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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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干了一天活,有点累,明天早晨的更新延迟到下午或者晚上,放心,不会断更的,等我啊~

第326章 宫里的男人
明卉怔住,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蔡九峰的女儿是东怀王侧妃,她是否就是邹慕涵生母?”
“暂时还未查明,邹慕涵承认,他十二岁时,第一次参加文会,便认识了钱爷,之后每年的三月,钱爷都会来京城,他从那时起,便知道自己名叫史鹰,乃史怀公后人,他的父亲便是东怀王,至于他的生母,钱爷未说,他也未问。”说到这里,霍誉嘲讽一笑。
明卉也笑了,不愧是老花蝴蝶和程白莲养大的孩子,把无情无义学得淋漓尽致,能做到对于生养他的亲生母亲不闻不问。
不过,也正因为邹慕涵是东怀王的儿子,现在便能解释那些人为何会这般处心积虑了。
东怀王的儿子啊!
“当年汪老太爷把一双儿女寄养在普通人家,其中一个成了蔡九峰,另一个,做了皇后之母,如果没有那场甲子桉,当今或许就是她的后人了。”
明卉勾勾嘴角:“或许,他们想走当年汪老太爷的这条老路,可惜他们做得太刻意,反而露出了马脚。”
的确如此。
当年汪老太爷因为长子惨死,不得不将一双儿女送到岸上,以孤儿的身份,分别由两户人家收养。
收养女儿的,是读书人家,后来有了功名,女儿得以嫁进名门旺族的童家,因此,外孙女才有机会做太子妃,之后又做了皇后。
而汪老太爷之后充商户身份回归汪氏本家,得知外孙女嫁进宫里,汪老太爷甚至不与亲生女儿来往,童皇后生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做过海盗。
相较于童皇后,钱敏如短短的一生,却满是算计和欺骗。
东怀王或者蔡九峰欺骗了窦家,窦家欺骗了钱家,而那个可怜又可悲的窦氏,更是先被亲生母亲欺骗,又被柳大娘欺骗,而她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对她也并无感恩之情。
“还有一件事,被宫里压下来了。”
霍誉压低声音,用只有夫妻二人能听到的音调说道:“钱嫔死后,太后派人将钱嫔的宫院里里外外搜察了一遍,挖地三尺,在殿后挖出一具内侍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但下身明显有用刀剁过的痕迹。
钱嫔死后,她宫里的内侍和宫婢全部打杀了,核对花名册后发现,少了一个叫黄小石的内侍,黄小石七岁净身,身材矮小,与那具尸体并不相符。
因此,太后又让人去了钱嫔未升位份前住的地方,果然挖出了另一具尸体,那具尸体骨骼短小,应是真正的黄小石无疑。”
明卉差点兴奋地叫出声来,钱嫔的宫里藏了一个假太监!
“钱嫔让那个假太监顶了黄小石的名字,将他放在身边伺候,皇帝后宫佳丽无数,钱嫔虽然受宠,可也并非专宠,皇帝不去的时候,她就和假太监在一起,然后……然后她就有了身孕?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皇帝的?还是那假太监的?”
看到明卉眼中那两簇跳动的火焰,霍誉有些不明白,自家媳妇为啥这么兴奋?
“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已无从可考,不过,太后和皇上已经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就连那日挖掘尸体的内侍,连同曾经与钱嫔同住一个宫院的李美人,全都……”
后面的话,霍誉没有说出来,但是明卉懂得,就是全都灭口了吧。
原本,在得知钱嫔死了的消息时,明卉还有些小小的惋惜,觉得皇家无情,在发现钱嫔身世有疑时,首先做的,就是给钱嫔落胎,而那时皇帝也只是怀疑而已,尚未坐实钱嫔的真实身份。
可是现在,明卉一点也不同情钱嫔了。
钱嫔想要生下龙种,竟然冒险弄了一个男人进宫,这已不仅是胆大包天,还是包藏祸心。
“钱嫔在深宫之中,想把男人弄进来,不但宫外有人帮忙,宫内一定也有人帮她。”
霍誉点点头:“肯定有的,这阵子帝陵换下了一批人,接替他们的都是宫里送去的,其中甚至有一位正四品的大太监,别人不好说,至少这一位恐怕是要到下面侍候先帝了。”
明卉感慨,皇室就是皇室,处理这种事情,可谓经验丰富,出手如风。
可惜这么好的故事只能保密,否则,明卉都想把这故事卖给写话本子的。
书名就叫——《我给皇帝戴绿帽》
或者《救命!我给皇帝生了个野种》
再或者……《喜当爹,朕的后宫通森林》
明卉浮想连篇,嘴角含笑,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霍誉看着自家媳妇,忽然就明白了,原来媳妇喜欢听这种事。
那天,明卉的话格外的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甚至还邀请霍誉去参观她的工坊,并且还说,等回到保定,带他去参观她的制香坊。
霍誉受宠若惊,无论是在老房子,还是现在的新家,明卉的工坊都是家里的禁地,明卉从不曾主动请他进去。
霍誉觉得,明卉今天这么高兴,一定是因为他讲了钱嫔的事,虽然在他看来,这事很龌龊,但是自家小媳妇既然喜欢,那以后再听说这样的事,他就记下来,回家讲给她听。、
不过,令霍誉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早晨,他坐起身,准备去练功,明卉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拽住了他:“你说,钱敏如会不会不是邹慕涵的妹妹?”
