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云舟颇为愁苦地长叹了一声,但看着为难的底下人,只得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着人去凤梧宫把我的针线匣子拿来。”
张尚宫得了吩咐,立刻出去了。
萧铮回来得很快,宫人们见他进来,立刻将备好的午膳布上。
云舟是有些饿了,吃得比平时多些,萧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吃东西吃得香便会觉得心情甚好。
云舟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打岔道:“为什么不让我回凤梧宫去?”
萧铮回答:“不是说了留在这一起用午膳?”
“什么午膳用三日?你那心思是想用午膳吗?”
话头在这里停住了。
萧铮似笑非笑,一本正经道:“皇后觉得我要做什么,不如说来听听?说的对有赏。”
云舟瞥他一眼:“谁要你的赏?”
调笑了几句,萧铮忽然正色,说道: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着急,你的哥哥们在南兹内斗起来了,太子事败和三皇子一起逃窜出去,目前逃到了何处还不知道,现在在南兹称王的是你的二哥。”
“我二哥?怎么会?”云舟十分诧异,“我二哥一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人。”
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几个哥哥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变得那么彻底?
不可避免的,云舟向萧铮投去怀疑的目光。
萧铮连忙解释:“你不要这么看我,此事与我可没有丁点关系,我刚刚得到消息也很惊讶,我以为他们就算内斗也是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你二哥夺位是我也没想到的。”
云舟看萧铮的神情确实非常无辜,不似有假,便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正好,文书房宦官此时来回话,之前几次萧铮假意留宿双鸢阁,文书房的人都是私下略记一笔,现在云舟是皇后了,头一回正式侍寝的记档要来向她回话。
第65章 、绮梦
云舟扫了一眼文书房宦官的托盘里那本红色封皮的本子, 知道里头大约都记了些什么。
哪一天,由谁为皇帝侍寝,宿在何处, 几时去的,何时结束,甚至有没有传过御医, 记的十分详细。
一切都是从祖宗那里传下来的规矩, 为的是保证皇家血脉的正统和健康。
过去, 她的父皇在时,她经常看见文书房的人,拿着这红色的小本子, 跟在春恩车的后头, 但那时她是公主, 从不觉得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嫁给一个皇帝。
云舟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萧铮补了一句:“都去外边候着, 别扰朕的清静。”
宫人们都应声退出了。
其实, 这对伺候皇帝的人来说是大福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实非虚言,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站得不对可能都得挨几棍子, 这些宫人巴不得皇帝天天如此黏着皇后娘娘, 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不伺候就没错处, 自然少挨不少罚。
人都出去了, 萧铮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云舟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萧铮道:“我笑这做帝后也有些麻烦的地方。”
云舟睨这罪魁祸首一眼:“所以说,你瞧瞧,你当初非要把我绑在身边让我当皇后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萧铮闻言,剑眉一挑,捏住她的下巴,威胁似地眯了眯眼睛:
“皇后这意思,不如当初嫁给刘家三郎或者萧锐潇洒些?”
云舟也不躲,就着他的手昂起头来,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气他道:“可不是吗。”
萧铮手上紧了紧,磨牙道:“皇后真是口出狂言。”
说完,不等云舟接话,先凑过来在她那气人的小嘴上啄了一下,欲再吻去,那娇软香甜的皇后娘娘拿手帕子捂住了他的嘴。
“大白天的,陛下要干什么?难道还要让那文书房的宦官来记上一笔不成?”
这话说完,自己觉得十分好笑,便自顾自笑了一阵。
萧铮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就笑吧,看还能笑几个时辰?小心朕罚你给朕生十个龙子。”
这不过是萧铮玩笑之语,但触动起云舟的顾虑来。
如今自己看似身居皇后之位有了无上荣宠,太后也暂时偃旗息鼓,但一旦她立刻怀上皇嗣,万一诞下一个儿子,魏臣为了自己的利益必然要建议萧铮早立太子,那时候宁和宫那边是什么样的态度就未可知了,所以她现在还不适合冒进,总要先把位子坐稳,再观察一下太后的态度,以免矛盾激化,再发生一次围场那样的事情,皇帝再偏向她,也未必事事防得住。
太后屡次表示要把她生下的孩子抱去宁和宫养的话她还记得清楚。
萧铮本以为云舟会羞涩地呛他想得美,然而低头瞧见自己的小皇后烟眉深锁。
“怎么了?”他问了一声,又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兴许是吓到她了,“怎么?害怕了?”
