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宋积雪眼睛笑成了月芽儿,连连点头,道,“我大姐是很厉害的!不过,姐夫,你也很好。”
元允中莞尔,想了想,道:“你想继续学算术吗?你要是想学,我到时候可以给你请个老师。”
宋积雪却有些迷茫,道:“可我学了做什么呢?二姐说,学了女红可以做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还可以保暖;学做饭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可以做给娘、大姐和我吃。我学了算术能做什么呢?”
她歪着小脑袋问元允中:“去做账房吗?可我们家已经有账房了。外面的人又不会请我。我当了我们家的账房,那我们家的账房岂不是要被辞退了?我们家总不能请闲人吧?那岂不是得又开一份工钱?”
元允中哈哈大笑,道:“那你可以帮你大姐管窑厂啊!”
他打着比喻:“你看,你如果有一笔钱,你不管把他借给别人还是存在银楼里,都是有利息的。如果你把这笔钱买了泥料存着,那在泥料变成瓷器之前,它就只能放在那里,一分钱利息都没有。
“但你要是不买泥料存着,需要多少去买多少的时候,你买得少,泥料商就只会按零售价卖给你,而零售价比批发价要贵很多。每斤泥料摊到瓷器上,就会比别人家的贵。
“所以,你需要多少泥料,得仔细地算清楚。既不能多,也不能少。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算得清楚的。”
宋积雪眼睛亮如星晨,问元允中:“那我大姐也会算吗?”
元允中轻轻地咳了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重回正题:“可见学好算术也是很重要的吧?”
宋积雪立刻被元允中带偏了,点了点头。
元允中又道:“可我们学什么东西,也不一定都是为了有用吧?”
宋积雪不解。
元允中帮她正了正丫角的珠花,声音温和:“除了算术, 你还喜欢什么?”
宋积雪想了想,道:“喜欢我娘,我姐姐,还有我爹,这个算吗?”
“算!”元允中笑道,“还有什么吗?”
宋积雪大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我夏天的时候,喜欢躺凉床上看星星。”元允中道,把她从大书案上抱了下来, 牵着她的手,坐到了厅堂的罗汉榻上,拿起榻几果盘里的桔子,开始给她剥桔子,“我身边的人一听说我喜欢看星星,就觉得我应该去学观星术,不仅能够知道四季变化,而且还能窥视神机。
“可我喜欢看星星,仅仅是因为星星好看。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的,像一个个萤火虫闪烁在夜幕中。
“有人说我是在浪费时间。
“但我为什么不能浪费时间呢?
“我看星星的时候,会很高兴, 那就行了。
“不一定看星星的时候就得有用。
“就像你要喜欢算术,想学算术, 它能让你高兴,对吧?能让伱高兴的事, 就是有用的事!就是最好的事!”
“我高兴就好吗?”宋积雪喃喃地道。
元允中没有打扰她思索, 而是将剥好的桔子递给了她。
宋积雪慢慢地吃着桔了,消化着元允中的话。
半晌,她突然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元允中,大声地道:“姐夫,那我要学好算术。我要打败宋天宝和宋天聪!”
这和宋天宝、宋天聪有什么关系?
元允中不能理解,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你不要管他们,他们太蠢了,都不及我们积雪十之两、三。你以后要和那些有本事的男孩子比。”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如果有点爱好寄托,比较容易磨练心性。心性稳定,遇到困境的时候就容易挺过去。
这才是最重要的。
元允中就和她约定:“你以后每天下午未正来我这里呆一个时辰,我告诉你学算术。等你学得有点样子,我就带你去拜访一位算术大师,你以后可以跟着他学算术。”
宋积雪抿着嘴笑。
元允中就提了一小筐江县令派人送来的福建柿饼,送了她回去。
路上,他们碰到了来找宋积雪的宋积玉。
她腼腆地站在路边,不好意思地轻声跟元允中道谢。
元允中见她胆子很小, 点了点头,把柿饼和宋积雪一并交给了她。
她提着柿饼牵着宋积雪就走。
宋积雪却在走出了一射之地还回头冲着元允中大声地喊着:“姐夫,你别忘了下午未正哦!”
