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by九鹭非香
九鹭非香  发于:202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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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寄尚且记得,那时候盏烨入门已有好几年,修行早就上了正轨,还经常自己研究术法,孟如寄是得了内丹之力方能有过人之力,但在阵术研究上,她也还在学习。
盏烨聪慧,她便时常也与盏烨一同讨论阵术法术。
那一年,迷踪行山冒出,许多仙门都在推算行山的路径,最后确定,这一年的迷踪行山正好要经过衡虚山外围的区域。
孟如寄知道,衡虚山除了有她和她捡回来的这些孩子们,还有离山不远的村落。行山经过,引起地牛翻身,伤亡必定难免。
她在行山到来之前,便早早的开始思考对策。
盏烨见她老是愁眉不展,整宿整宿的看书思索,便也跟她一起研究。
终于,他们讨论出了一个方法,要提前在行山经过的地方布下大阵,困住行山,将行山变作真正的“山”,让它不在挪动,方能彻底解决行山的问题。
孟如寄和盏烨都很高兴,激动得觉都没睡,第二天便开始离开衡虚山,去联系其他的仙门。
因为……这个大阵并不是他们和衡虚山的孩子们能做好的。
孟如寄多方游走。涉及到这一次被迷踪行山影响的仙门都愿意出手相助,但稍远的仙门便态度犹疑。
那时候,孟如寄还不是“妖王”,她只是一个占了衡虚山的妖怪,还是最令人瞧不上的半人半妖。她没有那么强的号召力,也无法动摇最厉害的那几个仙门的决策。
孟如寄为了这件事,吃了不少闭门亏。但迷踪行山已经在动,这件事情十分着急,孟如寄不能停,只能继续游说。
盏烨一直都跟在她身边。
他将孟如寄遭受的那些难与人细说的羞辱与难堪都看在了眼里。
在经历许多“拒绝”后,盏烨渐渐变得寡言起来,他会问孟如寄:“为什么会有仙门的人,不愿意帮忙?”他想不明白,“这不是为大家好的事情吗?”
可是仙门,也有各自不同的利益。
能联系来的仙门,大多是愿意为“大家好”的,但不愿意来的,就各有各的理由了。
做此大阵,有危险,要消耗门派内修仙者的灵力,有的仙门有敌手,不愿冒险;
有的仙门太小,只觉事不关己,哪怕行山经过他们所在之地,他们只要暂时躲避就行了;
还有的仙门,不惧消耗,但这样的仙门,每次在迷踪行山冒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会派人出来保护百姓,或得了声誉,或得了实际……而行山一旦被固定住,他们就没有这种每隔几十年来一次的机会了。
其中原因,复杂至极。
孟如寄不知道怎么与盏烨解释,便只好说了一句:“大家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我们只能团结愿意相信我们的人。”
盏烨听了,一言不发。
而后,孟如寄还是找到了能布阵的人,一共一千余名修仙者。
过程艰辛,但也算有了盼头。
他们在迷踪行山即将到达的路途上设了阵,孟如寄与盏烨画了阵法,修仙者们各自守在自己应在的位置上。
由实力最强的三个修仙者压住分散在三处的阵眼,在行山到来之际,共同施术,方可困住行山。
孟如寄是三人之一,她压着其中一个阵眼,另外两个阵眼分别由另外两个门派的掌门镇守。
实行当日,一开始是很顺利的,迷踪行山走入了他们铺设的阵法,所有人齐心协力,眼看着要将迷踪行山困在原地。
其中一名掌门遭了暗算,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一道法力,掌门当即陷入昏迷。
阵法瞬间变得不稳定,活动的行山要从失去力量镇压的阵眼处挤出,所有人疯狂加注自己的灵力。
孟如寄不得不以损害自己身体的方法,几乎耗尽了自己的血,方才以血祭阵,压住了迷踪行山。
迷踪行山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的达成了。
但孟如寄却因此陷入了长达三个月的昏睡。
等她再醒过来,盏烨就变了。
孟如寄通过别人的嘴知道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很多事。
