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蹇自信地说:“黄将军可敢与我赌一把?若是杨钺输了,我杨家从此不掌兵权也罢,若是他赢了,黄家也就不要苟延残喘了,将军致仕如何?”
“你……好狂妄的小子!你父亲在世时也不敢如此与老夫说话!”黄老将军一把年纪,虽然不如杨家那样战功赫赫,但也是培养了不少武将出来的大功臣。
他手中不掌兵权,但就连黎勇锋也是他的徒弟,因此在朝中地位也不低。
皇帝忙开口做和事佬,“黄爱卿别动怒,杨统领也是爱弟心切,朕对杨钺有信心,他一定可以战胜西凉军的。”
黄老将军规规矩矩地说:“怕就怕,西凉会继续增兵啊。”
朝臣们怯怯私语起来,如果西凉国真的发兵几十万到东北,那山海关能拦得住他们吗?
“这不现实,以北境的恶劣环境,他们不可能让几十万大军从西走到东,粮草根本供应不上。”杨蹇到底是在军营长大,看得比其他人更客观。
就在此时,有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一名信使被两名禁卫军抬了进来。
“怎么回事?”皇帝紧张地站了起来,朝臣们也都提着一口气。
“报……皇上,邵将军……带十五万大军偷袭……偷袭
西凉边境,遭……遭伏击,损失惨重……西北局势不稳,请……请皇上降罪!”
“什么?”满朝文武都吓得面无人色。
那信使说完就晕了,皇帝摆摆手让人抬下去医治,在高台上走来走去,紧张的情绪写在脸上。
他到底还年轻,登基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事,关乎国运,不紧张不行。
他扫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官员,最终将目光投向杨蹇,问:“杨统领,你觉得如今该如何挽救?”
杨蹇低头,瞬间想过数种可能,边思考边回答:“回皇上,想来是西凉也知道出兵山海关后,西北军会有所动作,因此早早就做好了防范。只是不知为何邵将军没有做好探测,踏入了敌军的埋伏中。
十五万大军,我们还不知道伤亡多少,但从信使的表达和表情来看,恐怕不是小数目,消息传到这里至少已经三天了,咱们此时能做的唯有向西北增兵,并且将情况告诉杨钺,让他加快速度剿灭敌军,将山海关的防御重新筑起来,以免东辽与其他小国趁乱而入。”
兵部尚书第一个不答应,“增兵?从哪增?山海关和玉门关是两个最重要的关隘,驻守的军队也是最多的,各地守备军不过几千人,如果全都调去增援,那城池怎么办?”
户部尚书附和道:“就算将京畿卫派过去,朝廷也负担不起几十万大军的粮饷,这样的天气,辎重队根本无法跟上,杨统领要三思啊。”
杨蹇怒视着他二人,“大庆周围危机四伏,东辽好不容易被打趴下
了,但西凉兵强马壮,会出兵南下一点不奇怪,难道他们都打过来了我们还不奋力反击?要等他们冲破关卡直逼京城再来害怕?
户部成天叫着国库没钱,可每年的税收也没少收,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也无大的战事,敢问尚书大人,钱都用哪去了?
陛下节俭,后宫更是减少开支,如此情形还敢叫没钱,末将真的想问一问,国库里是不是养了一只硕鼠,专门吞金吞粮,又或者,尚书大人是想让西凉军尽早打过来?”
“你……你含血喷人!杨蹇,你别太过分!”
杨蹇心道:若今日站在大殿上的是杨钺,一定会比他骂的更过分!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朝皇帝请求:“皇上,臣可以领一半京畿卫去增援,至于粮草,若是国库拿不出来,不如就让朝中大臣们支援一二,我杨家愿意捐赠一万两用于购买军粮!”