元允中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曾氏院子的正厅,火盆烧得旺旺的,映红了曾氏阴沉的脸。
李氏一边哭一边给儿子上着药:“天杀的!全是群泼妇!看把我儿子打得。早知道那个姓元的是这副德性,我们就应该直接把宋积雪那个小蹄子给揍一顿了再说,找钱氏说什么理啊!”
宋天聪“嘶”地一声侧过脸去,不满地推了李氏一下:“娘,你轻点!你弄痛我了!”
李氏忙道:“乖儿,是娘不好!”
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宋三良突然烦躁地站了起来,不悦地喝斥道:“好了,不想上药就别上!你一个男孩子,居然打不过一个女孩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呼痛。”
宋天聪毫不惧怕,冲着父亲就道:“你自己没本事,还怪我们打不赢宋积雪!我们就算是打赢了宋积雪又能怎样?你敢和宋积雪的姐夫硬刚吗?”
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宋积雪那个姐夫不高兴的时候,他爹可一句话都没敢说。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宋三良扬手就要朝儿子扇去。
李氏忙拦住了宋三良。
曾氏也沉声地道:“你给我住手!”
宋三良讪讪然地放下了手臂。
曾氏看了李氏一眼,对宋三良道:“你随我来!”
率先去了内室。
宋三良和李氏对视一眼,忙跟着母亲进了内室。
内室,曾氏从她的雕花四柱黑漆床床板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
她打开匣子。
珠光宝气,金银闪闪,差点晃瞎了宋三良的眼睛。
“娘!您这是……”他有个猜想,却又怕自己猜错,强压着心中的悸动道。
曾氏叹了口气,道:“这是我的棺材本了。你拿去,打点宋家的那些族老。钱氏生了个女儿,宋积云又不在家,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宋三良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匣子,向曾氏保证道:“娘,您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曾氏郑重地点了点头。
钱氏看见宋积雪脸上的伤,非常的自责。
宋积雪从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受尽家人的宠爱,如今她和宋积玉只顾着照顾小四,不仅疏忽了宋积雪的感受,连她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她抱着宋积雪,有些后怕地对郑嬷嬷道:“多亏有元公子,不然……”
她万死难辞其咎。
宋积雪觉得自己有姐夫帮她出头,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而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宋天聪和宋天慧那两个蠢蛋,她还没有机会跟着姐夫学习算术。
“娘,我没事!”她笑嘻嘻地安慰着钱氏,把她和元允中的约定告诉了钱氏,还很高兴地道,“姐夫说,我高兴就行了,高兴就是最好的事,高兴就是有用的事。”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仿若宋又良依旧在世。
钱氏双眼含泪。
她抚了抚女儿的丫角,轻声道:“那我们积雪给妹妹取个名字吧?”
“真的吗?”宋积雪惊喜地望着母亲,“让我取名字?”
钱氏颔首。
宋积雪忙道:“那就叫小雪好了。她是下雪的时候生的。或者是叫小飞。大雪纷飞。”
大家都笑了起来。
宋积玉提醒她:“你叫小雪,妹妹也叫小雪吗?”
宋积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高声道:“那,那就让姐夫给妹妹取个名字好了!姐夫可厉害了,他肯定能给妹妹取个好听的名字。”
钱氏和郑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钱氏笑道:“也好!这既是我们积雪的意思,你姐夫对你们都关爱有加,由他给你妹妹取个名字,也是难得的缘分!”
宋积雪等不到明天,噔噔地又跑去了荫余堂。
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姐夫!姐夫!我来了!”
(本章完)
元允中没有推辞,给新出生的宋家四小姐取名“积素”。
宋积雪拿着元允中捉着她的手,用大红色洒金纸笺写的名字,叽叽喳喳地跟钱氏和宋积玉、郑嬷嬷道:“这是欧体!欧体你们知道吗?就是一个叫欧阳浔的人写的字。”
然后她还拿出几张写着各种不同字体的“积雪”二字的大红色洒金纸笺,逐一的道:“这是颜体!这是柳体!这是赵体!还有,这是我们姐夫写的。”
馆阁体。
不过宋积雪觉得这个字体没颜体、赵体之类的威风,而且不是她姐夫自创的, 不愿意提。
钱氏等人都笑了起来。
宋积玉更是打趣她:“原来老师上课的时候你一点也没有听啊!”
