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并非是他藏得深,而是因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
而且也没有多坚定。”
周尚敏只是蜀州一个小小的主簿,了解到的情况并不多,听将军夫人这样说,竟然觉得可信。
也对,眼前这位将军就是皇上登基的最大助力,对手是什么样的他自然清楚。
“下官接着说吧,三年前,熹王被放回封地,临走前曾找到龚侍郎,要求他拿出京城布防图,否则他就上书请龚侍郎与他一同前往封地。
龚侍郎当时已经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有望再进一步,一旦熹王提出要他作为属官,皇上肯定不会拒绝。
他不想离开京城,也不敢背叛皇上,于是就拿了这份布防图照着画了一份交给熹王,熹王果真放过了他。
这些年,龚侍郎一直战战兢兢,放弃了升迁的机会,甚至想到了致仕,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暴露,到时候那张图纸就能要了他九族的性命。”
杨钺没想到熹王被关了几年还有这样的心机,看来是野心不死啊。
不过他很确定,熹王手里没有多少兵马,他想造反,除非皇上死。
他目光一冷,沉声问:“周大人也怀疑熹王想谋害皇上吗?”
“下官对这些并不知情,不是下官怀疑的,而是龚侍郎怀疑,他见熹王久久不离京,时常入宫伴驾,再加上他对您的构陷,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做个逍遥王爷的。”
这一点,邵芸琅得替熹王辩解几句,“不是他不想离京,恐怕是皇上不放人。”
龚侍郎显然是先入为主
觉得熹王拿了布防图肯定是要造反,所以一切行迹都非常可疑。
而周大人说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让杨钺可以拿着这份证据告发熹王,顺便再立一功。
杨钺把东西还给他,“我不管你们二位有多深的交情,龚侍郎送这封信给你,说明他要将你拉上了贼船,周大人,奉劝一句,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周尚敏浑身一震,龚侍郎说,只要杨钺立功,那么他多少也沾点功劳,或许能从锦州城调出来。
龚侍郎并不知道他是自愿留下来的,还觉得好友是关心他,十分感动。
“周大人,今日就当本将军从未听到过此事,本将军远在北地,如何能得知这样隐秘的消息?而且熹王手上无兵,本将军又不可能带兵勤王,这份功劳弄不好反而会惹祸上身,包括你自己,也最好别去管这件事。”
“可龚侍郎万一出事了呢?”
邵芸琅知道周尚敏是个耿直的人,但没想到他还是个大圣人,“周大人要带着一家老小去帮助龚侍郎拜托困境?
他的困境源于自己曾经站错了队,也源于他贪慕荣华富贵,更因为他怕死,他并非因为你是他好友才寄来了这个,而是因为知道你能把这个交给外子,他如何断定,这对外子而言是好事呢?”
自然是因为他知道杨钺和熹王是对立的,就冲着当年那些事,这二人也永远是对立的。
朝中大臣们弹劾杨钺,更多是因为杨钺
得到了太多帝王的宠信,而熹王不同,他是从内心深处就仇恨着他们夫妻。
“周大人最好把信烧了,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你是北六州的官员,不曾背叛朝廷,本将军都会保你的。”
杨钺带着邵芸琅离开官衙,二人回到家中,这才继续讨论此事。
“龚边江急于告发熹王,看来熹王手里有他致命的证据。”
就冲龚边江曾经的立场,熹王如果要策反他,胜算肯定不小。
邵芸琅笑道:“我居然没察觉到这个人有问题,看来他确实藏得深。”
他们只知道这个人曾经是三皇子的拥护者,可并不知道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老狐狸龚侍郎又收到了一份带血掌印的帖子,这回不是从门房送进来的,而是用弓箭射进他的书房。
帖子上除了血掌印没有一个字,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带血的帖子了。
第一封送来的时候,龚侍郎完全没当一回事,在朝为官,谁还没有几个仇家?这种小把戏也就骗骗胆小的官员。
但帖子送来的当晚,他家最小的孙子突然就溺亡了,大理寺和京兆府都查不出是人为,判定是意外。
如果是平时,龚侍郎也会相信是意外,可太巧了,白天收到带血的帖子,晚上小孙子就没了,这不是人为是什么?
