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窈是半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了,他要去找她,就只能像林之遥说的,做低伏小。
可是,哄她?凭什么呢?有求于人的又不是他,心怀鬼胎的也不是他。
宿窈从一开始,就摆明了对他是要利用,他都不介意被她利用了,她还要因为苏格的事无理取闹,这不就成了得寸进尺?
而且……宿窈的话确实说的也挺难听的。
周时衍又不是没有脾气,他对宿窈那点好感,早就在她一次次的针锋相对中,被她败的差不多了。
沈如是有些着急了:“这怎么能说分就分呢,妈妈不是从小就教育你,男人要有责任心,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那都是要负责的。”
周时衍落在桌面的手僵住,眉心皱出一团:“什么意思?宿窈去找你了?”
这话出来时,他的声音都是冷的。
他之前的示好宿窈没接,这时候她要是去找他妈,那就属于不知好歹了。
沈如是听出他情绪里的愠怒,反而笑了一声。
“看来我猜测的是对的,你果然跟她关系进展不一般。”
她站在远处,看着宿窈从药房取药,慢悠悠道:
“她都不知道我是你妈,怎么可能因为跟你的事过来找我呢。”
“倒是我刚才偶然撞见,她从妇产科出来,手里拿了不少保胎药。”
电话另一头,传来咣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面。
沈如是听着对面突然加重的呼吸,笑意加深。
“宿窈多大年纪?看着挺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吗,她要当妈妈了,这事她有没有告诉你?”
广告公司,法务部经理诧异地看着周时衍脚边碎掉的杯子,以及淌了满地的水。
“周律师?”
周时衍手里握着钢笔,手臂跟肩膀都绷的很紧,眉宇几次皱紧,又松开,脸上的神情绝对不能算淡定。
似乎被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给困住了。
法务急的都快哭了:“我们这个合同,漏洞很大吗?”
周律师这个表情,显然是遇到了特别难办的事啊!
周时衍这才像一个刚从梦境里走出来的人,猛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突然起身,拿起外套就要走。
“我有点事,今天……”
“不,周律师,你千万不能走!”
法务一把拽住他的手,什么都顾不上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吧,这合同到底怎么回事,我能承受得住……”
周时衍被他拽住后,大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对,不能冲动,得从长计议。
宿窈怀孕了?什么时候?孩子是……他的?
可他每次都有戴……等等。
周时衍突然想起,他在宿窈喝多了那天,用的套是她买的那个,已经过期了。
怔怔地跟着法务又坐回原地,他表情呈现了快十秒钟的空白,才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刚刚聊到哪了?”
医院,宿窈终于等到了李敏的丈夫来,把药交给他的同时,松了口气。
“这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工作,就先回公司了。”
李敏:“今天多亏了有窈窈,医药费都是她垫付的,老公,你快把钱给人家。”
李敏的丈夫是做金融的,人微胖,面相十分和善,看起来来的时候应该挺急,跑着过来的,现在正低头大口大口喘着气,闻言直接拿出手机。
“宿小姐,今天真是多谢你了,你把收款码给我就行,我这就把钱给你转过去。”
宿窈给他递了个毛巾擦汗:“不用这么客气,我刚入职的时候也没少受李敏姐的照顾。”
尤其是张忠志那事的时候,李敏二话没说就去帮她作证,宿窈一直都很感激。
李敏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摸着肚子一脸温柔的笑。
“一码归一码,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说不定要难受到什么时候呢。”
她男人长相一般,但是很听话,基本属于李敏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很快把钱转给了宿窈,接着就握住了李敏的手,一百五十多斤的男人,眼睛都红了。
“老婆,你受苦了。”
李敏十分不好意思:“窈窈还在这呢,你干嘛呀。”
宿窈理解的笑笑,借着工作很快就离开了,想着刚才那对夫妻的模样,竟然是有些羡慕。
回公司的时候,手机响了两声,来电的竟然是周时衍。
那天两人闹翻以后,他也算消失了一阵子了,这会儿怎么又出现?
宿窈抿唇没接,对面又打了过来,她又挂断。
就这么一来一回了五个电话,宿窈终于无法忍受,把周时衍给拉黑了。
下一刻,微信电话又响了,宿窈皱眉半晌,干脆一起拉黑。
没一会儿,支付宝收到转账。
周时衍给她转了一百万,顺带着留言:
【能不能聊聊?】
这笔钱可就是莫名其妙了,宿窈强忍着不舍,把钱又给他转了回去。
正要把他支付宝接着拉黑,她手机又响了,刚要挂断,发现是个外卖号码。
“请问是宿小姐吗,有人给你订了九十九朵玫瑰,已经送到了公司前台,麻烦您出来签收下。”
第102章 她撒谎了
宿窈人刚好到了公司楼下,一进门就看见了个穿着外卖服装的人,手里抱着好大一捧花。
娇艳欲滴的玫瑰,红的像火,让人想忽视都难。
宿窈走过去:“谁送的?”
