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思忖了一下:“能有多少人?”
妙妙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再怎么也得有三五十人吧,不然怎么劫衙门的车。”
孟如寄盘算了下,三五十人的话,她现在和牧随去,是有点冒进了,还是得思考思考,寻个法子,一拨一拨的骗出来抓。
而且,山匪据点的位置,有多少人,还得去问衙门,最重要的是,如果要动用牧随的话,还得考虑下,衙门能给多少赏钱……
“我有分寸。”孟如寄拍了拍妙妙,“你也不必同那食客置气,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叫的最大声,可贼要抢了他家,他只会叫的更大声。”
妙妙气得跺了一下脚:“我就看不惯他。”
两人说话间,食客已经被老板劝走了,孟如寄望着那食客的背影走进小巷,恍惚间,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一同走进了巷子,而那个人有点像……
不是让他待在小屋里吗?
孟如寄探头想再去看看真切,可那人已经走进小巷不见了。
而此时,孟如寄面前写着“做工”的木板被人用木棍敲了敲。
孟如寄抬头,看见了一个身着一身劲装的男子站在她的小摊前,来人带着一个黑色的包裹。
“帮忙送东西吗?”男子声音低沉。
来了生意,孟如寄决定放下疑惑,相信牧随,因为这小半个月来,牧随丝毫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他还是像个小野兽一样,对外戒备,对她却很亲昵,完全信任她,听她话,就像真的把她当姐姐了一样。
他应该,不会违逆她的“命令”……
孟如寄算漏了的是,她刚看到的人影,还真是牧随。
牧随在街上自然也是看到了孟如寄的,看她在和妙妙聊天,也有生意找上门去,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快步走进了小巷里。
自打孟如寄不让他去抓贼之后,牧随确实老老实实的听孟如寄的话,在小木屋里呆了……
因为孟如寄每天出去做工的时候都会交代他,“你打坐试试。”
于是他试了两天,就试出来了,不行。
不是孟如寄教的不行,也不是他不行,而是这个地方不行。
他对于修行,是有一种身体记忆的。牧随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以前的自己一定能使用灵力,但现在他用不了,定是受到了什么限制。
而要以现在的条件解决修行的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牧随很快放弃了修行这条路。
在孟如寄离开的时候,他先是会悄悄跟着孟如寄,看看她去集市上做什么。
知道她在集市上很辛苦,但没有危险之后,牧随开始了做别的事情,比如想办法解决孟如寄的焦虑。
牧随不喜欢看她望着远方无力叹气的模样。他喜欢看她眼神亮亮的望着他,喜欢她笑,喜欢她身上散发出热烈的气息。
这种气息像是有力量一样,能推动着他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得更快,这会让他感觉温暖一些。
就像……触碰她一样。
为了让孟如寄不发愁,牧随想了很多办法。
比如,他发现孟如寄喜欢摘果子。
她摘果子的时候,总会欣慰的点点头,然后感叹一句:“老天爷还是不会绝我的路啊。”再继续开开心心的摘果子。
所以,为了孟如寄能天天摘果子,牧随在他们住的林子里画了个地盘。
遇见别的来摘果子的人,他就把他们驱逐。赶走几波人后,他确保了这片林子里,一直有足够的果子。
他也不摘,他就等孟如寄来摘。
她喜欢摘果子,而牧随喜欢看她摘果子。
牧随更喜欢看她得意的说:“牧随,你看,还得靠我呀。”他就会配合的点头,诚恳的说:“对,孟如寄,全靠你。”
再比如,牧随发现,孟如寄不喜欢打猎。
之前他出去抓贼的时候,孟如寄就在林子里打过猎。偶尔抓个兔子,抓个鸡,拿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叹气:“就这么点肉,够个啥!”
所以,为了她不再发愁,牧随后来趁她出去做工,就把林子里的野兔野鸡都抓了。
也没浪费,宰了之后,他悄悄拿去集市换成了山薯与便宜的菜,一点肉,能换一堆菜。他拿回来,告诉孟如寄,这都是他在林子里挖到的。
孟如寄高兴之后,又转为惆怅,她问他:“挖了这么多,你没累着吧?”
