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到帝都的时候,为了赚快钱,曾经在车展做过一段时间的车模。
有心人把那个时候的照片翻出来,说她是外围女,讲的一板一眼,跟真的一样。
顿了下,她又露出了心事重重的神色,在周时衍走到她身边后,低头握住了他的手。
“那些东西是假的,周时衍,你知道的。”
她跟他的时候,再干净不过。
这一点,没有人会比周时衍更清楚。
“嗯,我知道,你要是想澄清,我帮你想办法。”
宿窈思索片刻,摇头拒绝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现在最重要的是官司,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让一让。”
周时衍对她这句话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拿着手机出去又打了通电话。
李兴章对宿窈的暴力行径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一个人待在病房,心里总觉得发毛。
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后,还是决定出去找周时衍。
周时衍就在门外,看到宿窈出来,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先这样”而后挂断了手机。
“怎么出来了?”
宿窈走到他身边挽住他手臂,伤痕累累的样子,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可怜。
“我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李兴章,我害怕。”
周时衍揽住她肩膀,怕碰到她肩上的鞭伤,他只是虚揽着,轻轻搭在上面,让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又没真正的卸下力。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姿势,周时衍却做得无比自然。
“不用怕,我会陪在你身边,守着你。”
宿窈看到走廊远处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后,眼睛闪了闪,往他身上又贴近了些。
“你会一直守着吗?”
周时衍说:“嗯,一直在。”
他把宿窈带回病房,哄着她回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苏格的护士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急切地在门外敲门。
“不好了,周先生,你快出来看看吧,苏小姐又去天台了。”
周时衍正在盖被子的动作顿住。
宿窈睁开眼,用自己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攥住他手腕。
她没用力,却做出了留人的意思。
“周时衍,我不希望你去。”
周时衍沉默地跟她对视片刻,垂下眼,把她的手拿下去又放回了被子里。
“嗯,我不去,你睡觉吧,我陪着你。”
门外,护士还在咣咣砸门。
门内,周时衍坐在宿窈床前,面色微沉,但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宿窈缩在被子里,闭着眼躺了一阵,又睁开眼睛,不满地看向门外。
“她好吵,你让她走好不好?”
周时衍就起身去了门边,他声音不大,宿窈在床上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但她能看见,那个护士脸上错愕的神色。
两人也没沟通很久,也就五分钟不到,周时衍再次关上了门,把那个护士关在门外。
这次,她虽然满脸难以置信,但最后还是没再敲门,而是默默地走开了。
宿窈原本只是揣测,是苏格偷了周时衍的手机,又跟李家的人勾结,现在她却是可以确信了。
周时衍虽然人回了她身边,但表情其实并没有很淡然。
宿窈可以确定,他还是关心苏格的,但这种关心和以前的关心不太一样。
周时衍会隔一会儿就看一眼窗外,就仿佛……在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窗外一片平静,倒是病房门外,再次响起了咣咣的砸门声。
宿窈原本是闭着眼睛假寐的,听到砸门声后,皱眉睁开了眼。
刚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黑,周时衍把手挡在了她眼睛上。
“我已经叫了医生,外面的事情很快会解决,别担心,先睡觉。”
宿窈眨眨眼,睫毛从他掌心轻轻刷过。
“太吵了,我睡不着。”
顿了下,她在被子里,小声开口问:“周时衍,你会不会唱歌?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敲门声还在继续,周时衍的手依旧盖在她眼睛上,宿窈不确信他在此期间,有没有回过头。
但听到了他的询问:“想听什么?”
宿窈想了想,说:“500miles,你会不会?”
周时衍说:“等我两分钟。”
他拿手机搜了下,简单听了一遍旋律。
在此期间,他的一只手依旧盖在宿窈眼睛上。
宿窈在黑暗中静默的等着,在心中默数着数字。
真的数到两分钟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低低的,清冷的男声。
敲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房间里只剩下周时衍的声音。
显然他并不熟悉这首歌,个别歌词的衔接并不流畅,但每句都在调上,发音也很准。
视野一片漆黑,听觉就变得更加的灵敏,清冷的男音低低响在耳畔,舒缓的旋律,意外的温柔。
宿窈渐渐在他的声音中,忘却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次日,警察又来了一遍,找宿窈重新了解案情。
为首的男人,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看向宿窈的眼睛鹰一样的锐利。
“宿小姐,李兴章现在已经恢复清醒,他否认了你昨天全部的说辞,并声称你与你的男友联手,故意设套蓄意谋害。”
宿窈怕自己表现的不好,抿唇往周时衍身后躲:“周律师,你替我跟他谈好不好?”
