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大姑娘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周夫人听到这话笑容满面,比夸她开心多了。
“老太君家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家这丫头可不能比,不过能得老太君一句夸,我就放心了。”
“我可不随便夸人,你家这姑娘确实长得好,我喜欢,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公子了。”
听老太君这么说,周夫人笑容更盛,她从不敢想与杨家攀亲,能得这样一句话,就算只是随口一说也让人身心舒畅。
难怪人家是百年世族的老太君,不仅见多识广,识人待物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今日来做客的都是女眷,也有不少带了女儿来的,大家也没想
过与杨老太君结缘,只希望自家闺女能在国公夫人面前混个眼熟,将来要是说亲也多一条路。
没想到今日大家都得了杨老太君的重礼,与这位老夫人想比,她们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今日还有两个特殊的客人,就是邵芸琅之前住过的那家酒肆老板娘,她正好领着女儿去军营送新酿的酒。
得知邵芸琅回锦州城,她便带着女儿来了,上门后才知道将军府今日宾客满堂,还有杨府的其他夫人。
母女俩局促地站着,都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还是被下人领进了后院,见到了一位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的老夫人。
要说老夫人之前见到其他年轻姑娘只是觉得好看,但见到赵娘子的女儿,却有一种格外亲近的感觉。
“这姑娘我一见就格外有缘,能否留在这里陪我几日?”老太君的请求没人能拒绝,赵娘子甚至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好像遇到将军夫人后,她的运气就变好了,如今不仅有能力抚养女儿长大,还得到了镇上邻居的敬重,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姑娘闺名叫什么,过来让老婆子瞧瞧。”
老太君越看越喜欢,家里也有曾孙女,可是就独苗苗一个,平日里连个玩耍的姐妹都没有。
“姓赵,赵咏梅。”赵娘子小心翼翼地回答,怕他们误会,解释说:“我家夫君走的早,族里为了霸占我们家的酒肆,就拿族谱威胁我们,那是我赖以
生存的东西,便是被族里除名也不能给他们,因此她便改了姓。”
“为母则刚,赵娘子能一人扶养女儿长大,实在不容易,跟随母姓也没什么,孩子本就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随母姓也是正常的。”
“谢老夫人理解。”赵娘子喜极而泣,从前听多了各种嘲讽鄙夷的话,以为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会不耻她的行为,没想到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太君借机对几个孙媳妇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与其依附于别人,不如靠自己,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永远不要过于相信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丈夫。”
老太君知道,目前家里的这些小夫妻感情都还不错,但感情是容易变的,将来她们或许会面临许多女人婚后都会面临的问题。
女子总是处于弱势,老太君希望她们自己能自立,而不用依附任何人,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赵娘子赶紧说:“杨家少将军们个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肯定不会辜负少夫人们的。”
“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我儿算是个例外,几个孙儿目前看着还好,但他们的路还长着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老太君损起来连自己孙儿也不放过。
邵芸琅试想一下,如果自己遇到了赵娘子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或许,她会拆了那家人的祠堂,烧了族谱,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赵咏梅就在将军府住
了下来,赵娘子惦记着生意,老太君干脆在锦州城给她找了个铺子,让她在锦州城酿酒售卖,铺子算将军府租给她的,以后盈利了再付租金。
赵娘子都想过让女儿卖身为奴了,可那只是想想,一旦成了丫鬟,再喜欢也改变不了身份,那她这些年的努力就没意义了。
第590章 做媒
和平的锦州城是一座非常适合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人没那么多是是非非,起了冲突打一架事情就过去了,很少需要官府出面。
邵芸琅带着老夫人和嫂嫂们晨起外出游玩,吃遍当地美食,午后去兵屯看士兵们操练,偶尔还能看到几场激烈的马球赛。
当兵的男人和京城里那些附庸风雅的士族子弟不同,他们热血,青春,好斗,且天真直率。
别人看了是什么感受邵芸琅不知道,但她确实喜欢看他们挥汗如雨、拼尽全力夺魁的风采。
两位嫂嫂偶尔也会盯着某个男子看得双眼发直,并非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纯粹的欣赏。
轮起外貌气质,杨家男儿绝不会输给军营里的将士们。
但猎奇猎艳的心不仅男人有,女人也会有。
石蒙远得知杨老夫人在锦州,轮流带兵过来操练,全挑的是最英俊武勇的好兵。
几次过后,他领着几名副将来找邵芸琅,求她帮忙给军营里的单身汉找对象,解决士兵们的单身问题。
“夫人您是不知道,军营里大多数都是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年,可是却有近半数单身,二十岁以上娶不到婆娘的都有一大把,再这么下去,咱们军营越来越招不到人了。”
邵芸琅也知道,男子入伍后确实娶妻难,尤其外地来的,有几个女子愿意独守空闺,替男人孝顺父母抚育儿女?