然后牧随决定,以后,还这么干。但是,得在孟如寄回来之前,把山薯和菜全部吃完,这样,孟如寄就不会发现他白天出去动弹了。
而且,晚上他也能少吃一点,孟如寄就少愁一点。
最后,就是昨天。
牧随见孟如寄很惆怅的回来,摘果子的时候也不太高兴,坐在屋子里洗果子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叹气。
牧随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他出了门去,想趁着夜色,走远些,再抓一些野兔野鸡,拿给孟如寄,让她明天去集市换成她最喜欢的“钱”,让她不要为吃饭而发愁。
但走远了些,牧随却看到了一个在夜色里疾行的人。
是那个摸包贼,手里握着麻袋与刀,他行色匆匆,时不时往身后张望一眼,像是在躲着什么。
更远处的夜色了,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牧随耳朵灵敏,听到远处至少有二三十人,距离大概还有三十来丈,前面这个人,落单了。
牧随望着这独行深夜林中的摸包贼,当时就悟了。
孟如寄时常念叨着,这林子里没有大的猎物,很可惜,牧随看面前这个人就又高又大的,把他宰了,今晚能吃得很饱。
而他万万没想到……
这让孟如寄更不开心了,她凶了他,还把他拦在屋外,差点没让他进屋……
但今天,思索了一夜后,牧随觉得,那个落单的摸包贼,吃虽然不能吃,但他可能,还有点别的用处……
比如……
“嘭”的一声,牧随的手撑住了一个破旧的木门。
摸包贼站在屋子里面,望着找上门来的牧随,声音和身体齐齐发抖:“大……大哥……别杀我。”
牧随面无表情:“进去说。”
屋子里,陈列简单,桌子板凳和一张木板床,床上乱七八糟堆着被子,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了。
牧随走进了屋,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凳子有一个靠背,几乎是下意识的,牧随身体微微往后一仰,习惯性的想要用右手握住什么。
待他手捞空了,牧随才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以前……或许经常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他会靠着椅背,手上,似乎常握着什么东西……
在牧随有些怔愣的望着自己右手的时候,摸包贼识相的倒了茶,奉到了牧随面前。
“大哥……怎么又是你啊……”他看起来快哭了,“你闻着我的味道来的吗……”
“嗯。”
“啊?”
“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我……这您也知道?昨天打晕我的人难道……?”
“干什么去了?”牧随眸光微微变凉。
摸包贼浑身一怵:“集市……我这不是上次被您抓了后,集市混不下去了吗,我想说,去了山里,投奔了北郊的山匪,昨天……昨天想跟他们一起去打劫衙门从逐流城运送回来的车……然后半道……我怕了,就跑回来了,我胆子小,也不敢去当山匪了。”
所以他落单了。
牧随指尖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北郊山匪的窝,你去过没?”
“投……投靠的时候去过。”
“画下来。”
“啊?画什么?”
“地图,山匪的窝。”
摸包贼咽了口口水,扛着巨大的压力,怯怯的望向牧随:“大……大哥……你抓贼要抓到那里去?他们是匪!大哥……我,我这真不敢画呀……”
牧随冷漠的望着摸包贼:“不画,宰了你。”
然后摸包贼便也没敢再多嘴一句话,他在屋子里找了许久的笔和纸,最后拿着烧过的木炭,在桌上画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画的准不准,您……您可千万别说是我画的……”
牧随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记下了,随即站起身来。
摸包贼以为他要走了,也哭着站起身来,没想到临走到门口,牧随忽然回过头:“吃的,还有吗?”
“……啊?什么?”
