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玄学大佬她靠算卦娇养了首辅—— by如绾秋蛇
如绾秋蛇  发于:2023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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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颀长的身影未动分毫,风和日丽的晚春,云霞卷动在澄碧湛蓝的天,她的身影愈来愈远。
她走了。
“再见。”
青年口中的呢喃转瞬便被风携卷而去。
直至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身影,他才转身离去。
宁扶蕊到了崇德县便租了匹马,往西南方向出发。
她还是喜欢自由无虑的塞外,她怀念在马背上奔驰的日子。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往南天气越热。
明明才五月,为何如此之热?
宁扶蕊摸出钱币来卜算。
天降异象,紫微星不稳,大灾四起。
她倒是知道梁帝大病一场,似乎命不久矣了。
这厢,周惟卿刚回到扬州,便接到朝中派他去监督东西南赈灾的消息。
西南地动频繁,东南又有蝗灾、旱灾四起。
北上的流民隐有暴动之势。
他是梁帝的眼,梁帝要他去哪,他便去哪。
“哎我说,你这香囊这么丑,哪买的?”
祁元白坐在酒肆,大大咧咧地靠着周惟卿的肩膀,瞥见他腰间的挂饰,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见周惟卿不答,他又贱兮兮地问:“莫非是哪家姑娘给你送的?如此手巧,让我避避雷!”
他还特意加重了手巧二字。
周惟卿依旧沉默不言,给他甩了个眼刀,将香囊藏在更贴身的地方。
祁元白神色揶揄,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我同你说,哪个姑娘摊上你都是要倒大霉的,我看你啊,干脆寡一辈子算了,你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他举起一盅酒,潇洒地调侃道:“只有你爷爷我,还能时不时陪你喝上两壶!”
祁元白还记得他当时从赵家出逃的时候,头发散乱,身上又脏又臭,对着他个救命恩人还凶巴巴的,咬了他好几口。
后来周惟卿被人拖了回去,而他自己呢,也差点死在那些人的乱棍之下。
如今一眨眼,物是人非,面前的人一袭白衣光风霁月,再也不凶了。
可他知道,周惟卿心底始终还有一头沉睡的狮子。
翌日一早,周惟卿便牵着一匹马,再次启程出发。
他走了接近两个月,中途他的马被流民抢了分食,他便只能靠走路。
天气愈来愈热,处处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他一路南下来到泉州,如今跟着泉州刺史在泉州城门口遣着人施粥,开仓振粮。
北上的流民越来越多,泉州百姓也苦不堪言。
宁扶蕊本来是南下的,但是被庞大的流民队伍裹挟着来到了泉州。
她自己带的吃食也只剩几张干巴巴的馕,偶尔还要提防一些流民来抢。
日中,宁扶蕊在城外找了个清净地方吃馕。
她早在伊州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食,如今也不觉得有多难适应。
有好几位骨瘦如柴的小娃娃走了过来,衣衫褴褛,眼巴巴地瞅着她手上的东西。
见了几个月的抢食惨状,宁扶蕊的心肠早已变得不那么软。
可是当小孩小孩一声声叫她姐姐的时候,宁扶蕊还是喊了他们过来。
她一块一块地分发下去,只给自己留了半块。
小孩狼吞虎咽地吃着干硬的馕,很快宁扶蕊又将自己手中的半块给了出去。
她如今身上并无多少钱银,衣服首饰能典的都典了。
要尽快入城传书给柒柒让她寄点钱到钱庄。
即便是一身粗糙的麻衣,她在一众流民中也颇为显眼。
一阵米香味传来。
原是有人在城门口施粥。
宁扶蕊抬眼望去,猝不及防望进一个无悲无喜的眸子里。
呼吸一窒,瞳孔骤然紧缩,宁扶蕊赶紧低下头蒙上一块面巾。
周惟卿怎么会在这里?
怔愣间,她的口袋被人一扯。
袋里的罗盘直直掉在了地上!
金色的罗盘在烈日的照射下格外刺眼,霎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金子!她有金子!”
