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比较凉快,否则我怕自己火气太旺,烧到王爷身上。”
熹王沿着湖边走了一圈,见周围安安静静,看来杨钺也不想让人打扰他们的谈话。
“你不怕吗?”他问。
“怕什么啊?我战场都上过多少回了,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不必如此大的口气,你助周璨得到皇位,肯定有料想过这样的局面,只是本王很好奇,你要如何化解?”
“王爷大费周章请我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是,本王一直想问一句,你为何要选他而不选我?当时那种局面,你选本王不是更简单?而且本王一直都在拉拢杨家。”
杨钺不知道,这个问题困扰了熹王好几年,他的不甘心也源于此,如果没有杨钺插手,他不会输。
“答案很简单啊,王爷刚
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说明你容不下战功强盛的杨家,但皇上不会,这就是区别。”
“你对他倒是自信,本王拭目以待。”
杨钺起身,伸了个懒腰,“王爷若无事,末将就告辞了,内子还在等我回去用膳。”
“邵氏……你对她如此深情,当初怎会让她嫁给谢渊?”
杨钺不想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转身离开湖边。
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有破空声传来,他以为是熹王要对自己下手,拔刀退避到一侧。
转身时看到一支飞箭朝熹王射去,射箭之人藏在湖上的船里。
熹王被吓得面无血色,跌坐在地上,飞箭正好从他头顶穿过,射掉了他的金冠,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杨钺过去拉了他一把,两人刚在大树后藏好,十几名黑衣人从湖水里爬了出来,一身黑衣,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什么人会想要熹王的命?
两人的护卫闻声赶来,很快就与死士交战在一起。
熹王一把推开杨钺,怒喝道:“杨钺!你竟然敢算计本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杨钺翻了个白眼,“王爷别太高看自己,杀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会是谁?”
杨钺只能想到一个人,不过他觉得那个人也没必要这个时候派人刺杀熹王,想杀他在京城外更方便。
熹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抓住杨钺的胳膊说:“杨将军,你要救本王!”
“走。”杨钺带他离开,他私下约见熹王
让他死在这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有人用此计陷害他。
熹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绿湖山庄里的下人都躲起来了,他们一路走出山庄也没遇到人。
山庄外,一支齐整的禁卫军守在那里,黎勇锋见二人出来,转身走到马车旁说了句话。
能让黎勇锋如此对待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熹王冲过去,惊骇道:“皇上,有人杀臣弟!杀手就在山庄内。”
“黎统领,你亲自带人去缉拿凶犯,最好拿活的。”马车里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黎统领带着一百禁卫军冲进山庄,马车的车门被推开,大太监笑着说:“王爷,大将军,皇上请二位上车说话。”
杨钺二话不说登上马车,熹王没料到他会亲自出宫,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
他发现,时隔几年,他已经无法看清这个皇兄了,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二皇子了。
“朕今日微服出宫,听闻这绿湖山庄景色甚美,便沿途过来了,没想到你们二位也在此。”
杨钺腹诽:带几百禁卫军微服,这理由编都不愿意编啊。
“皇兄竟有如此好兴致,该不会是知道臣弟见了你的大功臣,担心有事发生吧?”
皇帝严肃地说:“事实证明,确实有事发生,那些杀手是冲你们谁来的?”
熹王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冲臣弟来的,可臣弟并未任何人,为何会有人来杀臣弟?”
眉头微蹙,瞥了一眼杨钺,杨钺也是一头雾水,“臣也不知,他们是提前埋伏在那里的,可臣决定在绿湖山庄见王爷是临时决定的。”
“那就怪了,此事朕会交给大理寺来查,你们不必担心。”
黎勇锋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还有杨钺和熹王的护卫,杨钺的人还好,没什么伤亡,但熹王府的护卫却没了一半。
“启禀皇上,末将赶到时,死士已经死光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嗯,先送熹王回府,再给熹王府多加一百护卫,确保熹王安全。”
“臣领命!”
