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曜发现他两眼放空,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又走神,到底要不要听我说话呀?”
姜明回神,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阳煦山立,还人如其名,你是阳吗?”
姜曜怪怪地瞥他,“我的小名就是这个意思,我问过爷爷的。”
姜明却笑,“我是说名字,你不是曜吗?日出有曜才是你。”
姜曜的脸皱在一起,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你想说什么……不,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哥哥你跑题了!”
姜明耸耸肩,不再笑了。
妹妹是有钻研精神的人,天生搞研究的料子,最喜欢问为什么和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在这个对姜明来说很重要的问题上,她却如此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比姜衡一都傲。
没过多久,林开就来敲门了。
“出来,该去看祭台了。”
姜曜应了一声,给姜明拿上短棍。
两人出门正撞上拿了两顶草帽过来的建雄,后者看着身残志坚的姜明惊愕道:“姜明兄弟你也去啊,我还想着你腿伤了肯定得在房间里休息呢。”
姜明哪儿敢一个人待着,忙道:“那我也不能白来不是,我妹妹扶着我慢点走就是了。”
他们说话间林开拿了一个草帽扣在头上,挡住毒辣的太阳。
“走吧,迫不及待了。”
一句话让建雄立刻吞回要跟姜明说的话,手指捻了捻草帽边,把系绳发黄的草帽交给姜曜,匆匆道:“那走吧,家里没草帽了,等会儿到邻居家借一顶。”
祭台位于永恒村的正中心,正圆形,离地高一米,台阶与石台融为一体,圆周上等间距耸立九根三米高的石柱,正中一根木质凌霄柱足有十米高,远观便气势恢宏,与永恒村的破落格格不入。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金老大问。
老村长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也不急看,晚上我们点了火会更好看。”
玩家们可不在乎什么好看不好看,这里可是祭台,献祭的那个祭台,看看有没有什么玄机更重要。
姜曜匆匆扫了一览无余的祭台一眼,便偷偷把目光放在台下的村民身上。
他们无一不眉眼含笑,疲惫的面容下暗藏着轻松的窃喜,眸光宛如猫见了耗子似的炙热。
“嗯?那是什么?”
有人伸手一指,遥遥挥向祭台前方一片树林掩映后露出的飞檐一角。
虽然只能看见一小部分,但已经显露出和这祭台如出一辙的风格和气势,很难让人忽略。
老村长眯起眼睛凝视他所指的方向,踏在地面上的脚轻轻踏了一下,“庙,供奉着我们的族神沙蒂卡,这个祭台就是为沙蒂卡女神垒造的。”
新的线索出现了。
“族神?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老村长依然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爽快地让人带他们过去。
沙蒂卡庙的飞檐和村口的大会堂有几分相似,但更气派隆重,檐角层层翘起,宛若金钩,墙面红漆鲜艳,新刷般夺目。无论是沙蒂卡庙还是沙蒂卡的祭台,都像是整个永恒村的精血所在,是这即将干涸之地的最后一汪清泉。
姜曜莫名觉得脊背寒凉,那头众人已经在村民带领下进去了。
沙蒂卡庙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例子,内部的精致比外过之而无不及,雕梁画栋,金炉红烛,香火不绝。
正中的神女像高约三米,眉眼秾丽俯视众生,明艳有余,却没有什么慈悲相,甚至有种魔化的诡异感。
姜曜低下头,前一秒还因气温倍感燥热的身体此刻阴寒无比,脚下的影子似乎都蜷缩了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族神沙蒂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后的族长幽幽出声,“一千二百年前,多亏她的庇佑,我们一族才得以保存,并且绵延至今。”
姜曜回头看他。
年迈苍老的脸上似悲似喜,神情恭顺,语气感激,似乎完全符合一个信徒面对其信仰该有的姿态,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村长,这座庙是一千二百年前建的吗?”