众人贪婪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吃干抹净。
宁扶蕊吓得一身冷汗不敢去捡,缓步退后准备逃跑。
“她身上肯定还有,别让她跑了!”
有粗糙的手摸上了她的脊背。
越来越多的手推搡着她,在她身上肆意地乱摸。
更有甚者,直接便上手撕她的衣服。
她对这群疯狂的流民根本毫无办法!
众人如饿虎扑食般朝她扑了上来。
对付百姓不能动武,不能用符。
宁扶蕊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呼吸困难,在这样下去她会死在这里。
人群中爆发了骚乱。
周惟卿朝身边的守卫问道:“那边在争什么?”
“似乎是一块金子。”
他皱起眉头,命令道:“找几个人去看看,别让秩序乱了。”
哪来的金子?
人群中有幸运的人抢到了她的罗盘,艰难地举起手,兴奋地喊:“哈哈,我抢到金子啦!”
幸运的人瞬间又被其他流民相继淹没。
周惟卿看着那形状,并不是金子。
而是风水器具,一个罗盘。
忽然想起方才那女子熟悉的眼神,心脏倏然被揪起来。
他颤抖着嘴唇,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心头浮现。
那个他连碰都不敢碰的女孩儿,如今......
周惟卿抿紧了唇,抽起身旁侍卫的长棍便大步朝流民走去。
“大人,您去哪?!”
一双手艰难地拨开了人群,紧接着,接连的惨叫声响起。
宁扶蕊顾不及看发生了什么,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手腕又猝不及防被人握住,她又拼尽了力气甩开。
“是我。”

多么希望她能再多依赖自己一点。
可她永远都高坐在那里,那样运筹帷幄,处变不惊,无人能撼动她分毫。
如今她颠沛流离,裸露的肩胛骨像折断的羽翼,在风中微微发抖,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即便如此狼狈,她的眼中也没有多少惧意。
守卫隔开人群,耳边的人流声逐渐变得缓慢。
宁扶蕊呆呆地看着他。
她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给他看了去。
嘴唇张张合合,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身上轻轻覆上一件带有体温的衣服。
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给她递衣服了。
深深的困倦袭来,宁扶蕊腿脚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长久盘踞在心中的慌乱与防备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深入灵魂的疲倦。
她累极了。
“好困......”
她陷入了昏沉的梦。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鼻尖是一股融入进体温的淡淡墨香。
宁扶蕊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等等,她怎么睡周惟卿怀里去了?!
别人总说她体质阴寒,如今揽抱着她的身体是暖热的。
细腻的肌肤相贴,心下竟一时生出了些贪恋。
周惟卿睡得不沉,察觉身前人的异样,便缓缓睁开了墨黑的眼。
他听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
“放开我。”
宁扶蕊吸吸鼻子,推了推他。
周惟卿不是故意要占宁扶蕊便宜的。
而是郎中说这样子能缓解体内的阴寒,心神也会更安宁些。
他看宁扶蕊睡得不安稳,便按郎中说的尝试了一晚。
闻言,周惟卿如愿放开了她,静静地坐起来穿袜子。
他知道宁扶蕊不喜他,只对他说出那三个字便已是仁至义尽。
他不能渴求太多。
“对不起。”
宁扶蕊听见他的道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总觉得这件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梦里她躺在雪地上,冷得昏了过去,后来一个热源缓缓靠近。
她自己忍不住才依偎了上去。
她抬眼望着四周,简洁朴素,这似乎是周惟卿住的房间。
周惟卿坐在桌案前替自己理着发冠:“你怎么来会来泉州?”
“我本来是要去开阳郡的,可是——”
宁扶蕊倏然截住了话头。
周惟卿转头望着她,一双看透世事的眼似乎在凝视着她的心。
“开阳郡?”