作为普通的底层士兵,每年的军饷并不多,还随时有丧命
的风险,她要是有闺女也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
如今北六州虽然成了军府,可家家户户出去当兵的只有一两个,人家谈婚论嫁肯定首选家中没有被征召入伍的兄弟们。
而且北六州常年遭受强敌掳劫,青少年女子多被抢走,久而久之,有女儿的人家不是南迁就是弃养,免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却成了辽军的战利品。
邵芸琅答应会想法子,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解决这个难题。
老太君对做媒很感兴趣,给邵芸琅想了几个策略,比如官府补贴聘礼,比如强制婚配,或者是从外地购买一些女奴。
有些老兵二十好几快到而立,这样的年纪还娶不到婆娘要么穷要么奇丑,并不会嫌弃女方是何出身。
“这些法子只能解决个别人的问题,主要还是缺人,得想个办法引入人流。”
可如今是和平时期,没有大灾大难,谁又会无缘无故离开故土往北边迁移呢?
最后邵芸琅把主意打到了北边的塞外游牧民族身上。
之前因为西凉掀起战事,许多部落往北迁走了,但越往北气候越恶劣,一到了冬季,严寒和饥饿会死许多人,这些部落未必不想迁回来。
还有东辽,那是东北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邵芸琅看着都眼红。
不过如今东辽内乱,几位王子争权夺势,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境内百姓生活困苦,也有大批流民往外逃跑。
庆与东辽征战多年,两国势同水火,那些流民哪怕在草原上流浪也不敢进入山海关。
邵芸琅并不介意接纳东辽百姓入关,但北六州的百姓未必答应,朝廷更不可能轻易接纳这些流民。
底层士兵的婚配不好解决,但年轻有品级的小将们却是不愁的。
邵芸琅在端午这日办了一次龙舟赛,邀请了军营里七品以上没有娶妻的武官参赛,各家官夫人又在湖边举办了一次女子才艺大赛,虽然互不干扰,可是远远地也能看到彼此。
繁花入个眼,总有那么几对能成的,没成的也能留下个印象,之后要说亲就容易多了,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或许是将军府的意图太明显,北六州的媒婆们积极性极高,开始到处替人说媒。
官府也贴出告示,凡是军籍男子成婚,婚后可得到十亩永业田,这十亩田只归小夫妻俩所有,而不用给族中。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给新婚夫妻一道保障,想嫁女儿的人家也就少了顾虑。
军营这边也出了新规,新婚的士兵能得到半个月的休假,生子时,每人可得三天假期,以及二十斤米面、两斤猪肉和一只鸡。
东西不多,但能给产妇做个不错的月子,女孩们对嫁给士兵也就没那么大的抗拒心了。
就在北六州轰轰烈烈地开始嫁娶**的时候,京城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好。
御医们已经研制出了第三种解毒药,终于能清除皇上身上的余毒
了,可是这些解药都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原本的毒是解了,皇帝身上却残留着新的毒药。
不过这些量不致命,只需要好好养着,至少比原先强。
皇上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能下床走动几步了,全身肌肉萎缩,明明是壮年的年纪,却老态龙钟,头发也白了一半,看着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
这日,杨钺入宫,如往常那样汇报了朝中大事,皇帝突然说:“朕想去见一见三皇弟。”
杨钺让人去安排,即使没有出宫,皇帝要出寝宫也是要严阵以待,不仅御医寸步不离,禁卫军也安排了上百人。
被扶出寝宫的那一刻,皇帝看着刺目的阳光说:“天气真好的,端午是不是过了?今年可有举办龙舟赛?”
