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需要多少时间?”
安西心中飞快计算着,少顷后回答:“大概两小时。”
与此同时,距离西京基地不远处的近2000米高空上,一架军用直升机正七扭八拐地飞行,试图脱离即将缠上它的东西。
直升机上,格雷戈军官原本冷静的表情已经不再,他近乎咆哮地吼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他大吼的驾驶舱飞行员一边用尽全身解数,操控着飞机尽可能避开那些粗壮的、如同藤蔓般的漆黑触手;另一边,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说:
“我也不知道啊,这究竟是什么变异种,怎么能把触手伸展地这么长、这么高。不对啊,长官!污染值检测器也没示警附近有变异种的存在啊!”
“我不管污染值检测器出了什么差错,你这里不能给我出任何差错!赶紧的!避开它!”
军官简直出奇震怒了,他脸上的每条纹路都狰狞得变了形。
半分钟后,飞行员脸上的表情更崩溃了,手上的操作也越来越不稳,几乎要频频出错,声音一抽一抽地哭诉道:“长官!对不起!这好像完全避不开啊!这个变异种真的不是把我们当成目标猎物了吗?”
飞行员等了几秒钟,却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长官的咆哮,饶是知道此刻万分紧急,他仍抽出了一个空隙,悄悄地往他的长官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的眼中,格雷戈站在一处舷窗前,似乎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
飞行员心中疑惑,又轻声叫了一声:“长官。”
这一次,格雷戈回过了头。
飞行员清晰地看到,格雷戈的脸上没有他往常一贯的冷酷,也没有一刻前的狰狞和咆哮,他的脸上一片空白,眼底却隐约蕴含着惊涛骇浪,像是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格雷戈一字一顿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距离那个变异种的核心,越来越近了?”
飞行员起先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甚至感觉有些好笑。
什么?越来越近?难道我不是避开变异种的触手操控飞机的吗?
下一刻,格雷戈的咆哮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傻子!愚蠢的废物!我们落入这只变异种的陷阱了!”
格雷戈指着窗外,随着他的手不住旋转平移,指向的方向也绕了飞机一圈,飞行员终于意识到了他们面临的境地:
从直升机的所有舷窗往外看去,飞机的四周此时都被粗壮的触手所包围,藤蔓般的触手像是一张织得细细密密的大网,将他们所有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下一秒,那张由触手织成的大网往下一拽,直升机也随之往下重重一坠!
因失重而陷入昏迷前,飞行员迷迷糊糊想:
变异种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实目的。
乘客舱的情况自然也不容乐观。
在这混乱的一幕下,无论是作为联合政府研究中心的课题领头人的丽茨,还是刚刚解开众生畸变一部分迷题的江归荑,此时都是束手无策。
面对如此强大的变异种,全球范围内最高性能的直升机就像一个分外吸引人的玩具,可以被肆意搓扁揉圆。
当触手拽着直升机往下重重一坠时,江归荑感觉脑中重重一记嗡鸣,与此伴随袭来的是淹没一切的失重感。
瞬间的坠落感让她站不稳而跌坐在地,下一秒,她看见丽茨完全没管地上那本《物种起源》,而是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
丽茨走得磕磕绊绊,几乎两步一摔,所幸她和江归荑的距离不算太远,最终,她几乎摔倒在江归荑的面前。
直升机仍在剧烈颠簸,不知道是因为驾驶舱的飞行员正在作出种种躲避触手的操作,还是攀爬上飞机的触手将其极力拽离飞机原本的航线。
江归荑的耳边仍在嗡鸣,一声声愈加剧烈的嗡鸣声中,她看见丽茨在她面前流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后开了口:
“我有罪,请让主制裁我……”
丽茨张了张口,似乎还说了下一句话,但那声音无比细弱,江归荑没有听见。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丽茨最后微笑了一下,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抱歉的笑意。
紧接着,她被一个温暖的拥抱包围住了。
在直升机持续剧烈的颠簸下,丽茨几乎将自己的身躯,完全垫在了江归荑的身下,然后用一双手臂,紧紧地揽住了她。
下一秒,江归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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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挂着“西京大学”四个字的校门口, 时不时有穿着时髦或者朴素的学生嬉笑打闹着进进出出,门口的保安看起来年纪很轻,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观察着校门口处发生的一切, 防止任何不符合校规校纪情况的发生。
忽然,年轻保安的目光凝住了。
起初, 他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待发现眼前情景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后, 他瞪大了眼。
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姑娘,背着一个双肩书包,正怔怔地站在校门口。
她身材娇小,皮肤如被水润过般莹白, 五官流畅而精致,长相是无可挑剔的甜美貌美, 这种身高和样貌在身材较为高大的北方人中是较为难得的,因此无论身处怎样的人群中,她都会成为人群中闪亮的那一个。
然而,比她的样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 她的眼神茫然而空洞, 明明双眼目视的方向是校门口, 但神思却像是已然飘到了九霄云外。
年轻保安揉了揉眼睛, 心中疑道:这个人是在梦游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番冷汗, 要知道,校门口并非是人行横道, 而是川流不息的马路, 而那个容貌精致的姑娘, 正站在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之间的交界处, 任凭无数危险的车辆与她擦身而过。
下一秒,一辆大货车呼啸着朝着姑娘的方向快速驶来,车底的轮胎都因为和柏油马路的快速摩擦而扬起了一层泥沙。
虽然那位姑娘仍旧站在两条车道的交界处,但她如果再不动作,极有可能被快速驶过的大货车刮擦,或者直接被其掀起的气流一把掀倒,直接卷进大货车的车底!