周时衍便挡在了她身前,替她应付上那个男人:
“抱歉,我的当事人在经历了昨天的事后,产生了轻微的PTSD,目前不太愿意接触陌生人,有什么问题您问我是一样的。”
这个借口也算合理,警察也就没再为难,跟周时衍出了门,去走廊谈话。
他这次来的原因也很简单,目前除了宿窈的口供,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她是被人绑架到李家的,李兴章甚至一口咬定,宿窈就是个仙人跳的惯犯。
周时衍又是跟宿窈关系密切的代理律师,警方不得不考虑他的证词中间会不会含有个人感情色彩,没办法直接取信,这才又来找他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证据。
周时衍也料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早有准备,在警察第二次来取证时,直接拿出了关键证物。
“这份录像是案发时的监控,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我的当事人宿小姐被人骗出去后,又被人绑架带到李家别墅,并遭遇了李兴章惨无人道的虐待的全过程。”
警察接过看了一眼,眼中不动神色地掠过惊喜。
有了这样东西,他们的办案过程就简单多了,案件性质可以直接下定论。
只不过……
“看视频的角度,这个针孔摄像头应该是装在宿小姐身上的,周律师,你的当事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个针孔摄像头?”
周时衍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原则上,这属于我们的私事,不过跟您说下也无妨。本案中的施暴人李兴章先生,跟我的当事人宿小姐之间有些旧怨,他曾经犯下一桩命案,宿小姐作为受害者家属,曾经被他多次为难,这次她准备起诉翻案,担心李兴章会故技重施,所以才准备了这个未雨绸缪。”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淡然自若、不卑不亢。
三言两语,以一个律师的角度,解释清了宿窈跟李兴章之间的关系。
“宿小姐和李先生之间的恩怨,我已经解释清楚了,警官,您还有其他要了解的吗?”
警察拿着视频看了好几遍,确认宿窈从始至终担任的都是受害者角色后,便合上了手机。
“视频需要回去检验有没有合成痕迹、”
周时衍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以后再有需要配合调查的时候,您也可以随时找我。”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面前的警察。
男人接过后看了看,终于对他有些印象了。
“你是周时衍?”
周时衍面色淡然:“您知道我?”
警察笑笑,这回神色是彻底变轻松了:“你跟薛家的案子很有名,我太太也一直在关注。”
说完这一句,他收起周时衍的名片,又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表情。
“好,今天先这样,后续如果有再需要的地方,我会联系你们。”
顿了下,又笑着说:“不过应该是没这个必要了,你准备的证据很足。”
以周时衍的身份和名气,放在这么小一桩案子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他现在对于周时衍提供的东西,没有半分疑虑。
周时衍礼貌地低头笑笑:“配合你们工作,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作为市民应尽的义务。”
他一路把人送出医院,看着他上了路边的私家车,目送着人远去后,才收回目光。
脸上淡淡的笑意,同一刻消失无踪。
苏格红着眼睛,站在不远处,悲伤地望着他。
“阿衍……”
周时衍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皱眉移开了目光。
“别这样叫我。”
苏格快步走上前,试图抓住他的手:“是不是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阿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时衍侧身避开她,面色冷凝:“在跟你见面后,我的手机就丢失了,而后就有人以我的名义骗了宿窈,苏格,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苏格手上落空后,整个人的身子都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眼中全是红血丝,失魂落魄。
“为什么要我解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时衍冷淡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痕。
“我的手机有三重密码,分别是我养父的忌日,我母亲的生日,以及我第一次拿到律师执照那天的纪念日。除了你,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这些。”
苏格的脸色变了变,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但仍是嘴硬道。
“也许是对方找了技术人员破解呢?阿衍,你不能单单因为一串密码,就觉得我背叛了你。”
周时衍看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眼中掠过一抹嘲弄。
“我的手机在挂失后会自动向原主人发送实时定位。剩下的话,苏格,你还要我直接说出来吗?”