霍誉一怔,在此之前,不仅是他,就连纪勉,都已经默认邹慕涵和钱敏如是兄妹,至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
“你为何会这样想?”
霍誉重又躺进被窝里,等着明卉说下去。
早起嗓子有些沙哑,明卉清清嗓子:“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觉得柳大娘的男人,不会是东怀王,除非东怀王曾经来过中原,而且不在乎会不会也生个瞎子,才会和柳大娘生下钱敏如来。”
霍誉眉头微微蹙起,他对柳氏一族并不了解,也只是知道柳大娘的妹妹便是那名寻客的妻子柳三娘。
“柳大娘生下的孩子会是瞎子?钱敏如的眼睛没有问题啊。”

第327章 滴血验亲
明卉便把柳家先祖当年的事情讲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柳家人自己认为的天谴,总之,柳氏一族每一代都会出瞎子,钱敏如不瞎,不代表柳大娘再生一个也不会瞎,何况,柳大娘也不是完全看不到东西,她只是眼睛不能见光,所以她平时都会在眼睛上系条黑布,只要系上黑布,即使看不真切,也能看出男女老少。”
霍誉凝神片刻,很多事情不能细想,比如这件事,细细一想,如果钱敏如的生母是柳大娘,那么她的生父,还真有可能并非东怀王。
“那么在你看来,能和柳大娘生下孩子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
关于这个问题,明卉还真想过,因此,她张口便来:“一定也和柳大娘一样,神神叨叨。你可能不知道,原本柳大娘是立誓不嫁的,还曾许偌,要把衣钵传给妹妹柳三娘的女儿。可后来,她瞒着所有人,不但偷偷摸摸生下一个女儿,而且为了将衣钵传给亲生女儿,还把亲外甥女关在地窖里。
是什么要让她改变初衷,生下一个女儿呢?
初时,我猜那个男人定然才貌双全,芝兰玉树,柳大娘为美色所迷。
可后来我转念一想,柳大娘看上人家,可人家不一定会看上她啊。
柳大娘虽然长得不错,可毕竟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性情古怪的卦师。
而且细算下来,她生下钱敏如时已经不年轻了。
因此,这倒像是同行之间的亲密合作。
那男人即使不是铁板神算,也是有些道行的,他掐指一算,觉得柳大娘的八字适合他,他们一起生的孩子,定然会一飞冲天。
他说服了柳大娘,于是双卦合璧,制造出一个孩子。”
明卉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霍誉:“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霍誉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我家媳妇最聪明。”
明卉叹了口气,眼中的神采暗澹下去:“你说,前世的邹慕涵后来会怎样?”
霍誉的手停留在明卉的秀发上:“前世,我到死也没有回到京城,更没有认祖归宗……而且,那时的我性格孤傲,因为长平侯府的原因,我对所有勋贵都有抵触,刻意不去打听京城的事,别人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甚至不知道有邹慕涵这个人。”
明卉想起前世那个自卑又自傲的少年,心里一阵酸楚:“我虽然比你多活了二十年,但那二十年里,我都在西北,我甚至不知道你早就不在了。”
霍誉有些后悔,该死,他的情绪影响到明卉了。
他的明卉,就应该是那个听听八卦也会眼睛放光的小姑娘,如同枝头上开得最艳的那一朵,鲜活而又璀璨。
“过去了,全都过去了,这一世,我有你,你也有我。”
霍誉伸出手,将明卉揽进怀里,明卉也回抱他,秋日的清晨,两人紧紧相拥,虽然不说话,但这一刻,他们不需要语言的交流,因为彼此心意相通。
用过晨食,霍誉便又去了诏狱,直到掌灯时分也没有回来。
明卉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一去几天,住在诏狱,却没想到,三更的梆子刚刚敲响第一遍,霍誉就披星戴月回来了。
明卉吸吸鼻子,没有闻到诏狱里特有的那股子味道。
“你不是从诏狱回来?”明卉问道。
“我去长平侯府了。”霍誉话音刚落,肚子里便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
明卉轻笑:“长平侯府没管饭?”