年轻保安几乎已经看见这个漂亮姑娘变得血肉模糊的模样,如果这一幕没人阻止的话。
多次在紧急情况下处理危机事件培养的随机应变拯救了他,年轻保安拔腿就往姑娘的方向冲,一边大吼道:“同学!你左边有车!快跑过来!”
他引以为傲的大嗓门发出的喊声顺着风传到了那位姑娘的耳中。
因为几乎是同时,他清楚地看见,那位姑娘的眼神陡然变了。
她眼中黑色的瞳仁缓慢转动了一下,紧接着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开,就像是刚刚被从一场春秋大梦中唤醒那样,她遵循保安话中的意思扭头看向左侧,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所处何方。
但她的脚却如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半分。
据说,在生命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刻,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作出完美的应对,从而逃离死神之手,而大多数人所能作出的唯一的应激反应都只是牢牢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保安的脸色涨红,他控制不住地喘息着,但不管他迈出多大的步子,跑出多快的步伐,他都像是永远和那位姑娘隔着一段距离那样,跑也跑不到尽头。
在如此争分夺秒的一刻,年轻保安的脑中却突然闯进了一个想法:
如果备战中考体育的时候我能再努力一点,把1千米跑训练到满分就好了。
眼看着姑娘就要被大货车碰撞后碾压在车轮下,年轻保安不顾擦身而过的自行车主的叫骂,徒劳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够到姑娘的衣角。
他还未触碰到那片如云如雾的衣服边缘,大货车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加速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巨大的气流,就连年轻保安都几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力道掀翻在地。
年轻保安步伐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意识到无法阻止无法逆转的悲剧已经酿成,在这一瞬间,他的呼吸都静止了,充满悲痛的目光向着前方投去。
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空白:
他看见,那位姑娘完好地站在他面前,表情疑惑,似在怀疑他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保安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姑娘的脚下,然后发现,姑娘的位置已经不在机动车道和自行车道的交界线处,而是往自行车道的方向挪了一步。
保安松了一口气,心中想,想必是就在大货车即将冲过来的最后一刻,这位姑娘突然反应过来了,在生死危机的最后关头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吧。
年轻保安看着姑娘姣好的脸庞,磕磕绊绊道:“同学……刚才你没受伤吧?”
漂亮姑娘“唔”了一声,伸出了一条胳膊,淡淡道:“方才躲得不够及时,擦破了一道口子。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保安摆着手,脑中陆续飘过各种回应“这都是我应该干的!”“同学你是西京大学的学生吗?”“方才你为什么一直愣愣地盯着校门看?”他张了张口,还没挑选出合适的话题走向,就听见美貌的姑娘突然开了口,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诡异: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继续说吗?”