“以后还你钱。”
“啊……哦……呃……这,这儿还有点……”
牧随填了肚子,从屋子里离开后,不片刻,摸包贼也从屋子里探出了头来。
摸包贼左右看了看,然后立即转身回到了屋子里,等再出来的时候,他背上已经背了一个大包裹,里面把屋子里的锅碗瓢盆全装上了。
摸包贼嘀嘀咕咕的骂:“还以为今天又被他逮着了……还好今天有收获,不然都要饿死了……”
摸包贼偷了东西吭哧吭哧的离开了。背后的门也没关,就让它敞开着。
另一边,一个人哼着小曲儿剔着牙,慢慢悠悠的晃了回来,正是方才在面摊吃饭的那食客。食客见自家门大开,当即脸色一变,立即冲回了房间里,然后便是一通呜呼哀哉的呼号。
安静的小巷里,便只有他家,传来连绵不绝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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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铜铁物件。”黑衣男子说着,把包裹放到了孟如寄的木板上。
孟如寄提了提,一桶水的重量:“还挺沉的。”
“去北郊外树林,靠近奈河边,那儿有个客栈,约莫三十里地的距离,我要你尽快送去。”男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孟如寄。
孟如寄接过一看,纸上画着简单的地图,大概指了个方向。
“三十里地,脚程快点也得接近两个时辰了。”孟如寄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面前的人,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片刻,微微一笑:“给多少价呀,老板?”
“你要多少?”
孟如寄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文,过去两个时辰,回来两个时辰,我今天的时间都要花在路上了。”
男子一声冷笑,往地上丢下十文:“你送到了,客栈老板会再给你另外十文。”
“行。”
男子瞥了孟如寄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与来时一样匆匆。
孟如寄提着包裹掂了掂,准备出发。
一旁的妙妙看了孟如寄一眼,有些担心:“如寄姐,北郊树林离那山匪的地头近!你一个人去,不安全吧。”?
孟如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望了眼黑衣男子走远的方向,声音轻快的说着:“大生意,可不能把财神爷往外推。”
言罢,孟如寄打开手里的钱袋子,拿了五文出来,塞到了妙妙手里。
“今天要麻烦你一个事,四个时辰后,我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帮我买两文钱的面,三文钱的山薯,送到那小木屋去,给牧随。告诉他,吃饱了再来找我。”
孟如寄没再耽搁,提着货,用剩下的钱买了瓶小绿豆就麻溜的开始去送货了。
而“小木屋里的牧随”正在健步如飞的赶往北郊山里的路上。
他脚程快,正午时分,便到了传说中的山匪山上。
山匪窝窝不难找,一整个山被他们造得乱七八糟,砍了的树,踩秃的地,都指引着牧随,一路找到了他们山寨的大门。
大门外,正有两个看门的山匪正无精打采的唠着闲篇:“昨天车没抢到,还伤了好些兄弟,老大气得不轻。”
“啧……都怪那逐流城,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暗器,兄弟们遭了暗算。”
“听说是那个逐流城主做的。”
“又是那个城主?不是听说他过河了吗!”
“他下面的人还在啊。”
“他妈的……给老子个机会,老子一定要去逐流城里面抢一遭!”
话音未落,看门的两人忽然发现林间走出来一个人影。
“谁呀?”
一名山匪眯眼看着来人,但见他一身衣衫褴褛,外衣似乎破过很多口子,破口的地方被人用线粗略的缝了起来,针线之粗,针脚之拙劣,让站得还远的山匪都看得清楚。
于是山匪轻蔑的握紧了手里的大刀:“要饭的要到咱们这儿来了?不要命了?赶紧滚!”
牧随没有应话,只看了眼天色,盘算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得抓紧了。”
山匪耳朵尖,听到这句话,嘲笑起来:“抓紧去往生是吧!”他说着,提着刀就走了过来,“正好今天的邪火没地方发,老子这就送送你!”