先是受伤的掌门被带回门派治伤后,医师发现他的伤,竟然是被最顶上的那几家的仙门法器所伤。
这证明,上面那几位,至少有一位,对他们困住迷踪行山的做法,十分不满,甚至想要捣乱,以至于在紧要关头痛下黑手,不惜以千余名修仙者的性命为代价……
若非孟如寄以血祭阵,又有内丹之力,这才能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
而后,又有另一位压住阵眼的掌门,见孟如寄陷入沉睡,便对外称,能压住阵眼,困住迷踪行山,皆是因为他掌控了全局,是他画了阵法,救所有人于危局。
有人信服,那位掌门便顺势拉拢了一些对世家仙门有所不满的修仙者。
上面的人与下面集结了新势力的挑战者,看着便要有一场搅动风云的争斗。
仙门与仙门之间,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而陷入沉睡的孟如寄,除了几个与她走得近的人以外,便没有人来看过她。
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衡虚山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甚至盏烨外出帮孟如寄求药,也遇到了孟如寄之前一样的困境。
冷眼、嘲讽、难堪。
盏烨一一尝了一遍。
有人说,孟如寄真是没用,明明苦都是另外一个掌门吃的,她竟然还倒下了。
也有人说,她或许受了伤,但怎么会那么重,她也未曾被人暗算,哪用得了那么好的灵丹妙药。
还有人说,孟如寄还想去别的仙门求药?她困住迷踪行山这件事,搅乱了仙门之间的和平,她该给所有仙门的人磕头。
孟如寄醒的时候,她看到的盏烨眼睛里面,带着深重的疲惫与憎恨。
“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他对孟如寄说。
“命大。”孟如寄嘶哑的答了一句,又问,“迷踪行山,固定住了?不再动了?”
“没人关心这个。”盏烨道,“他们争得不可开交。”
“所以,固定住了?”
“……嗯。”
“那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就达成了。”孟如寄松了一口气,“也不亏。今年,我,你们,还有山下的人和山里的动物,都不用被那山赶着到处跑了。”
“可我……后悔了。”盏烨望着孟如寄,眼下青影沉重,“迷踪行山,不该困住,你我也不该参与,或者……那个掌门被暗算的时候,你不该以血祭阵。”
“盏烨……”
“孟如寄,我觉得,他们都该死。”
孟如寄沉默许久,便只好宽慰道:“我们的目的达成就行。事情已经办完,各方利益我们也无法探全。不必细究了。”
“我若,偏要细究呢?”盏烨道,“仙门不是说,要守道心,要守天下吗,修行之初,不是立了誓言吗?为何他们都不守?孟如寄,我想守。我不愿接受他们心中的卑劣,我感到恶心……”
篝火燃烧。
众人看着孟如寄皆是沉默。
许久后,兔子才开口:“我觉得……你说的这个盏烨,倒也没有什么错……”
“那时候,我也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错。”孟如寄低头,扒拉了一下篝火,“可是后来,参与过困住迷踪行山的那一千名修仙者,开始陆续的离奇死亡。一开始,大家认为是偶然,后来人多了,大家便说,封印迷踪行山,会带来诅咒,有人开始责怪那个‘救’了大家的掌门。”
孟如寄自嘲一笑。
“然后,那掌门便开始说,这一切都是我牵头,我做主,我压住的阵眼……但也没人关心了,因为很快,那个掌门便也死了。”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我开始留意盏烨。我发现他开始频繁消失,他变得越发冷漠,行踪诡秘。直到那一日……我有事外出,待我回来的时候,衡虚山的阶梯,已经被血水浸透了。鲜血像瀑布一样从山上留下来。他杀了四十五人……全是衡虚山我收留的孩子们。”
叶川与兔子皆是震惊。
牧随沉默不语。
“他杀他们的理由是,有孩子,对我不满。他们跟盏烨埋怨,我好像太忙了,没时间陪伴他们。于是盏烨把他们都杀了。”
“这……这是什么道理……”兔子惊呆了,“何至于……”
孟如寄声音低沉,尽量毫无情绪的说道:
“盏烨跟我说,他憎恶他们,因为他们明明是被我救回来的人,为什么道心也不坚定,他认为他们都有瑕疵,所以他们都该死。就像,他杀了那些参与过迷踪行山阵法的修仙者一样。”
