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还要守孝。
只是有点对不起元允中,人都要走了,还得继续帮她。
她双手合十,朝着元允中揖了揖。
元允中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小碟,耳朵火辣辣的热。
宋积云这是在问他对于他们是“未婚夫妻”有什么看法?
这不是应该由他主动,由他先问的吗?
可这正是宋积云的性子。
做什么事都喜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得体。
但他肯定是希望不要有什么变化的。
他靠坐在了美人靠上,不由垂了眼帘。
凉亭外的青石地砖已经被雨全都打湿了,砖缝间青草冒出头来,绿油油的, 随风摇曳。
“那倒大可不必!”他声线轻柔,显得格外的温和,“我既然答应了你做你的未婚夫,肯定会言而有信,一诺千金的。”
也就是说,他会继续冒充她的未婚夫。
宋积云松了口气。
可莫名的,她仿佛舌底藏了枚苦胆被戳破了似的,满嘴的苦涩。
她和他把话说清楚了, 以后他走他的独木桥, 她走她的阳关道,她以为……以为元允中会怎样?
挽留吗?
他之前的确流露出对她的好感,可那也仅仅是她的感觉而已。元允中既没有对她表明心迹,也没有逾矩的行为。何况她既然因为元允中前途远大已经决定放弃眼前的这个人,怎么能要求别人听了她划清界线的话就要挽留彼此间的亲近关系呢?
说来说去,她不过是心底还期待着一丝丝幻想罢了。
宋积云暗暗苦笑。
她得把这杯自己酿的苦酒喝下去不说,面上还得半点都不显,努力地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内。
“多谢!”她再次诚恳地向他道了谢,并道,“那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就算元允中嘴再毒, 在她心里,他也是个正人君子。
而且是个屡屡帮了她,他的身份如果不曝光,她还不知道他到底帮了自己多少的好人。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以怨报德,让他吃亏呢?
如果是从前,她还能拿银子贿赂他,可如今……她要是真的敢提什么银子,元允中大概能直接黑脸,拂袖而去了。
至于其它他在意的,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烧瓷世家的小老板,未必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但她也不是那种因为帮不上忙,就躺平的人。
她沉吟道:“我之前听你们在说什么宁王案,之前又有人在传宁王在走私瓷器,伱来景德镇,莫非是来查宁王走私案的?我们也算是世居景德镇了,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得上的,你直接打招呼。”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桩事来,又道:“你之前提醒我不要和洪家走得太近,是不是,洪家有什么问题?”
问完,她又觉得不妥,忙道:“要是不方便说,你不用告诉我, 我就是问问。”
“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这么一说,元允中想到他去湖口的事, 想到他们在洪家山, 也就是赵家集遇到的那些人,他旧事重提,并道,“第二天我派人去查,结果整个赵家集的人都不见了,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那些人去了哪里。这其中肯定有蹊跷,你别离他们太近。”
宋积云顿时背心发凉。
宋家和洪家一个街头一个街尾,也算是邻居了。
他们家孤儿寡母的,若洪家真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得给人囫囵吞了。
元允中立刻就看出来了,有点后悔跟她说了这些,但以她的坚强,他又觉得跟她说才是对的。
万一有事,她肯定有应变的能力。
“没事!”可他还是忍不住安慰她,“你还记得我来家之后,买了好几个小厮进来服侍。他们是锦衣卫那边的人,身手、能力都不错。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景德镇,你暂且先用着。”
他要是离开,肯定要把洪家这个祸害端了再走的。
宋积云松了口气,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何况元允中走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也会走,到时候元允中就算有心帮忙,恐怕也鞭长莫及。
她问元允中:“何大志他们的身手如何?”
等到元允中走后,她可以让何大志给她多找几个人手。
就是她们家全是女流,万一招的人心术不正,太容易被当成肥羊了。
元允中笑道:“你眼光倒好。他身手很好。若不是有些机缘,还未必能招得到他。好在是你像个地主老财似的,逮住他就让他签了十年的契书,他就是一时半会想走也没得走。”
宋积云感觉有点心累,道:“香叶和香草是不是也是你帮着找来的?”