外卖小哥摇摇头:“我这只有收货人的名字和地址。”
一般送花的人,都会留下一张贺卡之类的东西表明身份。
这一单就比较特别,只说了送花,和给了宿窈的地址,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宿窈淡淡扫了眼花,心中并没有太大波动。
她向来不缺追求者,这种手段见了不知多少,一捧花还不足以让她另眼相看。
“既然说不清是谁送的,把它拿走吧,我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花本身没什么稀奇,是人类赋予它的意义让它变得高贵。
玫瑰象征爱情,可宿窈却并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就算有,她也不觉得能落到她的头上。
找前台签字销了假,她奔着电梯就想上楼。
外卖小哥有些急了:“宿小姐,我就是个配送的,你可别为难我,这花我送到你本人面前了,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至于你收到后怎么处理,那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他快速把那捧花放到前台,像丢掉个烫手山芋一样,转身跑了。
前台也面露难色:“宿小姐,你还是把它带走吧,公司有规定,我们桌子上不能放杂物的。”
宿窈没办法,只能过去把花抱在了怀中,转身想往垃圾桶走,却又迟疑了一瞬。
那捧花看着娇艳,闻着也香,而且不是人造香精的那种味道,是花朵本身的沁人心脾,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她抱着花回了工位,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谁送的?】
林之遥这个闲着没事干的,是第一个刷着的,想都没想就截图发给了周时衍。
【都什么年头了还送花,太土了,你要是不会哄人,我教你两招?】
周时衍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林之遥发消息的两个小时后,刚处理完广告公司的事。
法务在留他:“周律师,晚上的餐厅已经订好了,你不来可就是不给我面子。”
周时衍原本对这种应酬是不怎么拒绝的,他受了他们的好处,才能让那些人觉得他是真的成了自己人,从而对他也更添几分信任,方便他以后办事。
只不过今天,他却有了必须得走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前已经跟女朋友说好了,晚上会去接她下班。”
宿窈把他支付宝也拉黑了,除了当面去堵她,周时衍没有第二个联系她的办法。
他说完话,便像真有其事一样打开了手机聊天界面,只是还没找到宿窈,就先看到了林之遥的消息。
周时衍顿了下,眉心微皱。
很大一捧花,很漂亮,很夺目。
只是……
【不是我送的。】
沉着眼,他敲动着屏幕,回。
很多人都传周时衍跟苏格在一起时有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深情。
但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清楚,苏格跟周时衍之间,比起爱情,更像是亲情与责任。
所谓的周时衍对苏格百依百顺,每一次都是苏格提出要求,而他按照她的要求照做。
从根本上讲,周时衍属于被动型人格,他从没有过主动去为苏格做些什么的时候。
自然,他也就没什么追求女人,或者是哄女人的经验。
他对宿窈的了解在于,她喜欢钱。
所以他在想到要跟宿窈缓和关系时,采取的行动也是给她转钱,而不是送什么华而不实的玫瑰。
像照片上那样的花,他那一百万,够她买一辈子玫瑰。
法务听周时衍那么说,也不好再坚持,但还是套近乎的问了句:
“周律师女朋友是在哪个行业,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
周时衍熄灭屏幕,压下心底的烦躁,随口回:“她叫宿窈,之前有来过这面试的,不过没通过。”
他上次偶遇宿窈,就是在这家公司,当晚宿窈说面试没过的时候,表现得还挺难过的。
法务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闪了闪,万分疑惑。
“宿窈?她之前是不是也在祝氏待过?”
男人挠了挠头,一脸的想不通:“怎么会面试没过呢?当初人事都把她的证件照发给我了,让我给她办入职合同,后来听说,是宿窈小姐自己不想来,把offer给推了。”
周时衍面色微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语气冷淡。
“会不会是记错人了?”
他不觉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宿窈有什么骗他的必要。
法务怕周时衍因为宿窈面试没过的事跟他们产生嫌隙,赶紧去拿自己手机:“群里还有宿小姐的简历照呢,周律师,你看下是不是一个人?”
蓝底白衫的证件照,未施粉黛却依旧动人的清丽面孔,果然是宿窈。
“周律师,这个是你女朋友吗?”