云舟顺势道:“嗯……”
萧铮道:“你不用害怕,你若有孕,我把整个御医院给你搬到凤梧宫去。”
云舟神情不见转安,她忧虑地拽着萧铮的衣袖:“过两年吧,好歹待我将这皇后做好了,保护得了我的孩子,再叫他来到世上啊……”
她的语气有些期期艾艾的,萧铮知道她是一个没有稳固母族的皇后,她最大的倚仗就是自己,但偏偏自己的母亲又与之不相和,她每行一步,不得不考虑良多。
“可是皇后两年不能诞下皇嗣,会为人诟病,对你不利。”萧铮道。
云舟道:“先大君国丧,立后是国体耽误不得,但陛下三年内纳后宫妃嫔是不行的,我虽生不出,但也没有旁人可以生,诟病也是有限的。”
萧铮听完不知为什么笑起来:“你这个鬼东西,很会打算盘啊,将我安排的明明白白。”?0?1l?2?5у
“行不行?”云舟摇着他的袖子撒娇。
最后萧铮只得无奈道:“先问问御医吧。”
说完叫进徐勿来,吩咐道:“去御医院传御医,记着,悄悄带人来,别留痕迹,此回不为看病,只是问些事情。”
徐勿领命去了,过了一会领了一名姓袁的御医进来。
那御医听闻皇后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询问避子之法,也是奇事,但还是小心回答。
要避子,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同房,但御医哪敢说这个,且云舟自己也需要和萧铮维系亲厚的夫妻感情,自然也不能将他关在凤梧宫外。
其次便是女子喝避子汤,但这种药喝久了伤身,等想要皇子的时候,身体恐难有孕了。
云舟犯了愁,在帘子后头咬着嘴唇,眉头越皱越深。
袁御医瞧着皇后似乎情绪不好,有些紧张,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一法,刚要脱口而出又偷瞧了一眼皇帝,又咽了回去。
然而这一犹豫被萧铮捕捉到了:“有法子就说,不必顾虑。”
袁御医便道:“微臣听过一个方子,有避子之效,但需要男女两人同时服用,这样药性不像寻常避子汤伤身,又能有一样的效果,但陛下龙体贵重,微臣不建议……”
“有法子不早说,吞吞吐吐。”萧铮一甩手,“以后你就负责亲自煎药,亲自来送,不得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太后那里,明白了?”
袁御医来不及震惊皇帝的选择,赶忙应承道:“陛下放心。”
那袁御医走了,萧铮才捏住云舟的脸,道:“这回高兴了?以后拉着我陪你喝苦药汤子。”
云舟心里有些感动,柔顺地靠在他的肩头:“这不是有难同当吗?”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云舟躺在萧铮的怀抱里,枕着他的胳膊。
其实她很喜欢这样蜷缩在萧铮的怀抱里,觉得很温暖安全,只是萧铮不给她多少安生时候。
萧铮隔着寝衣,在她的身上撩来撩去,脑子里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来。
他说:“我将你送给萧锐之后,非常后悔,后悔到做梦都是你和萧锐浓情蜜意的样子。”
云舟瞪大了眼睛,好奇道:“我和萧锐?”
萧铮不讲道理的捏捏云舟柔嫩的脸蛋:“还敢问?”
顿了顿又道:“不过后来梦到的就都是我和你。”
云舟心道,原来萧铮这样的人,也会梦见女人呢……
“梦见什么?”
萧铮坏笑道:“我给你讲讲?”
云舟道:“讲讲梦里我和萧锐怎么了?”
“暮云舟,作死是不是?”
“别……讲讲我和你还不行吗……”
萧铮早过弱冠之年,气血方刚,正当壮年,又怎么会没有做过香/艳的美梦?
他当真把自己的那些梦贴着云舟的耳朵细细讲来,然后得寸进尺,试图在她身上实践一番。
云舟一做出和梦里不一样的反应,他还要不满地怪罪:
“你在梦里可不是这样的……”
云舟还嘴道:“你那梦里可不是我,八成是让什么狐狸精入了梦,陛下还不快找个巫医来看看,去去邪祟,莫被吸干了阳气。”
说着,趁着萧铮一个不注意,拢住衣襟,从他身/下溜下了床,往寝殿另一头跑。
门外的内侍忍不住对文书房宦官使了个眼色:
“公公今天辛苦,又得熬半夜。”
云舟没跑几步,就被萧铮捉住了。
萧铮之前总是喜欢单手拎她,但现在也懂得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打横抱了,撂在桌案上头,两臂拦在案沿,令怀里不安分的小东西再无处可逃。
云舟呼呼地喘着气:“堂堂皇帝陛下,就会欺负弱女子。”
萧铮觉得冤枉极了,问道:“我何时欺负过你?”