后来第二次,死的是家里养的两只看门狗,是西域品种,高高壮壮,会吃人肉的那种,当天夜里死了,中毒死的。
次,他连夜向官府借了兵,把府邸里里外外围了起来,但夜里死了一池塘的锦鲤,那是他夫人最爱的宠物。
第569章 毒计
官府也抓不到下毒之人,那水池是活水,毒八成是从上游下的,只是这样一来,府里人人自危,许多下人宁愿渴着也不敢喝水井里的水。
第四次,他将家人送到了金吾卫的衙门,由衙门亲自守护,而他自己就在家里等着,府里布下天罗地网,他以为万无一失。
等一夜过去,府中没有死人,家人在金吾卫那边也安然无恙,他以为对方怕了,却在太阳升起时听到了噩耗。
他身边最得用的小厮死了,好端端地就在他面前倒下了,甚至嘴角还含着笑。
仵作尸检后却查不出死因,就像突发恶疾似的。
龚侍郎彻底被吓坏了,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他无论怎么防备都是徒劳。
他急忙派人送家眷回老家,自己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现身。
他知道,对方弄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求于他,否则他完全可以弄死自己一家人,没必要这样折磨他。
龚侍郎至此都没有怀疑到熹王身上,直到他在街上偶遇了一次熹王,对方塞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到了?龚侍郎不明白,但又似乎猜到了一点,可他不明白熹王想让他做什么。
他假借给家人送信,将那张城防图和信一起寄给了周尚敏,暗中提示他这东西能助他调离锦州城。
只要杨钺将熹王的异心告知皇上,凭着如今皇上的能力,弄死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轻而
但他还未收到消息,第五封信已经到了。
他将帖子撕碎了丢进火盆里,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布防,甚至撤走了守卫,等着对方上门与他交易。
直到过了三更,龚侍郎脑袋发沉,双眼快要闭上,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侍郎大人还悠闲啊。”
龚侍郎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左右张望,才发现窗户上有一道黑影,“你……你是谁?为何要害本官?”
“呵呵,龚大人贵人事忙,竟然忘了小人,小人姓齐。”
龚侍郎认识的姓齐的人不多,最难忘且与他有仇的只有一个,“你是……齐湛,你不是死了吗?”
齐湛怪笑起来,朝他靠近两步,阴森森地说:“我是鬼啊,来索命的。”
龚侍郎不怕鬼,他只怕人,大笑着起来,“别装神弄鬼了,鬼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谁派你来的?”
那人将一个精美的荷包丢到他面前,荷包散发出一股甜腻的香味,但不刺鼻。
“龚大人,接下来的日子,请您将这枚香囊随身携带,别离身哦,若是离身,您很快就会收到家人的尸体,别以为他们藏到了您的老家,我们就找不到他们了,呵呵……”
人影突然消失,龚侍郎颤抖着双手点燃蜡烛,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
等侍卫将府邸搜查了一遍,什么线索也没找到,那个人就如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龚侍郎的身上多了一枚香囊,因为味道独特
上朝时官员们频频询问,他只好糊弄过去,说是新的相好送的。
没几日,外头果然传出龚侍郎从烟花之地抬了一名貌美的清倌回去,于是有人调侃道:之前龚家发生的一切该不会是龚侍郎自导自演的吧?目的就是赶走家里的婆娘,要让他纳妾。
谁都知道,龚侍郎的夫人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龚侍郎也不解释,就连面对皇上的询问时也只是模糊过去,皇上训斥了几句就揭过了此事。
这日,皇帝照常召见熹王,熹王入宫时带来了一盆盆栽,是一朵精心培育出来的花卉,才开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光是瞧着颜色就格外艳丽。
“这是什么花?”皇帝好奇地问。
“臣弟也说不上来,是花匠种出来的,从南洋来的种子,就活了这么一棵。
臣弟想,如此独特的东西一定要送给皇上第一个欣赏,于是就将花盆带来了,皇上可以请宫里的花匠们来瞧瞧。”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找人来检查,毕竟入宫的每一样东西都得查验过才能留下。
熹王送给他的所有东西,皇帝都不会轻易碰触,但一盆没见过的花,只要不入口,想必也不会有问题。
皇帝确实很想知道这花开出来的样子,于是高兴地将花盆留下了,就摆在御书房的窗台上。
花匠们轮流照看,谁都说不出这花的名字,更说明了这盆花的不凡。
皇帝闲来无事会给它浇浇水,剪一剪枯黄
的叶子。
“查过了吗,熹王入京后都与谁来往最密切?”