周时衍眼底有些发凉,嗯了一声。
法务笑:“周律师好福气,你们郎才女貌,真般配。”
周时衍勾了勾唇,心中有些嘲弄。
“多谢。”
连面试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能骗他,宿窈面对他的时候还说不准撒了多少个谎。
就这,她还敢恶人先告状?他果然是好福气,偏跟那样一个女人有了孩子,还被他妈给撞见了。
这福气,给谁谁能愿意要?
“快到她下班的时间了,我先走了。”
法务这回也不拦着了:“好,那请客的事就改天,周律师可千万别再推辞,不然就真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周时衍心不在焉地答应了,转身去车库取了他的车。
宿窈下班时,又被黄萍萍给挽住了。
“还骗我说不认识那辆车,上次车主来找你,不少人都看见了,今天又来,你总不能再撒谎说不是你男朋友了吧?”
宿窈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就看见了静静靠在路边的车,车窗开着,上面搭着一只手。
冷白如纸,指节修长,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懒懒散散地抖着烟灰。
有了那只手的加衬,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夜色掩映的霓虹中,竟也毫不逊色。
第103章 去父留子
宿窈的关注点在烟,她跟周时衍也算认识久了,知道他吸烟的时候大多心情不好。
下意识要避着他的车走:
“都说了是网约车,网约车司机因为知道了我的工作地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过来堵门,你不觉得挺可怕的吗?”
黄萍萍是个爱看热闹的,宿窈不想当着她的面跟周时衍起冲突,故意把话说的很严肃。
“网约车又怎么样。”黄萍萍拉着宿窈不让她绕路:“看见他手腕上那块表没,要是我没认错,单就这一块表,都够在市区买套房了。”
“既然能堵你,说明肯定是对你有点意思,你这么讨厌人家,该不会是……”
车好表贵,说明有钱,连着来这么多天找人,说明痴情。
有钱还痴情的男人,宿窈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嫌弃?
黄萍萍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理由:“难道是他很丑?”
宿窈顿了下,无法理解地看了她一眼。
黄萍萍当时就明白了,拍了拍胸口:“既然这样,你要是看不上的话,我可就上了啊。”
她可不管一个人老不老丑不丑,对她而言,有钱就行。
宿窈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正不知该说什么好,远处有人淡淡叫了声她的名字。
“宿窈。”
两人齐齐看过去,周时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把烟头碾灭在了脚下,神色里略显冷肃。
“我们聊聊?”
黄萍萍眼睛都直了,猛地看了眼周时衍,又不确信的看向宿窈。
这,你都不要?
上次那个祝融,已经让她惊为天人。
这次这个满身冷淡疏离,气质远非常人能比的,更是让黄萍萍心跳乱了好一阵。
不过周时衍到底不是祝融,他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可不是一般人敢直接上去搭讪的。
黄萍萍站在原地没有动,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宿窈不太想让两人之间的龌龊暴露在同事面前,只好不冷不热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先生,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以为你理解了我的意思。”
周时衍本来是有心好好跟她谈谈的,不过刚得知宿窈骗过他,这会儿又被她的话刺到,脸色也不太好。
“你以为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宿小姐就该明白,这只是你的自以为是。”
又来了,那种被人气到心肌梗塞的感觉。
宿窈深呼吸,捂住心口:“周先生这会儿来我公司,就是为了跟我吵架?”
周时衍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万分疏离:“不是,我是来找你复和的。”
话虽然说的很低三下四,但他的态度可实在不是那么回事。
宿窈半点没体会到他的诚意,只想冷笑:“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就不好听了,这个道理还是周先生教我的,怎么你自己现在反而不记得了?”
周时衍顿了下,这才像才看到黄萍萍一样,淡漠地看了人一眼。
“宿小姐确定要在你同事面前,让我把什么话都说明白?”
宿窈咬牙,听明白了他的威胁,有心骂他两句,却又担心惹急了人,他真的什么话都说。
只好朝着周时衍走了两步:“到底什么事找我?”
周时衍动身往回走:“先上车。”
宿窈没动,周时衍突然从车里拿出一束花,从车窗递到她手边。
“还是说宿小姐的规矩,是拿了花才习惯跟人好好说话?”
宿窈愣住,诧异地看着递到她面前的花束。
很漂亮的一小束……向日葵?
黄萍萍这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促狭地推了推宿窈肩膀。
“还等什么呢?上车啊。”
她这次倒是不敢说什么让周时衍送她一程的话了。
这个男人气压太强,一看就不好说话。
黄萍萍只是远远看了一面,就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她倒是觉得宿窈跟人挺配的,冷美人配冰雕,两人在一处,夏天说不定都不用开空调。
宿窈是被推动着往副驾走,到车上后才反应过来,抿唇把手中花束扔到了周时衍腿上。
“周律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是转账又是送花,你精神不好?”