“你拿你梦里的狐狸精和我比,还不算欺负人?”
其实早在萧铮十几岁第一次见过她以后,他的梦里就有了那么一个模糊的形象。
温柔的,顺从的,乖巧听话,任他予取予求。
第二天之后,梦会淡忘,他又一心投入战场,也从未特意留心过梦里的女子可能是谁。
直到有一次,他在一个出征的雨夜,清晰的梦见自己和一个女子在承天殿无人的雨廊下痴缠在一起,那女子低低的呜咽,叫他:“世子殿下。”
那一晚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只见过两次的大魏公主有着怎样的欲望。?0?3|?0?2У
但是,梦里的云舟只是他单方面的想象。
眼下这个真正的暮云舟,比梦里那个只会承欢的单调形象鲜活太多。
她是金尊玉贵的帝女,从小被母亲呵护长大,十分娇气,动不动就委委屈屈地抱怨,不愿意配合他,说上两句就要伶牙俐齿地顶嘴,虽然最终还是要被他压迫的手段征服,但从来不吝于反抗。
就比如现在,她困在他的怀中,明知道逃不脱,还是要和他斗嘴。
萧铮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喜欢她娇滴滴地嗔怪,喜欢她由抗拒到服从,然后睡醒一觉之后依然不服。
就像他初见她时一样,他是人人可以踩两脚的落魄的世子,而她是从云端屈尊俯身的高贵公主。
他对她曾经是仰望着的,第一眼是仰望,就一辈子都是仰望。
他觉得这世间什么珠宝绫罗都配不上她,要说人间有不世出的珍宝,那就只有慕云舟本人。
萧铮嗅着她发间甜蜜的香气,哑声道:
“我梦里的女人就是你这个妖精,还要狡辩。”
“你可真是不讲道理,你干嘛?把手拿开!”
“我得找找你这妖精的尾巴在哪…”
作者有话说:
回看前边改成意识流的洞房我真的笑了……啥玩意……感谢在2023-01-07 23:59:59~2023-01-08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6章 、脱兔
白日里那些来奏事的臣子, 萧铮在亲见了一日后,次日就打发徐勿去,一大早候在承天殿门口, 将那些朝臣的折子全收上来转送到昊天宫。h?3?8?0?0?0?8
一开始,几名大臣是不同意的,要求要面见陛下, 但徐勿就杵在那里不动, 没有要去传话的意思, 大臣们也不走,僵持在那里,后来没法子, 萧铮又承诺了所有折子当晚就批复出去, 众臣也就只得罢了。?0?3?3?4?2?5?0?8
这几摞折子, 由徐勿领着小内侍门搬回了昊天宫寝殿,但皇帝和皇后没起, 徐勿就将拂尘一摆,叫人不许出声, 在外头侯着。
云舟其实醒得不晚, 天色刚亮时她就要起来叫人梳洗, 萧铮偏不让, 硬是裹住她在昏暗的床榻里又躺了一个多时辰。
后来折子送进来, 萧铮也没起, 干脆半卧在榻上先粗略看了一遍。
云舟头发也没梳, 一头青丝尽数散着, 坐在一旁缝着一个红色荷包, 已经缝出了形状来。
萧铮从折子里抬起头, 顺手揽住她的腰, 柔声问道:“缝了一上午了,眼睛不累么?”
床帘只掀开一半,榻上光线不太好,经这一提醒,云舟是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于是把针线放下,揉了揉眼睛。
萧铮看她那惹人怜惜的模样,将她揽在腿上让她躺着。
云舟枕在萧铮的膝头,流瀑似的黑发从肩头滑落下来,铺在萧铮的面前。
正应了那句诗。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蜿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萧铮拾起那个红缎子的荷包,问她:“这是绣给谁的?”