空气仿佛都停滞了流动,年轻保安愣愣地将头转了个方向,发现在他们的左侧,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已经堵成了一长列,伴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按喇叭声音,愤怒的车主们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
保安捂着脸,带着姑娘夺命而逃。
江归荑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脑中一片混乱,纷繁杂乱的信息充斥在她大脑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无法思考,无法辨清所处的境地。
她仿佛身处在一片迷雾中,迷雾的深处似乎隐约有嶙峋婆娑的树影,而在枯木的后面,又似乎有一群形状扭曲外表枯槁的怪物成群结队地探出头来。
但这一切都被白色的浓雾所笼罩,她不知道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源于她的幻觉。
她看不清浓雾背后的一切,也辨不清方向,但她仍能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危险感,让她直觉上警惕着那隐藏在浓雾背后、看不清楚的事物。
直到——
一声惊呼穿越了层层浓雾的阻隔,响彻在她的耳边:“同学!你左边有车!快跑过来!”
其实,这句话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浓雾的隔绝而带上了一层厚厚的滞涩感,但江归荑还是打了个激灵。
下一秒,仿佛是什么结界的破碎,梦境的苏醒,江归荑看见,眼前无穷无尽无边无界的白色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浓雾背后的一角——
没有干瘪嶙峋的枯木与树影,没有狰狞可怖的怪物。
展开在她眼帘前的,赫然是西京大学的校门。
在看到眼前一幕的同时,江归荑的脑中猛然泛起一阵无法忽视的疼痛,钻心痛觉如银针扎十指,让她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她的潜意识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的心中有一道清明的声音陈述道:
我叫江归荑,是西京大学的生物系大一学生,我有两个相处愉快的舍友,但我当初毅然决然选择了走读,因此每天都要早起赶早八的课,并承担可能迟到的风险……
渐渐地,她的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头也不疼了,脑子也不混乱了。
她想,对的,这是事实,这就是我的学校,我在这里读书。
没有什么混乱的、可怖的、阴森的东西,这就是我简单生活的全部。
脑子一旦清楚了,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遗漏了方才那道声音中最关键的信息:
左边有车……
有车……
江归荑向左侧转过头,瞳孔瞬间紧缩,在她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正在猛冲过来的大货车的影子。
三米……两米……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江归荑乍然往前方蹭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差点把她撞了个人仰马翻的大货车。
紧接着,她就和年轻保安充满悲切的目光撞了个严丝合缝。
而在和保安平安离开柏油马路后,江归荑再三谢绝了保安要亲自送她去医务室的意愿,就在保安还想坚持的时候,一道颇为耳熟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归荑?”
江归荑回过头,在记忆中搜寻片刻,将记忆中一个片段和眼前这张脸对上了号,这是他们班的一位和她不甚相熟的同学。
女同学将目光移到江归荑的胳膊上,猝然睁大了眼,指着那道仍在渗血的擦伤道:“你怎么了?”
江归荑向她解释了原因,她自然将那段莫名其妙的迷雾和背后可怖的东西粗糙略过,而只是简单说了方才那场差点酿成的车祸。
女同学的眼中流露出后怕和心疼的神色,她自告奋勇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江归荑正等着她这句话!
江归荑对着看起来怅然所失的保安再次道谢,然后再三表示由同学送自己去医务室就可以,不需要保安暂时离开岗位特意送她去医务室。
由同学陪伴去医务室显然更加合情合理,年轻保安再无机会抛出橄榄枝,只好用一种持续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江归荑的背影。
待江归荑走出一段距离,与她同行的同学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还好有你在!我正巧没复习分子生物学,一会儿回教室小测估计已经结束了,正好以你受伤为借口要去医务室嘿嘿嘿……”
江归荑停住了脚步。
同学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走吧。”
江归荑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她没说出口的是:
不知为何,当她听见“分子生物学”、“小测”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迎面扑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真相准备开始揭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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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陪伴江归荑来医务室的女同学, 甫一到医务室,手机中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她看完后脸色瞬间变了, 对着江归荑道:“啊啊啊啊,这次小测居然要计入总成绩!分子生物学老师这是安的什么心!”
江归荑无奈道:“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女同学犹豫了半秒后, 颇为抱歉地看了江归荑一眼,终于跺跺脚, 拿起书包就跑了。
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了江归荑和一位女校医。
女校医年近三十,有一头微长卷曲的长发,身穿白大褂,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性情温和而富有学识。
在询问了江归荑手臂受伤的原因后,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开了几剂药后, 先行为她进行消毒。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像是大姐姐的女校医,江归荑的记忆深处却涌现出了一句话:
“我能理解现在的你无法对我交付所有的信任,不过, 要是有下次的话, 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记忆中的人, 同样披着一头卷曲长发, 身穿白大褂, 带着黑框眼镜,看向她的目光真诚又温和。
记忆中的人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
我真的见到过那样一个人, 并听她说了那样一段话吗?
