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道:“你不是说,傅先生就只是你老板?一个关系不深的男人,凭白给你那么多好处,不可能是对你没有一点想法,你要是对他没有那个意思,那这份好处,还是不能拿,没准今天享受了,明天就成了磨在你脖子上的刀。”
她是过来人,看东西十分透彻。
“他要是对你没所图,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你好,你要是没办法给出人家想要的回应,也最好不要贪这份便宜。”
张可欣哪还顾得上傅明铎,眼下只剩下一个目的,就是安抚自己母亲。
稀里糊涂的,就顺着她道:
“傅先生人很好,您的担心是多余了,他要是真像您说的,是对我有什么图谋,那也算是我的福气,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门外,终于忙完了一小段工作,终于风尘仆仆赶过来,探望张可欣母亲的傅明铎,恰好听见这一句。
在他身侧的王月明表情困惑:“为什么张小姐不直接说,你们已经是夫妻关系?”
傅明铎顿了下,淡声道:“我这边的问题,一直在要求她低调,她为了配合我,所以才对外隐婚。”
他这话是经不起推敲的,再怎么对外隐瞒,也不至于连亲妈都瞒着。
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逻辑能说得通。
王月明也就没多想:“张小姐情绪好像很激动,要在这个时候进去探视吗?”
傅明铎望着里面凑在一起哭的母女,目光最后落在张妈妈身上,而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
顿了顿,转身:“附近有没有什么卖男装的商场?”
张可欣的老家是个小城市,并没有太大的购物中心。
医院附近的商业街也很萧条。
王月明道:“倒是有几个购物街,不过都是一些杂牌子,要么就是仿大牌的假货。”
傅明铎说:“具体位置在哪?”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跟王月明离开的同时,傅明铎给张可欣发了消息,说自己工作得空了,待会儿会过去探望她母亲。
张可欣看到消息时,人有些懵:“傅明铎,说他要来。”
张妈妈一愣,接着心里就笑开花了,她总算是不用担心,她走了以后女儿会没人照料了。
傅明铎换了身比较简单平民化,但又很得体的衣服才再次去医院。
张妈妈在他进门那一刻,眼睛就看直了。
她听张可欣提过,傅明铎今年三十岁,家里无父无母,独自一人拉扯一个生病的弟弟。
张妈妈当时想象出的是一个比较中庸的,普通人的面貌和形象。
如今见到傅明铎,他本人却和张妈妈想象的相差甚远。
男人气质出众,单往那一站,不需要过多言语,便已经能让人察觉到,这个人到底是有着多么良好的素质和修养。
傅明铎先是跟张可欣打招呼:“身体好些了吗?不请自来,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张可欣站在母亲身后,心中布满了因母亲病情而起的阴云,反倒想不起跟傅明铎之间那几分尴尬了。
“好的差不多了,没有。”
相较傅明铎语气里的关心,张可欣回答的略显淡漠。
傅明铎又把目光挪向张妈妈:“之前听说伯母生病,就一直想来探望,碍于工作脱不开手,才拖延到现在,希望伯母不要怪罪。”
张妈妈因他这种文邹邹的讲话方式,接着心中又再次感慨。
果然是好温吞,好礼貌的一个人。
“不敢,傅先生,之前换医生和病房的事还是多亏了您,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
傅明铎道:“伯母,我只是个小辈,您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张妈妈道:“应该的,傅先生,作为一个雇主,您给我们提供的帮助实在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傅明铎微顿,抬头看了张可欣一眼,张可欣眼神涣散,人虽然站在一边,但一脸的忧心忡忡,显然心并没在这场谈话中。
傅明铎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对着张妈妈,微微一笑。
“看来是可欣没有告诉您,我们之间的真正关系,伯母,您真的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作为可欣的丈夫,她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照顾您对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
张妈妈当场愣住,愕然地看了眼傅明铎,又猛地回头看了眼张可欣。
张可欣心中盘算着,小县城最好的医院,也终究是小县城,该怎么说服母亲,跟她换到A市的大医院去治疗试试。
完全没注意到,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变得不对劲。
傅明铎来之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干脆拿出手机里拍下的两人的结婚证件给张妈妈看。
“之前我身体情况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命不久矣,怕传出去对可欣名声不好,所以才选择了隐婚,说到底责任怪我,伯母您要怪罪,就把账算在我身上好了,可欣也是不想您担心,所以才一直没有对您说。”
张妈妈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猛地攥了把张可欣的手,张可欣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妈,你需要什么?”