杨钺扶着他上软轿,答道:“端午那日,全城百姓给您放了河灯祈福,龙舟赛暂停一年,等您身体好了再补办不迟。”
皇帝听了后很高兴,“那怪朕这几日身体好了许多,原来是百姓之功。”
“城内外的所有寺庙和道观里,都挂满了为您祈福的长生牌和许愿灯,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百姓们共同的心愿。”
皇帝目光落在杨钺魁梧的身体和年轻的面庞上,嘴角小弧度地扯了扯,他也想长生,也想有健康的身体,可惜不过是奢望。
冷枫苑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走了许久才到,越靠近越冷清,路上连个宫女太监都看不到。
杨钺试着劝说帝
王,“皇上,等见到熹王,不宜久留,更不宜动怒。”
“朕知道自己的身体,放心吧,朕只是想问他一句话。”
第591章 死不瞑目
冷枫苑外围都与禁卫军把手,杨钺等人被留在外头,只有黎勇锋一人陪着皇上进去了。
冷枫苑不仅破败而且脏乱,进门后甚至能闻到死老鼠的腐臭味。
堂堂王爷如今就住在这种地方,恐怕不死也得疯。
皇帝被黎勇锋背着,轻声说:“爱卿,你觉得朕狠吗?”
“皇上没杀了熹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黎勇锋肯定地回答。
“呵呵,他心里肯定不会这样想。”
等到了关押熹王的房间,他们大老远就听到了哀嚎声,那声音沙哑的很,已经听不出是熹王了。
“陛下,末将为您传话吧。”黎勇锋停下脚步,并不愿意带皇帝进入。
里面的人被关了一个多月,每日只给两餐,吃喝拉撒都在那根锁链的范围内,里面绝对不会太干净。
熹王中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听这声音,恐怕已经毒发多日了。
“打开门吧,朕要亲眼看看中此毒是何模样。”
黎勇锋走过去推开门,一股难闻的臭味散发出来,他后退一步,也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熹王躺在床上,手腕上拷着铁锁链,一端固定在墙上。
他正在床上翻滚,地上有呕吐物也有粪便,也不知几日没人过来清理了。
他退到皇上面前说:“皇上,不如让人清理干净了您再过去吧?”
“不必,这有是什么?朕躺在床上时,吃喝拉撒也是如此的,只是朕身边有人照料 ,不至于如此肮脏龌蹉罢了。”
皇帝慢慢
挪过去,就坐在门槛上,对熹王说:“三皇弟,朕来看你了。”
“周……周璨!你……你来了,呵呵……来看我死了没的?”熹王侧躺在床上,虽然狼狈,可仪态丝毫不差。
他也瘦了许多,面色发紫,身上多处有伤,已奄奄一息,若无解药,恐怕活不过五日。
“你我都是要死的,临死前还有什么可争的,不如心平气和地聊聊。”
或许是同命相连,过去的恩恩怨怨好像都变得虚无起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惨状,同时笑出了声。
“好啊!你想聊什么?咳咳……皇上如果想问我原因,就不必开口了。”
“不过是争那个位置而已,作为帝王之子,谁不对那个位置动心呢?只是我们兄弟到了这地步,是我没想过的。”
“哼,那是自然,你从小不受宠,蠢笨平庸,那个位置你也只是想想,而我呢,那曾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不过是因为你更好掌控,所以杨钺选择了你,机关算尽,你赢了,我输了,可你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坐上那个位置的,你没什么可得意的!”
熹王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气息不稳,许久都缓不过气来。
“我是没什么好得意的,可我这几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抵御了外敌,让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朕上对得起周家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大庆百姓,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不过等你死了,又有一帮人争夺
那个位置,朝廷必乱,到时候你觉得会怎样?”