不然不会这么巧。
而且她用得比香簪还顺手。
从前只当她们有内秀,如今看来,是她对人还是太过轻心。
元允中听着她那口吻不好,想着要是自己被人这样摆一道,估计也不会高兴,忙道:“也是有些机缘在里面的。你不会以为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吧?说来说去,还是你运道好,正好需要人手,就有人选。”
不管怎么样,反正大家都签了十年的契书,要是人出了什么问题,她就找元允中质问。
元允中不想在这些可能会让宋积云不高兴的事上打转,忙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宁王走私案:“皇上若是真的要处置他,就不会派我来了,他应该派都察院的御史们过来。说来说去,他不过是怕宁王有异心,走私什么的,皇上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天下都是他的,不过是让宁王多往怀里扒拉着点。
“没有人拿这件事立功、谋私利,景德镇上的窑工都不会有什么事。
“你要是不放心,等挑选甜白瓷合作人时,把名单给我帮你看看。”
这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这前脚送了严老爷等人出门,后脚元允中就知道了。
宋积云气得不行,质问元允中:“谁是奸细?”
“你御下那么严,怎么可能有奸细呢?”元允中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却闪了闪。
“好你个元允中,赶紧交代了。”宋积云想着元允中既然给官家办事,那肯定不是她这样的仨瓜俩枣可以比的,但知道这其中的差距,她还是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她多少事,“不然你今天别想好过。”
她佯装愤怒和他开着玩笑。
元允中哈哈地笑。
英俊的面孔在将暗未暗的雨天如温润生辉的明珠。
(本章完)
宋积云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元允中就和她说起二月二一起去放风筝的事:“我还从湖口带了几个大风筝回来,到时候她们愿意放什么样的风筝就放什么样的风筝。”
这样一来,大家岂不是更加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可宋积云转念一想,等到元允中回到京城,景德镇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踏足的小城镇而已,此后余生,他有可能都不会重游故地,不要说那些议论了,就算是洪水滔滔,又与他何干?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根本不重要。
宋积云突然释然了。
“好啊!”她道,“你去湖口怎么想到买了风筝回来?”
笑意在她的眼眸中流淌,仿若晴光,温暖而明亮。
元允中说话的声音都不由柔和起来:“正巧遇到了。觉得有几个风筝做得都不错,就买了回来,给积雪他们玩。”
这是出差带了礼物回来吗?
宋积云向来是个能感受别人善意的人。
“多谢多谢!”她欢喜地道,“积雪看见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你是不知道啊,你这两天不在家,积雪见到我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生怕到时候不能出门去踏青。”
那你高兴吗?
元允中不知怎地,脑子一热,就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还差点就问出声来。
还好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把这话咽了下去。
“她喜欢就好!”元允中淡淡地道。
邵青拨开桃树枝,冲进了凉亭里。
“公子,宋小姐!”他一面抖着身上的雨,一面和两人打着招呼。
宋积云忙让丫鬟拿了干爽的帕子给他擦拭。
邵青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道:“景德镇的春天怎么这么多雨?这才立春几天,就下了七、八场雨了。”
宋积云笑道:“这算什么?我们这里夏天的雨才叫多呢!有时候一下五、六天,沟里的水都来不及流走,小孩子们甚至能坐在木盆里划船玩。”
“真的吗?”邵青一脸的跃跃欲试,后悔道,“可惜我们来得有点晚,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赶得上?”
元允中就阻止般地轻咳了一声。
邵青“哎哟”一声,忙道:“宋小姐,我们还在湖口买了些土特产,我刚刚让人送去了太太那里。太太还让跟你说,明天中午去她那里吃饭。”
最后一句,是对元允中说的。
元允中矜持地点了点头。
宋积云非常意外,她问元允中:“你还带了土特产回来啊?”
元允中淡然地道:“我看大家都买,我也买了点。”
一旁邵青听了欲言又止。
宋积云就抿了嘴笑。
估计是特意买的,元允中嘴硬。
如果是男朋友,肯定要好好调、教,可是朋友……那就只能赞扬,表达感谢了。
“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口福。”她再次双手合十地朝着元允中揖了揖,道,“多谢多谢了!”
元允中随意地“嗯”了一句。
邵青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宋积云这才发现他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不由道:“你这是几天没有合眼?”
邵青伸出两根手指,再次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宋积云忙催他:“那你赶紧去睡觉去。有什么事,等你睡好了再说。
邵青咕哝道:“还不是公子,非要早点赶回来,我们连夜行船,差点撞到暗礁上。”
宋积云愕然。
元允中已沉声对邵青道:“你怎么这么多嘴?你不是困了吗?赶紧去睡觉去。春雨正好眠。”
邵青巴不得,一溜烟地跑了。
元允中向宋积云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我是听说王大人他们过来了,所以才赶过来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受益的却有我一个。”宋积云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她沉吟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城?要不,我请你去无名寺玩吧?无名寺在南山,那里风景优美,到了春天,很多人去挖笋,踏春最好不过了。”
“行!”元允中一口就答应了。
晚上宋积云去给钱氏请安的时候,钱氏留了宋积云说悄悄话:“怎么一回事?我听家里的仆妇说,你和元大人下午在桃花林的凉亭呆了一个下午?”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担忧。
宋积云笑道:“我不是说了吗?等到元大人回来,我得和他商量以后怎么办——元大人答应我了,在他在景德镇的时候,依旧会像从前一样佯装我们家的女婿。等他走后,看我们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再向外公布这桩婚事出了变故。”
她还为了宽慰母亲,道:“时间全由我们拿捏,就算是不向外公布也行。”
钱氏就捶了她一下,嗔道:“不向外公布,您以后怎么嫁人?”