“都是他做的……”兔子不敢置信,“他哪来的力量……”
“戾气。”
牧随垂眸,沉稳着神色,一言不发。
“盏烨杀掉那四十五个孩子那天,他跟我说,他曾在冰湖上等死,但在他迷蒙之间,他好似接到了神谕,有神明赐他神力,让他灭世。因为这个世上的仙与人,都是卑劣的,不配活着。”
“我把盏烨捡回来之后,盏烨说,他觉得那神力,似乎可以不用使用,他觉得神明的话不对。但后来,经历了那些,他又觉得,神明的话是对的。”
“人是卑劣的,不管是仙,还是普通的人,人性里的晦暗沟壑,永远无法抹除。所以神明应当灭世。毁掉不完美的,才能重新创造出完美,没有任何瑕疵的,真正的人。”
孟如寄学着盏烨的声音,毫无波澜的说着这些话。
兔子与叶川都听得脊梁发寒。
孟如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盏烨留下的伤已经被牧随治好了。
“盏烨说过,他正在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在他眼中,我是除了他以外,唯一能变‘完美’的那个人选。”孟如寄笑了笑,“真可惜,我不是。我还杀了他。没想到啊……还没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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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边,听完这段往事,众人都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叶川才问道:“从现在的线索来看,他应当是被你斩杀之后,来到了无留之地,但不知为何,陷入了沉睡,直到最近,才苏醒过来?”
孟如寄点头:“否则,以他的能力,再加之戾气不受无留之地规则影响,他定早早的就得了千金,买命回去了。”
兔子也很困惑:“他是为什么沉睡,又为什么苏醒呢?”
并没有人知道答案,毕竟算算时间,他来得比牧随都早。
孟如寄叹了声气:“今日,他只是用戾气凝成傀儡,尚且难以对付,若是他真身动了,我们四个绑在一起恐怕也不够他打。”
“我看城主哥哥打他挺好打的。”兔子接话,“是吧城主哥哥!”
孟如寄随着兔子的话,斜睨了一眼牧随,目光在他胸口处转了转,在他微微打开的衣襟处,看见了他的皮肤。
牧随拨弄着篝火里的木柴,没有应声。
“风险大。”孟如寄轻声道,“犯不着拿命去拼。”
牧随闻言,这才瞥了孟如寄一眼,见她神色平淡,牧随只道:“找到让他重新陷入沉睡的法子,是最好的。”
他开了口,兔子立马也改了口:“对!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最好!还是城主哥哥深谋远虑!”
孟如寄对着兔子翻了个白眼,转而又将怀里的灰色石头掏了出来行了。
“这个人最是奇怪,被那洛迎风打伤之后,便一直在沉睡,今天这么折腾,我也没将他敲醒,照理说,他死得最早,来无留之地最久,说不定还能知道点线索……”
“给我看看。”牧随伸手。
“信守承诺啊。别动手,他现在算是我们能掌握的唯一突破口了。”孟如寄叮嘱了一句,将这石头给牧随了。
牧随拿在手里,打量一番,眉头微皱:“你之前说他是魇妖,为何本体竟是块石头?”
孟如寄摇头:“确实不该是块石头,这或许是他的悬命之物吧。”
“不可能呀。”兔子插嘴,“悬命之物都是独立于半亡人存在的。没听说谁还能藏进悬命之物里面,藏这么久的。”
“只能等他醒了问他了。”孟如寄叹气,“你有什么招可以弄醒他?”
牧随思索了一会儿,从怀里拿了银钱出来,画了个阵法,将石头摆在阵法上面,随即催动阵法,但光芒轮转之后,石头也并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叶川见了牧随的阵法,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医术阵法,甚是古老却也精妙至极,你是如何会的?”
“书里看的。”牧随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在阵法光芒完全隐去后,他又把石头拿起来掂了两下,“他当真是因为伤重而昏睡?”