“不会的,朕马上就有皇子了,朕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朕……”
“哈哈哈 ……可笑!天真!”熹王用力捶着床板,高声大笑。
杨钺听到里面的笑声挑了挑眉,这对兄弟都成难兄难弟了,这时候竟然有心情说笑。
皇帝看着他笑,平静地问:“朕就一个问题,你给朕下毒,是只想让朕死,还是真有完美的计划?”
熹王捂着胸口平躺在床上,盯着破破烂烂的床帐说:“如果不是梁老头突然找到了个假杨振天,非要指鹿为马,你还把杨钺喊回来,我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带着一丝得意的表情说:“只要你毒发,就算及时解毒,也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而这个时候,宫中的内应会除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皇子了。
到了那时候,朝臣们会怎么想呢?一个注定没有子嗣的皇帝会得到臣子的拥戴吗?”
“那朕也可以从侄子中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未必是你。”
“是,但您的亲侄子除了我的儿子外,还有别人吗?其他宗室的血脉可都不纯正了,等你死了,朝臣不会拥护一个几岁的孩童登基,只会拥护我,到最后,皇位还是我的!”
熹王目光炽热,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出现了意外,结局不会是这样的。
上一次阻碍他登基的人是杨钺,这一次还
是杨钺!
“杨钺!”熹王大吼一声,瞪着双眼,双手用力抓着被子,一口黑血喷溅出来,气息断绝,死不瞑目。
黎勇锋上前检查了一遍,禀报皇帝:“皇上,熹王已死。”
皇帝只觉得喉咙里一股铁锈味上涌,熹王的今日也是他的明日,他等于亲眼见到了自己的死状。
他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皇上!”黎勇锋焦急地呼唤,抱起他往外跑。
杨钺等人听到声音正要冲进去,见皇帝被抱出来,同样着急,御医们上前检查,都说是气急攻心,激动过度所致。
等皇帝被送回寝宫,消息传到后宫,皇后急忙赶来,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即使是坐轿而来,也急出了一身汗,面色惨白。
她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宫女的手小跑进去,“皇上如何了?”。
杨钺将御医诊断的结果告知她,本想汇报熹王已死的事情,却别对方抢先质问:“杨国公,皇上身体未愈,怎可由他任性妄为,您是皇上钦点的辅政大臣,也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确保皇上的安危才是。”
“皇后教训的是,臣下次一定不顾皇命,哪怕皇上治臣抗旨之罪,臣也要拦着皇上。”
“你……”皇后指着杨钺,从前她有多喜欢杨钺,如今就有多憎恶他。
这是最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她恨不得他立即死去!
或许的怒气太大,也或许是暑气太盛,皇后只觉得肚皮突然发紧,肚子里的孩
子用力踹了她一脚,痛得她站立不稳。
她“啊”了一声,捧着肚子慢慢滑坐下来,吓坏了寝宫里的人。
杨钺眉头一蹙,看到有血水滴落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记得皇后的生子时间是下个月底,如今提早了一个半月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几名御医围着皇后,很快得出了结论,“皇后娘娘提早分娩了,快去准备!还有稳婆也赶紧叫来!”
皇后的出血量让人害怕,众人不敢将她移回凤仪宫,只好在偏殿准备好产房,将皇后挪过去。
嘈杂声惊醒了皇帝,得知皇后提前生产,他顾不得自己病弱的身躯,让人抬着他去偏殿。
杨钺不好待在这里,但皇后生子是大事,他也不敢离去,只好和黎勇锋一起布置宫防。
“你觉得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吗?”黎勇锋与杨钺一起坐在白玉台阶上,看着西斜的太阳,只觉得这天气热的让人狂躁不安。
“不知道,我又没经历过这个。”
“还未恭喜你,令夫人也快要生了吧?”
杨钺嘴角擒着笑,掰着手指算,“应该在中秋前后,如果是在中秋那一日生,以后小名就叫中秋。”
“甚好……也不知皇后这胎是儿是女?”