傅明铎坐在张妈妈对面,样子礼貌又谦和,抬头看了她一眼。
张妈妈道:“你倒是好好跟我讲讲,你和小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口口声声一清二白,只是单纯的员工跟雇主之间的关系?你见过哪个员工跟雇主会领结婚证的?”
张可欣呆了呆,震惊地看了傅明铎一眼。
他疯了,这个时候把这件事在她妈面前捅出来,对两人有什么好处?
又赶紧安抚张妈妈的情绪:“妈,你先别激动,这件事……这件事……”
她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圆谎,着急的一跺脚,怒瞪向傅明铎。
“傅明铎,你自己解释。”
母亲的病情已经够让她心烦意乱的了,张可欣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编造更多的谎言。
傅明铎在张可欣的瞪眼中面不改色。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上面的人是A市一个颇负盛名的呼吸科专家。
“知道伯母的事后,我虽然人到不了,但也想尽一份心,所以在工作之余,也托了点关系找到了现在这个医生,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他愿意在A市接诊,我怕伯母对我不信任,所以才提前挑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张可欣一愣,诧异地低头看了眼傅明铎手中的那张名片,心思充满复杂,嗔怪的心思,半分都生不出来,反而因为他的尽心和缜密,心中隐隐的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张妈妈握着她的手微颤,眼眶微微的红了,可上扬的嘴角,满脸的笑意,对着傅明铎时就没再下去过。
言谈之间,对傅明铎再没有了刚开始的客气生疏,反而比待张可欣还要更加亲近。
中间傅明铎接了个工作电话,暂时离开了病房。
张妈妈立刻对张可欣道:“这个好,妈妈在你身边见过那么多男人,属小傅最好,样子好,气质好,斯文礼貌,面面俱到,也会照顾人,比之前那个……”
她顿了顿,并不愿意谈安可的名字:“总之小傅是最好的,比任何一个都强,你这孩子,都跟人领了证结婚了还敢瞒着你妈,真是儿大不由娘,拿我也当个外人防着了。”
张妈妈语气虽然责怪,可看向张可欣的眼睛里依旧是满眼疼爱的笑意。
哪有母亲会真的跟自己女儿置气的呢,知道她过得好,她开心还来不及。
张可欣无奈道:“妈,我跟傅明铎其实……”
她有心想解释,目光又在触碰到桌子上,被傅明铎留下的那张名片后,停滞住了。
张妈妈是一个节俭惯了的人,生病这么大的事上,第一反应都不是治疗,是给张可欣省钱。
她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没多少积蓄,肯定不会同意去A市那个烧钱的地方治疗。
眼下让她以为她跟傅明铎是一对也好,能让她不那么在意经济压力上的事。
张可欣心思复杂地改了口:“是我不好,他之前一直在生病,后来又跟我有些意见不合,我不想您生病还为我担心,所以才一直没提这件事。”
“意见不合?哪里不合?”张妈妈一听,立刻就开启了护女模式:“你跟他有冲突,是为了什么,他做生意的手段不干净,还是在外面有女人,要真是原则性问题,就算是他有钱,妈妈也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
张可欣哑然失笑,但心里也不由得母亲的维护而暖了几分:
“不是,都不是,就是一点小问题,类似于吃饺子先蘸酱油还是先蘸醋这种。”
“害,我当是个什么大事,你这孩子,这叫个什么问题,你就是小时候被家里宠坏了,长大了才这么不拿别人对你的好当好。”
听出不是原则性问题,张妈妈又数落起张可欣起来。
张可欣连连点头称是,乖乖巧巧地站在母亲面前,看着她炯炯有神,教她为人做事相处之道的样子。
看着看着,不知怎么,想起母亲的病,鼻头忽然一酸。
小时候那么厌倦的说教,此时在濒临失去前,也显得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要是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事,等以后,她就是再想听两句母亲这样说说她,也不行了。
张可欣忽的,就落下了泪来。
张妈妈话头一顿,诧异地看了眼自己女儿,然后语气就放轻了些。
“妈刚才可能话说的重了点,要是有哪说的不对,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妈不是教过你吗,人与人之间相处,沟通最重要,你这孩子,一个人憋着哭算什么事。”
张可欣泪水控制不住地顺着眼睛落,扑进自己母亲怀里。
“妈,你说的都对,都对,再说我两句吧,你一定要好好的,做人做事的道理,你才教我多少年,我还有一辈子要跟你学呢,你一定要好好的。”
张妈妈闻言眼睛也有些红了,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呵护、照顾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呢?