等熹王回府,杨钺乘坐马车跟着入宫,一路跟进御书房。
“先传膳吧,朕与杨将军一起喝几杯。”皇帝并不急于知道他二人说了什么,从时间上算,也没说上两句。
“尝尝宫里御厨的手艺,如果有喜欢的,朕送你一两个御厨。”
“这个好,内子厨艺精湛,府上的厨子她一直不太满意,皇上赏赐两个御厨让臣带回去,她一定高兴。”
杨钺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皇帝看着好笑,十分大方地说:“这是小事,你早开口,朕让御膳房的厨子去杨府,随你夫人挑选。”
“这可不敢,您随意给臣一两个就够了。”
杨钺知道邵芸琅最喜欢的御厨是哪个,故意尝了几道菜,最后指了两道菜说:“这两道菜一定符合内子的口味。”
皇帝朝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等杨钺出宫时,两名御厨已经
收拾好行李等候在宫门口了。
他想起刚才皇帝说的话,心中有些感慨。
想当初,两人可以随意地说话,对方什么都听他的,老实的很,如今说话也会拐弯抹角了。
“首辅大人,您这么晚了还要进宫?”
李首辅让轿夫落轿,下轿后走到杨钺面前打量着他,露出笑脸说:“刚收到消息,邵承德在去流放的路上遭遇山洪,一行人全部葬送在山洪中,当地官府不知如何是好,送了折子上京,询问是否发动全县人力,挖掘他们的尸骸。”
杨钺目光一冷,“一个罪犯,自然是不值得浪费这么多人力的,何况人已经死了,这件事我会告知邵家,自有邵家人去办理后事。”
“也好,不过邵承德毕竟是犯官,此事本官要尽快告知皇上,就不与杨将军说话了。”
“李大人慢走。”杨钺转身上马,先回去与邵芸琅说了此事。
他不确定邵芸琅会不会在乎邵承德的生死,但这件事传到邵家,武侯的打击肯定不小。
邵芸琅两辈子与邵承德都没有丝毫父女之情,比陌生人还不如,听到他死了,也只是叹了口气。
“我去一趟邵家,今夜就不回来了。”邵芸琅命人套车,急急忙忙赶去武侯府,这个时候,消息估计已经传到武侯府了。
杨钺一路随行,路上与她简单说了绿湖山庄的事。
本来带回来了两个御厨是好事,正好能向妻子讨个好,如今连提都不好提了。
武侯府中门大开,他们到的时候,去报丧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见到二姑
爷和二姑奶奶回来,哭的一个比一个伤心。
“祖父呢?”邵芸琅没管别人,径直奔想望春园。
府里已经开始布置起来,望春园里站满了人,他们来的速度算快的了,但二房和三房住的近,来的更快。
气氛凝重,大房的人都在哭,二叔和三叔也偷偷抹了眼泪,其余人就算哭不出来,也掩着面。
看到邵芸琅夫妻进来,梁氏第一个冲过来,目光阴狠,“贱人,你还有脸来!你爹死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邵芸琅不搭理她,只问:“祖父呢?他还好吗?”
房门紧闭,老侯爷不知在屋里做什么。
两个婆子过来抱住梁氏,不断轻声安抚:“大夫人,您冷静些……”现在家里谁敢得罪二姑奶奶啊,大夫人也太没眼力了。
“就是她!就是她这个孽种害死了她父亲,如果不是她见死不救,老爷怎么可能被流放琼台?如果不是她不孝,老爷怎么可能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但凡她开个口,老爷都不可能如此凄惨地死在流放路上!”
这话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
二老爷呵斥道:“大嫂妇人之见,大哥这个案子办的那么快,难道我们没尽力吗?按照他所犯的错,抄家都是可以的,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承担了罪责,难道这还不够吗?”
“放屁!你与杨钺战功赫赫,如果能用来换老爷无罪,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可你们一个个自私自利,竟然还要接受封赏,
我呸!一定是老爷心中不满,以死明志!”
“哐!”老侯爷的房门被用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老侯爷拄着拐杖走出来,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吩咐:“将大夫人送回去,以后在后院建一座佛堂,梁氏余生就在佛堂度过,不得出来一步!”
邵子瑜和邵子奇齐齐跪到老侯爷面前,邵子瑜磕头认错:“请祖父开恩,母亲只是悲伤过度,一时胡言乱语!”