杨家一脉的官员纷纷上前捐款,你五千,我三千,很快就将捐款累积到了五十万两。
户部尚书被气得够呛,讽刺道:“杨家财大气粗,也不知道是如何赚来的钱财,我等两袖清风,只能捐个一千两。”
杨蹇抬着下巴高傲地说:“我杨家世代为将,百年的世家,这点底蕴还是有的,不像某些人家,蝇营狗苟往上爬,连家业都没存下两分。”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有杨蹇,他愿意带头,至少这一次的钱粮危机就过去了。
他冷眼瞧着
户部尚书,心中也不是不怀疑他,国库空空,这位尚书看来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他咳嗽一声,大声说:“多谢众位爱卿为国分忧,西北情况不明,由杨统领先带五万京畿卫过去支援,有任何动静务必尽快报来,朕信任威远将军,杨统领过去后一切行动听从威远将军安排。”
“皇上,不如宣武侯进宫面谈,武侯在西北数十年,才西北真正的定海神针!”岳次辅提议道。
皇帝眼睛一亮,“对对对,快去传武侯进宫!”
朝臣饥肠辘辘地在大殿等候,时不时朝大门外张望,而杨蹇直接问内侍要了笔墨纸砚,坐在地上开始写思路。
皇帝命人搬来桌椅让他坐着写,同时好奇他写了什么,他从小就很崇拜杨将军,后来杨钺又那么厉害,在他眼中,杨家都是能臣。
但杨蹇也只是画了一张行军路线图,从京城到玉门关最快的一条路,还得考虑到气候因素,最终做出了两个选择。
皇帝激动地问:“爱卿,几日可到玉门关?”
杨蹇叹气道:“回皇上,若在平时,加速行军,是五日后可抵达,但臣怕大雪封路,恐怕得有七八日。”
“七八日够了。”大殿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正是武侯到了。
武侯拄着拐杖走进来,还未行礼就被皇帝免了。
他已经知道了情况,直接走向杨蹇,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你去支援我很放心,军情瞬息万变,大家
聚在这里也研究不出个花来,还得到了实地具体安排。
西北军没那么脆弱,不可能一场败仗就缓不过来,我那蠢儿子本事再不济也能守个把月,至于后面该怎么打,还是要看局势。”
他转头朝皇帝作揖道:“皇上若信得过老臣,老臣可以派家中几个退伍的老兵一起过去瞧瞧,他们对那边地形熟悉,又有经验,或许能帮上忙。”
“那再好不过。”皇帝看着老迈的武侯,遗憾不已,若不是武侯年事已高,他才是最佳的援军人选。
众人原本还关心东北战事,如今倒是不觉得杨钺会打败仗了,反而更担心西北门户。
邵芸琅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这般大的阵势,西凉是要举全国之力发起一场战争啊。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毫无预兆,并且是在前世的轨迹之外。
这才是最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她和杨钺多少有点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先知,有度过了大劫,便忘了,任何一点小的改变都可能导致大的变动。
如今也没什么可想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力抗争就是了。
杨钺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简单介绍了一下战事进程,让她不要担心,至于邵二叔那边,更不用担心了。
那是他们商量好的计谋,要想一次性解决问题,那就要来个大的。
西凉敢偷袭山海关,说明他们不是毫无准备的,与其放任他们耍阴谋,不如直接搞阳谋。
他最愧对的就是邵
芸琅,按照目前的局势,或许五月初五都不一定能成亲。
邵芸琅铺开信纸开始给杨钺写回信,这信纸是特制的,还带着一股花香。
这样的信纸配上簪花小楷的字体格外优雅,若是平时,邵芸琅也不会为了一封信费这样的心思。
如今杨钺征战在外,有家不能回,局势突变,能费一点小心思哄他开心,邵芸琅觉得值得。
等信写好,她交给来送信的小兵,一共送去的还有她亲手做的一袋酱肉,几双袜子和一双手套。
送信的小兵刚被好吃好喝招待过,还换了一套干净的新棉衣,满脸恭敬的笑意,“夫人放心,将军好着呢,就是想您。”
邵芸琅见过他,他是杨家亲卫,只有这样的人来送信,邵芸琅才敢相信。
“让他不必多虑,朝廷纷争与他无关,如今朝臣的目光都转向了西北,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亲卫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一字一句记了下来,回头转述给杨钺听。
杨钺换上新袜子新手套,听完这话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邵芸琅果然很懂他,也很懂局势,他确实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敢决定。
滕安之喝了一口烈酒让身体暖和起来,夹了一片酱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舍不得直接吞下去。
他感慨道:“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成亲的好处了,有夫人关心,有人送吃的送喝的,比单身汉强多了。”
杨钺将信贴身放好,调侃道:“当初说要替你娶妻你非不要,现在后悔了吧?”