孟如寄想了想莫离之前的作风摇了摇头。
“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我也难辨,看来,只能等他自己清醒了。”
“哎……”兔子叹气,“那不就是没什么结果吗……”
“罢了,今日便早些休息,明日再想破解之法吧。”孟如寄收回了石头,终止了讨论,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牧随一眼,“都去休息。”
夜深了,篝火烧到下半夜,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在耳边出现窸窸窣窣声音的时候,孟如寄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她坐起了身,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果然见一个背影,脚步有些踉跄的往远处走。
叶川和兔子都睡熟了,孟如寄没有吵醒他们,跟着牧随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行了一段路,牧随停下了脚步,孟如寄却没停,慢慢走了上去。
“千山君,你这不喊痛又不求助的习惯,到底是在哪里养成的?”
牧随身子微微一偏,靠着一棵树缓缓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孟如寄。
孟如寄猜到他身体不适,但见他面色如此惨白,还是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蹲在牧随身边,自然又熟悉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样能好些?”
牧随看了一眼她的手,她掌心温暖,一如此前一样:“你又跟来了。”
他声音嘶哑,但还有力气说话,孟如寄稳了下心神,问道:“你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她打量他,“你身上受的伤,已经是很久之前了,你的愈合能力很好,我见识过,但这两次……一次是从叶川的幻境中出来,一次是今日……”
牧随微微抬眼,盯住孟如寄的眼睛,哪怕他身体虚弱,但此时目光也依旧摄人。
孟如寄也没有退缩,直言道:“牧随,你使用内丹之力,是不是对你有反噬?”
夜色静谧,凉风轻抚。
沉默许久,牧随微微垂了眼眸,轻声答道:“确实。或许你的内丹,还没与我身体融合。”
孟如寄微微一挑眉:“是吗?”
“不然呢?”牧随针锋相对的反问。
“哦。”孟如寄似了然的点点头,不一会儿又似不经意的问,”我倒是一直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戾气是神明之物的?”
相握的双手,温度依旧,但两人之间相隔的空气,却有一丝莫名的紧绷起来。
牧随再次抬眸,望着孟如寄。
孟如寄皮笑肉不笑的拉扯了一下嘴角:“我知晓戾气是神明之物,是盏烨告诉我的。那你呢,你是怎么知晓的?”
“书……”
“又是书上看的?”孟如寄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夫君学富五车,看了好多书啊。回头入了逐流城,你还一定得带我看看你的书房。”
面对孟如寄的阴阳怪气,牧随反而一笑:“行……”一个字未答完,牧随牙关一咬,似忍住了身体里新席卷来的一波疼痛。
“你的秘密可真多。”孟如寄抱怨着,却将牧随往自己身前一拉,她揽着他,将他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是这样吧,你能舒服一些?”
牧随被孟如寄安置到她腿上的时候,还有些愣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怔愣的望着孟如寄。
“怎么了?”孟如寄似有点不解,“上次不是你说的吗,这样会更好一点?”
牧随默然,隔了半晌,他才倏尔一笑。
“孟如寄……”他喑哑的说着,“你知道我秘密多,你猜忌我,却也帮我,你……真奇怪。”
“知道你瞒我许多事和帮你是两回事。”孟如寄轻声道,“你现在又不会害我。我们目前的目的是一样的。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而且,也走了一路了,我知道,夫君你,也不算坏人。”
“是吗。”牧随自嘲一笑,“夫人,我该夸你清醒,还是善良?”
“都行。”
牧随又是一哂,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知所云的说了一句:
“所以……他才会变得那么偏激吧。”
但孟如寄却一下就懂了牧随在说什么。
“盏烨吗?”
牧随在孟如寄腿上闭上眼,好似在休憩:“你以血祭阵,救了所有人,却被夺了名誉,身处险境,甚至难求药获救……他应当会恨。若是我……”
孟如寄忽然敲了一下牧随的脑袋:“你可千万别跟盏烨一样啊!第一,我没对你好到那个地步,你犯不着。第二,他太偏激了,不可取。”
“所以,你对他有多好?”
“这是重点吗?”
牧随嘴唇抿了起来,嘴角弧度微微向下,很难说这是一个高兴的表情。
“盏烨的事,给我长了个大教训,打那之后,来我衡虚山的孩子,都要去学堂上课,上完了,才能开始修行。先修心,再修道。而后相辅相成。”孟如寄说到此处,又有些得意起来,“后来,我培养的五个护法,都很好。”
“经历过盏烨那样的事,你还敢往衡虚山捡人?”