山匪大步走到牧随面前,大刀直接冲牧随的脑袋砍了下来,但下一瞬,一只手便落在了山匪的脖子上。
不过轻轻一扭,“咔”的一声,就像伸懒腰时,骨头响了一下,那么细小又轻微。
但提刀的山匪,就僵在了原地。
牧随松开了手,山匪便以高举大刀的姿势,直愣愣的往后倒下。
“噗”的一声,惊起了地上的尘埃,没有血,没有挣扎,但他已经断了气了。
牧随转了转手腕,面无表情的从地上尸体上迈过。
他盯着另一个山匪:“快过来,我要赶不及了。”
守在大门前的山匪惊惧不已,他杀过人也几次差点被杀,而现在他看着走过来的牧随,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惧将他笼罩,山匪的后背紧紧贴在大门上,抱着自己的刀,忘了举起,只颤巍巍的问了一句:“赶……赶不及什么……”
牧随经过他,推开了山寨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在牧随身后,抱着刀的山匪已经昏迷倒下。
而面前,寨子里,十数名正在忙碌着自己事情的山匪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这个闯入者。
牧随用眼神数了数人头,叹气:“我要回去吃饭的。”
孟如寄每天下午申时回家,她会等他。
午时三刻,孟如寄终于抱着沉沉的包裹,来到了地图所示的地方。
北郊树林外,靠近奈河边,一个客栈。
孟如寄看了看身后的树林,身边的奈河,还有身前的客栈……
她咂摸了一下:“这顶多算个茶摊吧。”
“客栈”只是一个草棚房子,搭得简陋,周围荒凉。
孟如寄打量了下四周,估摸着这地方应该是在莫能渡的下游,因为奈河的河面变宽了,估计离渡口也远,摇摇看去,连渡口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往奈河的对面看去,则只能看见一片芦苇,紧接着便是迷蒙的浓雾,将对岸遮挡,什么也分辨不清楚。
这么个荒凉的地方,开什么客栈啊……
孟如寄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走上前去,向里面呼唤:
“老板,送东西来了。”
里面静了一会儿,不片刻,传来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好啊,送来了就好。”话音一落,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孟如寄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身高九尺,壮硕如山,脸上带疤的男人,弯腰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站直了身体,比草棚还高一个头。
孟如寄打量他片刻,直接笑出了声:“你是老板?”
见孟如寄不仅不怕,还笑盈盈的望着他,男人沉默了片刻,一边迈步向孟如寄走去,一边应道:“我是老板,东西给我吧。”
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壮硕的身躯,似乎让地都在微微颤抖。
孟如寄没有后退,只看着他越走越近,坦然道:“老板,还有十文没付我。”
“哦。”男人应着,已经走到了孟如寄面前,他伸手,作势要去拿包裹,但下一瞬,转而将孟如寄的胳膊一把拽住,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你去我肚子里拿吧!”说着他直接要掐住孟如寄的脖子,试图将她捏死在怀里。
但神奇的是,在壮汉眼中,刚才那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就像泥鳅一样,眨眼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直接一个空翻,落到了他身后,还反手扣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孟如寄抓着他的手,用他自己的右手勒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男人想要挣脱,但孟如寄细细的手指头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下摁住了他手腕上的一个穴位,霎时让他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而下个呼吸间,在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在他身后,一脚踢在他的膝弯上,男人直接被这一脚踢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孟如寄顺势往男人背上一坐,男人身体向前俯倒,另一只腿便也下意识的跪了下去,他只好用另一只还没被控制住的左手撑住地面,整个人像三条腿的凳子,把背上的孟如寄驮了起来。
孟如寄两根手指头死死捏住他右手的穴位,金刀大马的坐在男人背上,喘了口气,缓和了一下急促的呼吸。
“好笑,你怎么敢把主意打倒我头上啊?”孟如寄想想还是有点气,“我现在是容易累,不喜欢动手,但这不代表我动不了手!能明白?我再是虎落平阳,我也不会被条狗欺负!能明白!?”
壮汉驮着孟如寄,被她控制住的手就像要断掉一样疼痛,他只能气喘吁吁的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你……什么人……”
“说你明不明白?”
“明……明白……”
孟如寄消了气,在男人背上坐了会儿,看了看背后的草棚,没听见其他动静,她确定这儿只有壮汉一人后,便开始平静的审问起来:
“说说吧,骗我过来要干什么?”