宁扶蕊总觉得自己还没醒。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嗯......办点事。”
周惟卿不动声色地说:“这几日你暂且在泉州避避风头,流民太多了。”
蝗灾着实是比旱涝,洪涝更可怕,且是令人最无奈的事。
只能空凭手抓,抓上个一年半载。
宁扶蕊点头附和:“说的也是。”
周惟卿望着她,清隽的脸上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府内虽然简陋了些,但还是能住人的,你随意挑一间住下便可。”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住这了。
“可是你和我都不是......”
宁扶蕊自己举目无亲无所谓,可赵家知道周惟卿收留了个不明不白的女子不会觉得奇怪的么?
她暂时不想引起赵家人注意,光是周惟卿一个就够够的了。
周惟卿看着宁扶蕊的模样,心知她又在权衡利弊了。
明明都已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几个月未见,竟又变得残忍无情起来。
他垂下眸,隐了眼里错落的光。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宁扶蕊心想,他帮了自己太多,若是再拒绝下去,那便有点不知好歹了。
她叹了口气,只得应承道:“我先说明一下,我不会住太久。”
望着她的人一愣,抿着的嘴唇紧接着一松。
他只点点头:“好。”
周惟卿府上没有什么仆从,平时府内都是一个老爷爷在替他打理。
家里忽然间多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子,竟也没有多少惊讶。
不过宁扶蕊也懒得管他惊不惊讶,径直问他要了笔墨纸砚,她要给柒柒写信了。
周惟卿忙得脚不沾地,平时很晚,甚至根本不回来,就算回来了他们也是各干各的,这间府邸好像逐渐成了她的一样。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宁扶蕊收到了钱银,城中流民也有了缓和之势,准备再度出发。
“我送你去开阳郡。”
宁扶蕊看着备好的一应车马,想开口说不必,但她内心实在是不想拒绝。
若是让他送,能省下不少时间跟麻烦。
“……”
察觉到宁扶蕊的纠结,他又开口道:“我不跟着你。”
她妥协了。
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周惟卿心底逐渐漫上苦涩。
她竟连跟都不让他跟着。
宁扶蕊径自忽略了他的黯然神伤,上了马车。
周惟卿派了几个暗卫给她,走的道也不是官道,宁扶蕊得以一路顺遂。
可是走到半路,宁扶蕊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她坐在驿站,恨恨地望着对面桌喝茶的周惟卿。
她到底还是小看了他。
他只是说他不跟着,也没说他自己不能来啊。
察觉到她含恨的目光,周惟卿抿了口茶,神色淡淡:“周某忽然想起了件事,要到丹阳郡去办。”
远处逐渐有骚动传来。
宁扶蕊心下有点惧怕,提了包裹就要走。
流民暴动她已经体会过了,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岭南多山道,马车行驶在陡峭的山道上,宁扶蕊被颠簸得想吐,此时此刻她无比想念高速公路。
不知道后面跟着的那人会怎么样……
身后响起马的嘶鸣声,马蹄步伐紊乱,宁扶蕊心中又是一跳。
他怎么了?
她缓缓探出头去。
山匪的刀有一瞬间晃到了她的眼睛。
暗卫的血从车顶漫下来,有的溅到了她的脸上。
“那里还有个女娘,给我活抓!”
她最后的视野定格在周惟卿的马车被狠狠一踹,车身不稳,直直滚落下山崖。
车中的人生死不明。
“停!”
宁扶蕊想叫停马车,可车夫像没有听见一般,速度愈来愈快。
她再拉开帘子一看,车夫也不见了!