周时衍皱眉把那束花又扔回宿窈腿上:“宿小姐认不出这是什么花?”
宿窈冷眼:“向日葵。”
周时衍点头:“对,向日葵,里面有瓜子,你拿着吃,然后闭嘴。”
他这会儿也有点心烦,不想跟她吵架。
宿窈:“……”
她默默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没错,还真就有瓜子。
宿窈更沉默了,有些不明白周时衍这是为了什么。
等红灯的功夫,周时衍又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拿着花一脸无语,冷淡开口。
“怎么?不喜欢?更喜欢玫瑰?”
宿窈皱眉:“那捧玫瑰不是你送的?”
那捧花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妙,宿窈当时是真有些以为,送花的人是周时衍。
周时衍冷冷前方,目不斜视。
“你觉得我是那种明明被骂了还会忍气吞声,低三下四送花求和的人?”
宿窈沉吟片刻,看着手中的向日葵。
“可能你不太想承认,但你确实是。”
周时衍表情顿住,良久,冷笑一声。
“宿小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宿窈抿唇:“你要是再这么聊天,我就只能跳车了。”
周时衍:“……”
两人又是好一阵沉默,周时衍不说话了,宿窈也不说话了。
直到他把车停在车库,宿窈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去的地方不是她住的地方。
“你把我带到了哪?周律师,你是最懂法律的人,今天这种情况,你要是敢对我做些什么,我一定会去法庭上哭诉自己非自愿。”
周时衍凉飕飕看了眼宿窈的腹部,有心直接说穿,她都怀孕了,他还能把她怎么着。
但一想到,宿窈从始至终没跟他提过这件事,还去开了安胎药。
显然,她的意思是想要孩子,而且去父留子。
他之前觉得自己很了解宿窈,这会儿又不太确定了。
也怕把人逼急了,她闹一出鱼死网破。
沉吟片刻,还是把态度放好了些。
“之前不是说想来这家餐厅?”他下车后,帮宿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这种绅士的待遇宿窈之前是从没在他这体验过的,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他一眼。
出门看到餐厅后,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这是她跟苏格和周时衍彻底闹翻那天选中的地方。
宿窈停住脚步,半点要往里走的意思都没有。
“情侣餐厅是给情侣用的,周律师,以你跟我现在的关系,恐怕是不太合适。”
祝融有些观念还是很对的,既然要断,那就要断的干脆果决,一点都不能藕断丝连。
“情侣餐厅本质上也还是餐厅,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周时衍还是强硬地拽着宿窈手臂,把她给领进了门。
宿窈从入门到坐在位置上,都全程冷着表情,周时衍也不是习惯做低伏小的人,眉宇也皱成一团。
两人这个氛围,跟其他桌甜甜蜜蜜的情侣形成鲜明对比,就连过来点单的服务生都不由得多看两眼。
“二位这是我们的菜单。”
周时衍:“给她吧。”
宿窈:“没必要。”
周时衍:“宿窈,你一定要把情绪带到饭桌上吗?”
宿窈:“周律师该不会以为,我现在是自愿坐在这的?”
一旁的服务生,脸色尴尬:“两位如果觉得点单麻烦,不如试试我们店的特色套餐?”
周时衍也不想再跟宿窈吵了:“好,那就上一份你们这销量最高的套餐内容。”
从众心理,总不会出错。
服务生脸色微微变化,快速低着头操作了两下点单器。
接着,整个餐厅都听到了AI的声音:“十号台,分手快乐一份。”
宿窈:“……”
周时衍:“……”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宿窈又冷着脸偏了头。
周时衍要尽力逼迫自己往她的腹部看,才能维持心平气和。
他也没做过讨好人的事,这会儿已经难得的放低了态度。
“有跟我闹到这个程度的必要?”
宿窈只觉得他的语气高高在上,以至于她的态度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
“周律师,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可以吗。”
周时衍指尖松开又攥紧,重复了几次,最终还是偏头,避开了宿窈的目光,声音放的有些轻。
“我不想分开。”
原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最终讲出来后,心中却意外的觉得释然,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这句话讲出去,周时衍紧绷的下颚线都松缓了许多。
宿窈没听清:“什么?”