邵子奇则高声质问:“祖父,我母亲何错之有?她说错了吗?如果不是二叔和二姐姐见死不救,我爹怎么可能会被流放?”
邵芸琅平静地反驳:“你爹贪污的钱我可没拿到一分,我为何要替他求情?反倒是你,受益最大的人是你,你怎么不陪着你爹去流放呢?”
“都闭嘴!”老侯爷疲惫地挥挥手,让人把梁氏带下去,失望地看着大房的两个孙子,“若你们是这么想的,以后大房的事家里都不管了,将大房单独隔出来,以后武侯府是武侯府,邵府是邵府。”
“祖父,孙子没这个意思,孙儿不孝,您别说气话!”邵子瑜只顾磕头认错,心里怨上了母亲和弟弟。
他们从来不会为他考虑,他处境如此艰难,他们却只会拖后腿。
梁氏被带走了,院子里一时间静默下来,悲伤被梁氏母子这一闹都冲散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邵承启走过去扶着老父亲的胳膊,轻声说:“父亲,我已经派人南下了
不管如何,也要带大哥回来安葬。”
三老爷也说:“是啊,父亲,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大哥的身后事,大嫂和子瑜他们也是太过悲伤所致,他们是后辈,您怎么还与后辈置气?”
老侯爷坐到一旁,看着邵芸琅说:“二丫头,你带姑爷回去吧,等灵堂设好了再来,过两日本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再过两日就是封赏大典,这里站着的一半都是功臣,都是封赏大典的重要人物,因为邵承德的死,这份喜悦要大打折扣了。
邵芸琅也没有坚持,命人照顾好老侯爷,带着杨钺离开了。
“时机这么巧,不像是天灾吧?”邵芸琅怀疑这件事另有蹊跷。
杨钺也有所怀疑,“我立即派人去查,如果是人为,那也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邵芸琅心中有怀疑对象,但不好跟杨钺说,反而问起他:“你觉得行刺熹王的人会是谁?”
“没头绪,总不能是皇上吧?他不至于这样做,而且他刚好那个点到了绿湖山庄,看着也不像。”
“确实不像,也可能是熹王自导自演的戏。”
“他?目的是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离间皇上和你的关系吗?听说今日朝堂上多了许多赞美你的声音,还有人提议封你做异性王。
这么明显的转变方向,肯定是有人怂恿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用这招,还真有可能奏效。”
“你说熹王有异心吗?他
有实力反吗?”
邵芸琅没有与他见面,不好下判断,但如果换做是她,肯定是不服气的。
“他就算反不了,能弄死你也是高兴的,别和他走太近。”
杨钺应下,决定多派两个人去盯着熹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烈火烹油的时候,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第545章 封赏大典
邵承德的死并未引起轩然大波,这个人远离朝廷多年,能被人关注只是因为他是邵家人。
邵府的灵堂很快就弄好了,上门吊唁的人很多,但多数是冲着这些功臣的面子。
因为是罪臣,邵承德的葬礼规格与原来不同,虽然吊唁的人多,但葬礼办的很低调。
而在此期间,封赏大殿如期举行,功臣名将进宫受赏,场面盛大,武将的地位达到了顶峰,也令文官们极度不满。
太平时期重文轻武是历朝历代的惯例,皇上此举只会加剧文武之间的隔阂,不过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勋,没有人会拒绝。
看着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将领整齐入宫,文官们笑容复杂地赞道:“真是精神!大庆有如此多的良将,何惧外敌?”
“是啊是啊,尤其小杨将军正直青春,还能为大庆镇守边疆几十年,这是大庆之幸啊。”
“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封赏他,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是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吗?”
“别是惊吓才好,皇上现在将他捧得太高,将来摔得更惨,君臣之间哪有不变的信任?”