顾不得别的,她赶紧跳上了马,一拉缰绳,马有了人控制,缓缓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跳下车,陡峭的山坡云雾缭绕。
山下的人……
她心里一横,解了车中所有绳子,绑成一条长的,勾在一块石头上,自己顺着绳滑了下去。
手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破了皮,火辣辣的。
周惟卿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刚刚落下的地方几乎没什么坡度。
他浑身被震得生疼,五脏六腑似乎像碎了一般,嗓子一呼一吸间像吞咽了几把刀子。
他静静躺在崖底,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他很清楚,这是濒死的感觉,他快要死了。
不能再陪她到开阳郡了。

周围散落着一堆木头还有破碎的部件,再往北走便又是一片森林。
她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周惟卿。”
她等着他回应。
可惜半天也无人应答。
“……”
她凑近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如游丝一般,似乎再用那么一点点力气,便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周惟卿感觉到有一双颤抖的手轻轻捧着他的两颊。
柔软的指腹带着些力度,擦过他的眼下。
一如两年前那双轻拢在他手背上,替他擦药的那双柔荑。
忽然又想起宁扶蕊说他脏。
他如今应是很脏才对,所以她才会帮他擦脸。
他想说点什么,可嗓子似乎被石子碾过,他挣扎半天,艰难地出声道:
“对……不起……”
擦拭的手一愣,他的颊边似乎落了些清凉的液体。
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他的脸上,却沁入他的心底。
她哭了。
“没事,我们回家。”
宁扶蕊胡乱拭去眼泪,吸吸鼻子,堪堪将他扶起来。
她不高,背起身形颀长的周惟卿有点吃力,他长长的袍角拖曳在地上,携卷起细碎的的小石子,很滑稽。
他缓声说道:“你不必管我……是我自己要跟来的……”
宁扶蕊没理他。
嘴上说得好听,手却不放开她。
“你别睡啊,你不睡,我就跟你说说我的事情。”
周惟卿点点头,他的下巴搁在她的颈肩,喷出的气息有些痒。
“我家住在a省b市cd小区xxxx幢……”
宁扶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从自己上幼儿园开始同他说,一直说到大学,中间时不时穿插一句:
“你还在听吗?”
若他点头,她便继续说。
她算是极为幸运的,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原生家庭,爸爸妈妈都很爱她。
她走着走着,眼前又出现一条山道,弯弯绕绕,像是要通到天上去一般。
她咬咬牙,一步一步地走上山道。
再坚持一下。
她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复开口对他说:
“周惟卿,你要好好爱自己。”
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嗯。”
爱人先爱己。
这是她奉行的原则。
走了半天,她双腿开始打颤,呼吸也愈来愈沉重。
每抬一步,似乎都有千斤的鼎压在她的膝盖上。
“放我下来吧。”
宁扶蕊被他说烦了,假装怒道:“你再说一句我真的就要把你丢下去啦。”
周惟卿在心中都能描摹出她此时娇嗔的模样。
宁扶蕊狡猾,他也不逞多让。
他知道宁扶蕊如今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丢下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胸中一痛,又吐出一口血来。
宁扶蕊真的很想骂人。
“你笑什么?”
“你刚刚哭了。”
宁扶蕊无语:“……”神经病。
到了晚上,她摸到一个崖洞,又望了望崎岖的山道,只要沿着这条道走,应是能走到开阳郡的。
背上的人精神好了很多,在崖洞里休息一晚应该没事。
她身上还有一个火折子,便生了一小簇火。
宁扶蕊堪堪靠在他旁边休息着,山风吹进来让她有点瑟缩。
周惟卿转头,望着小小的发芯,心中甚痒。
他不禁将头靠得近了些。
宁扶蕊侧过身,想避开他身上浓重的血气。
“你身上好脏。”
“嗯。”
他的眸色转暗,手上握着一簇她细软的发丝,堪称病态地想着。
回去以后,他势必要把宁扶蕊关起来。
关在他为她精心搭建的小房子里,每天只能看到他,让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样她便不会走,不会骗人,不会骗他。
脏又如何,脏也只能跟他在一起。
她不能走,她要一直陪着他到死才好。
两个狼狈不堪的人相互依靠在一起,宁扶蕊望着满天繁星,心情有些奇妙,又有些无可奈何。
她承认她对周惟卿心动了。
他的爱很笨拙,又不懂得如何隐藏。
他所有的小心思都于她眼中一览无遗。
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她的手上,宁扶蕊手中兀然多了一样东西。
她的罗盘。
宁扶蕊目光微动,抬眼望着他。
两人的目光交错,又慌乱地闪躲开。
“谢,谢谢你……”
到最后,宁扶蕊实在是累极,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宁扶蕊走得很慢,又因为背着个周惟卿,她走走停停,一连走了几天,才离开山中。
她走在一条荒芜的小道,遥远望着那条长长的流民队伍,眸光微沉。
周惟卿身上的伤需要处理,她需要换点伤药然后再换个推车推着他走。
流民们聚集在一处歇息,大部分都警惕地望着二人。
“请问一下,你们谁家有伤药?”