村长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是啊,即便是一千多年前的建筑,也并不破旧对吧?这就是沙蒂卡的神力。”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世代供奉着沙蒂卡,祖祖辈辈无数代,香火不断,却从来没有对庙宇进行修葺,因为真的不需要。”
他说的很缓很慢,眼睛直直盯着神像,“除非永恒村消亡,否则沙蒂卡永远美丽如新。”
细细的战栗感爬上肌肤,鸡皮疙瘩集体敬礼,姜曜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看向香炉上飘浮的袅袅青烟。
烟火背后,沙蒂卡面无表情,居高临下。
众人没有在沙蒂卡庙待太久,怀揣着一肚子心事被村民带往新的观景地点。
半山腰上风景秀丽,树木奇石各有看点,最后在一条欢快奔流的山溪旁停留最久,悠闲纳凉。
直到欣赏完山间落日,才准备返程。
永恒村是极为落后的,信号几乎没有,据说电话也只在村长家有一只,电都是几年前刚通的。
因此比起灯具,他们更适应火光,还没走到摆饭的大会堂,熊熊燃烧的篝火便将大半边天都染红了,大会堂中的点灯光微渺如萤火,竟显得不起眼了。
距离拉近些后,浓郁的肉香和酒香一同袭来。
准备饭菜的女人们穿行期间,火光映红了脸庞,照出大腹便便的侧影。
六个女人,五个怀有身孕,还有一个肚皮垂落,俨然是刚生产完的样子。
姜曜顿住脚步,猛然惊觉进村后的异样在哪儿。
这是她进村后,第一次见到女性!
“爷爷!”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从火光中跑出来,一阵风似的抱住村长,紧紧抓住他的裤腿,依恋地靠着他。
村长慈祥地应了一声,摸摸孩子的脑袋,把他往怀里重重搂了搂。
姜曜看着这爷孙俩,心中又是一惊。
放眼望去,永恒村出现的二十个人中,二三十岁的男性青年有十二个,女性六个,老人一个,孩子一个。
一个刚来就产生了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这太可怕了。
第29章 背叛者勋章(3)黑化进度60%
火堆里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 偶有一朵两朵零星的火花跳出火坑,骤然熄灭在漆黑的夜色里。
今晚无星无月,火光照亮的永恒村陷在黑暗群山的怀抱里, 热闹非凡。
直接架在火堆上的烤肉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香味, 村民亲自进山打的野味肥瘦相间,油脂度刚刚好, 一口要下去满口肉汁, 美味至极。
酒是村民自酿的青梅酒,口味略酸,正解油腻。
姜曜舔了一口,便放下不喝了。
“这酒好,喝了睡得香,第二天头不痛, 小姑娘也可以喝!”建雄不依, 端起她放下的酒杯往她手里塞, “喝,酒水不要钱, 多喝点!”
她都被劝酒了, 其他人更是受到猛烈数倍的攻势, 村民们红光满面,做出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势。
今晚势必要发生些什么了。
玩家们心知肚明,索性装出豪放的样子, 大口倒酒,从嘴巴边上漏掉一大半。
如此干上几大碗, 再做出醉熏熏的样子, 就显得真实了。
“不行了不行了, 不能再喝了……”
姜曜喝酒上脸, 沾沾唇的分量就红了脸,再扶着脑袋喊一句头疼,谁都劝不动了。
她踉踉跄跄要扶起姜明,“回去睡觉吧,我哥哥腿还伤着,不能喝太多酒的……”
村民们相互对视一眼,看着这东倒西歪的客人们,放下酒杯,把他们分散带到原本安排好的屋子。
建雄家算是离大会堂最远的一间了,两三个小伙子分别扶着姜明和林开,任姜曜拎着姜明的短棍张着手哒哒走在前面。
姜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后脑勺上戒备人,耳朵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响。
戒备一路,进了院门才听建雄几人笑了两声。
姜明被放在床上,姜曜抱着那根短棍,摇摇晃晃跟她哥躺到一张床上,半眯着眼睛看建雄他们。
“现在做吗?”建雄说了一句。
跟着进来的另一个青年摇头,“等他们睡死了再说,省得麻烦。”
灯关上了。
姜曜紧紧抓着那根短棍,手心逐渐湿滑。
她听到姜明的心跳声从后背扑通扑通传来,一声比一声快。
两人终于出去了,门关上五秒后,床上的兄妹俩同时喘了一个长气,宛如岸上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水里。
“他妈的……”姜明说了句脏话。
姜曜翻身坐起,拎着短棍往门边去。
那些人等会还会回来,必然不干好事儿,得先下手为强。
“阳阳。”姜明压到极点的气音呼唤着姜曜。
姜曜在一片黑暗中蹑手蹑脚回过头去,摸索到床上。
姜明抓住她,问:“你一个人行不行啊,哥可就指着你了。”
“我会尽力的,还有那个林开呢,你就在床上躺着好了,到时候不要说话。”
“嗯,阳阳,你把椅子给哥哥挪过来,手里不抓点什么我心里没底……”
姜曜便把椅子拿过来给他抓着,自己小心翼翼回到门口。
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静静等待那些人再次光临。
不知过了多久,手电筒光一闪一灭,几道轻微的脚步声迅速靠了过来。
最先打开的是门,然后门帘一晃,一道黑影抹黑进屋。
姜曜高高举起棍子,稍等一秒,等第二人来钻进来,调动全身力量落下一棍。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比惨叫声早一步响起。
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抱头鼠窜。
姜曜乱棍疯砸,没有丝毫的留手。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有埋伏!”