那是在什么场景下发生的……她为什么说……我没有对她交付信任……
不对……还是不对, 我根本没有印象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根本想不出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江归荑感觉头痛欲裂, 像是有什么线索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又因为源自莫名力量的阻碍,又只得缩了回去。
可能是由于她的眼神过于空茫和不知所措,女校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记忆中的人的穿着打扮都和眼前的女校医较为相似,因此与面前的女校医逐渐重合。
难道说……记忆中那个人就是这位女校医?
可是,女校医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不记得之前屡屡受伤因此和医务室有过多的接触啊!
所以,这段记忆也是我凭空想象的对吧!
“放轻松,手臂别绷得那么紧……”
医务室内,穿着白大褂的女校医正用棉签蘸了碘酒,往江归荑的胳膊伤口上擦。
随着碘酒渗入伤口,在清晰的刺痛感下,江归荑手臂一阵瑟缩。之前被行驶过程中的大货车擦破皮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此刻的蛰痛则像是持久的皮肉折磨。
女医生抬了下头,注意到江归荑脸上几乎控制不住的痛苦表情,温柔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你这个伤口必须要消毒,不仅如此,回去之后还要一日三次涂药膏,如果发现有感染的迹象,记得立刻回来复诊。”
江归荑头脑中的思绪虽然仍旧有些凌乱,但仍是乖巧地点点头。
在心中,她狠狠自嘲了下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
怎么会有人,过马路过到一半就开始愣神发呆做白日梦啊!
不仅如此,就在方才,她还在头脑中自己给自己编了一段和女校医的对话。
女医生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但并未点破,只是对着江归荑道:“下次过马路的时候注意一点。”
江归荑再次乖巧地点点头,见消毒已经大功告成,女校医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消毒工具,江归荑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独自离开。
正当江归荑拿好药物和背包,想要离开的时候,收拾好工作台的女校医却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纸杯,微笑道:“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江归荑望向纸杯,杯中的白开水透明澄澈,似乎平平无奇。
但她抿了抿唇,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
见她在犹豫,女校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把你叫住,让你留下喝杯水再走很奇怪?”
江归荑诚实道:“是的。”
“害,我是想要嘱托你多喝水,这样能好的快点。”说罢,她就将纸杯放到桌上,不再递给江归荑。
江归荑目光微动,她盯着那杯平静无波的水,突然道:“这个杯子有人用过吗?”
女校医一脸迷茫:“你说什么,这是新的纸杯……一次性的……”
她话音落下,江归荑才仿佛回过神来,抿了下唇,道:“你说得对。”
说罢,她重新端起了那杯水,目光在杯沿上流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转动了一个角度,才把水杯靠在唇边,仰头露出细白的脖颈,一饮而尽。
女校医全程眼神迷茫,很显然,她不理解江归荑突然问那句话的意思,也不理解为什么江归荑突然又要喝水。
她眼睁睁看着,江归荑的唇边微湿,然后说出了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对吧?”
女校医愕然地睁大了眼。
江归荑本来已经几近相信之前记忆中的异动都是幻觉了……
迷雾后面隐藏的怪物和嶙峋的枝垭……
似乎已经考过,但又对内容毫无印象的分子生物学小测……
眼前温柔和善,富有学术气息的女校医,总能让她隐隐约约想起另一个人……
她甚至以为自己,患上了某种白日做梦的病症。
直到,当女校医递给她水杯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跳快了一秒。
她似乎曾经身处过类似的场景,洁白的医务室,干净整洁的病床,有人在她苏醒后递上了一杯水。
他的脸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看也看不清晰,想也想不清晰,但江归荑就是没来由地知道:
迷雾背后,那个人的目光温柔而深情,火热而克制。
为了避开他那无处逃离的目光,江归荑故意低下头看了一下杯沿,这一看,她发现,手中的水杯的杯沿处带有一丝水渍。
那水渍很新鲜,不像是因为倒水没倒稳而误洒上去的……
反倒像……
江归荑的心跳陡然加快,砰砰砰像是立刻就要跳出她的胸膛。
但她心中如明镜,这并非面前之人的蛊惑,只是她醒来的太急太快,照顾她的人没有准备,才将刚刚使用过的杯子直接递给了她。
证据就是,杯沿处有水渍的一侧靠外,而靠近她的这一侧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未必是一个蛊惑……
可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当作一个蛊惑呢?