宋积云笑道:“人家元大人不是为了宽我们的心吗?您怎么听话就听话,不听听是什么音呢!”
“元大人可是真正难得!”钱氏讪讪然地笑,继而敬佩起元允中来,“胸襟宽广,光明磊落,玉洁松贞。”
那还不至于吧?
宋积云暗暗抹汗。
钱氏道:“那这件事我能跟别人说吗?”
宋积云警惕道:“您要干嘛?”
她怕钱氏找人给她说媒。
谁知钱氏道:“我想把熊家的事定下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熊家的事,他家的三个儿子都挺好。”
宋积云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钱氏的意思。
任何时间好的姻缘都千金难求。如今别人看宋家有元允中这样的女婿,可谓是鲜花着锦,可一旦元允中和他们家的真正的关系传出去了以后,一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甚至有人会看他们家的笑话。
“那您让严太太从中传个话。”宋积云道。
也算是在和他们家交好的人家中放个风,以后她和元允中撇清关系的时候也不至于大家一窝蜂的全都跑来问她。
钱氏点头,欲言又止。
宋积云直笑,道:“您这是又有什么话交待我?若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妥当,那就别说。”
“你这个死丫头!”钱氏笑骂着,让她赶紧走,“别在这里惹我生气!”
宋积云笑盈盈地抱了抱宋积素,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钱氏就对郑嬷嬷道:“可惜了,我们家云朵和元大人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郑嬷嬷安慰她:“齐大非偶!”
钱氏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
她来的时候还给宋积素带了两个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拨浪鼓。
“又让您破费了!”钱氏感激地笑着请她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坐下,轻声细语地说起了请她来的目的。
严太太惊呆了。
没想到元允中是为了查案和宋积云假扮的未婚夫妻。
“那宋老板以后可怎么办?”严太太焦急道。
以后宋积云还要结婚生子,而这种事通常都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比较大。
钱氏也颇为无奈,道:“当时的情景您之后应该也听说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还好有元大人帮忙,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后怕。
严太太叹气,道:“你放心,这件事除了我们家老爷,我谁也不会说。”
如果信不过,钱氏也不会找她了。
“不好意思,还要你和严老爷帮着操心。”她握了严氏的手。
严氏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倒是宋积云以后不太好办,但宋老板能让元大人都出手帮她解围,想想那也是鼎鼎厉害了。
她一回到家就去找严老爷。
谁知道严老爷不在家。
她的心腹嬷嬷告诉她:“和马会长一道去了窑厂,说是要商量着哪几家一起做甜白瓷。”
严老爷之前心灰意冷,都准备把窑厂的事交给儿子,自己只管含饴弄孙了。可宋积云的甜白瓷一出,严老爷又立刻精神抖擞了,不仅没再提把窑厂的事全都交给儿子打理,而且还整天不是去见这个,就是去见那个,俨然宋积云的代表,要把甜白瓷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才甘心似的。
若是平时,严太太也就等着严老爷回来再说了,可熊家的亲事是他们俩口子去宋家提的,如今宋家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们得有始有终才是。
她赶去了严家窑厂。
严老爷正和吴老爷说得高兴,见了严太太,还和严太太开玩笑:“这青天白日的,我就是要喝花酒,也得到晚上,你着什么急!”
严太太“呸”了他一口,把他拉到旁边,低声把元允中和宋积云的事说了一遍。
严老爷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还不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严太太一想宋积云以后怎么办就觉得难受,道,“这件事你不仅得赶紧跑一趟,而且还得想办法让熊家的人不要往外传。”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只好又道:“就算是要说,也要一年之后。那个时候元大人应该早已经离开景德镇了。宋老板也找到借口推脱这件事了,他们就算是说出去了,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知道轻重。”严老爷想想,神色也凝重起来,“元大人一走了之,可宋老板还要世世代代在这里过日子。怕就怕有些人妒忌宋老板的才能,有意抹黑宋老板,说宋老板攀高枝不成,被元大人甩了,那就麻烦了。”
这种事,可以被人传一辈子。
严太太连连点头,道:“我就是担心这个!”