她们都是五、六岁的时候就开蒙,到了十岁,虽说还在练大字,但至少一些基本的字体是能够分辨的。
谁知平时伶牙俐齿的宋积雪这次却没有立刻反驳姐姐,而是叹气道:“我是没有想到姐夫的学问这么好,什么字体都会写!这是我们姐夫写的,懂不懂?”
以元允中的年纪,出身在世家,每种字帖都能临摹几个, 这不算稀罕。但在钱氏眼里,元允中是个伶人,能这样,就非常的难得了。
她连连点头,非常赞同宋积雪的话:“是很厉害!”
还叮嘱宋积雪:“你既然跟着伱姐夫学算术,顺便让你姐夫告诉你写几个字。”
宋积雪的性子有些急躁,不太能静下心来练字,相比两个姐姐而言,那真是像狗刨爬似的。
宋积雪嘿嘿地笑,指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大红纸道:“这就是姐夫写给我的,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字体, 他就教我什么样的字体。”
她还邀功般地举着写了“积素”两个字的纸笺道:“妹妹的名字好听吧!我们还准备给小四取个乳名, 不过,姐夫说, 等姐姐回来了再取。因为乳名得家里人喊,家里人一起取比较好。”
是因为男女有别,公子不太方便给小四取乳名吧?
钱氏暗暗点头, 对元允中的印象又好一层。
从此以后, 元允中身后就多了个叫宋积雪的小尾巴。
除夕夜,她甚至要去陪元允中吃团年饭,还振振有辞地道:“我们这里一桌子人,姐夫一个人过年,多孤单啊!”
宋积玉就揪了她的耳朵,道:“你不给爹上坟了?”
按习惯,大年三十他们要去给宋又良点灯上坟。
她这么说,是怕宋积雪要茹素,元允中为了将就宋积雪,跟着宋积雪茹素。
宋积雪立刻道:“姐夫说,他也会去!我要坐他的马车。”
钱氏还没有满月,没办法带她们去祭拜宋又良。
钱氏看着重新活泼起来的女儿们,眉眼间全是柔柔的笑意。
她温声道:“你们姐夫已经跟我说过了,到时候你们都坐他的马车去,他骑马去。”
“啊!”这下子就是宋积玉也忍不住惊呼,望了望窗外因为糊着高丽纸看不见的雪,道, “这么冷的天, 我们还是坐骡车吧!”
钱氏生了宋积素之后,精力大不如从前。元允中派人来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不知怎地,三下两下的,就被元允中派来的人说动了。
她现在觉得元允中周到又体贴,把事情交给他,她很放心:“你们就听你姐夫安排吧!他肯定有主张。”
宋积玉到底还是个马上要及笄的小姑娘,能坐马车夜行,她也很高兴。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钱氏在这样的笑闹声中悄悄地睡着了。
年夜饭后,元允中带着宋家两姐妹去给宋又良上了坟。
大年初一,他又代表宋积云招待了给宋家拜年的亲朋好友。
过了初三,又开始代表宋积云拜访宋氏宗族的一些长辈,设宴款待罗子兴等窑厂的大师傅、大掌柜。
忙忙碌碌,转眼间就到了初九天公日,还得代表宋积云去参加各大寺庙的香会,给各大寺院捐钱捐物。特别是八仙庵,去年彼此成就,八仙庵如今已隐隐盖过了从前的第一大寺院无名寺,今天无名寺专程派了个口才极好的知客和尚,想方设法地想说服元允中给他们寺庙也捐个瓷器的大佛,他们也会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迎奉仪式,绝对会超过八仙庵。而八仙庵今年的香火格外的旺盛,来参观他们家瓷器大佛的人依旧如之前一样络绎不绝,他们很感激宋家,初九这天还专程抬了一桌子斋案过来。
更不要说一些明里暗里打听宋积云消息的人了。
元允中私底下和郑全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景德镇,也有这么多的应酬。”
郑全咧着嘴直笑,道:“大小姐不在家,你可以不去。”
元允中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回了荫余堂,见宋积雪端坐在专为她定做的板凳上,踏着专为她做的脚踏,挺着小小的身板,认真地在大书案前练字,他不由走了过去,轻轻地揉了揉宋积雪的头。
宋积雪笑眯眯地回头,大声地喊着:“姐夫!你回来了!”