摇摇头,娶妻娶贤,可什么样的妻子才算贤淑呢?他总不能将人娶回家后连安稳的日子都给不了人家,甚至让她随时做寡妇。
当然,像邵芸琅那种强大的女人不一样,她可以不用依附男人生存,还可以做到许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将军,您真要这样做?这不仅是越界,擅自发兵等罪名,还要考虑到得失,西凉兵马能过来,不代表我们可以毫发无伤地过去。”
杨钺叼着一片肉在舆图上划出一条路线,“呐,上次我们巡边走的是这条路,当时一直走到了归化城以北的位置,当时主要就是冲着西凉军队的先锋去的,走了不少弯路。
半个月的时间太长,将不必要弯路去除,我们的行程大概可以缩减到十日,再往西肯定还要十日,可惜天气不好,否则我们半个月应该可以赶到的。”
杨钺狠狠嚼着嘴里的肉,执笔将那条路线一直延续到西北去。
“如今境内的西凉士兵应该清剿的差不多了,哈莫奇在逃,但他受了伤,或许会逃回西凉国。”
“再等一日,等斥候的消息,就算除不掉他,也要将他赶出去,如果他们能逃回西凉就再好不过了,咱们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杨钺呼出一口白气,这该死的天气真是太冷了,将士们士气都不太高,但仗不能不打,不将西凉打怕了,大庆边境就没一日安宁。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点兵五万,要最
精锐的部队,这一去不知有多少人活着回来,让他们留下遗书。”
滕安之顿时抬头看他,并不是每次出战军中都会让士兵留遗书,一旦下达这样的命令,将士们就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
曹副将听了许久,犹豫不决,这时候也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为何要去帮西北军?咱们守好自己的地盘不就好了?皇上不会怪罪的。”
杨钺把自己的刀拿出来,上次和哈莫奇交战,他的刀劈卷刃了,他把刀丢到曹副将脚边,问他:“西凉兵马能过来第一次就能过来第二次第三次,要如何防范?”
“按您之前的规划,咱们可以将到宁远城这一带严格防控,派兵驻守宁远城,将西面的路封了,除非他们绕道东辽,否则进不了咱们大庆的地盘。”
从防守上来说,曹赢的说法不算错,但杨钺不想打保守的仗,更不想让这场仗无限期的延续下去。
观西凉此次用兵,怕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的,还有那么多小国依附于他,光靠西北军恐怕难以抵抗。
杨钺心意已决,与几位心腹爱将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众人这才知道,他与邵将军已达成协议,两边远隔千里,但却是一条心的。
“益州城里那几千敌军不足为虑,派人去劝降,他们如果愿意归降,本将军饶他们不死。”
“本将军只带走五万人,向各地发布征兵令,年满十四岁到四十岁以下可入伍,先征三万
加紧训练,不可懈怠。”
众将士听命,抓紧时间休息,能被选出来的肯定都是精英,有人希望自己能去,有人希望自己不要被选上。
最后,杨钺带走了近六万人,杨家的精锐部队进了大半,他们誓死也要追随杨将军。
消息是封锁的,锦州城那边甚至连大军走到哪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城门开了,迎来了一位新的知州大人,然后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们能自由出城了,城外也没有了西凉兵了,地面上的痕迹被大雪覆盖,仿佛攻城战是很久远的事情。
时不时还有士兵进城往将军府送东西,因此百姓们也就以为杨将军还在,没人知道他早已悄然离开了这里。
邵芸琅的日子开始平静下来,蜀州那位官员果然来接任了知州一职,她甚至不知道杨钺是何时让人操作的。
不过这样也好,锦州城没有一把手也不行。
府衙从上到下都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能反对的那些官员自顾不暇,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赵知州。
等新知州上任后,邵芸琅下令解了赵家的禁,没有为难赵家任何人,只是赵家以后也不是官身了。
赵大力后来才知道,他的请辞奏折早早就送到了吏部,理由是身体不适,加上守城时受伤,精力不济,无法继续处理政务。
吏部想也没想就批了,然后多方调度下,选了一个偏远的蜀州的主簿,虽是升迁,但并不被人看好。
周尚敏自己对
这调任都一头雾水,带着家人赶过来上任,以为会看到一个破败的乱糟糟的城池,结果并非如此。
周尚敏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便是让其夫人向将军府递拜帖。
他看得明白,要想在锦州坐得安稳,这个山头必须得拜,尤其在听说了上一任知州大人的府衙被将军府围了之后。
他也终于明白,那位赵知州并非因为身体原因才致仕,而是被杨将军设计了的,那自己的调令……难道也是出自杨将军之手?