在她难过时抱住她安慰她,在她伤心时在家里守着她,告诉她家里永远是她的避风港,在她被人欺负时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做她永远的盾牌和保护神。
可是,可是……
张妈妈深吸口气,按捺下心酸,轻轻拍了拍张可欣颤抖的背脊。
“好,妈答应你,妈一定尽可能地好好的。”
傅明铎回到病房时,两人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但张可欣哭过的一双眼睛,还是很明显。
傅明铎有工作不得不走,已经让人定了两个小时后的机票。
张妈妈得知后,一边感慨他太忙了,一边坚持要张可欣出来送送他。
两人刚出病房,傅明铎就往张可欣面前递了一包纸。
“县城医疗条件有限,医生说的未必准,伯母的事未必没有转机,你不要胡思乱想,自己为难自己。”
张可欣道了声谢接过,泪水再次顺着眼睛就滑了下来。
她偏着头,不让傅明铎看她哭泣的样子,眼睛望向走廊另一侧的方向。
“医生的事和劝我妈去A市治疗的事,真的要多谢你。”
傅明铎第二次回病房,就说了带张妈妈去A市医院的事,张妈妈一开始还想拒绝,最后也是被傅明铎说服的,张可欣由衷的感激他。
脆弱无助的女人,本身就是会流露出一股惹人怜惜的气质的。
张可欣这种,明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却还要故作坚强的咬牙强撑着,不肯轻易示弱的。
更是多了几分吸引人的韧劲。
傅明铎抬起手,轻轻地顺了顺张可欣的发丝,凝着她温声道:
“后续两个月,我依旧会出差,A市医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周到的,或者你们额外还有什么需求,到时候尽管打电话找我提。”
张可欣摇摇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傅明铎道:“在我这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张可欣是见过他生病时,门庭若市的局面的,也清楚傅明铎这话不是托大。
“傅先生,真的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翻来覆去,她只能干巴巴道谢,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傅明铎道:“我也有私心,傅嗔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他应该也是想你了,等你回了A市,有时间去看看他,陪陪他也好。”
前不久,在张可欣的照料下,傅嗔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可张可欣一走,照顾他的只剩下保姆,傅嗔就又缩回了他那封闭的小世界,开始不言不语了。
傅明铎希望张可欣再回去看看傅嗔,倒也是真的。
张可欣一听到自己也有能帮到他的地方,就立刻点了头。
“好,我去,我一定会去的。”
她已经忘了,前不久,在两人刚经过那荒唐的一夜后,她已经借着母亲生病这件事,委婉提出想要跟傅明铎辞职,彻底断了两人之间所有关联的计划。
傅明铎见张可欣点头,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光,他没让她送太远,医院外面早有一辆配备好司机的车在等着他。
“就到这吧。”傅明铎在车前顿住脚步,见张可欣低着头,依旧是眼睛红红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把人拥进了自己怀里,并没有靠的很近,胸膛之间跟她隔开了一个很礼貌的绅士距离,只是安慰的,轻轻抱了她一阵。
“伯母的身体不适合折腾,两天后,我有一个做生意的朋友恰好会路过这,到时候你跟伯母坐他的私人飞机回A市,休息氛围比普通飞机好一些。也不用急着去医院,先回A市的地方歇息一晚,第二天再去诊治,正好是医生接诊日,早上多睡一会儿,差不多十点多过去就来得及。”
张可欣的心思完全被他给牵着走,听他安排的这么周全,在感激的同时,也有些迟疑。
“做生意的朋友,你让他帮忙,会不会对你的工作……”
傅明铎听出她这是在为他考虑,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语气平淡,却是实事求是。
“有能帮到我的地方,那个人做梦都会笑的,你不用担心。”
察觉到张可欣似乎对被他抱着没什么反应,傅明铎就又借着说话的机会,多抱了她一会儿。
直到司机不得不提醒时间,他才不得不说了告别的话上车。
男人的身形撤离,从刚才被他挡住的方向,深秋的冷风便立刻扑了张可欣一脸。
张可欣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是帮她挡了风口,且只字未提。
这种细节之中,无声的照拂和温柔,让她在他走后,又一个人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怔怔地望着前方那辆车开走的方向,手机忽然震动。
【回去吧,外面凉】
从县城转到A市后,张妈妈又是好一顿惊讶。
张可欣之前为了方便照顾傅嗔,在A市都是住在傅明铎的房子。
傅嗔听说她要回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去上学,坚持要在家里等她。
张可欣带着母亲刚推开门,就看见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守在门口。
一双很亮的眼睛静静看了她一眼,就又像心事怕被人发现似的移开了目光。
张可欣满心的温柔都溢了出来:“妈,这个就是我路上跟你提过的,傅明铎的弟弟傅嗔。”
张妈妈眼中流露出惊艳:“跟小傅长得真像,真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
之前在外人面前都我行我素,不拿别人当回事的傅嗔忽然看了她一眼。
而后又飞快的收回目光,耳朵微微的红了。
张可欣惊喜:“傅嗔,你是在听我们聊天吗?”