“将来是何时呢?本官老了,怕是见不到那一日了。”李首辅从官员面前走过,在路过一名年轻官员面前时停下脚步。
他笑了起来,伸手扶正年轻人的官帽,“徐大人,今年考评完成后,本官会提议升你到兵部右侍郎之位,皇上器重你,可别让皇上失望。”
徐衍心情复
杂地道谢,近来不知道谁谣传,他是皇上最器重的青年官员,是皇上的心腹,也是皇上培植起来要与杨钺相抗争的存在。
徐衍心道:大家也太看得起我了。
而且他身后没有庞大的家族,一个人在朝廷孤身奋战,他们为何会觉得自己有能力与杨钺对抗?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响起,伴随着乐声,有呼喊声传来:“皇上驾到……跪……”
群臣跪拜,三呼万岁,
皇帝身着帝王冠冕走上最高台,在台阶下,整齐地排列着这次的功臣,一个个如一把锋利的刀,气质外露,把一群上了年纪的老臣衬托的暮气沉沉。
皇帝脸上浮现出笑容,从他登-基前他就知道,一个人要想强大,手里就要握着强大的武器,能让最聪明的人都臣服的只有强大的武器。
而军队就是他手里的武器,治国安邦的终极武器。
但这武器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天下太平,用得不好,也可能会伤到自己。
“祭宗庙……跪……”
皇帝领着文官武将祭拜祖庙,跪谢天地,一段冗长的仪式进行完毕,他面向大臣,高声说:“杨钺、邵承启,两位爱卿上来。”
杨钺和邵承启走上高台,站在皇帝面前,两名太监各将一份圣旨送到他们手里。
“封赏的圣旨,就由二位来宣读吧。”
杨钺让邵承启先。
邵承启打开圣旨,先入眼的是一长串的人名,这些人都是立功不小的兵士,奖
赏也多以金银土地为主,另外升官一级。
跳过这些,接下来封赏的便是有功将领,按照立功大小,都有不同程度的升迁。
此次大战损耗的将领也非常多,空出的位置要有人填满,正好作为封赏。
战场上的淘汰是最残酷的,死了的人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更进一步。
邵承启听劝,今日受益最大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至于他自己的封赏并不在其中,想必皇上另有安排。
邵承启宣读完圣旨就退到了一边,杨钺上前,他手中圣旨的内容大同小异,唯一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着重封赏了杨三郎。
“杨中郎将在送嫁途中,护卫队伍安全,以一千人之数绞杀敌军三千,又解我军于围困,功劳之大,感天动地,特封杨威为忠勇侯,世袭三代,赐侯府一座,良田百顷,钦此!”
众将领领旨谢恩,众人对杨三郎投去羡慕的眼神,之前皇帝刚封了他伯爵,没想到今日竟然又重新给他赏赐了世袭三代的侯爵之位,如此看来,皇上对杨钺的封赏肯定也不会太差。
“此次战胜西凉大军,有两人的功劳居功至伟,他们令我大庆百姓免于战火,国土不失,大败多国的联军,向关外众国宣示了我大庆的强盛,保我大庆十年内再无敌军来犯!这样的功臣朕要亲自奉告祖先,给他们最无上的荣耀!”
武将们心潮澎湃,高呼:“邵将军!……杨将军
杨钺目光一闪,与邵承启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丝毫的狂傲,而是一脸谦逊地笑着。
邵承启恭敬地朝皇上与大臣们作揖行礼,“末将不敢居功,打仗是将士们团结一心,拼死反抗的结果。”
“邵承启听旨……”
邵承启单膝跪下,低下头颅,“臣接旨。”
邵家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皇上的封赏不会太丰厚,或许还会弄个功过相抵,就此了事。
但皇上的心胸超乎他们的想象,皇上封邵承启为新一代武侯,掌管西北军大权,金银土地照赏不误。
这般大手笔,连内阁大臣们都眼红了,还以为邵家要没落了,没想到一次胜仗就让邵家起死回生。
武侯的爵位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那意味着皇帝绝对的信任。
杨钺不知为何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难道是邵承德的死让皇上对邵家放下了戒心?
“报……”一名禁卫军从外跑了进来,跪在台阶下高声汇报:“启禀皇上,刚才武侯府下人来报,老侯爷在灵堂口吐鲜血,当众气绝身亡!”