严老爷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严太太不解。
严老爷道:“你还别说,真是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宋老板,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在景德镇也算是这个了!”
他翘起了大拇指。
严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心情说笑话!”
严老爷连连告饶,找了个借口把吴老爷等人留给了儿子招待,自己驾着骡车,连夜赶去了婺源。
他抵达熊府的时候,熊老爷正借酒消愁。
“我们家和宋家的亲事怕是不成了!”他和陪着他的熊太太道,“到底还是差了点缘分。”
熊太太不以为然,道:“宋家出了个巡抚姑爷,现在凑过去的不是有所图,就是脑子不清楚的,宋老板如果像你说的那么好,肯定能分辨得出来。谁说我们家就一定没机会了?说不定人家宋老板觉得人心不古,反而是我们家最诚心呢?”
她没见过宋积云,说完又给熊老爷斟了杯酒,小声道:“宋家的小姐真像你说的那么漂亮?”
漂亮的人儿谁不喜欢。
熊老板点头,道:“宋老板自不必说,我第一次见到吓了一大跳,就是宋太太,在景德镇也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据说当年宋老板为了娶这个太太,可没少在岳父面前献殷勤。”
夫妻两人听说严老爷来了,两人都非常的惊讶,茫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一个去门口迎人,一个赶紧去安排席面和住宿的地方。
等严老爷和熊老爷酒过三巡,严老爷说明了来意,并感慨道:“宋家不想瞒着你,特意让我来给你们家说清楚,免得大家有什么误会。”
不要说熊老爷了,就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熊太太也一时间张口结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严老爷看着神色一黯。
谁家不想更上一层楼,熊家失望也是常理。
他端起酒盅幽幽地呷了一口,却听见耳边“啪”地一声,熊老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碗碟“叮叮当当”作响。
严老爷吓了一大跳,抬头看见熊老爷两只眼睛像铜铃似地,炯炯有神地盯着他,道:“你是说,元大人是应宋老板所求,才决定帮宋老板的?”
“嗯!”严老爷道,“宋太太亲口告诉我们家那口子的!”
“好!”熊老爷来了个满堂彩,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严老爷倒满了酒,真诚地恳求道,“你是做哥哥的,你可无论如何也要帮小弟这个忙,促成熊宋两家能结秦晋之好啊!”
严老爷有点愣眼。
熊老爷感叹道:“能让元大人这样的人物为她所用,宋老板是这个!”
他也对宋积云翘起了大拇指,并继续道:“虽说有门好姻亲人人都求之不得,可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能娶到宋家这样的女郎,我们三代都不愁了。这才是发家的根本。更何况宋家能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坦坦荡荡地特意让你来告诉我们家一声,品行,风骨,那都是一等一的。
“长姐如母,有这样的姐姐,何愁妹妹的品行?
“你帮我给宋家带句话,熊家初心没变,只要她们家不嫌弃我们家的儿子顽劣,三个儿子随他们挑选。”
“仗义!”严老爷听得激动起来,端起酒盅和熊老爷碰了一个,道,“世人都知钱财好,却不知无人万贯家财转念空。你放心,这门亲事我一定竭尽全力,决不让你失望。”
“多谢!”熊老爷激动地站起来给严老爷敬酒。
(本章完)
第248章
严老爷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非常的高兴。两人喝酒喝到三更天,严老爷在熊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才带着熊老爷强行塞给他的大包小包回了景德镇。
他没有回严家,而是先去了宋积云那里。
“熊老爷说,他初心不改。”严老爷当中间人,给宋家传话,“他们家三个孩子随你们家挑,但若是能和他们家长子结亲,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此时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是长子继承制。分家的时候,长房会代替族人掌管祭田和义庄等,能分得一大笔财产。
熊老爷为长子求亲,非常的有诚意。
君子论迹不论心。
宋积云和钱氏不免对熊家另眼相看,而宋家和熊家长子年纪相当的只有宋积玉。
“那就麻烦严老爷再去趟婺源了!”钱氏笑道,“婚事成了,我让孩子给您做鞋穿。”
“好说,好说!”严老爷对这样的结果也非常的满意,又兴高采烈的驾着骡车去了婺源。
宋积云和钱氏则请了宋家十一太爷的妻子过来说话。
“从前族里也有这样的事,不知道是怎么个章程?”三个人在春光明媚的花院凉亭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小丫鬟们摘着刚刚绽露花蕊的迎春花,“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只怕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出面!”