暗卫汇报道:“熹王府每日都有线报传来,没有大臣主动上门拜访,倒是王爷曾经抓过镇国公的军师滕安之,半夜的时候,天亮前就将人放了。
不过那次您也知道,后来镇国公与熹王约见绿湖山庄,还遭人刺杀,除此之外,属下只查到熹王府有个下人经常会到岳次辅的府上,对外说是他有个表兄在岳大人家中为奴,每回见面时间都很短,但具体说过什么暂时查不到。”
皇帝放下水壶,瞅着面前的花盆,冷笑道:“不用往下查了,知道他与谁接头就行。
岳景川从来就是墙头草,朕留下他是为了制衡李首辅,没想到他竟然敢背叛朕,人心不足蛇吞象。”
“坊间有些流言确实是从岳大人在背后操控的,但参与的人家并不少,李首辅、王尚书、郑大学士以及梁大人等,都曾编造过流言,属下还查到,梁家派人到姑苏暗查当年梁大姑娘的死因。”
说起梁家大姑娘,皇帝还有些印象,那个曾经常与邵宛卿一起出现的姑娘。
“她死在了姑苏?”
“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属下偷听到梁家人的谈话,他们怀疑梁大姑娘的死与镇国公夫人有关。”
皇帝想起邵芸琅确实在姑苏待过,那里还是谢家老宅,说她会杀人,皇帝一点不意外,毕竟连邵宛卿都是邵芸琅
间接害死的。
京城风云涌动,心思玲珑的官员都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杨钺在军营收到了京城的新消息,其中就有关于龚边江的消息,上次那件事他记在了心上,虽然没有配合,但还是让人去查了龚边江。
龚府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只是众说纷纭,杨钺收到这份消息时,那边已经查出龚侍郎的家眷返回京城了。
原本他是要让家眷在老宅过完年,开春后再回来的,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但京城的消息传过去后,龚夫人就按捺不住了,带着一家老小返回京城。
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外人没参透的玄机,要么是龚边江妥协了,要么是对方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
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杨钺骑马回将军府,锦州城的变化非常大,才短短两个月,锦州城俨然成为了北六州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城池。
将军府在这里,附近又有矿山,往来的商人也多了起来,赶在大雪封路前最后拉一批货南下贩卖。
杨钺和邵芸琅在姑苏那边的生意没断,孙小福来过一次,送来了大批的茶叶和绫罗绸缎,交给这边的商行送出关,然后带着大批的皮毛药材回去。
杨钺在府门前下马,看到门口停着几辆精致的马车,问门房:“有客来?”
“是有位姓董的商人来拜访,夫人在前厅接见他们。”
姓董的那商人,那一定就是董姨娘的娘家人了,当初董姨娘请杨钺帮忙
说项,他也做到了,只是从那以后,山海关出关进关的手续就换了一套流程,许多商人为此抱怨不断,但敢找上门理论的还真没有。
杨钺将沾满雪花的披风丢给随从,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还未进门就听见了他家夫人搪塞人的一段话。
“舅老爷是信不过我吗?上回的事情我家将军已经帮了,他也说了,山海关是最重要的关卡,无论是哪家的人和货进出都要核验,不能运送出去的东西一点都不能有,这是铁律,您找我说情也无用。”
杨钺推开门走进去,看都没看客人一眼,把手里的一包热炒栗子交给丫鬟,“去剥好了送过来给夫人尝尝。”
他一屁股坐到邵芸琅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昨日上山打猎,顺便捡了一些栗子,味道不错。”
邵芸琅把手边的一盘栗子饼推到他面前,“我已经吃上了,这边的栗子味道更好,我还让人去购买了几百斤,到时候送回去给各家尝尝。”
杨钺拿了一块栗子饼塞进嘴里,就着茶水咽下去,然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家大房父子。
董大郎敢在邵芸琅面前理论,却不敢在杨钺面前抬头,一边是商,一边是国公爷,地位云泥之别。
“这位是……看着眼生啊。”
邵芸琅介绍了一遍,然后起身说:“这是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清楚,你与舅老爷说一说,我去后头给你准备晚膳。”
经过董家父子身
边时,邵芸琅客气地问:“舅老爷和表哥可要留下来用膳?”