“快通知村长!”
一片鬼哭狼嚎之中,手电筒落在地上,姜曜听外头脚步声离去,放下棍棒揪出黑暗中乱窜的男人,膝盖用力,反剪其双手,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手电筒照着墙壁,打出凌乱的几个身影。
姜明手里的椅子已经举起来了,地上横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建雄拼命挣扎,却依然徒劳。
“你们想干什么?!”姜曜大声质问,“说!”
建雄死死咬着牙关,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都红的可怕。
姜曜见状,冷静地绞紧他的双臂,再次喝问:“快说!”
林开匆匆赶来,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纤细白皙的小女孩秀眉倒竖,漂亮的黑色双眸迸射出凌厉的光,动作姿势专业到位,不给身下人任何挣脱的机会。
她左边不远的地方,体重或许有她两倍大的男人不省人事,脸上红肿,额上拳头大一个包,脖子上也有一片青紫。
姜明还缩在床上。
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如此下场,都出自她的手笔。
姜曜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猛地抬头。
昏暗中一时没看清林开的脸,她放开建雄的手改抓他的脑袋,就地一磕就把人砸晕过去,瞬间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林开眼皮一跳,在她攻来前打开灯。
“是我!”
明亮的光线刺得姜曜双眼一眯。
她认出林开后,依然捡起地上的短棍,紧紧握在手里。
地上有散落着一卷麻绳,原本是用来绑他们的。
姜曜把绳子也捡起来,看向这个沉默寡言和傅醒有的一拼的刀疤男人。
“有一个人跑掉去通风报信了,哨子是金老大吹的吗?我们去哪里集合?”
金老大说的不错,这小丫头果真不容小觑。
林开收回视线,搭了把手,把两个昏迷的村民绑在一起,道:“去村口,这些村民是同时动手的,我们的速度也必须要快!”
姜明闻言赶紧从床上下来,也顾不上断腿多疼,一瘸一拐走过来。
“阳阳,短棍给我。”
姜曜索性把绳子全部交给林开,就着蹲下的身体摸了摸姜明的腿。
原本只是微肿的小腿膨胀了至少一点五倍,皮肤也由青变黑,伤势严峻。
“哥哥,你的腿不能再走了……”
姜明用力拄着短棍,坚决摇头,“没事,我还可以忍,等出去修复一下就好了。”
这个时候更不能掉队,金老大本来就把他当祭品带进来的,绝对不能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他要活着!
林开扎紧绳子,看也没看兄妹俩一眼,起身往外走。
姜明咬牙将脚落地,在姜曜的搀扶下竟真的跟上了!
祭台处九根石柱顶端全数点上火盆,祭台中央也烧着偌大的火架,火光熊熊,照亮两方人马凝重的脸庞。
金老大等人有些狼狈,好在没受什么伤,战斗力不减。
以村长为首的村民方形同饿狼,睁着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村长的嗓音有些嘶哑,花白的头发在夜空中胡乱飞舞。
金老大冷哼反问:“我们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对游客做什么,是谋财还是害命?!”