“什么?”众人大惊。
杨钺第一反应是去看皇帝的反应,他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却不见震惊。
“父亲……”邵承启一声悲鸣,极喜之后的极悲令他差点站不稳。
邵承启跪下请求:“皇上,请允许末将先行离宫。”
“哎……老侯爷功勋盖世,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走了,爱卿节哀,你先回去,朕稍
后会亲自去祭奠老侯爷。”
“谢皇上!”
第546章 葬礼
一道消息让原本的喜庆减半,等杨钺跪地接旨,脸上挂不住一点笑容,连内容都左耳进右耳出。
“杨将军钺者,国之柱石,特封镇国公,一等公,世袭罔替,授丹书铁券,其妻邵氏,以身犯险,勇敢无畏,特封一品诰命,钦此!”
“谢皇上恩典!”杨钺接旨,有内侍送来了一等国公的礼服,杨钺脱下铠甲换上礼服,手捧一等国公的丹书铁券,年轻的俊脸在眼光下格外耀眼。
这一刻,满朝文武都要抬头仰望这个年轻人,心中各有想法。
封赏大典结束,杨钺没有参加宫宴,出宫直奔邵府。
邵芸琅这几日就住在邵府里,今日武侯猝死之时她也在场,就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才会觉得结果那么不真实。
她找不出任何疑点,没人下毒,没人伤他,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的,当时身边只有李管家扶着他,被他一起带倒了。
之后大理寺来人了,二叔回来了,宫里的御医也来了,就连最有经验的仵作也认定是因为悲伤过度,旧伤复发所致。
可邵芸琅不愿承认,因为她知道武侯的死并不在这一年,因为她知道他的旧伤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严重,他之前甚至是装病的。
一个健康的人真的会无缘无故猝死吗?
“当然会,或许邵承德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杨钺一开始也怀疑事情有蹊跷,尤其是皇帝当时的反应,可他
找不到疑点。
“我知道,我没事。”邵芸琅已经平静下来了,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疑惑地问杨钺:“皇上真的封你为一等镇国公?”
“是的,你也有封赏,如今你可是一品诰命夫人了,高兴点了吗?”
邵芸琅不置可否,“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再大的官那也是大庆的臣子,要废了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嘘……这大逆不道的话咱们躲在被窝里说一说就好了,这里人多眼杂的。”杨钺跟她开了句话玩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想哭就哭吧,我又不会笑话你。”
“一会儿出去有的是机会哭,这会儿我哭不出来。”
“那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还有好几天,别把身体累坏了。”杨钺一直觉得邵芸琅身体还没养好,平时一点累的活都不敢让她碰,可至亲长辈过世,她是避不开的。
“我还好,夜里守夜都有大哥和嫂子他们,我能睡一会儿,你也去换丧服吧,就算你是国公爷,也得给岳父和祖父守孝。”
“这算什么,武侯曾经也是我的榜样,我甚至觉得,他对今日之事早有预料,你说,人有没有可能控制自己的生死?”