二人忙委婉拒绝,这种客气话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可不敢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的正经亲戚。
邵芸琅回屋换了一身常服,交代丫鬟去厨房备菜,杨钺今日回来的突然,厨房估计会手忙脚乱的。
冬日太冷,邵芸琅也不爱下厨了,偶尔在屋里写写字,做做针线,日子也不无聊。
杨钺没多久就回来了,显然是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邵芸琅戏谑道:“他们这回送了重礼,我还想让你多说几句呢。”
“谁爱搭理他们啊?他们有求于我,送礼不过是探路石,甭理他们。”
杨钺去隔壁浴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才过来与邵芸琅说话,两人腻歪在炕上,说的都是“你有没有想我”“夜里一个人睡冷不冷”之类的肉麻话。
反正二人独处时,杨钺嘴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
邵芸琅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斜了他一眼,娇嗔道:“青天白日的,你要点脸吧。”
“这在自己屋里,又没别人看到,怕啥?”杨钺继续赖在邵芸琅身上,边上手边动嘴,把邵芸琅的思维都给搅乱了。
不过她到底惦记着快到晚膳时间了,没让杨钺继续胡闹下去,而是问他:“出关条例变更后,关税是增了还是降了?”
杨钺拿了个靠枕过来放在身后靠着,翘着二郎腿说:“这个月降了一些,不过也有天气
原因,每年到这个时节,进出边塞的商人就少了。”
“董家这回不知要运什么货进来,你交代人好好查查,别让他们乱了规矩。”董家是纳税大户,从前行走在边关都有特殊照顾,这回刚好碰上山海关改了规矩,这才连人带货被拦下了。
“董家常年累月在卖一种特殊的药材,价格昂贵,他们自己说是从海外寻来的,但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从雪山上寻来的。”
昂贵的货物税也高,董家如果为了不交税确实可能把东西藏起来,既然是昂贵的药材,数量肯定不会太多。
“那就别客气,董家利用女儿结交达官贵人,效果显著,这几年有些猖狂了。”
“不说他们,这是京城来的消息,你能猜出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吗?”
邵芸琅已经知道这消息了,是孙小福带来给她的,但同样的,她也不敢肯定这件事背后暗藏着什么。
“或许可以试着将他的异常和熹王联系起来,我们毕竟远在锦州,不知道京城还发生了什么,假如龚府发生的事情是熹王用来威胁龚边江的,那之后停了,一定是龚边江答应了。
那他能为熹王做什么呢?他一个兵部侍郎,最多只能偷一偷城防图这种东西,如果熹王手里有兵,这东西有用,他手里没兵,这东西就算他拿去通敌都不一定有用处。”
杨钺循着这思路想了想,“熹王如果想害皇上,靠一个兵部侍郎如何能做到
如果是对付我们,兵部能做的无非是篡改文书,但能有何用?”