场面一时僵持。
姜曜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滑过,最终落到熊熊燃烧的祭台上。
火光后的那根凌霄柱与影视剧中实行炮烙的刑柱重叠起来,也变成了面目可怖的刑具,失去了白日里仅有的几分庄严,只剩阴寒。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对面的村民们越发焦躁不安,甚至有人咬起了指甲,神经质地来回跺脚。
他们的人数是玩家这边的两倍多,二十多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想要制服他们轻而易举,但不知在忌惮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只眼中的火光越来越热烈。
夜风吹凉了人的头皮,也吹热了所有人难以按捺的心。
金老大稍微挪动了下脚步,细微的声响宛如开工的号角,彻底激红了对面的眼睛。
“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等了!”
“拿下他们!”
双方瞬间纠缠在一起。
玩家手上拿着棍棒武器的不多,村民们也并非各个都有武器,他们手上更多的是绳子,原本的目的是捆绑,活捉。
这些村民的力量和第一次交手的女仆相差无几,姜曜应付起来并不艰难。
她也算“科班”出身,又有实战经验,冷静的头脑指挥四肢进行恰到好处的格挡和攻击,再加上姜明时不时放个冷棍,甚至夺过了一个把她当软柿子捏的男人的木棍。
兄妹组合有惊无险,不落下风。
“啊——”
一把锄头舞歪了,正中另一位负债男性的面门,巨大的冲击力使其脸部凹陷,人软软地躺倒在地面上,再无声息。
躲在最后面的老村长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不能打死啊,不能打死,快停,停下来——”
村民们看着死亡的猎物,脸部扭曲暗藏痛心,终于且战且退,将楚河汉界重新划分出来。
姜曜喘着粗气,扑过去探那个男人的鼻息,再是脉搏,心跳……
她抿紧嘴唇,慢慢起身回到队伍中。
金老大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
还什么作用都没发挥呢,真是浪费了。
张美曦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沾湿了通红的眼眶,被兔死狐悲的悲凉吞噬。
老村长颤颤巍巍走到最前面,“交出一个人,你们今晚必须交出一个人,不然大家都得死!”
他身边的青年也喊道:“交出来!现在就交出来!不然沙蒂卡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沙蒂卡。
白日里见过的神像出现在众人脑海里,美丽的外貌在火光中削弱,阴暗的侧颜不断放大,坐实了每一个人的猜测。
献祭的祭品果然是活人!
“沙蒂卡不是你们的族神吗?她不是保佑了你们世世代代吗?怎么,她是靠吃人保佑你们的?”
“她是神吗?恶魔更贴切吧?”
玩家们刻意挑衅。
村民跳脚,“胡说,沙蒂卡是真神,可以许愿的真神!要不是该死的纪宇想要离开村子,拿我们做——”
“够了!”村长喝断,强行拔高音量令他苍老的喉咙受损,喊完后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微弱的声音缓缓道:“你们既然进了我们永恒村,就是我们永恒村的人了,若是今晚不交出一个人献给沙蒂卡,你们就会跟我们一样,被沙蒂卡的神力撕成碎片……”
金老大和林开对视一眼。
“我们不信,这是你们永恒村的事情,我们只是游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又咳了起来,闭上浑浊的双眼。
“那就一起死吧。”
双方无形地较量上了。
村长一方赌他们不敢冒险,而金老大则想看看后果,也赌最清楚后果的村民不敢跟他们硬到最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山间的虫鸣幸灾乐祸,搅得人心浮气躁。
夜风一阵比一阵凉,天上不知何时露出尖锐的峨眉月,泛着银色的冷光。
月上中天。
长时间的对峙和未知的恐惧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玩家们竭力保持平静的神色,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马上十二点了,就算他们交人……”有村民崩溃地大叫起来,“你来得及许愿吗!”
本也是强弩之末的村长涨红了脸,跳起来一巴掌挥在那个沉不住气的青年脸上。
极限拉锯,谁先动摇谁就输了。
“蠢货!”村长气急败坏,望了重新振作起来的玩家们一眼,恨恨吩咐另外两个青年,“你们去把三姑抓来,其他人把这些人给我围起来!”