“有什么不敢?不能因为救了个坏人,以后就不救人了。那不是因噎废食,跟他一样偏激了吗。盏烨看到的不公与纷争是这个世间不可避免的一面……但这不是还有另一面吗?”
“哪一面?”
很神奇,像有魔力一样,牧随这话,就是脱口而出了。
他竟然,真的想听孟如寄讲下去。
他想看她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想听她不徐不疾的声音,更想被她眼神注视。
就好似这些东西,能像她掌心的温度一样,将他抚慰。
“就迷踪行山这件事来说吧,我以血祭阵,昏迷三月后苏醒,盏烨是有些疯魔了,他看不见太多东西,但我却看见了好多。”
孟如寄眼神亮亮的,认真的说着:
“那一千名修仙者中,有人写书信告诉我,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对我表示感谢。只是他人微言轻,说的话没人信。布阵的时候,人太多,我甚至都记不得他的长相和名字,但他记住了我。”
“还有与布阵无关的人,是和衡虚山一样,都会被迷踪行山影响的人,他们知道一开始是我在四处联系这件事,于是也寄来了书信。还有人送我丹药呢,虽然那丹药治我的伤不行,却能治好我的心。”
“我跟盏烨说了很多次,其他仙门的纷争我们管不到,其他人的嘴我们也缝不起来,但困住迷踪行山,保住了这些该保的人,我的血就没有白流。
“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善良,谁都愿意救。但救到了该救的人,就值得了。”
牧随自下而上,静静的听她讲完。等她低头看他的时候,牧随脱口问道:“我是值得救的人吗?”
孟如寄轻轻一笑:“你……”
话起了个头,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之间,周遭风声一变。
牧随当即警觉起来,他握住孟如寄的手用力,但一切都晚了,但见一道黑色戾气将孟如寄肩膀缠绕。
孟如寄想要掏腰间的银钱,但另一道戾气却绑住了她的手,还分出一道,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牧随掐诀似要动用内丹之力,但下一瞬,他整个人便被从土里冒出的,海浪一样的戾气掩埋!
整个人直接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而即便这样,孟如寄仍旧余一只手与牧随的手握在一起。
戾气将两人拉扯,从相握住手掌,到指尖勾连,最终,两只手被硬生生的分开。
孟如寄被戾气裹挟着,飞往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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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寄觉得,自打来了无留之地,她的愿望总是很难达成。
就比如她想要钱,但每次总是得到了,又如流水一样花掉了。
她想和牧随成亲,成了,开心了没几天,又觉得不如不成。
她想来逐流城,她确实来了,但也不算完全来了……
孟如寄自黑暗中苏醒后,看见周围的环境,内心便如此感慨着。
这房间在一个极高的地方,似一个高塔,四周都是窗户,却没有门,孟如寄打开窗户,看向外面,只见云海辽阔。
孟如寄细数过去这段时日,她都是在无留之地为了钱财俗事,一直在地上摸爬滚打,运气不好,还去河里摸爬滚打了一次,许久未曾站在这高处,她倒是有了些不习惯。
她看着云海,有些愣神,一时恍觉自己好似回到了人间,回到了衡虚山。山上起雾的时候,从她房间窗户看出去,也是如此这般的景色……
“呼”一声风响,孟如寄眼角余光瞥见房间中间一道阵法光芒一闪而过,紧接着,她鼻尖便嗅到了令人不悦的气息。
孟如寄转过头,在戾气飘绕之间,一个身着灰色衣裳的人自阵法中踏出。
孟如寄靠在窗户边上,冷眼望着他,在那张刀疤残留的脸上,他得眼神显得更加阴郁偏执。
“伤疤好了,疼也忘了?”孟如寄冷声道,“这么着急绑我来,是想赶紧再死一次?”