苏格这才意识到自己彻底遮掩不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她慌张地又朝着周时衍走了两步,急切地想要解释。
“阿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苦衷的……”
眼看着周时衍再次后退,冷着脸不留情面的避开了她的接触。
苏格眼中掠过一抹伤痛,泪水唰地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阿衍,我也不想的,是薛家的那些人,那些畜生,他们在上次抓我的时候,拍了照片和视频,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话去做,就会把这些曝光出去……”
周时衍耐心听完后,才冷漠地说:“无论你有什么苦衷,都不是你与恶人同谋,去残害另一个无辜者的借口。”
苏格惨白着脸,眼眶中蓄满泪水:“阿衍,我只是想救我自己,你别用这个表情看着我,求你了,你别这样看着我……”
周时衍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半分动容,有的只是冷,漫无边际的冷,彻底将苏格给淹没。
周时衍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说:“别哭了。”
他淡淡地看着泪如雨下的女人,眼中只剩下漠然:
“苏格,你的眼泪对我没用了。我现在看见你哭,除了烦,没有任何感觉。”
周时衍留下那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只剩下苏格一个人,怔怔地看他背影半晌,突然失力一般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医院的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各有各的难事。
苏格蹲在其中,伤心而又狼狈,没有人为她驻足。
那个曾经只要她稍稍流露出点不悦神色,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把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送给她的人,终究是不在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电梯口,进了电梯,目光直视着电梯内挂着的广告机,半分都没有偏移。
医院外倒是没多久,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对苏格出示了他们的证件。
“苏小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最近发生了一桩绑架案,你目前有教唆犯罪的嫌疑。”
苏格怔怔地被人带走时,在医院门口,忽然心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
十几楼住院处的某间窗户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对着她挥了挥手,似是在与她告别。
距离很远,苏格并看不清女人的面孔,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预感,那是宿窈,一定是宿窈。
阳光晃眼,苏格一点都看不着对方的表情,可她的心里却开始情不自禁地猜测,她一定在笑。
病房,宿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苏格被人带上了车后,就重新转过了身。
由于她拒绝见面,警方最近又与她电话沟通了一次,其中重点强调了周时衍第二次提供给他们的证据。
来自她身上的监控录像?
因为担心李兴章对她不利,所以提前未雨绸缪?
宿窈伸手摸了摸耳垂上周时衍送给她的那副耳钉,眸色微深。
她之前想不通周时衍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现在又好像明白了。
李兴章的事,虽然在预料之外,但对宿窈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周时衍以绑架案为起点,索性提前起诉,官司也提前开庭。
由于网上最近关于宿窈的种种风波,满天飞的各式黑料,社会对这桩案子保持了高度关注。
开庭第一天,甚至有媒体在法院外蹲点,从宿窈出现到她进入法庭,全程直播。
面对着镜头,宿窈也无所畏惧,不仅没有躲闪,反而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李兴章虐打她的伤痕还没消退,在众目睽睽之下,宿窈的脸颊、眼角都带着显眼的青肿。
脖子上的两个手印,更是已经开始发黑,扩散,看上去惨厉无比。
媒体举着摄像机拍她:“宿小姐,网上有不少消息都在说,你是特殊职业工作者,之所以起诉受害人,完全是为了炒作蹭热度,你对此怎么看?”
“宿小姐,网上关于你的那些资料都是真的吗?我们已经查过那些照片了,上面没有P图痕迹,请问你是不是真的在读书的时候,一直兼职做外围?”
“宿小姐,最近有个自称你母亲的人,一直在网上为了受害人发声,并称你是蓄意敲诈,想要和你断绝母女关系,请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宿小姐,有人爆料你的私人关系混乱,强行插足了你的代理律师与他未婚妻之间的感情,请问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宿窈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直到最后一个过来提问的人把话讲出口,她才终于抬起眼睛。
依旧有些微肿的目光,直视镜头时,眼神却并没有她本人看起来的那样柔弱,反而带着一股针锋一样的韧劲。
“这种话是谁说的?”