“打……打牙祭……”
想吃了她……
孟如寄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他但凡说一句图她财图她色,她觉得都会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结果没想到他竟然!!
“把我当盘菜啊?”孟如寄手指用力,“你怎么敢啊?看我在集市上一个人,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了是吧!”
壮汉哀哀叫疼。
孟如寄看着差不多了,便稍稍松手,但仍继续控制着他:“你同伙呢?”孟如寄继续审,故意阴阳怪气的笑问,“他不跟你一起吃饭啊?”
壮汉忍着疼,回答:“他只是引人。”
“好得很,你这路数玩得溜,骗过多少人了?”
孟如寄内心奇怪,这无留之地是不是有什么邪恶之力,怎么谁在这儿都想吃人呢?
牧随一个傻的,万事不知,幸而在他犯错之前,孟如寄把他喝止了。
而今天,还遇到个惯犯了。
壮汉沉默着,没有回答孟如寄的问题。
孟如寄手上用力:“说。”
但壮汉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回答。
孟如寄觉得奇怪,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把人疼晕过去了,她刚歪头想要打量,忽然,面前的壮汉,脑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转来,脖子生生转了个圈。
在无留之地孟如寄就没见过谁用过灵力,忽然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她直接就看呆了。
而壮汉却盯着孟如寄,咧嘴一笑:
“算上你,十八个!”
紧接着那壮汉张开血盆大口,他的脑袋直接从他脖子上飞了出来!
孟如寄惊愕,双目瞠大,只见那尖利得不寻常的牙齿直冲她的脸咬来!
孟如寄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牧随此时正在北郊山上的土匪寨子里,他忽然觉得心口突突一跳,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面前,鼻青脸肿的山匪忽然浑身一抖,惧怕的望向牧随。
山匪颤巍巍的张口问他:“怎么了大哥?”他小心翼翼的,“是绳子短了不够绑我吗?我有裤腰带,你解了可以绑的……”
牧随淡淡的扫了山匪一眼:“闭嘴。”
山匪立即动作夸张的把嘴巴闭上,紧紧咬住自己的上下嘴唇,让它们一点也不分开。
在牧随身后,山匪们都被五人一群,绑在一起,有人鼻青脸肿,有人已经昏厥过去,有人委顿在地,意识涣散的哀哀呼痛。
面前,最后一拨山匪被绑住。
牧随数了一下,拢共四十二人。
“大哥!大哥!……”一个绑匪脸上带着血,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他手里端着的是一大盆煮好的地薯,还在腾腾冒着热气,“你刚才要的吃的。”
牧随把人都打服后,绑人绑到一半就饿了,于是他随便点了一个人,“你。”
被点到的人瞬间像被扒皮一样紧张,他浑身颤抖,望着牧随,像要听到死刑一样,听牧随说道:“去弄些吃的。”
被打了,还清醒的山匪都愣了。
“弄多些。”
被点到的人愣了一会儿,但见牧随眉头微微一皱,有点不悦,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跳起:“弄!我这就去弄,马上来。”
牧随说:“你若趁机跑,被我逮到,宰了你。”
“哎……好的哎……”
然后等牧随绑完人,做饭的这个也就回来了。
山匪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平时吃的也就这几口。
牧随不挑,拿着盆,坐在原地就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后,衙门的人会到,你们跟着他们走。”
除了哼哼唧唧叫疼的人,没人应声。
牧随扫了他们一眼。
立即有人反应过来:“是……”
然后山匪们稀稀拉拉的都应了声是。
牧随继续吃,继续说,“到了衙门,告诉他们,明天会有人拿着一根山薯去领赏钱。那人就是抓贼的人。”
“……是。”
牧随吃完了盆里的山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前,忽然一阵风刮过,吹起了寨子主厅门口的布帘,布帘里,正中放着一把椅子。
牧随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开口问:“你们老大呢?”