见他们不答.,她又赶忙说:
“我可以用身上的东西跟你们换。”
此话一出,立刻有些人跃跃欲试地想举手。
这二人通身气质矜贵,一看就不似寻常人家。
特别是那个白衣服的。
宁扶蕊拔下身上的装饰,拿出一点碎银,立刻便有人举起了两个瓶子,她心中一喜。
不一会儿,她便收到了数十瓶伤药。
到最后,她又用身上的银钱换了一辆推车。
可惜没能换到吃的,这个流民队伍最缺的东西便是吃食。
一些老人用泥土混着一些溪水,搅匀了给小朋友喝。
他们自己便直接干啃。
有的小孩土吃多了,脸色暗黄,肚子还鼓鼓的。
宁扶蕊简直不忍心再看。
最令人害怕的是,队伍中有些比较壮实大胆的青年,把目光投向了周惟卿。
宁扶蕊还在替他处理着伤口,还好落下时有车厢作为缓冲,他受到的内伤不多。
血腥味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些流民的眼睛,饿得都发绿了。
处理好之后,身旁只有一把匕首傍身,她不敢闭眼。

夜半时分,等周围的流民都睡下了,宁扶蕊才堪堪阖上眼闭目养神。
忽然听得一些细碎的衣料声,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手中握紧匕首。
模糊的咀嚼声响起,听得她头皮发麻,不禁缓缓朝那个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
“别看。”
周惟卿淡淡的声音响起。
闹饥荒人相食是很普遍的事,但他还是希望她看不见这些残忍的画面。
宁扶蕊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他的目光温温凉凉,却没有几分笑意。
宁扶蕊目光闪烁,朝周惟卿靠近了些,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问道:“你饿了吗?”
见他愣着不答话,宁扶蕊笑笑,伸进衣服内层口袋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
还好她从车里下来时顺手拿了点吃的。
虽然不顶饿,但起码可以补充点能量。
这两日她一直舍不得吃,如今看到周惟卿才想起来。
打开油纸,里面放有几块已经失去卖相的云片糕。
她眼睫扑闪,神色自然地拿了一片便递到他的唇边。
嘴唇触碰到柔软的糕点与微凉的指尖,周惟卿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似是怕他不喜欢,宁扶蕊又赶紧道:
“你吃呀,甜的。”
他喉结轻动,忍不住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舌尖漫上细软的甜腻,带着点花香,很好吃。
宁扶蕊又将剩下的云片糕继续递给他。
他侧过头,心中颤栗,很快又变得一片柔软。
“我饱了,你吃吧。”
宁扶蕊眨眨眼,不客气地将剩下的全吃了。
这边周惟卿仔细听着,远处的咀嚼声消失了,那些流民应该解决完毕了。
如此过了两天,周惟卿又发了高烧,醒来的时间很少,一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
宁扶蕊跟着的流民队伍碰到了另一队流民。
另一队的流民大部分精神萎缩,身上覆盖着小小的红点,似乎是生病了。
两队人不一会儿便因为贪婪对方的物资,相互争夺了起来。
宁芙蕊跟在队伍末尾,暂时没人注意到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老鼠的气味。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人的包裹被人撕烂了,掉出几只死状凄惨,身上还凝着血的老鼠。
一群人上前哄抢着。
有的受不了这种气味的,便边吃边吐。
宁芙蕊顿时面如菜色,再看下去她也要吐了。
古代卫生条件差,疫病传染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赶紧推着周惟卿悄悄远离了人群。
未曾想那便的队伍里有人眼尖地看到了车上的药瓶,又全都跑过来追在她身后。
还好她有点武功基础,步伐极快,大部分人都拖着病体,追不上她。
她发誓,跟宁晁习武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裙子太长实在碍事,宁芙蕊想也没想,直接上手一撕。
旁边有人饿虎扑食般朝她扑过来,身上被刮了几道伤痕,她咬咬牙,心无旁骛地疾驰着。
这些流浪久了的人光拼体力根本拼不过她,很快,身后的骚动声渐渐隐去,前面终于显现出一个城池的轮廓。