采访她的人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迟疑了下才说:
“网上很多人都在说,大家都在这样讨论。”
宿窈扯着依旧带着伤痕的嘴角,在镜头前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神色从容。
“别人有没有说我不清楚,你说的我是真真正正听见了,回家等法院传票吧,我会让我的律师依法起诉你污蔑我的个人名誉。”
说完,她又用冷静的目光,从四周那些围着她问问题,怼脸拍她表现的小报记者上扫视一圈,刚才还活跃积极的人,此时被她平静的目光看过去,却都莫名地心底一寒,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默,宿窈就在他们的沉默中,再次笑了笑,语气温柔。
“你们也是一样,掌握着公共资源,却只会做一些不实报道,为了蹭热度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顾虑受害者的心情感受,都回家等法院传票吧,反正我现在已经官司缠身,也不差这点麻烦。”
乔莺带着她的团队同样在法院外,却没有像别人那样围过去采访,而是选择了蹲在远处默默直播。
把今天的宿窈,以及在场所有为难她的记者和群众,都同样地给拍到了视频里。
此时直播间一片闹腾,直到宿窈进了法院也没停歇。
【哈哈哈,不愧是敢跟李家对着干的人,小姐姐好刚】
【这叫刚?这分明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温柔,小姐姐好漂亮,即使放狠话,态度也好温柔】
【怎么可能不漂亮?没看网上之前说什么,她就是一直靠脸和身体吃饭】
【楼上怎么对女孩子这么大恶意?没看到小姐姐脸上还带着伤吗,据说是遭到了李家人的恶意报复,我看她不像在骗人】
【谁会把骗子两个字写在脸上,她要不是长得让人放松警惕,怎么可能骗到人呢?】
【遭到报复是她自己的说法,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收费的特殊项目,钱她赚到了,现在又翻脸不认人,来博我们同情】
【楼上的小心点,小心人家也给你送一张法院传票】
【哈哈哈,对,小姐姐说了,她不差这点麻烦】
【真的有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感觉哦,可是明明是狠话,她讲出来的语气又好温柔】
【对对对,好温柔,真的好温柔,破罐子破摔似的温柔】
宿窈人进了法院,并不知道,因为她进门前的那番话,网上已经新火了一个词条。
#破罐子破摔式温柔
一审进行得很顺利,周时衍在庭审过程中进退有度,不紧不慢,几次跟反方律师博弈后,成功地用一件又一件证据,让李兴章坐实了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这两项罪名。
一审,在反方律师的面色苍白中,李兴章被判定罪名成立,有期徒刑三年。
第166章 宿窈,你拿我当什么
显然周时衍和宿窈都不会满意这个结果,紧跟着又拿出了其他证据,乘胜追击,再次提起了当年那场宿雨的命案。
李兴章的辩护律师早有准备,出示了宿窈之前两次上诉全都败诉的记录,并且依旧采取当时他们在庭审上,质控宿窈污蔑的说辞。
而周时衍则是拿出了一项关键证据,是一段经本人同意后被录下来的音频,上面详细讲述了张桂芬是如何以宿窈重病的名义,从村民手中骗取钱财的全过程。
同时,周时衍还出示了一些由宿窈其他同乡提供的,宿窈小时候食不果腹,明显营养不良,又在做明显与年纪不符的农活的照片。
他以张桂芬虐待亲女、撒谎成性、泯灭人性的角度,全方位否认了张桂芬的为人,以此来论证张桂芬作为证人提供的证词并不可靠。
开庭之前,他就找宿窈对过庭审上许多细节的口供,宿窈再一次见识到了周时衍心思的缜密,他竟然提前预料到了反方律师所有会针对她提问的问题!
同时,周时衍还请出了另一位有利的证人,宿窈在对方出现时,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
竟然是她当初入职做家政时,主动把李家的工作任务让给她的那个同事!
当时宿窈入职没多久,那个女人就主动辞职了,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这样的场景。
而那个女人,更是带来了一份足以让李兴章彻底被定罪的证词。
她声称,在宿窈入职以前,她负责给李兴章家里做卫生的时候,也被强行侵犯过。
宿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苍白羸弱的女生,握成拳头的手,紧到发疼。
跟她同样反应剧烈的,是已经确诊双目失明,余生只能以一个瞎子身份度过的李兴章。
他突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法官不得不宣布暂时休庭。
起身往外走的时候,陪审团上李兴章那边的人突然走到门边的宿窈附近,压低声音给出一句。
“宿窈,你不管你家里人死活了?”
宿窈冷漠地垂着眼,同样压低声音说:“我就一个妹妹,已经被害死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人。”
说完,她抬头接着往外走,法院外,日头高升,阳光璀璨,那些无良媒体已经散了七七八八,乔莺带着她的团队第一个迎了上来。
“案件具体情况如何?网上真的有很多人都在关注,宿小姐方便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宿窈在见到摄像头后,把本就离周时衍不近的步伐,又偏移了些,两个人之间隔出泾渭分明的安全距离,而后才面对着镜头,淡淡一笑。
“李兴章的绑架罪名已经确立,但是我对他入刑的结果不太满意,惩罚太轻了,我会选择持续上诉。”
乔莺又公事公办地跟她聊了两句,而后才示意人把镜头转向周时衍。
顺带着,往他面前递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庭审打官司离不开律师的口才,这是个十分费嗓子的活动。
乔莺早在外面等着时,就把东西准备好了,这会儿也是躲在镜头后,对着周时衍抿唇笑了笑。
“周律师方便从律师的专业角度,对我们转述一下刚才庭审的具体情况吗?”