山匪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而正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口哨声从山寨门外响起来,由远及近,然后慢慢消失,外面忽然就传来了一声惊呼:“铁头!铁头!你怎么了!”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跑到了山寨外,看到了地上窒息的那个山匪,然后他抬起头来,通过洞开的大门,一下就看到了山寨里面的场景。
所有人,都被绑了,只有牧随,立在中间,目光森森,犹如黑夜中的野兽,凝视着他。
黑色劲装的男子见此一幕,当即明白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他立即转身要跑,可他不过跑出了两步,便被后面扔来的一把大刀,一刀劈过了肩膀,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牧随走来,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
黑衣劲装的男子惨叫着,惊恐的望着牧随。
牧随看着他的脸,倏尔想起,先前在集市上,他轻描淡写扫过的那一眼……
孟如寄的摊前,这个男人,给了孟如寄一个包裹。
“你是……山匪头子?”牧随声音冰冷,杀意溢出,几乎能溺死地上的山匪。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男子立马解释,“老大下山打牙祭去了!在奈河边的客栈,我骗了一个女的去客栈送货,老大现在正在哪儿吃饭呢……”
他嘴里,每蹦出一个字,牧随的脸色便白一分,听到最后,牧随脸上血色全部褪去,他只觉自己如坠冰窖,浑身的血都结上了层层坚冰,将他四肢百骸的骨髓皮肉全部刺穿。
牧随一脚踩过男子的颈项,男子双目瞠着,再没了声音。
牧随的身影已经转瞬间消失在了山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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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了,他急了。
未时,太阳已经偏斜,奈河水在斜照的日光下,波光潋滟,倒有了几分人间河流的模样。
牧随赶到奈河边,看到草棚客栈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孟如寄。
她靠着草棚的柱子,坐在地上,双眼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唯一与睡着了不同的是,她头上有血……
血迹从她的额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了脖子上,隐入衣衫里,将她的衣襟都染红了一大片。
牧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脚步顿时踉跄,险些摔倒在了地上。他惨白着脸色,呼吸间,似有冰刃在他喉间胸腔,来回刮过,让他皮肉之下,刺痛难忍。
牧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孟如寄的身前,他没有知觉的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孟如寄。
他伸出了手,却不敢碰她,张开了嘴,却也不敢喊她。
直到孟如寄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自己睁开了眼睛。
看着自己的身影落到了孟如寄漆黑的眼瞳里,牧随闭上嘴,唇角颤抖着,更加不敢吭声了,生怕自己惊着了她。
而孟如寄确实被一睁眼就看到的凑得这么近的脸惊着了,她往后撤了撤。
“牧随?”她清了清嗓子,困惑的看了眼天色,问道,“妙妙这么早就把你叫来了?”
牧随没有吭声。
孟如寄揉了揉胳膊,见牧随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呆怔模样,她奇怪:“怎么了?”
“你怎么了?”牧随憋了半天,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了这几个字。
说完这几个字,他才敢伸手摸了一下孟如寄的脸,用拇指帮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痕。
手指触碰到猩红的血迹,这一擦,让孟如寄脸上更花了,而飘散开的血腥味,也让牧随唇角再次抿紧。
孟如寄自己却没当回事儿,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摁了个歹徒,他先前派人去集市钓我!想把我当盘菜吃了!还好我聪明,看出不对,有备而来。”
牧随唇角一紧,沉着脸色,没有应声。
孟如寄继续骂骂咧咧:“他们看着是惯犯了,不过也真是手段拙劣,在集市上我就看出不对了,谁会用二十文送一堆破铜烂铁啊,来了这个客栈也是,一眼就能让人瞅出不对劲……”
“你怎么样?”
难得的,牧随第一次打断了她。
孟如寄摆手:“没事。”
“不,你有事。”牧随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孟如寄额头受伤的地方,“你受伤了。”
“这点?”孟如寄毫不在意的碰了碰,而她手指刚要挨到伤口,牧随却一把将她手腕握住,孟如寄见他神色严肃又紧绷,怔愣之后,笑道,“宵小一个,我见多了。只是这狗东西打法不讲究,啃我脑门儿,一时没察觉……真没事,就破个皮,两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