小男孩迟疑片刻,慢慢地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拒绝用语言跟人沟通,但这种情况也比他之前好太多了。
两个保姆也在这个时候迎接过来,帮张可欣把行李拿进屋,又去给张妈妈拿拖鞋。
“张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家的这些时间,小嗔每天都好惦记你。”
张妈妈惊讶地看着她们:“谢谢,把拖鞋放下就好,我自己来吧。”
又问张可欣:“这两位是?”
保姆们笑道:
“我是打扫房间的,平时也负责出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就行。”
“我是负责做饭的,您就是张小姐的妈妈吧,傅先生都交代过了,饮食上有什么忌口的您尽管提,今晚一定要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张妈妈愣了下,而后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跟她们打了招呼。
私底下,小声跟张可欣道:
“小傅那孩子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怎么家里头这么阔气?”
张可欣之前只含糊的说傅明铎是个有钱人,具体做什么的没有细说。
此时被问了,愣了下,而后下意识转了话题。
“先不聊这个,妈,在飞机上坐了这么久累了吧,我带你去上我房间休息会儿。”
“你的房间?那不是你跟小傅的主卧?”张妈妈老一辈人,思想还是很保守的。
“我怎么能住你们两个的房间呢,这不合适,随便找个客房给我就行。”
其实她一点都不累,私人飞机休息空间很大,傅明铎的朋友还叫女秘书直接给她铺了个床。
除了飞机上空气没那么新鲜,有点发闷,其他的在张妈妈眼里,没有任何毛病。
张可欣下意识想说,她跟傅明铎不住在一起,但一想到说完肯定会被追问,就又把话收了回去。
保姆在这个时候主动道:“傅先生之前都交代过了,给您住的客房早就收拾好了,被褥什么的都是我今早现铺的,房间在这边,您看看喜不喜欢,我一共买了三套被褥,三种风格,现在这种要是不喜欢,还能给您换。”
她领着张妈妈去了客房,房间就在张可欣原本住房的隔壁,里面果然像她说的那样,什么都准备好了。
张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小傅这孩子是好,心真细。”
张可欣也感慨,傅明铎做事真的是好全面,心中对他,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感激。
而后两天,张妈妈一直住在傅明铎家,每天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去医院做检查时,甚至还说:“我现在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查了,我根本没病,我现在心情一好,呼吸都顺畅多了。”
张可欣配合地在一边笑,心里却止不住的叹息。
检查结束,等结果要等三天。
三天后,张可欣陪着张妈妈去拿结果。
张可欣想一个人跟医生谈,被张妈妈坚定拒绝。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人瞒着。”
张可欣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一起。
然而这一次,医生带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可以治疗,只要开刀做手术,把病变的呼吸道移除,替换成新的器官就行。”
张可欣整个人,一下子眼睛就亮了,满脸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真的?医生,你没有骗我吧?”
医生无奈地看她一眼:“张小姐,请相信我的医德。”
顿了顿,又说:“你们想好,要进行器官移植,就快点去进行基因检验,后续手术费加上治疗费用大概需要三百万左右,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能找的起他看诊的人,一般都不差钱,在他们眼里钱只是一个数字。
医生自己也没拿三百万太当回事,随口就说了。
张妈妈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心底一沉,下意识问:
“这个什么移植手术,要是做了,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问,迟疑了下,回答:“做完手术,你就跟正常人没有区别了,那当然是能活多久活多久。”
张妈妈脸上并没有喜色,三百万,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可欣奋斗这么多年,存款都没有超过两百万。
几乎是听到数字的同时,张可欣就决定了,要去找宿窈借钱。
“治,妈,这个病一定要治!钱花出去还可以再赚。”
妈妈没了,就是真的再也不会有了。
医生点点头,道:“好,那就先去交一下基因库的筛选费用,交完钱带病人去检验基因,进行现有器官库配对,一旦找到合适的移植器官,随时都能给你们进行手术。”
基因筛选这一项,费用倒是不贵,只花了七万多。
张可欣交完钱,卡里还剩一百多万。
看着余额上的数字,她犹豫了下,跟妈妈说自己要上洗手间。
进去以后,就给宿窈打了电话。
宿窈也没细问,一听说她缺钱,还是要给家人看病,说了句你等等。
没一会儿,张可欣就到账了两百万。
张可欣道:“客气话就不跟你说了,这钱我按照银行利息给你算,以后连本带利还。”
宿窈慢声说:“这钱是周时衍的,他不急用,你不用想着这些,先顾好你家里的事。”
挂断电话后,张可欣才算是缓了口气,又去缴费的地方,想直接把手术费也交了。
护士却道:“五分钟前,您丈夫已经替您把所有剩余费用缴清了。”
接下来的所有事,张可欣都有点脑子懵懵的。
带着张妈妈回家后,还坐在沙发上,眼睛有些发直。
忽然听到耳边,张妈妈在跟人打电话。
“对,三楼,电梯房,双人居,急着卖,越快越好。”
张可欣回神,诧异看向自己母亲:“妈,你这是做什么?”
