细想想,赵佳维不是比周时衍强多了?”
宿窈说:“那倒也是,赵佳维虽然也挺差劲,但他比周时衍好很多,周时衍是真的不行。”
赵佳维虽然也骗了她,但不至于像周时衍那样,分手以后还找她要钱。
就因为月月都把钱打给周时衍,她现在生活品质都降低了。
每次下班以后,宿窈就老实窝在家里玩手机,哪也不去,哪也消费不起了。
张可欣说:“就应该是这样的,什么都一步步的来,周时衍不行,赵佳维比他强,现在赵佳维也不符合你心意了,你就该趁早再换下一个,下一个肯定会比赵佳维强。我跟安可的时候,他不也是我的第十五六七八任了吗,你看我们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宿窈又叹了口气,兴致依旧不高:“再说吧。”
两姐妹聊着,谁都没注意到,旁边有个店员,偷偷看了宿窈好几眼。
一边看她,一边拿手机刷着微博,真的跟视频里的面孔对上号后,店员眼里浮现出激动的情绪。
吃到瓜了,吃到大瓜了!
周时衍在A市也算是小有名气,他跟宿窈之间的事,那几次反转不少人也都关注过。
之前宿窈澄清,不少人都问她,既然她跟周时衍是正常交往,为什么还是分手了没走到最后。
毕竟当初周时衍公开表示过,自己想求婚,这事挺多人也都记得的。
宿窈当时在微博上回应的是,性格不合。
但真要是性格不合,哪有都走到求婚这一步才提出来的?
店员这会儿,开开心心地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在姐妹群里发。
她知道宿窈跟周时衍分手的真相是什么了,因为周时衍不行!
当事人跟闺蜜亲口说的,还说了好几次,谈了好几个男朋友,数周时衍最不行,以至于小姐姐对男人都快不感兴趣了。
发出去后,半天没等到回复,店员疑惑地再看,才发现她发错群了,不是她私底下的姐妹群,是她们婚纱连锁店的工作总群,千人大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