邵芸琅蹙眉沉思,“不无可能,从未听说过,老子没死,儿子就袭爵的,这件事如果是事先定好的,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这样,那皇帝的心思可就太可怕了。”杨钺感慨道,他以后恐怕要换个心思对待皇帝
“将军,夫人,老太君与各位夫人们来了。”门外,姚如兰敲门禀报。
他们刚走出门,就听见有人小声教训这个丫头,“可不能再叫将军了,咱们爷如今是国公爷了。”
姚如兰赶紧跪下,给杨钺夫妻二人磕头,“国公爷恕罪,奴婢忘了。”
“起来吧,这点小事何必在意。”杨钺更衣后与邵芸琅一同走出去。
灵堂上,杨老太君领着杨家众人正在与邵二夫人和邵三夫人说话,哭声与安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热闹。
邵芸琅看到下人在另外布置灵堂,武侯的身份,目前这个灵堂太小了,等那边搭建好,这边也正好三日,到时候这边也会冷清下来。
邵承德的尸体还没运回来,七日后下葬的只是衣冠冢,如今有武侯的丧事在前,他的丧事只会更加简单。
第二日辰时刚过,皇帝领着满朝文武前来吊唁。
从未见过这样的排场,皇上竟然直接从早朝退朝后领着朝中文武大臣出宫吊唁臣子。
只这份殊荣,邵家未来十年都不可能没落。
皇帝上了三炷香,送来了武侯的谥号,“朕为老侯爷选定了‘擎苍’二字,他功德盖世,来世自有福报。”
邵家人跪地谢恩,然后又是一堆封赏,众人发现,皇上对武将的封赏总是格外大方,功名利禄都做齐了。
民间百姓得知武侯病逝,自发到武侯府门外磕头吊唁,不少人家中都供奉着武侯的长生牌,感
念他这一生为天下太平做出的贡献。
谢灵之趁着人多的时候带着蔡晨来了一回,她不好当面安慰邵芸琅,只与杨钺攀谈了几句。
蔡晨很想陪着邵芸琅,但他身份尴尬,还不够格作为邵家人出现在灵堂上。
皇帝来的快去的也快,谢灵之正好在门口看到圣驾离开。
她跪在人群中低着头,以为自己不显眼不会惹人注意,却不知皇帝曾多次朝她这边看来。
别人都以为这是谢家表亲,是大才子,他却知道这是谢家那位未出阁的大姑娘。
反正谢家不会让她进考场,更不可能让她入仕,皇帝知道了也只是意外了一阵,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此时见她与一名少年态度亲密,又以男子之身在外行走,心中感慨:“也只有谢首辅那样的文士才能教出这样的孙女。”
邵家的葬礼驱散了京城的喜庆,一夜之间,满城的红变成了满城的白。
武侯出殡那日,沿途百姓自发送行,一路送到了城外,声势浩大,引得朝臣嫉妒不已。
但武侯的死势必会换来邵家的圣宠,这是惯例。
丧事过后,邵芸琅回到杨府,隔壁她和杨钺的府邸已经挂上了“镇国公府”的牌匾。
家里有人觉得这座小小的宅子配不上这么大的牌匾,要另外建一座国公府,被杨钺拒绝了。
即使升了官,他依然还是领兵的将军,不出意外的话,等邵承德的尸体找到下葬后,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若是知道这次回来结局是这样的,他或许应该带邵芸琅再晚一些回来。
邵芸琅连轴转了几日,每天也没能睡多久,回到家中狠狠补了一觉。
等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知道今日府中来了许多客人,都是祝贺杨钺荣升镇国公的。
杨家的族人都来帮忙待客,邵芸琅这个正经女主人不好继续躺着,便起床梳妆去待客。
基于对她的尊重,来府上的客人穿着打扮都很素雅,对邵芸琅也是安慰话较多。
杨夫人见她脸色惨白,知道她元气还未恢复,便让她回后院休息。
“这里我们招待便是,午宴去隔壁杨府用,不会打扰到你。”杨夫人还亲自吩咐丫鬟去厨房炖补汤,细心周到,让不少媳妇子看着羡慕。
朝中一品诰命夫人中,邵芸琅绝对是最年轻的,难得的是,夫家对她还如此看重。
邵芸琅刚经历重丧,确实也不好待客饮宴,露个脸就告退了。
回到后院,邵芸琅让人搬了摇摇椅摆在树荫下,躺着吹风。
轻云拿了小毯子给她盖上,小声说:“夫人要是觉得家里吵闹,不如去郊外庄子上住几日,咱们家未来几天肯定都是这样的。”
杨钺升官是大喜事,杨家理应大宴宾客,可因为邵家的丧事,邵芸琅肯定不会参加,找个借口出去躲躲也好。
“行,你们去收拾行李吧,不用带太多人,等日落后我们再走,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正好去避避暑。”
邵芸琅刚闭上眼睛,丫鬟领着一个人进来,“夫人,李管家有事找您,
国公爷让奴婢直接带进来了。”
邵芸琅睁开眼睛,看到祖父的贴身管家站在院子入口处,一脸和蔼地看着她。
邵芸琅起身,向前迎了几步,“李管家怎么来了?”
“来给二姑奶奶送点东西。”李管家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后放在院子的石桌上。
邵芸琅让无关的丫鬟退出院子,只留了轻风和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