周时衍没拒绝她的水,接过后对她道了谢,而后才看向镜头,淡声道:
“一切以法院的判决为准,现在说这些,没什么必要。”
淡声留下一句,他没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往早就在路边等着他的车上走。
李家人这时也出来了,媒体再次蜂拥而上,围向他们。
乔莺却没有了刚才那股热情,抿着唇站在原地,看着周时衍远去的背影,表情失落。
司机在周时衍上车后,说了句::“杜先生中午已经订好了餐厅,我们直接过去?”
周时衍打开那瓶水,润了润嗓子,才淡声开口:“把车先开到后面的巷口,再等一个人。”
五分钟后,巷口,已经换了身衣服,并重新戴好了口罩的宿窈钻上车。
周时衍在她上车后,一眼都没看她,表情冰冷。
宿窈主动地蹭坐到他身边,轻轻勾住他的手指:“你也听到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周律师,打官司已经够辛苦了,我不希望再给你添一桩桃色绯闻。”
早上她拒绝跟周时衍同一辆车去法院,也是用的同样的理由,周时衍并不买账。
“这种事瞒不了多久的,A市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宿窈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腿紧紧地贴着他的腿,眸光潋滟,语气轻柔。
“我也没想一直瞒着,只是在官司彻底结束之前,我不希望这段关系曝光,我怕那些无知群众带着有色眼镜看你。”
她以十分理智的角度,娓娓道来:
“有你之前的微博,和乔小姐带起的热度铺垫,现在多数人都以为,我们是因为你那条提供法律援助的微博才认识的,这对你的形象有很多好处。”
“周律师,如果这桩官司赢了,你的事业又会创下一座崭新的里程碑,很多人会把你捧到神坛,我不想让你留下任何污点。”
周时衍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座上,垂眸定定看着她,深邃的眼中,带着一抹几乎要看穿人心的探究。
宿窈眼神闪了下,避开他锐利的目光,仰头轻轻亲了下男人的薄唇。
下一刻,刚才还无动于衷的手臂,扣在了她后脑。
另一只手,环在了她腰上,周时衍十分激烈地,加深了这个吻。
宿窈闭着眼睛承受着,直到感觉喘不过气,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被人放开后,面色微红,低头抿着唇轻轻笑着:“就算要庆祝,也要先回家呀,前面还有司机呢。”
周时衍用手指轻抿了下唇,眼睛依旧望着宿窈,从她垂眸时微卷的睫毛,看到她嘴边,轻轻弯出的弧度,表情晦涩难辨。
“换个方向,送我回家。”
司机愣住:“可是杜先生他还在等你……”
“你可以去找他,把车还给我,我自己开。”
司机只好不再说什么,调转车头,换了个方向。
到家后,周时衍反倒没有车里那么迫切。
垂眼看着乖顺地跟在他身边的宿窈,看了好一阵,才声音微冷的开口。
“宿窈,你拿我当什么?”
网上关于她那些不好的传闻,她一条都没有理会过。
唯独涉及到周时衍的,那些别人揣测他们关系的言论,她出面否认了那些人的说辞。
打官司拒绝跟他一起出现也是一样,她不想别人总把她跟周时衍联系在一起。
这样在所有的事情彻底结束后,她才好脱身。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真的跟周时衍有以后。
心中慌的无以复加,脸上,宿窈却只是短暂地愣怔了片刻。
心思电转之间,她就要开口骗人,下一刻,周时衍却骤然俯身靠近,把她给吻住了。
跟两人在车里那个充满发泄意味的吻不同,这次的周时衍,多了几许温柔。
一吻结束,周时衍轻轻托着她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又问了跟刚才同样的一句话。
“窈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宿窈知道,以周时衍的心思缜密程度,他一定能想到,她那些小动作最后会造成的结果。
在案件彻底结束之前,两人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活在公众的视野里。
但周时衍,似乎不太想这样。
思索着,她用一种很圆滑的方式,给出了回答。
缓缓抱住身前的人,她把脸埋在他怀中,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小声道:
“你希望我拿你当什么,你就是什么。”
周时衍依旧探究的盯着她,回抱住她的动作很温柔,低垂的眼眸,眼里却仍然没有太多温度。
“官司既然已经开始,在没得到让我满意的结果之前,我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宿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做的那些事,成功地把我逼到了只许进不能退的地步。”
顿了下,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定定站在原地,语气里藏着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的试探。
“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没有再讨好我的必要。”
宿窈诧异地抬起头,脸上的疑惑和不解,是那样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