云舟懒懒地说道:“你非要结的发,总得有个地方安放才好啊。”
如此云舟被困在榻上到下午,好歹终于起来梳洗了。
她到桌边坐着,借着窗外的好天光做针线,萧铮把折子都看过,正执笔在案头细思批复的措辞。
各自忙着各自的,虽不说话,倒也别有一番宁静的趣味。
只是云舟坐久了,觉得隐隐有些腰酸。
她的腰本来也没有这样容易酸,想着,蹙起眉来幽怨地瞥一眼萧铮。
这必是要怪他,昨夜胡言乱语,非说她是妖精,一会找尾巴,一会找翅膀,不过找着借口将人翻来调去的磋磨。
再一看他这会御笔朱批时端出的一身正气,此人着实是衣冠禽兽,骗人颇深。
她瞪得久了,萧铮有所察觉,也向她投来一眼。
云舟赶紧躲开目光。
就这样,用了晚膳,云舟在窗口透气,看着天色渐渐暗透,心里头直打鼓。
好在,老天爷也知道她心里所想,就在要卸妆沐浴之前,小钗急急地来禀报,说是凤梧宫那头有个毛手毛脚的小宫女将寝殿里的灯油洒了些,没有及时擦去,后来晚上掌灯的宫女没瞧见,点火的时候引燃了外头的油,烧了一片纱帐,好在此时已经泼灭了。
云舟听了这从狼窝脱身的好机会,哪能放过,当即起身:“我得回去看看。”
萧铮在此时唤她:“旎旎……”
云舟偷瞟他一眼,只恍若未闻,催着小钗:“这么大的事,我必须亲自瞧瞧,摆驾凤梧宫,快。”
嘴上说着,脚步也不停,一溜烟地跑了。
萧铮独自望着砚台里用尽的墨迹,笑道:“不过想叫你研个墨,逃的比兔子还快。”
云舟出了昊天宫,直到上了凤辇,还频频回望,一副惊心动魄的样子,仿佛后头有狼追她似的。
随行的宫女心里纳罕,觉得这位娘娘胆子忒小,凤梧宫里的火早扑灭了,怎么吓成这样……
回了凤梧宫,鼻端果然有隐隐约约的烧焦味道,那两个犯事的小宫女正在门外跪着等候发落,见惊动了去侍寝的皇后娘娘,知道定是要重罚,吓地低匐在地,瑟瑟发抖。
春锦上前来请罪:“娘娘恕罪,都是春锦管束不利,没把这等笨手笨脚的东西教好,请娘娘治罪!”
云舟坐在厅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想了想道:“走水可不是小事,这一次是扑灭了,若火势大了,岂止是凤梧宫遭殃,损失的财物不提,陛下刚刚登基,后宫就起火,传出去叫人做了文章就是大事了。”
春锦沉默不语,两个小宫女更是绝望起来。
云舟默了一会道:“于尚宫留下,两个犯事的出去等候发落。”
两个小宫女退下,春锦紧张地有些不敢抬头,云舟做宫女时,脾气是很好的,如今做了皇后,遇上事,又不知如何,春锦心中没底。
云舟叫小钗上了两盏茶来,小钗亲手端了给春锦,春锦道:“奴婢有罪在身,不敢领受。”
“起来说话吧,也喝口水。”云舟不似刚才那样的严肃样子了,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喝了一口热茶道:
“本宫知道你是个妥帖的,要么薛尚宫也不会把你挑过来,但自个做宫女时谨慎仔细和御下不同,毕竟这么大一个凤梧宫,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你也是才升任一宫掌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谈不上治罪这么严重,关起门来只有自己人,我便不与你说虚的,这宫中的人事安排,你得琢磨着改,把合适的人安在合适的地。”
春锦大着胆子抬起头,瞧见云舟神色颇为和颜悦色,心下松了松,顿觉方才紧张的口中发干,将那茶水喝了一口,道:“谢娘娘宽仁。”
云舟将茶盏放下,托腮坐着,想了想说道:“这火烛的事情看着不大,极重要的,非极细心的人不能胜任,但也不需要有多大能耐,你明天到各处偏殿查一遍,专找那种平时无人的冷清殿阁,看有没有收拾的极干净的,将那洒扫的宫女调派过来掌管灯烛,这种人做事都是骨子里就细致的。”
春锦应承了,又问道:“那门外那两个娘娘要怎么处置她们?”