元允中点头,更衣出来,宋积雪已经练完了今天的字数。
他检查了一遍,发现进步很大,按照两人的约定,在九九消寒图上用红色的朱砂涂抹了一朵花瓣,并欣慰地道:“再有一个花瓣,就是一朵梅花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了。”
元允中用这种办法,成功地让宋积雪坐下来练字,而宋积雪只要自己答应了的事,纵然心里不喜欢,也会非常认真地完成。
这让他在心里对宋积雪又打了一个勾。
宋积雪却急着开始学习算术,大声道:“姐夫,我们等会再说,你上次给我出的题,我做出来了。”
“真的吗?”元允中表扬她,“你可真厉害!这道题我考了很多人,他们几乎都没有谁能答出来。来,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答出来的。”
宋积雪就喜欢“他们几乎都没有答出来”这样的话。
她等元允中坐到了她的身边,拿出昨天几乎一夜没睡答出来的算术,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你说四个城门都是从中间开的,我就像你教的,画了个四方型,然后在中间开了城门。出北门二十步有一棵树,出南门十四步有一棵树,我就画了个树……”
元允中认真地听着。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倦意却含着浓浓笑意的声音:“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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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元允中和宋积雪齐齐回头。
只见宋积云双手抱胸靠在书房的红漆镶着琉璃彩绘的槅扇上,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元允中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宋积雪已经像个小炮竹似的,“扑腾”一声就冲进了宋积云的怀里。
宋积云抱住了妹妹,目光却落在元允中的身上:“嗯!我寻思着母亲这边应该要生产了,就提前赶了回来。”
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尽了长女之责,还和自己的家人们相处得这样好。
她说着,视线忍不住巡视了书房一眼。
墙上贴着涂了七、八个花瓣的消寒图,屏风上挂着字体幼稚的宣纸,醉翁椅上搭着条猩猩红锦面的灰鼠毛的小毯子,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碟吃了一半的点心,大书案上则杂乱地摆放着算盘、尺子、水盂、笔架、法帖、宣纸等物,书案前的太师椅下还放了个梨花木的踏脚。
元允中常用的茶具被挤到了木托盘上。
他喜欢的兰花更被束之高阁,挪到了多宝格架子上。
此刻的书房,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整洁雅致,像个孩子的游乐场。
宋积云沉默着,摸了摸妹妹的头。
元允中望着她的目光却般熠熠生辉如星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还顺利吧?去见过太太了没有?腊月初十,积雪添了个妹妹。”
宋积云笑道:“刚下船,还没有更衣。事情办得挺顺利的。等梳洗了,再去见太太。我已经听说了,我娘生了个妹妹,还听说你给取了名字叫积素。挺好听的!”
她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元允中闻言,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还好,倒是你……”刚到家,还没有去见她母亲,先到了他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去见过太太,就早点歇了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嗯!”宋积云点头,却站在门口依旧和他说着话,“这次得亏你让邵青跟着我去了南京,不然路上也不会这么顺利了。要谢谢你才是!”
“邵青性子跳脱,”元允中望着宋积云,“让他做别的事可能做不好,可跑个腿,打个杂,他还是很机敏的。”
夹在他们中间的宋积雪一会儿看看元允中,一会儿看看宋积云,可半晌都没人看她一眼。
她大声地喊:“姐姐!姐夫!”