甩开了流民,宁芙蕊双手脱了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家的心情于此时达到顶峰。
定下心来一看,腿上的抓痕触目惊心,她装的水还剩一点点,便赶紧又拿了帕子沾了水去擦拭血迹。
希望她自己没事。
想起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流民们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人性中的贪婪无知一概暴露无遗,既可怜又可恨。
她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步履维艰地推着周惟卿朝着开阳郡城门的方向走。
似乎是怕流民侵扰,厚重的城门紧闭着。
她叩了好几声,大门开了一个缝隙,探出一个守卫的头来。
这个时候,为了能顺利进城,只有......
她拿出了自己仅剩的一点钱银。
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了就赚不回来了。
一张银票明晃晃地在守城侍卫的眼前晃着。
侍卫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拿过银票,悄悄将门缝又开大了一点。
宁芙蕊顺利进城了。
眼看还剩大半日的时间,她准备先支个摊子把刚刚的支出赚回来。
这样晚上就能去找城里的郎中看周惟卿的病了。
而且她被抓伤了,自己也还要看。
开阳郡并无灾荒的趋势,大街小巷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她来到城中勾栏区,各式商铺林立,也有几位同行在街道两旁替人算着八卦。
她满意地选了个位置,支起了风水摊子。
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看向身旁的周惟卿,脑中灵光一闪,摊子已经支起来了,那便要物尽其用。
她又给周惟卿的大半边脸盖了块布,小心翼翼给他取下了头上的冠,扯了一块木板子,上面写上“可怜孤孀、八十老母要治病”等字样。
八十老母被她这一连串的动静闹醒了,呆呆地望着那块板子:“......”
宁芙蕊朝他讪讪一笑:“咱们得先打一下配合战。”
周惟卿不语,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的摊位。
众人一时见她衣着阑珊,刚死了丈夫,身边还有个病着的八十老母,心中怜悯更甚,便都来光顾她的生意。
赚够了钱,宁芙蕊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家医馆。
大夫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这位郎君皮肉结实,稍养一段时间便好,”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继续道,“可娘子你......”
说罢,他欲言又止地指了指她被抓的地方,摇了摇头:
“这几个月还是莫要出门为好。”
宁扶蕊抿着嘴,脸色不虞。
几个月不出门那她还怎么找阵眼,等着阵眼自己来找上门吗?
也不知道赵褚林知不知道梧桐村的消息,若他真反应过来了,到时候她再想破坏阵眼可就难了。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我不能不出门的。”
大夫沉吟几许,用手指摆了一个数。
“三十两?”
大夫摇摇头。
“三百两?”
大夫继续摇摇头。
宁扶蕊咂舌,三千两,她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
将她整个卦铺卖了也没这么多啊。
“不是我乱开价,而是这药引及其珍贵难求,数百年才能有上一棵!”
“我家祖祖辈辈牺牲无数心力人力,这么多年也只求得两棵!”
宁扶蕊:“......你待我想想办法。”
大夫点点头,朝她和蔼地笑笑,道:“不若先把这几副药拿回去喝了罢。”

宁扶蕊找了间客舍,因着两间房费用太高,她便折中开了一间有隔断的房子。
安顿好周惟卿,宁芙蕊累极了,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隔断的另一边,周惟卿因为在医馆喝了药,此时已好了许多,至少能下地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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