云舟垂眸:“犯这种错,得给她们个教训……”
春锦从内殿里出来,脸色铁青。
那两个宫女犯了低等错误,春锦自觉面上无光,又想起皇后刚才的话,冷着脸狠狠道:“你们两个,日子是到头了。”
两个小宫女一听,吓地瘫软在地上,听春锦又道:“娘娘叫今晚就送你们去慎刑司发落了,走吧。”
春锦领着两个内监压着人往慎刑司去,到了慎刑司的门口,春锦停住了脚步,只见里头抬出来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女。
春锦蹙眉道:“这回去还有命吗?”
一个内监道:“不死也是半条命,这是宁和宫的宫女,我之前见过一次。”
春锦低头:“你们两个瞧见没?做个心理准备,先挨个三十棍子吧。”
那两个小宫女登时大哭起来:“于姑姑,饶命啊,求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犯这样的错,奴婢自个吊死,求于姑姑和皇后娘娘求情,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春锦见她们当真害怕了,露出一点笑容来,说道:“皇后娘娘体谅你们年龄小,又是初犯,说你们要是真知道错了,能改就把三十棍改成五棍,饶了你们的性命。”
那两个宫女闻言,眼睛登时亮起来,一下拽住春锦的裙摆,涕泪横流,眼泪比方才还多。
春锦将裙子拽出来:“亏得娘娘宽仁,换做太后娘娘,有你们好受的。”
那两个宫女进去各领了五棍子,揉着屁/股走出来,有股子劫后重生般的庆幸。
“多亏是在凤梧宫,瞧刚才宁和宫出来那宫女,打成什么样子了,真是可怜。”
“宁和宫一向那么严的,这么看咱们皇后娘娘是活菩萨了。”
慎刑司的门里有一位宫人冷冷的听着那二人的对话,对一旁的内监道:“听见没,还是皇后会做人,太后娘娘都叫她们凤梧宫编排成吃人的猛兽了。”
寝殿里,云舟见了自己的床榻,觉得亲的不得了,忍不住在上头滚了一圈。
小钗少见自己家公主这种没形象的样子,忍不住笑问:
“娘娘,昊天宫的榻没有咱们凤梧宫的好吗?”
云舟支起身子:“你不懂,昊天宫的榻再好,两个人睡,也实在挤的慌。”
况且有些人也不让她好好睡啊。
小钗觉得这话有理,一样的榻,两个人肯定挤些,何况皇帝陛下又人高马大的,那胳膊腿一抡,肯定得挤坏了小鸡仔似的娘娘。
但她还是学着宫里老嬷嬷的样子劝道:“纵是挤些,也是陛下的垂爱啊,等陛下过几年充实后宫,和别人挤去了,娘娘又该心里发酸了。”
云舟刚才那股打滚的欢畅劲叫小钗这句话给说没了,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她侧过脸道:“他愿意和谁挤就去和谁挤,关我什么事呢,我才懒得发酸呢。”
主仆俩说着闲话,外头忽然有昊天宫的人来传话。
“陛下说,墨用完了,叫娘娘处理完了这头,回去研墨。”
云舟道:“昊天宫里何时缺了会研墨的人,你去回,说我累了,不去。”
那宫人又回道:“陛下还说了,娘娘多半不肯来,您若不去就打发小钗姑娘去一趟。”
“我去研墨?”小钗奇道。
云舟不知道萧铮搞什么名堂,遂吩咐道:“小钗你去,陛下的话,一五一十回给我。”
小钗去了昊天宫,不一会回来,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盖着一块绸缎。
“陛下叫我把这个给娘娘拿回来,还不许任何人看,说必须拿回来给娘娘亲瞧。”
云舟纳闷,将那绸缎掀开来,主仆俩都目瞪口呆。
托盘里,是云舟遗落在昊天宫的肚兜,上头绣着一对小兔子,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舟字。
昨夜,萧铮把她衣裳解了,因着肚兜上绳子多,他嫌她老推来推去的,干脆将她两个手腕用这东西绑了按住。
她早上换新的衣裳,不知这一件怎么没被宫人收走。
云舟将那肚兜夺了,气得往榻里一甩:“他这人……”
这回连小钗都觉得奇怪了,壮着胆子说道:
“娘娘,我怎么觉得,咱们陛下,不像看着那么正经……”
云舟拿帕子掩着嘴,觉得小钗可算有些懂她了。
“看看,连你都瞧出来了,他不正经!”