宋十一太爷家的有些意外。
熊家在婺源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景德镇上烧窑的多在他们家进松柴,熊家的家资也好,家风也好,那都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宋积玉能嫁到熊家去,虽然比不上宋积云,那也是人人艳羡的一门好亲事。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这日子是越过越旺。
钱氏有了这两个女婿,以后谁还敢瞧不起她。
宋十一太爷家的忙道:“太太和大小姐也太客气了,你们能找了我来说这件事,那是瞧得起我,谈何麻烦。”
然后她说起了往常的惯例:“和寻常的婚事都一样,也是先对八字,然后拿了算命先生批得八字供奉到祖宗牌位前,若是三天之内没什么痛没什么灾的,就把媒人请了,交换庚贴。只是正式商议立婚书,聘礼赔嫁之类的,那得等到除孝之后了。
“不过,相隔十里,乡风不同。这也得要和熊家商量,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讲究。”
钱氏直点头。
这里的媒人,是指证婚人,而不是为两家说和的媒婆。媒婆好说,八面玲珑的妇人就可以,但证婚人需要要请得高望重之人。
钱氏觉得这得找宋积云定夺。
十一太爷家的却道:“何不请大姑爷帮着请一个?大姑爷可是连布政使、按察都这样的大官认识的。到时候熊家来说亲,也能让熊家高二小姐一眼。要知道这夫妻过日子,那也和那刮风似的,不是东风压到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还道:“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
从前他们称元允中为“元公子”,现在都改称“大姑爷”了。
钱氏不悦。
不要说元允中和宋积云是假未婚夫妻了,就算是真的,他们家也断然没有让姑父这样贴补娘家人的。
“哪有姐夫给小姨子请媒人?我们宋家没人了吗?”她皱着眉道,“再说了,这夫妻各有各的相处之道,我们不拿出诚意来,先拿出打擂台的架式,这再好的姻缘怕也不会长久。”
十一太爷家的讪讪然笑。
她这不是宋家二小姐好吗?
按理说让姑爷帮着请媒人的确不太好,可谁让你们家大姑爷是巡抚呢!
这普通的姑父能和当巡抚姑爷相提并论吗?
只是如今宋积云积威日重,她就算是钱氏的长辈,也不好惹了钱氏不高兴。
她三言两语地把这件事给揭了这去:“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算八字也是有讲究的。八仙庵的住持虽说颇有些薄名,可有总觉得还是报恩寺的道士们算得更准。就看你们有没有相熟的了。”
钱氏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开始讨论谁家的八字算得更灵。
宋积云插不上嘴,和小丫鬟们用嫩黄的迎春花编起了花冠。
荫余堂时,元允中正带着宋积雪在试飞他从湖口买回来的风筝。
他还告诉宋积雪:“什么事都有万一。你要是想不出丑,有些事,最好开始之前就检查检查,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宋积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元允中思忖了片刻,把手中线轴交给了宋积雪,温声道:“在想什么呢?”
这已经是他们放的第五只风筝了,宋积雪已经能够熟悉地掌握放飞线了。
她一松一紧地拽着放飞线,声音有些沉闷地道:“二姐要嫁去婺源了。等姐姐跟你走了之后,家里就只留下我和小四了陪着母亲了。我,我有点害怕。要是再有人来欺负我们,我打又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
元允中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谁跟你说你二姐要嫁去婺源了?”
“没有人跟我说。”宋积雪耸拉着肩膀,道,“我听到了。是严老爷做的媒,姐姐和娘还叫了宋十一太爷家的婶婆来说定亲的事。”
“你个小机灵鬼!”元允中摸了摸她的头,道,“我要是和你姐姐走,肯定要带上你的。你忘了,我说了要给你找个师傅的。”
“真的!”宋积云欢喜的跳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元允中淡淡地道。
“那我们拉勾上吊。”宋积雪伸出小拇指,“还要带我娘和小四一起走。”
“好啊!”元允中道,伸出了小拇指。
宋积雪连蹦带跳地去放风筝去了。
元允中顿时神色淡然。
送走宋积雪,他去了宋积云那里。
宋积云在账房看周正拿过来的账单。
“还真被东家说中了,”周正满脸兴奋地站在宋积云的书案前道,“良玉窑厂这几天一个杯碗碟盘都没有卖出去。听说他们准备降价了。但我们第一炉龙窑也烧出来了,只等冷却下来就可以装箱了。到时候我们在他们的定价下再降一波,他们就算降价也没想拿到订单。”
我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中招了,脑子很糊,明天再捉虫虫……
第249章
宋积云笑着放下了账单,道:“窑厂的生意挺好,就这样下去,今年的利润不会比往年差。”
等上了新青花,生意会更好。
周正真诚地道:“这都是东家的主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