江归荑闭了闭眼,将杯子旋转了一个角度,准确无误地将唇贴在了那个位置,紧接着抿了一口水。
水流汩汩冲入喉管的同时,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孤寂的心,终于在不知飘飘荡荡了多久后,第一次找到了归途。
心脏在胸膛中沉沉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宣示从此陷入无尽沉沦。
人可以白日做梦,可以虚构记忆,但不可能虚构感情。
梦可以是假的,记忆也可以是假的,它们可能都是冰冷的幻觉,可是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爱意,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那一瞬间想要用唇感知他留下的温度的冲动——
不可能是假的。
当她拿起女校医递给她的水杯,目光在杯沿上扫过的一刹那,她胸腔中猛然升腾起一种怦然心动的情绪,而那情绪之中又含着隐晦的怅然所失。
而这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唤起了她那一处隐藏在迷雾下的记忆片段,而这段被先行唤醒的记忆片段又如同一把钥匙,将被强行锁上的其他记忆片段一一解锁,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在她眼前。
她想起,当她在末世开启一年半后,第一次来到西京基地,整颗心都充斥着怀疑、不安时,易北洲闯进了她封闭的世界,虽然在闯入的一瞬间唤起了她更大的不安和抵触情绪,但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在看清她眼底的犹豫和无所适从后,他苍白地笑了笑,道: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叫易北洲,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而在那之后,她虽然已经相信自己是他白月光这件事,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在末世后的经历,而屡屡心口不一地挑衅他,说他把她当作白月光的替身——
男人明明已经看透了她平静皮囊下的小心思,但并没有怪她,而是在戳破两人关系后,认真地看着她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但我会慢慢重新追求你。”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冷静与克制又重新覆在他的表皮上,而在表象之下,那些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被压制,等待着卷土重来的一天。
而那卷土重来并没有太晚。
西京饭店内,她和菲利克斯共度午餐,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吃的最最漫长的一顿饭,她的余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桌,易北洲和不知名的美艳女人正在用餐,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的心中泛起一层微妙的情绪,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微怒。
而在知晓那个女人是蓬海基地派来的代表后,她的一颗心悄然落下,不落痕迹,如果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表象之下,曾有过这样酸酸甜甜的情绪。
但那个人却没有放过她。
他将她抵在墙上,质问她和菲利克斯的关系,她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暗地里动了波澜,而当她冲动出口“你第一次见到我,把我背到背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她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的圈套和陷阱。
他的目光愈加滚烫,似乎有些欣喜,在那一瞬间,江归荑以为他要得寸进尺地说:“你看,你也是在乎我的……”
但他并没有用言语来表明他的心绪,而是直接用了动作——
粗糙的指腹带着热度,放在她的唇瓣上时,那微烫的温度甚至让她瑟缩了下。
他望向她的目光,克制中带着危险,她知道,他真正想要触碰她唇瓣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东西。
记忆纷纷扬扬而过,每一帧每一幕都似乎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我不是被你护在身后的人,我会和你同担风险,共度命运。”
那似乎是一句宣誓,也似乎是一句告白,江归荑仿佛能够看见,在迷雾掩盖下充满未知和诡谲的命运,但她并不恐惧,因为她从此不是一个人了。
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的前额,她嗅到了易北洲的气息,如云如烟,清冷又温柔。
或许,只有最疯狂深沉的爱意才能化作如此轻柔深情的一吻。
医务室内,江归荑的眼中无比清醒,她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对着女校医说:
“对不起,我男朋友还在等我,我需要赶紧回去,以防他担心。”
“请你向我,展现这个世界的真容吧!”
她的话音刚落,女校医的惊愕还凝固在眼中,但这个安静平和的世界却仿佛被砸碎的玻璃一般,瞬间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而随着平静世界的支离破碎,江归荑看见,数根强壮的触手在迷雾后逐渐现形!
作者有话说:
紧接着,触手一把抓走了女主,
男主在对女主的回忆中度过了余生,
全剧终end
安西甩了甩因长期按动键盘而僵直的五指, 长舒了一口气道。
易北洲立即问:“能通过通讯记录追踪发件人此时的位置吗?”
“我刚才已经输入了追踪程序,照理来说应该能……但如果,对方早有防备, 装载了最新的防御系统,那结果就犹未可知了。”
安西的声音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抹了一把脸来缓解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