可他如何得知自己的?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他不过是蜀州一个小小的主簿,在蜀地还算有点名气,可出了大山,外头谁认得他啊?
周夫人急忙忙赶来告诉他:“将军夫人刚派人来送了一份贺礼,说是庆贺老爷上任的,并未接拜帖。”
周尚敏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先这样了,以后慢慢了解情况了再安排不迟。
“我们周家初来乍到,你约束好家里人,可别作出轻狂举动来,要知道,咱们头顶上可是压着一座大山的。”
周夫人娇嗔道:“看您说的,从前咱们头上好几座大山呢,不也一直规规矩矩的,您放心,我会管好后宅的。”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只是我一直很想见一见那位将军夫人,听说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又年轻漂亮,可惜没能达成心愿。”
周尚敏想起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当时锦州城被西凉兵围攻,就是将军夫人挺身而出献的计,她还亲自上城楼守城,说是奇女子也不为过。
“不着急,以后总有机会的。”
大人这边忙碌着接任的事,那边邵芸琅正在打包行李准备回京了。
杨钺那边消息全无,她与其在将军府等待,不如去京城,那边消息肯定更灵通。
而且正月已过,雪开始化了,路上也没那么难行走,她回京城还能多与祖父取经,或许能对杨钺有一点点帮助。
姚如兰得知要去京城,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对京都的向往,另一方面则是对此地的不舍。
“夫人,咱们走了,将军回来怎么办?”
邵芸琅本来不想过多关注这个丫鬟的小心思的,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丫鬟和宫女了。
她前世其实也与她们没什么不同,她并非看不起有远大志愿的丫鬟,只是被身边亲近的人盯着自己的男人,总归是件不让人高兴的事。
“你很担心将军?”邵芸琅淡淡地问。
姚如兰动作一顿,然后保持镇定地转过身来,笑着说:“奴婢只是担心将军回来见不到您会不高兴,不过如果将军凯旋,应该也要回京接受封赏的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看来进步很大,没错,所以我们先回京等着,也免得几家亲人为我们担心。”
姚如兰还未见过邵家和杨家的主子,甚至还有谢家,她完全无法想象该如何平衡这几家的关系。
尤其夫人还未与将军拜堂成亲就住在了一起,那杨家和谢家真能接受?
高门大户不是应该最在乎这些规矩的吗?
邵芸琅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匣子
说:“把这个匣子单独放,里头是我送给后辈的见面礼。”
“是。”
邵芸琅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启程,并未告知别人,直到马车出城门口,消息才传进知州府衙。
除了周尚敏,其余几位官员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是真怕哪天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阶下囚啊。
还有那座铁矿山,将军夫人难道就放任不管了吗?
邵芸琅当初北上时狼狈不堪,如今回京的路畅通无阻,走走停停,短短的几天路程走了十天。
消息已经先送进了各府,谢家和杨家都派了管事在城门外接应。
姚如兰看到这一幕时心跳都快停了,因为如果换做是她,肯定不知道该先去哪一家。
“去谢府。”邵芸琅想也不想交代道,然后让人给杨家的管事传话,她明日会上门拜访几位夫人。
马车入城后直接去了谢府,谢大夫人的贴身嬷嬷在门口等着她,将邵芸琅恭恭敬敬地迎进去。
“夫人说,您一路劳累了,先回兰序亭苑歇息一会儿,她安排了晚宴给您接风洗尘。”
“不忙,我先去看看大嫂和二嫂吧,路上走得慢,不是太累。”
下人们将行李抬进兰序亭苑,邵芸琅则去见了谢大夫人,正巧二夫人也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显然是特意等着的。
邵芸琅还未进门就听到二嫂大嗓门地说:“三弟妹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人还没嫁过去就先与未婚夫婿同房,这要是在别人家,得浸猪笼
的吧?”