张妈妈看了她一眼,先跟电话另一边的人聊完,才放下手机。
“妈这病这么费钱,也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出,妈怎么的也得自己拿点。”
张可欣道:“不用卖房子,所有的费用都交完了,妈,你就安心治病等手术,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张妈妈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张可欣道:“我是没有那么多,但傅明铎有……”
“傻孩子,就算他有,你总这么伸手问人家要,时间久了,他还是觉得你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会从心底轻视你。”
张妈妈是过来人,见多了男男女女的婚姻关系,看事情透彻的近乎凉薄。
张可欣一愣,而后又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男人就是容易喜新厌旧的东西,让不让他花钱,他该轻视人的时候还是会轻视人,这钱要是不在他重视人的时候从兜里掏,等他轻视人的时候就更想都别想。”
她这是自己正常的择偶观念,并不是真的指她跟傅明铎之间的关系。
傅明铎这次出钱,到底是因为什么,怎么回事,张可欣还没来得及问。
见张妈妈还想反驳,张可欣又说:“而且傅明铎这条件你也看到了,他这个人就是不缺钱,妈,跟钱有关的事情上你就放宽心,真不需要为这个忧虑。”
老家的房子,是她姥姥那一辈传下来的。
这么多年,她妈妈对那个位置有着深厚的感情。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不可能让妈妈卖掉那里的房子的。
张妈妈见张可欣一脸笃定,这才慢慢地放下心,吃饭时还不住地嘀咕。
“小傅这孩子可真好,真好。”
张可欣就没有她嘴上逞强的那么理所当然了。
饭后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给傅明铎发消息,表达谢意的同时,表示想把钱给他转过去。
傅明铎不知道是不是在忙,没在第一时间回。
张可欣陪着傅嗔把家庭作业都做完的时候,手机才响了,是傅明铎打来的视频通讯。
正好傅嗔也在,张可欣把手机摆在桌子上,端端正正摆在傅嗔面前。
“哥哥离开家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傅嗔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可欣道:“那待会儿看见哥哥,你喊他一声好不好?哥哥在外面那么忙那么累,但只要听见你这一句,他就什么都不累了,他会很开心的。”
傅嗔又是沉默了片刻,又点点头。
张可欣便接通了视频电话。
傅明铎的面孔露了出来,下一刻,傅嗔当着两人的面,轻轻地张开了嘴。
“哥……哥……”
他喊得极慢,极认真。
却一下子,吸引了傅明铎的全部注意力。
“傅嗔,你能说话了?”
傅明铎的脸上,全是激动和惊喜。
傅嗔只喊了一句就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傅明铎哄他道:“再说一句,傅嗔,再叫哥哥一声。”
傅嗔静静地看着他,耳朵有些红,没有反应。
傅明铎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脸上的神情渐渐失落。
张可欣在这时,轻轻地碰了碰小男孩的手臂。
“傅嗔,再喊他一句,你哥哥也很想念你。”
傅嗔这才顺从地,用黑亮的一双眼睛,看着屏幕那头的傅明铎轻声开口。
“哥哥。”
另一边,傅明铎隔着屏幕望着自己的弟弟,眼睛慢慢地红了。
傅嗔只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离开椅子玩积木去了。
张可欣出现在视频画面里,看着对面满脸激动,久久无言的男人。
“傅先生?你还好吗。”
傅明铎这才像从幻境走出似的,低头笑了笑。
“很好,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过了会儿,主动找出话题。
“伯母那边情况怎么样,今天有成功找到配型吗?”
张可欣摇摇头:“哪有那么快的,医生说还得等,不过比起在老家,至少是有希望。”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是笑着的,眼中散发出对未来憧憬的光。
傅明铎隔着屏幕看了她一阵儿,忽然说:
“你该多笑笑,很好看。”
张可欣愣了瞬,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感觉有点发热。
身体里多出一股不明不白的力量,躁动不安极了。
仿佛她也变成了个孩子,觉得这把椅子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