他们之间短短几句对话暴露出来的信息量极大,姜曜因为紧绷发昏的脑子缓缓恢复思考的能力,逐字逐句解析起来。
他们和永恒村的村民还是不一样的,村长撒谎了。
沙蒂卡是可以许愿的神,献祭活人应该是许愿后付出的代价。
作为非本村人的他们可以顶替献祭,但献祭前还需要许愿。
三姑,也就是那个刚怀孕生产完的女人很快被抓来了。
她双眼无神,一点也不挣扎,直到被拖着经过一个眼眸回避的男人,才发疯似的往他扑了过去。
“昨天!昨天我们的孩子刚被你送上祭台,今天你就要把我送上去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疯疯癫癫狂笑起来,挥舞的双手在男人脸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啊——臭婆娘!”男人痛得惨叫,“快把她拉开,快——”
三四个青年一拥而上,试图把女人拉开,然而人在求生欲下爆发出来的极限力量堪称巨大,她仿佛就长在了这个相濡以沫数年,最终还在生死面前抛弃了她的男人身上。
“一起去死吧,我们一起去死!”
“看来不按时献祭的后果很严重。”林开道。
“都到儿子妻子都献祭的程度了,可不严重吗?”金老大啧了一声,余光在姜曜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这个本不好打啊,后悔没放其他人进来了,人头就是力量啊……”
姜明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咬牙收紧了手指。
姜曜的胳膊被他抓得很痛,从三姑和昔日枕边人的撕扯中回过神来,问:“哥哥,你怎么了?”
她的脸上略带疑惑,不慌不忙的平静模样刺痛了姜明的眼睛,他没有松开手,抓得更用力了。
声音里含着丝丝颤抖。
“阳阳,你会抛弃我吗?”
姜曜一愣。
三姑被她最为亲密的丈夫辱骂抛弃甚至亲手送上祭台,而他们的孩子又被这一对父母联手放弃。
为了活下去,人的道德底线低的令人生畏。
她看着虚弱惶恐的姜明,心中越发坚定,用绝对郑重的语气告诉他:“当然不会,你是我哥哥,我们是最亲的人。”
如果连血脉至亲都能割舍……
那还是人吗?
三姑硬生生抠掉了昔日枕边人的眼珠。
一个人的愤怒是潜力最大的助推器, 她快意地大笑,在被绑到凌霄柱上的瞬间撞向柱子,以同归于尽的姿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青年们慌张地看向村长, “时间……时间来不及了……”
十二点的丧钟响起。
一阵阴冷的寒风吹向每个人的心田, 玩家们的脸色也变了。
火光飘摇,沙蒂卡庙上方升起一个曼妙的侧影, 她伸展四肢, 修长的手指渐渐打开,无数黑光烟花般散落,以千钧之势朝人群杀去!
竟然是无差别攻击!
黑光席卷,永恒村的村民们仿佛被定住了,呆立原地。
金老大没少遇见这种神妙力量做推动的副本,但这么大只这么随手拍来的力量还是第一次遇到。
恐惧令他嘶声大吼:“你们他妈就不会随便抓个人上去吗?!团灭了要——”
村民们眼神一晃, 终于想起来必须平息沙蒂卡的愤怒, 猩红的目光对准身边的人。
姜曜扶着姜明没跑出去几步, 一团黑气便席卷而来。
仿佛要将四肢百骸都冻成渣渣的寒意爬上脚踝,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扯住后腿, 不让她离开。
姜曜把姜明往前推, 手中棍子不管不顾往后砸, 竟真的将那团冒着黑气的东西打散,脚下的力道暂时一松。
“把黑气打散!打散了就能动了!”
金老大双手握棒,狠狠挥向自己的大腿, 已经缠绕住身体的黑气散了一瞬,他趁机抽身离开, 和林开一起扑向祭台。
“我们帮他们一把!”