邵芸琅笑着说:“原来二嫂的家乡还有这样的陋习啊,还好你嫁到了谢家,这种小地方的陋习不宜带到这里来。”
谢二夫人从没在邵芸琅身上占过便宜,说不过她打不过她,偏偏最看她不顺眼。
“虽是陋习,但规矩就是规矩,谢家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如此不重视规矩呢?”
谢大夫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陈氏是真傻还是假傻,嫁过来多年了还不了解谢家的家风吗?
他们谢家从上到下哪里有讲过规矩了?
“二弟妹,这都是小事,芸琅好不容易回来了,其他的不提也罢,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他们不过是差个婚礼而已,若不是战时,这都是很容易达成的事情。”
谢大夫人虽然也觉得邵芸琅此举不妥,但当时情况特殊,人总是要先活下来再谈其他。
谢大夫人岔开话题,笑着说:“灵之从姑苏来信,说是开了春就上京来,她要看着你出嫁的。”
“她回来我也有伴了,不过婚期恐怕无法如期举行,倒是不急。”
谢大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心中一动,看来此战过后,杨家的权势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越是战时,武将家的地位越高,自古都是如此。
反观他们谢家,在京城已经渐渐门庭冷落,也就陈氏那拎不清的人才会将邵芸琅往外赶。
“别坐在这里了,赶紧回去歇一歇,旅途哪有不累人的,院子和屋子都让人打扫好了,地龙也烧了
热水随时都有。”
邵芸琅满心熨帖,起身行礼道:“还是大嫂体贴我,那我先回去了。”
邵芸琅许久不回来,对这个没住过多久的院子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去年寒冬,桃树耐不住寒都死了,大夫人让园林的管事过来瞧过,说是活不了了,于是就让人挖了种上了梅树。”
院子里留守的丫鬟见邵芸琅盯着院子里那几棵光秃秃的小树,忙上前解释。
“哦。”邵芸琅心道:原来桃树的寿命也如此之短。
这个院子种什么树都快与她无关了,她不过是借住在此罢了。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也很暖和,邵芸琅让人抬了热水进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才换上寝衣去床上午睡。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黄昏,丫鬟都忍不住来喊她起床了。
“大夫人院子里的如莺姐姐已经来过两趟了,见您在睡就没让我们吵醒您。”
邵芸琅又躺了一会儿,将疲惫感扫空,然后起身让丫鬟给她更衣梳妆。
等她到了厅堂,家里的人都在等着了,包括府里的两位老爷。
陈氏必然是要嘲讽她的,一进门便听到她在那指桑骂槐,“我的好熙儿,你可不能学你三婶婶,竟然让全家人等她一个,像话吗?真是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无法无天了。”
谢二爷瞪了她一眼,却不好当场训她,而是主动对邵芸琅解释说:“三弟妹甭理她,她这张嘴就是这样。”
邵芸琅屈膝行礼,告罪道:“是我睡迟了,对不住大家,我自罚三杯。”
谢大夫人赶紧拦着她,“你这身子
骨我们都是知道的,劳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正常,是我不让人喊你的,酒就免了,以茶代酒吧。”
“还是大嫂对我最好,明日我亲自下厨,给大嫂做一桌好吃的。”
谢大夫人眼睛一亮,邵芸琅的厨艺她是认可的,府里的厨子手艺也不错,但日日吃着也就厌了。
谢二夫人又想开口怼她,被二爷一个眼神制止了。
开玩笑,现在谁敢欺负这位啊,杨钺手里几十万大军,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杨家就差在京城横着走了。
一顿饭吃得格外和谐,谢二夫人虽然总喜欢自找没趣,但对邵芸琅来说不痛不痒,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乐趣。