两人齐齐低头望着她。
她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姐姐回来了,却只顾着和姐夫说话;姐夫见到姐姐,也只顾着和姐姐说话;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问她好不好,她不高兴了。
可如今姐姐和姐夫都看着她,她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像百灵鸟般,仰着头叽叽喳喳地和宋积云说起话来:“姐姐,姐夫在教我算术。姐夫的算术可厉害了!连夫子不会的姐夫都会!姐夫还告诉我写字。你看!你看!”
宋积雪说着,噔噔地跑过去爬上了屏风前的太师椅,取了一张大字给宋积云看:“这是我写的字。”
依旧不太好,但相比从前连横竖都写不直可进步了很多。
宋积云肯定她:“有进步!”
“那当然啰!”宋积雪得意地道,“姐夫说,要是我能写小楷了,就送我一匹马。”
她还强调:“不是姐夫骑的那种高头大马哦,是矮脚马。姐夫说,是云贵那边的马,要从云贵运过来。”还问宋积云,“姐姐,你知道云贵在哪里吗?”
她从太师椅上爬了下去,又蹬蹬地跑到屏风后面拿了很简易,一看就是随手画的舆图过来,指给宋积云看:“喏,就是这里。姐夫说了,我们离云贵有二千六百多里路,要是走路,要走两年,要是骑马,得走四个多月。”
“是吗?”宋积云笑着又摸了摸宋积雪的头,抬睑看着元允中道,真诚地道着“谢谢”。
这么尽心地教她妹妹。
“她从小就聪明伶俐,活泼好动,功课上像还没有开窍似的。”她笑道,“没想到她能进步这么多。”
元允中也摸了摸宋积雪的头,道:“是有点没开窍。不过,算术是真好。我还寻思着,我有个师兄很喜欢研究这些,到时候看能不能送她去学几年。”
又不理她!!
宋积雪的嘴巴顿时都能挂油瓶了。
她大声地抗议道:“姐姐,姐夫,你们把我的小鬏鬏都弄散了。”
宋积云和元允中低头。
宋积雪的小丫角有些凌乱不说,头绳也松了。
两人不由相向而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宋积雪就更不高兴了,她跺着脚直喊“姐姐”,“姐夫”,惹得元允中和宋积云又是一阵笑。
邵青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看见宋积雪,他伸手就去摸她的头。
宋积雪气得直跳脚。
宋积云笑得不行。
邵青就道:“宋老板,东西已经运回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宋积云这才和元允中道别:“等会再来好好谢谢你。”
元允中望着她眼底的青色,颔首送她和宋积雪出了荫余堂。
只是他还没有折回书房,就被邵青堵在了路上。
“天啊!”他满脸惊恐地低呼,左右看了没人,忙压低了嗓子道,“公子,你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宋老板,把她的瓷器卖出了这个价!”
他撑着五根手指,伸出一只手掌:“五十万两银子!”
元允中也很意外。
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邵青一眼,冷冷地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邵青急道:“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又没跟别人说!”
他还问元允中:“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元允中没说话,转身去了书房。
邵青不满地哼哼两声,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道:“我就不信了,你能忍着不问我?我要告诉你,你不让我说;等你想知道的时候,那就得看我愿不愿意说了!”
走在前面的元允中却突然回头,警告般地斜睨着他。
邵青立马肩膀一缩,乖乖地跟着元允中进了书房。
“说吧!”元允中在大书案的太师椅上坐定,“你们去南京,发生了什么事?”
邵青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兴奋地道:“公子,您没有跟着去南京,太可惜了。宋老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本章完)
这已经是邵青第二次称宋积云为“宋老板”了。
元允中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听着邵青在那里手舞足蹈地道:“一般的人去卖货,不都得租个铺子。可宋老板不!她去了银楼。你知道她去银楼做什么吗?她直接拿了于(一)对尺高的梅瓶,问银楼的掌柜,她要是抵押这对梅瓶,银楼给多少价?当时就把银楼的掌柜给惊呆了。
“他都没敢和宋老板谈价格,直接把他们的东家叫了过来。
“那东家愿意出一千两一对。
“宋老板根本不接茬。
“结果当天晚上, 在秦淮河最繁华的时候,就当街演了出‘浪荡子为捧青楼女子盗卖传家之宝,俏媳妇棒打败家子当街夺宝’的戏码。”
元允中愕然,坐直了身体。
邵青见了,嘿嘿直笑,道:“你也没有想到吧?”