听到孟如寄的话,盏烨不怒返笑,没有外人在,独处的空间里,他神态自然,熟稔的拉了屋中椅子坐下,仰头望着窗边的孟如寄:
“我很想你,孟如寄。”
那么自如,就好似他们昨天还在一起讨论新的阵法,破解奇怪咒术……
孟如寄没有应声,她倚在窗边,往下方的云海望了望,心里已经在思索,从这儿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了。
身上都摸遍了,一文钱也没有,牧随给的手环也不知为何失灵了。莫离那块石头倒是还在,估计盏烨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作用,便没有搜走她的。
孟如寄开始庆幸起来,上一次遭遇那“假人盏烨”的时候,没有掏出莫离来。
但从这里跳下去,莫离万一还是不醒……
“窗户上有禁制。”似看穿了孟如寄的想法,盏烨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道,“你跳不出去。”
“……”
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如寄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又望向盏烨。
对于现在自己的境遇,孟如寄心知肚明,硬碰硬,她肯定是碰不过他的。
钱没了,内丹也没了,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个人又有什么弱点。
于是孟如寄忍住了情绪,淡漠的盯着盏烨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儿?”
听到孟如寄与他说话,盏烨嘴角勾了勾,拉扯着脸上的伤疤,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骇人了一些:“你杀了我后,我来了无留之地。我身上这狠戾气息难消,便被人封印在了一棵树下。”
“姻缘树?”
“他们是这么叫的。”
与孟如寄之前猜的也差不多。盏烨被她杀了后来到无留之地,然后被高人封印在了姻缘树下,一直沉睡,最近不知道有了什么机缘巧合,苏醒了。
“谁封印了你?”孟如寄直白问道。
盏烨对孟如寄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并没有打算遮掩,在他看来,现在的孟如寄,他也不需要遮掩。
“无留主。”盏烨回答道。
这三个字让孟如寄愣了愣。
除了刚到无留之地的时候,孟如寄听军士们提过这个人,其他时候,她都感觉这个无留之地的主人就好似隐身了一样。
不管事也不出现,无论逐流城和临岚山如何行事,但暗地里,又定好了奖赏惩罚的制度,无留之地的运作,好像处处也都没离开过这个人。
“他为什么……”
“或许,是想维系这个地方的平衡吧,只是最近,不知为何,他的气息变弱了。封印之力波动,正好,外面也有戾气生发,我这才被唤醒。”
外面的戾气生发……
孟如寄想到了叶川。
叶川之前说,他来到无留之地后,就在姻缘树下等死,直到看见了孟如寄和牧随的名字飘了过去……
然后化作戾气,操控了兔子,找到了她与牧随……
盏烨口中的这个外面的戾气,不会就是……
叶大河吧……
算算时间,好像,真的,对得上呢……
孟如寄沉默了许久。
盏烨看着她微微变化的表情,似有些好笑:“我醒来,是因为你吗?”
孟如寄不想承认,于是没有说话。
见孟如寄沉默,盏烨又给孟如寄倒了一杯茶:
“我醒来后,在那树上看见了你的名字,知道你也来了这儿……孟如寄,我又难过,又开心。你知道吗,我难过于那个人间,还是那么烂,竟让你也来了这里。我开心……命运对我,也不算太坏。哦,还有一个难过的地方。”
盏烨望着孟如寄,神色更加阴鸷了起来:“你竟然,与人成婚了。”
怎么不能呢?
是她千方百计逼来的呢。
孟如寄往看了一眼手腕上不知为何失灵了的枝条。
也不知道她那便宜丈夫,现在在干什么,看着她被当面拉走了,一定很生气吧,丢了面子,肯定还有吃醋吧。
“没关系。”盏烨把热茶推向孟如寄的方向,“我知道他拿了你的内丹,还成了你的悬命之物,小绿丸我给你备了,三日之后,两千金凑足,我带你走时,内丹也会帮你拿回来。到时候,那个人还有整个无留之地,我都会为你毁掉。”
他的声音与神色,是沸水也熨不热的阴冷。
孟如寄闻言,眉眼也沉了下来:“你也没变,还是这么偏激、疯狂。无留之地,何错之有?你为何要毁了这里。”
盏烨见孟如寄一步也不愿意往自己这边靠近,于是只好端了热茶,走到了孟如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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