谢二爷娶陈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邵芸琅至今想不明白,陈氏坏没坏到家,蠢也没蠢到家,就是这样不尴不尬的,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日,邵芸琅带着姚如兰和另一个叫玉芝的丫鬟去了杨家,姚如兰手里捧着一座用糖做好的三阳开泰的糖塑,送给杨老夫人的。
杨家对她的热情让人招架不住,府上并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反而因为邵芸琅的到来喜气洋洋的。
“快进来让我看看……”杨老夫人听到声音忙呼唤道。
邵芸琅进门给她磕头,先致歉道:“给老太君请安,去年您的大寿没能赶回来,实在无颜见您老人家。”
“快起来!这话说的,你又不是故意不来的,何况你去了锦州,我心里高兴着呢。”
先补上了贺礼,又介绍了一下姚如兰的手艺,然后才起身落座。
用糖做出来的东西,雅致又香甜,造型虽然不是很独特,但这份手艺十分难得。
杨老夫人直接赏了姚如兰十两银,可见是真心喜欢。
姚如兰高高兴兴地收下,自作主张说了一句:“老夫人若是喜欢,下回奴婢再给您做其他的。”
“不用不用,你是芸琅的丫鬟,伺候好她就行了,这东西就是图个新鲜。”
这话不假,可姚如兰却心下一咯噔,忙朝邵芸琅看去,见她正与杨夫人说话,并未看自己,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说到底,她只是邵芸琅买来的一个小丫鬟而已。
杨夫人是上过战场的,抓着邵芸琅问她东北的战况,虽然有朝廷的军报,又有杨钺送来的家书,可说的都不是太详细。
邵芸琅知道的也不多,有些话也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于是就把当初守城的事情当故事说给大家听,惹得杨家人个个为她捏了一把汗。
杨家如今可热闹了,除了杨三郎,其他少爷都娶妻了,妯娌坐了一屋子,成了邵芸琅最忠实的听众。
辛梓墨最先拍手叫好:“将门虎女啊!真没看出来,六弟妹还有这本事,小六真是找对人了!”
她听得出来,当时那情况,如果不是邵芸琅当机立断,可能都等不到杨钺带兵来救。
想到丈夫带兵远赴西北驰援,辛梓墨内心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惜京城不
同关外,断没有将军出征还带着夫人的道理。
邵芸琅将备好的礼物分发下去,不算多贵重,只是给每个人的礼物都恰好是她们喜欢的,就连两个孩子也是如此,可见其用心。
杨夫人暗暗点头,几个儿媳中,大儿媳不用多说,稳重可靠,文能掌家,武能上战场,是她最满意的。
二儿媳虽然小门小户出身,但性情爽朗,没什么小心思,也很不错。
四儿媳五儿媳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人贤淑文静,是按照两个儿子的喜好挑的,除了有点挑剔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至于六儿媳,她当初是不满意的,寡妇只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她知道邵芸琅,这样心思诡谲的女人,一旦家庭不睦,其他几房人恐怕算计不过她。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是聪明大胆,沉着稳重,但也并非心机深沉、小肚鸡肠的女人。
等用过饭,邵芸琅送老夫人回房,与她独坐了一会儿,杨夫人带着大儿媳过来汇合。
四个女人很有默契,关起门来说起了悄悄话。
“什么?小六去了西北?”杨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的消息,邵芸琅不仅知道,而且还告诉了她们,杨钺到底想做什么?
老夫人虽然诧异,但还能淡定地问一句:“此事皇上知晓吗?”
“应该是知晓的,杨钺不会隐瞒他,也不敢隐瞒。”除非他想君臣之间出现嫌隙。
就是好事,说明皇上信任他,而他既然有胆往西走,肯定是做好准备的,邵杨两家是亲家,同舟共济,携手抗敌,这是好事。”
杨夫人却有不同意见,“抗敌时自然是好,但战事结束后就不好说了。”
她看向邵芸琅,后者明白她的意思,一旦两家打了胜仗,到了论功行赏时,两家 出的风头就太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