他那得意的模样, 仿佛这件事是他做的。
元允中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你出了什么力?”
邵青顿时像被扎破的蹴踘。
要论冷场子,他们家公子敢称第二, 没人敢认第一。
“第二天,南京城里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这件事,知道那浪荡子家祖传的一只梅瓶值两千两银子。”邵青说着,又兴奋起来,“没两天,又传出一出那俏媳妇悄悄把那梅瓶当了五百两银子,和情郎跑了。
“就有人问了,不是说那梅瓶值两千两吗?怎么只当了五百两。
“南京城最有名的当铺朝奉就出来说话了,说若是一对,当然值两千两, 可只有一只,那就只值八百两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更好奇了,纷纷打听这梅瓶有什么独特之处。
“朝奉就一、二、三、四、五的给大家讲。
“大伙儿这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只出自于景德镇宋家窑厂的梅瓶。
“那朝奉还开玩笑的说, 若是谁家能找到另一只, 当然愿意出八百银子收。
“大家哄笑,都说当铺黑心。
“可也有那歪门邪道的,听说了这件事后, 就想着法子拿了梅瓶去当铺里当。
“都被当铺认定为假的。
“谁知道这股风却越演越烈,当铺烦不胜烦,干脆拿了个玻璃罩子,把那梅瓶放在当铺大堂的中间展示给大伙儿看,让大家知道这普通的梅瓶与景德镇宋家窑厂的梅瓶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被秦淮河花船上的姐儿一讲,去看那梅瓶的人就更多了。”
说到这里,他期待地望着元允中,道:“伱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元允中对他嗤之以鼻,道:“银楼的老板找上门来!”
邵青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元允中就更嫌弃他了,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提到了银楼吗?”
然后还敲了敲大书案,提醒他继续往下说。
邵青却忍不住后悔,道:“要是我一开始不提银楼就行了?”
可一开始不提银楼,这个故事又怎么讲得清楚呢?
况且银楼和当铺一样,本质就是赚钱。不过当铺是做普通人的生意,抵押的都是些日常用品;银楼做的却是富贵人家的生意, 抵押的都是些大宗山林田地、铺面宅子等。只是寻常人不知道罢了。
元允中懒得提醒他, 又敲了敲桌子。
邵青“哦”了一声,有些提不起精神地道:“那银楼的东家也是个狠角色,直接提了重礼上门拜见宋老板,说宋老板是个厉害人,问宋老板那些瓷器怎么卖?
“宋老板一开始没说价,把他带去了库房。
“那库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周正他们收拾得整整齐齐,摆放得错落有致。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那些瓷器很贵似的。
“那银楼的东家一看,眼都直了。
“然后宋老板开价了!”
他叹了口气:“全部的瓷器,打包卖,一口价,五十万两!
“还道,如果她不是急等着用钱,她就这样蹲在南京城慢慢地卖,别说五十万两了,一百万两也能卖得出来。
“那银楼的东家立刻就不说话了,当场付了十万两银子的订金。晚上就把余款全付清了,把一屋子瓷器都小心翼翼地送走了。”
他说到这里,瘫坐在了元允中对面的太师椅上,望着承尘喃喃地道:“我一年的俸禄才一千三百一十两,还不如宋老板的一对梅瓶。
“我现在看宋老板,已经不是宋老板了,而是一个金人!
“你说,她为什么不分开了卖?这一下子就少了五十万两的进账。
“宋老板的手面可真是大啊!”
说着说着,他还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对元允中道:“所以,公子,宋老板说你走的时候会给你十万两银子,是真的吧?!”
元允中嘴角抽了抽,压根不想和他说话。
时间不是成本吗?
在南京的费用不是成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