杨钺不太走心地回答:“御医们不都说是皇子吗?反正所有人都觉得是皇子。”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他登基了能做什么?”黎勇锋小声说,这话不能乱说,杨钺听听也就算了。
杨钺回想起前世,邵芸琅就是抱着一个婴儿坐上龙椅的,如果皇后有足够
的心机和手段,她也可以做到。
日落时分,宫内传来消息:皇后难产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预兆,宫外得到消息的大臣也带着夫人入宫,全跪在宫殿外给皇后祈福。
黎勇锋不得不带领禁卫军在门外拉起人墙防御,别看都是朝廷官员与其家眷,也保不准有别有用心之人。
杨钺依旧坐在台阶上,他在想,邵芸琅生孩子的时候也会难产吗?应该不会吧,她毕竟也算有经验了。
寝宫内的惨叫声传出来,杨钺不得不停止胡思乱想,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皇后这一胎。
“皇上,您要不还是出去等吧,让皇后娘娘专心生。”郑大监不停规劝着,从未听说有男子进产房的。
“滚!朕要在这里陪童瑶!”
皇后感动不已,可肚子疼的太厉害了,她怕自己生不下皇子,那她就是大庆的罪人。
“皇上……”
几位御医轮番上阵,可没一个敢拿主意,谁都怕担责任了,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行。
“混账!若是今日保不住皇后和皇子,朕要你们的命!”
黄御医跪下说:“皇上,娘娘是因为胎位不正才难产的,还是得先正胎位才行。”
稳婆忙反驳:“可娘娘月份不足,皇子娇贵,万一受了损伤,奴婢们担待不起!”
皇帝冷着脸问:“有几成把握?”
“五……不,六成,奴婢们会尽力而为。”
“朕不要任何意外,皇后与皇子必须母子平安!”
稳婆们面面相觑
自古难产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她们保一个才有五成机会,想要母子平安可没那么容易。
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有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皇上,若是……保大还是保小?”
躺在床上的皇后听到此话,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危在旦夕,可肚子里的孩子本该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他一定不能有事!
“保孩子!必须保孩子!”皇后大喊道。
皇帝怒视着那稳婆,闭了闭眼,并没有反驳皇后的话。
众人有了答案,也就敢大胆下手了。
天越来越黑,少了白日的燥热,夜里的凉风让人舒服许多,但跪在门外的臣子们丝毫没有觉得舒坦,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焦灼不安。
过了子时,不少女眷都扛不住了,改跪为坐,这种时候,诚意已经无关紧要了。
杨钺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里面的叫声越发虚弱了,如果皇子未出生,这里跪着的一半人都得晕死过去 。
直到五更天,里头终于传出了一声弱小的婴儿啼哭声,几个昏睡过去的老臣立即惊醒过来,高呼:“皇上万岁!天佑大庆!”
杨钺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孩子平安出生就是好的。
可寝宫里却没这么好的气氛。
一名老嬷嬷抱着孩子给皇帝看,脸上却毫无喜色,“皇上,是位小皇子,可是皇后……”
御医们战战兢兢地说:“皇后血崩了!”
皇帝靠在椅子上,低头
看着包在襁褓里的孩子,因为是早产儿,他看起来好小,皮肤皱巴巴的,又丑又黑。
可这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小孩子突然碰触到冰冷的手指,不舒服地扭动起来。
皇帝靠近床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他难受地咳嗽起来。
皇后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任由御医们诊治,她双目无神地朝皇帝看过来,眼中逐渐恢复神采。
“皇上……臣妾想看一眼孩子……”
嬷嬷抱着孩子过去,露出小脸让皇后看一眼,皇后不敢多看,她怕自己舍不得死。
她抓住皇上的手乞求道:“皇上,您立林孟瑶为继后吧,别人带这孩子臣妾不放心。”
林孟瑶是林皇后嫡亲的妹妹,今年才十三岁,已经与人定了亲。
但皇后不想将这孩子交给其他人,如今之际,唯有让亲妹妹做继后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同时保住林家的兴旺。
皇帝没有拒绝,他确实需要一个能一心一意为这孩子着想的女人来照顾他,没有比血脉更好的羁绊。
“好,朕答应你。”
“皇上,臣妾舍不得你和孩子……”
皇帝想起两人甜蜜的过往,表情也绷不住了,哀戚道:“你会是朕唯一的皇后!”