周时衍看了眼她,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不过有些话第一次都说出口了,第二次也就没什么难的了。
拿出手机,三两下调到之前准备的一些资料,周时衍递到宿窈面前,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把语气放温和了。
“看一下这些,答应你的事,我没有违约。”
宿窈低头扫了一眼,目光渐渐在上面凝住,不得不说,周时衍拿捏人很有一手,如果他真的有心为她翻案,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一份很有力的证据。
只不过,她之前在他身上栽的跟头已经够多了。
周时衍这个人,宿窈是真的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给予全部的信任。
“周律师给我看这些,是想跟我达成什么交易?”
抿着唇,把他的手机推回去,宿窈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
周时衍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凝眸半晌,才淡声开口:“不是交易,是道歉。”
宿窈微怔,有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时衍,对她,道歉?
周时衍端坐在她对面,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尖朝着掌心扣拢。
他垂着眼,尽量把语气放温和:“那条手链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宿窈抿着唇,她对周时衍的彻底憎恶,也就是从看到手链被毁那一刻开始的。
那是宿雨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唯一的遗物,曾经很多次,她被生活摁着脊梁,跌倒在绝望的深渊,都是靠着那点念想,硬生生咬着牙逼迫自己爬起来,去面对。
对宿窈而言,那已经不仅仅是一条手链,那是她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寄托。
当初丢失后,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从难过的心情中走出来。
可苏格却那么轻易的就把它给毁了,还敢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
把苏格踹到马路上那一瞬间,宿窈的确是有一刻,不计后果的希望她死。
周时衍把一个黑色的盒子递到宿窈面前:
“其实上次去找你的时候,就想把这个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希望也不算太迟。”
宿窈打开,看到里面那条熟悉的手链后,眼眶瞬时就酸了。
周时衍看了眼她的反应,就知道他猜对了,她对这条手链有着非同小可的在意。
这是他在自己家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又花了大价钱找的珠宝设计师,修复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原本在上次去宿窈公司那找她的时候,他就想把东西还给她,后来被她气到了,这事就搁置了。
眼下这个情况拿出来,应该也不算太晚。
宿窈把那条手链拿起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尤其是那两颗小石头。
是她的东西,没错,就是那条手链。
因为反复的翻看,两颗小石头所有的棱角都已经被磨得圆润了,握在手中的手感骗不了人。
眼眶情不自禁地发热,宿窈深吸口气,把手链握在了掌中,垂下眼睫。
“周时衍,就算你把东西还我,我也不会跟你道谢。”
周时衍望着她,看见宿窈垂下的眼睛里,添了层雾蒙蒙的水光后,语气又放轻许多:“你当然不需要道谢,是我该道歉,就算此刻物归原主,我也不会推卸责任,关于手链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宿窈偏头,用手背擦了下脸,心中止不住地发酸。
冷言冷语也好,针锋相对也好,这都是她见到周时衍后,完全不受控的应激反应做出的行为。
有时候夹枪带棒的跟人吵完,就算是吵赢了,她也并不会觉得快乐。
之前她不太懂,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不是凌驾于什么人之上,于口舌中争出个胜负。
他的确欠她一声道歉。
周时衍看到宿窈的反应后,眼神闪了闪,抽出一张餐巾纸递了过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第105章 周律师,我们就到这里吧
宿窈接过那张纸,摁在手下,深呼吸好几次才慢慢放平心绪,压下那股突然奔涌而出的委屈。
她没接周时衍的话,而后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中,宿窈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周时衍试着展开了几个话题,每一次都得不到回应后,慢慢地也闭上了嘴。
一顿晚餐沉默着用完,两人起身往外离开,宿窈在门口时停住脚步。
“就到这吧,周律师。”
已经是初冬了,晚风刺骨,宿窈在冷风中紧了紧领口,把手缩到了袖子里。
周时衍垂眸,往前站了站,挡在风来的方向:“这个地段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宿窈低头,没有看他:“我的意思是,不止今天,还有我们,周律师,就到这里吧。”
她声音有些涩,却又带着一股子坚韧,在凛冽的寒风中,格外的清晰:
“最近发生的事挺多的,我也遇见了很多人,好人、坏人,什么人都有。”
“我也想了很多事情,从宿雨的事,到我来了A市,到现在。”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被李家那些人吓着了,觉得靠自己绝对没有报仇的能力,所以才会那么慌不择路,不择手段。”
“现在想想,我是十分后悔的,后悔自己自甘堕落。我这个人吧,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上学的时候,特别要强,特别瞧不上那些所谓的暗规则潜规则,特别不喜欢那些为了一点眼前利益,就泥足深陷,出卖自己的女人。”
周时衍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握住宿窈肩膀,沉声开口想要打断她:“宿窈……”
宿窈拂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她仰起脸看着他,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