作者有话说:
文中诗句引用《子夜歌》
第67章 、送灯
昊天宫中, 白日里的一摞折子都送了出去,萧铮亲自研了墨,还在案头执笔, 是在画画。
那上好的洒金纸上画了两只小兔子。
萧铮很少画画,上一次是给云舟的鞋子画桃花,这一回是画她肚兜上的两只兔子。
他画好了兔子的轮廓, 换了朱砂笔, 最后画兔点睛, 自己瞧了瞧,颇为满意,然后召过人来, 让人将画送去了广储司。
徐勿亲自拿着那画往广储司走, 迎面碰上个身影, 已经避之不及,只得迎上去笑着打招呼:
“师父, 您老安好?”
迎面过来的是宫中的掌事大太监——徐良。
徐勿是他在北燕一手带出来的,名字都是他给改的, 和一群同辈小太监都跟他姓徐。
如今小太监们长大了, 最有出息的一个就是徐勿, 在萧铮面前很得脸, 但是徐良见了他, 面上没有高兴的表情, 面对徐勿的殷勤招呼, 只是冷哼一声道:“我眼瞧着你回身要躲我, 做这谄媚脸子给谁看?皇帝陛下看得, 我这老东西可是不配。”?0?8?0?2?0?5?0?7
徐勿忙陪笑道:“师父您这是哪的话, 我怎么会躲您呢, 是陛下叫我办差,我寻思抄个近路,见师父您过来了,这不赶紧来请安。”
徐良很是仔细瞧了瞧他,阴阳怪气道:“徐勿啊,我瞧你是越长越像那魏人呢。”
徐勿是北燕人,但他跟在萧铮身边,萧铮要抬魏人地位,娶魏人皇后,他长伴君侧,敢有一丝偏向北燕派恐怕都活不到今天,因此他刻意和太后那边的人,包括徐良都保持距离,看见了都绕着走。
他这个位置注定是里外不是人,不过也无妨,皇帝觉得他是个人就行,只是像今天这样和徐良迎面碰上,少不了一些尴尬。
但徐勿嘴甜,只管笑着道:“师父,我今日着人在住处炖了一坛好肘子,到了中午,必已经软烂适口,正是师父您下酒的最爱,想着给您送去孝敬您呢。”
徐良也知道徐勿必须为皇帝马首是瞻,也不往深了说,见他此刻低服做小,心里也平衡些,便道:“别怪师父脾气差,只是最近诸事不顺,师父我以后怕要仰仗你才能吃口肉呢。”
徐勿大概知道他是暗指什么。
薛采仪升了总领尚宫之后,与徐良算是平起平坐,她刚一上任就查起了尚宫局的账目,按说,尚宫局的事和徐良无关,但之前因着中宫无主,一直是太后在管理后宫,宫中无论宫女太监都从手上的活计里抠些油水巴结孝敬给徐良。
可如今凤印有了新主人,薛采仪又是和皇后一条心,她上来把规矩的绳子一勒,那些给徐良的孝敬钱就缩了水了,所以徐良才在这说自己吃不上肉了。
徐勿只是装傻:“师父对我们这么好,那兄弟们都排队孝敬,您定是看不上徒弟这口肉,但这是徒弟孝心,您不能不让送,炖好了我就给您送去。”
徐勿奉承完毕,和徐良分开,往广储司去了,徐良反身回了住处。
到了晌午,徒弟的炖肘子果然送了过来,炖得着实是好,一开坛盖,香味四溢,徐良刚要动筷,听见外边清脆一声:“徐老爹,是什么这么香啊?”
进门来的正是荻珠,她拿着一小坛桑葚酒:“太后娘娘叫我赏您的。”
荻珠是徐良瞧着成长起来的,伺候太后的大宫女管他叫一声老爹,他十分受用,谦虚道:“太后哪里有功夫想着我这低贱人,定是荻珠丫头你给我留的。”
荻珠笑着看一眼桌上的炖肉,道:“呦,这是哪个好徒弟孝敬您的,配这酒倒正好。”
徐良哼一声:“徐勿那六亲不认的臭小子。”
荻珠道:“老爹也别怪他,他都是顺着陛下的意思,陛下这会叫那魏女迷昏了头,听她的话提了个魏人总领尚宫,徐勿哪敢逆着皇帝行事,和咱们亲近呢?”
薛采仪严管尚宫局,荻珠少不得受影响,不知碍着她多少好处,正恨得牙痒痒,此时提起来,面色很不郁:
“薛采仪不过是靠着皇后对陛下的狐媚术,花无百日红,等国丧一过,太后做主,选一批新的美人进来,一个没根基的皇后能坐的了几天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