黑光几乎将祭台上厮打在一起的村民们完全吞没, 两人一左一右硬是抢出一个, 大力砸在凌霄柱上。
“艹, 接下来怎么办?!村长——”
匍匐在地上的老村长声音抖如筛糠,但勉强还听得清楚:“火,点火——”
林开抓向燃烧的火架,顶着皮肉哀嚎的痛楚徒手拿起一根火棍,扔到半昏迷的村民身上。
火焰爬上衣物,紧接着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
凌霄柱无火自燃,顷刻间吞没靠在其上的村民。
火光之中,一道白雾似的身影从村民头顶抽离出去,在火中惨叫哀嚎,挣扎不止。
黑光消散,玩家们重新聚到一起。
金老大看看祭台上新鲜出炉的两具尸体,再看看目露凶光的村民,冷笑道:“怪不得他们的族神是这德性,受这些人供奉,再慈悲的神都得堕落!”
姜曜扶着姜明不着痕迹后退,“可以谈的,他们不会杀我们的,活人是他们的消耗品,今晚的支出过多,他们舍不得杀我们……”
跑得比她快的付子一边继续往后撤,一边不屑她的言论,“这还要你说,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敢跟我们再起冲突,大家鱼死网破他们的人数又要折损,现在是我们占上风!老大,咱们——”
金老大怒目圆睁,喝道:“躲开!”
一声巨响,还是晚了一步,火药味弥漫,付子的胸口炸开一团火光,人瞬间栽倒。
姜曜猛地停下脚步,挡在姜明面前。
不知何时出现的五个青年举着自制土枪,其中一支枪口还在冒烟,而另一支枪口则刚刚抬起,对准了刚刚发出警示的金老大。
金老大瞳孔骤缩,爆发出比常人快上三分的速度,一手拉过张美曦。
第二声枪响如期而至。
女人瘦弱的身体倒下,金老大脸色铁青,却没再动了。
这五个人之前的聚餐并没有出现,看来是这永恒村真正的掌控者。
瞄准金老大的青年阴桀地看着他们,发出最后通牒:“束手就擒,不然把你们全部杀掉。不能给我们凑人头的,死不死没有区别。”
真的还有人没有出来。
姜曜咬住牙关,双眼死死瞪着他们。
她一直觉得违和,尤其是在意外发生后,在场村民们如无头苍蝇乱撞的那一刻,这种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就这样一帮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很难想象他们能在这样的绝境里有序安排献上他们中间的哪一个人作为祭品,以换一天苟活。
除非他们身后还有真正的管控者没有出现。
这也是她刚才说可以谈,而不是不用怕的原因。
金老大错愕过后,很快稳住场面。
此刻只能先退一步了!
“给我们一个房子,好吃好喝招待着,我们每天会交一个人给你们。不然……”
数年副本生活,他手上的人命比起青年只多不少,只是压下眉头,浑身的血腥气就翻滚着往外冒。
“在我死之前,一定拉你们几个人当垫背!”
青年的脸色更为阴沉,“你做梦呢?”
金老大丝毫不退:“那你尽管试试!”
数秒僵持过后,青年终归是舍不得这九号人能多支撑的九天,调转枪口,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房。
“进去。”
一行人后退着踏进小院,随即关上大门。
这一户人家应该早早被献祭了,院子里的杂草比建雄家的高了十公分不止,处处破败,还散发着浓重的尘土味儿。
林开踢开主屋的大门,摸索到开关打开。
桌椅倒地,柜门大开,房顶墙壁蛛网遍结,条件极其恶劣。
但无论是房间大小,还是家具装饰,这一家都远胜于建雄家的一亩三分地,稍微收拾一下,住他们九个人也勉勉强强。
不过现在谁都没有心思收拾就是了。
进场的第一天晚上就折损了三个人,还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除非生门就在这个屋子里,否则他们这一趟,恐怕真的有死无生。
金老大坐在随手扶正的椅子上,阴沉道:“妈的,络腮胡那乌鸦嘴,真他妈臭!”
一根蛛丝飘荡下来,姜曜伸手拂开,小心地给姜明也找了把椅子。
林开的情绪比金老大稳定,声线依然沉稳有力:“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今晚已经没事了,安排一下守夜人员,大家先休息吧。”
话音刚落,立刻有懂事的小弟进里屋收拾,很快清理完毕,请两位大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