或许是这一点点安慰,皇后努力挤出笑容。
孩子的哭声打破了宁静,皇帝朝一旁早就备好的乳娘说:“把孩子带下去好好照料吧。”
皇后眼睁睁看着孩子离开,眼中的神采逐渐
消散,呼吸也逐渐停止了。
片刻后,御医沉声说:“皇后娘娘驾崩了。”
第593章 朕离不开你
众人听到这噩耗,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即便是没有任何心绪变动的人也跟着哭了一场。
皇子的出生是用皇后的命换来的,宫里的喜庆便不宜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就连林家嫡次女入宫都是被一顶软轿抬进来的,哪怕她一入宫就是皇贵妃。
可没人觉得高兴。
林家并不愿意用第二个女儿来巩固地位,谁都知道皇上身体衰败,别说长寿,就连正常的人伦都做不到了。
林孟瑶才十三岁,还不到出嫁的年龄,最娇艳欢快的年纪,却要成为太子的养母,小小年纪就入宫替代姐姐照顾姐夫和外甥,还得感恩戴德,她又怎会愿意?
何况她本就有了婚约,但在忠义面前,她的婚姻不值一提,男方更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接下来是皇后的葬礼,年轻的帝王还未开始给自己建造皇陵,从现在开始建也有些迟了,他能做的只是给先皇后无尽的荣耀和丰厚的陪葬品。
杨钺庆幸杨家女眷都离京了,否则此时都该进宫哭灵,就连邵芸琅大着肚子也不能例外。
即便如此,消息传到北六州,所有百姓也要按照规矩给皇后摆灵堂祭奠。
随后,邵芸琅上了一封请罪的折子,名言杨老夫人病重,躺在床上无力起身,无法入京为皇后哭灵。
没人会在意身在京城外的命妇是否能进京,何况还是杨钺的家眷,皇后一死,只靠一个皇贵妃,将来也不可能成为小太子的依
“这孩子一出生就受封太子,命格贵重,但毕竟早产一个多月,也不知道能否站得住。”老太君叹息道。
邵芸琅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给林皇后烧纸钱,将军府门口摆了路祭,今日是皇后出殡之日。
“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又有那么多人照料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孩子是最脆弱的,宫中夭折的皇子公主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你说的对,宫里能人多,肯定会没事的。”
邵芸琅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次,然后被丫鬟扶起来,老太君心疼地说:“好了,你身子重,礼数到了就行,别累坏了身子。”
邵芸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现在每天都要在府里走上几圈,就怕孩子过大不好生。
皇后难产一事传过来,连老太君都紧张起来了,不仅又物色了两位稳婆回府,还加派人手去寻姜神医。
宫里,皇帝每日能撑着身体看一个时辰的奏折,如今也只有重要的奏折才会被送到皇帝面前。
只是他不仅精力大不如从前,思维也跟不上了,有时候批下来的折子让官员很疑惑。
而且自从皇后驾崩,皇帝脾性也变了,变得多疑,变得暴躁易怒,伺候太子的下人被砍杀了大半,都是因为皇帝怀疑他们对太子有坏心。
小太子只要一哭,他就要责罚下人,久而久之,愿意尽心照顾小太子的宫人也少了,就连皇贵妃也对这孩子敬而远之。
后宫妃嫔已经许久见
不到皇上了,不过她们也死了争宠的心,皇上这样的身体,万一在她们宫里出事,她们有嘴也说不清。
杨钺每日有大半时间在宫里,有时候忙到很晚就直接睡在宫里,皇帝甚至会邀请他同塌而眠,与他说许多许多的话。
伺候皇上的人都发现了,皇上对杨国公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他十分依赖。
只要杨国公在时,皇帝的脾气才会收敛起来,像个无害温和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