第571章 疑似有孕
邵芸琅分析道:“信息太少,猜不出来,如果想解开谜底,就要有人时刻盯着这二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汇报过来,再或者,咱们能得到他们二人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守住他们不如守住他们的目标。”
杨钺已经加强戒备了,因此出关入关的检查十分严格,将军府的防卫也十分周全,想必不是一个熹王能动得了的。
至于皇宫内,杨钺也有能通消息的人,但事关皇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把小炕桌挪过来,铺平一张纸,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与其靠我们查,不如让皇上自己查,只有他自己查到的消息才是最可信的。”
邵芸琅看了内容,然后拿了信封装好,印上火漆,让人送去京城。
以邵芸琅多年的经验,对待皇上不用太迂回,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把自己的软肋和能力适当地暴露出去,才能让他放下戒备心。
这回杨钺被人陷害,宫里没有任何动静,可见皇上是信了杨钺的,有这份信任在,这封信就送得。
“入冬了,冬小麦也种下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全力练兵吧,包括水师,朝廷若真有变故,我们这边必须第一时间要能进能退。”
“明白,岛上那边冬日也是暖和的,你要不要去岛上过冬?”
邵芸琅摇摇头,“我离开一时半刻还行,若一整个冬季都无影无踪,皇上也该怀疑你了。”
“怕什么,大不了我
写信告诉他,你去暖和的地方养胎了。”
邵芸琅白了他一眼,“亏你想的出来,那十个月后,你准备拿什么孩子去交差?”
杨钺嬉皮笑脸地说:“没了,孩子没了呗,就说你身体不好,没保住。”
邵芸琅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拧了一把,“不准诅咒我!更不准诅咒我的孩子!”
杨钺神色一变,目光下移,惊惧地问:“你……你……难道……有了?”
“你这是何表情?难不成不想要孩子?”
杨钺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几步,离邵芸琅起码有一条腿的距离,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邵芸琅,不确定有几成是真的。
“我……我不是不想要,而是刚才……刚才……有没有伤到你……们?”
杨钺突然变得结巴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们成亲已经半年了,按理说,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他没经历过,又不知道邵芸琅是否真的怀孕,满脑子都是浆糊,话都不会说了。
邵芸琅其实还不确定,只是她的月事推迟了几日,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注意到,她也就没告诉任何人。
“别看了,应该不是,我只是告诫你,别乱说话!尤其别拿小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杨钺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把耳朵贴在邵芸琅的小腹上,只听到了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这样说话他能听得见吗?”杨钺已经默认了邵芸琅的肚子里怀了他的
他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被邵芸琅一巴掌拍开了。
“别乱说,还不一定。”
杨钺爬起来,穿好鞋子往外跑,没多久就把将军府的郎中带过来了。
那郎中是军医的徒弟,如今无战事,便被杨钺带回家里,以免家中有人生病。
邵芸琅无奈,只好让郎中诊脉,但她心知,就算真有了,时日尚短,此时摸脉也摸不出来。
而且这军医擅长外伤,对妇人怀孕的脉象更拿不准了。
“将军,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虚了些,夫人冬日里也不能一直在炕上,需四处走动走动。”
“气虚怎么补?人参鹿茸还是天山雪莲?”杨钺急忙问。
邵芸琅被他气笑了,“别听他的,我无事,徐郎中请回吧。”
徐郎中先看了杨钺一眼,才对邵芸琅说:“夫人身子虚,那些大补之物不敢乱用,可吃一些燕窝,多食鸡蛋,注意别着凉就好,最好每日能打一套五禽戏。”
杨钺他赶走,心道:我媳妇儿都怀孕了,你竟然让她打五禽戏,孩子受得了吗?
邵芸琅见他还要出门,忙拦住他问:“你又想做什么?少折腾!”
“徐郎中不擅长这个,我得上外头寻摸一个精通此道的郎中,带回家养着,还有稳婆……”
邵芸琅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安分些!万一不是,丢人的是我,你要是敢害我丢人,我就把你丢出去!”
杨钺被骂了也是笑
着的,点点头,在她手心亲了一口。
邵芸琅赶紧松手,拿帕子擦了擦手掌心,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越发无赖了。
等饭菜送来,杨钺一看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口味偏重,立即让丫鬟撤掉了几道,去厨房换几道清淡营养的菜色来。
丫鬟们只当将军照顾夫人,并未意识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饭后,杨钺扶着邵芸琅在院子里散步,地上的雪都被清扫干净了,杨钺还命人铺上一层细沙,确保走路不会滑倒。
当初皇后送了两名宫里的老嬷嬷给邵芸琅,但她懒得见宫里的人,便把人留在了京城的国公府。
如果她有了身孕,倒是可以派人将她们二人接来,宫里的老人,在女人生子这件事上,确实有独到之处。
皇帝收到杨钺的来信后,决定更换了御书房和寝宫服侍的宫女太监,他身边绝对信任的只有一名老太监,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不过老太监劝阻了他,“皇上无需担忧,镇国公也只是猜测,咱们一直防的紧,熹王送来的东西都层层检验过的,您突然换了全部伺候的人,先不说朝臣会有所怀疑,新换来的未必比从前的可信。”
皇帝听进去了,但还是加派人手将几座宫殿看守起来,尤其凤仪宫,皇后怀着他第一个孩子,于国于社稷都至关重要。
“朕近日觉得身体容易疲惫,视力也不如从前,几位太医看过后都只道是朕操劳过度,让
朕多休息。”皇帝揉着眉心,只觉得胸口处有些窒息之感,之前不觉得有异,此时被杨钺提醒,他总觉得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第572章 吃醋
宫里默默地来了一次大清查,不仅是宫女太监一个个重新查验了一遍,包括帝后寝宫里用的,身上穿的,厨房里的食材,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可除了挖出几个来路不明的宫女太监外,并未查到有用的东西。
龚边江已经换了第三个香囊,每次香囊都是由那个黑衣人送来的,五天一换,确保香味浓郁。
他也偷偷找人查验过,香囊里的香料很杂,但并未发现有毒,他佩戴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不适。
邵芸琅一觉醒来,室内的窗户全用遮光帘子挡着,看不出外面是何天色,她瞥了一眼刻漏,竟然已经过了辰时了。
她这几日睡眠时间也太长了些,说不定还真是有孕了,这么一想,她脸上露出一点柔和的笑容来。
“来人。”邵芸琅喊来丫鬟,伺候她起床更衣。
“将军呢?”
轻风手脚麻利地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在家里不见客,邵芸琅向来都打扮的很简单。
她回答道:“将军在整理院子呢,一大早就领着人把院子边缘的鹅卵石小路给撬了,说是鹅卵石太滑,要换上石块。”
邵芸琅披上厚厚的皮袄,戴上毛茸茸的貂皮帽,捧着汤婆子才走出卧室。
院子里聚集了一伙下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好好的花园景色被糟蹋得乱糟糟的,就连花盆都被搬走了不少。
邵芸琅不解地问:“你动院子的路也就罢了,怎么连我的花也搬走了?”
杨钺的靴底
上沾着泥,不敢站到邵芸琅面前,离得远远地解释道:“那几种花都有些许毒性,虽然对普通人无害,可谁知道会不会伤害了……伤害了夫人娇贵的身体。”
邵芸琅无言以对,又指着外头的草垛问:“那些又是做什么的?”
“下雪天石板太滑了,我让他们每日清扫完积雪后就铺上草席,从台阶铺到院子外,这样你走在路上就不会滑倒了。”
邵芸琅想朝他翻白眼,她出门都有丫鬟伺候,轻风和轻云二人形影不离,别说下雪天,就是下雨,二人也是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
不过见他如此兴师动众,邵芸琅也就不扫他的兴了,交代一句:“弄好了就进来吃早膳,我饿了。”
杨钺深怕她饿着,交代下人继续干活,自己换了干净的靴子进内室,洗手洗脸更衣,一点不含糊。
邵芸琅打趣他:“平时也不见你如此注重外表。”
“我也懂一些常识的,不好的东西不能带进屋,否则会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
邵芸琅心知他指的是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想到他昨夜板正的睡姿,突然觉得多个孩子也没什么好的。
起码他会分走杨钺一大半的注意力。
邵芸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吃醋。
早膳送过来时摆满了一桌子,从精致的各色糕点到民间常吃的豆花、油饼,应有尽有。
“想吃什么?我觉得这个豆花不错,大家常吃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