小丫鬟红笺正端了一盆清水进来,明卉吩咐:“让厨房给大爷做碗面。”
红笺应声出去,还细心地掩上房门。
霍誉叹了口气:“长平侯要滴血验亲,不知是不是霍誓的主意,总之,霍姗姗跑去承恩公府把这事告诉了她的外祖母二老夫人,二老夫人进了宫,让太后给孙家的女儿们作主,如果这次真的滴血验亲了,无论霍誓兄妹三人是否长平侯的亲生骨肉,定襄县主从此也没脸见人了,不仅是她,孙家出嫁的和待字闺中的女子,都要受到影响,而太后,也是孙家女。”
明卉听得目瞪口呆,几个意思,老花蝴蝶要滴血验亲?
还是要和定襄县主生的三个孩子滴血验亲。
怀疑这三个也不是他的骨肉?
老花蝴蝶是被程氏和邹慕涵刺激到了,一朝被蛇咬,终身怕草绳,现在看谁都像是给他戴绿帽子的?
“……那啥……”明卉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基于八卦精神,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下去,“那啥,霍侯爷有没有说让你也……你也滴血……验那个亲?”
霍誉被她这副贼兮兮的小模样给逗乐了,这丫头,小时候一定是个淘气鬼。
“没有,难得霍侯爷对我娘和我如此信任。”霍誉语带嘲讽。
今天的事,现在还让他膈应。
二老夫人去太后面前告状,太后虽然烦死了霍家的烂事,可她也不能仗着身份,去插手长平侯府的家事。
那是长平侯府,不是小门小户。
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头军师给太后出的主意,竟然找到霍誉头上,让身为嫡长子的霍誉去侯府调停家事。
当时霍誉正在飞鱼卫的抚司衙门,原本准备去诏狱,却改道去了长平侯府。
他到的时候,舅老爷孙程正把一把刀拍在霍侯爷面前,今天你敢逼着三个孩子滴血验亲,就先一刀捅了我!
孙程来这套,霍侯爷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他混不吝了半辈子,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验也得验,不验也得验”,霍侯爷一指霍誓,“老二,你今日若是不验,那就是心里有鬼,我明日就回族里开祠堂,把你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全都去掉!”
看到突然到来的霍誉,霍侯爷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你们都看看,这才是我的儿子,看看我的脸,再看他的脸,谁敢怀疑这不是我的种?”
霍侯爷的手指头,从霍誉脸上移开,指指霍誓,又指向吓得发抖的霍警:“孙程,你这个当舅的,自己看看,你这两个外甥,有哪一处长得像我这个爹?”

听到此处,明卉便想起中秋节那日,霍侯爷让人送来的那柄宝剑。
莫非,霍侯爷那时便怀疑霍誉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明卉忍着笑,听霍誉继续说下去。
霍誉委屈,小媳妇那副忍俊不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霍侯爷那番话掷地有声,室内有刹那的寂静,偏偏孙程好死不死,一把扯过霍誓,然后指着自己的脸,对霍侯爷说道:“你睁开眼看一看,外甥肖舅,他是不是随了我?我是他亲舅,千真万确,比珍珠还要真!”
这番话一出口,霍誓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然,霍侯爷拍桉而起,怒目圆瞪,这一刻,还真有几分先祖之风。
他看着孙程呵呵冷笑:“没错,他长得随了你,随了你们老孙家的人,我倒是要问一句,我们霍家是欠了你们姓孙的,还是掘过你家祖坟,要替你们老孙家养孩子?老二是你外甥还是你侄子,你不清楚就去问问你家长辈,对了,说不定他是你便宜弟弟,你们不是舅甥,是兄弟!”
姜还是老的辣,不就是撕破脸皮吗?论起混不吝,霍侯爷活到四十岁,还没认过输。
孙程毕竟还年轻,脸皮还没有修练到金枪不入的地步,他又羞又恼,正要反驳,霍侯爷却不给他机会:“你们孙家也是要皮要脸的,若是正二八经的子孙,一准儿不会抱给别人养,那样太容易露馅,我要不为啥说他是你便宜弟弟呢,就是这个道理,不是正经嫡出,说不定连庶出都不是,庶子也是要上族谱的!
就是外面养的,上不了族谱的玩艺,才会抱出去养。”
霍誓那张晒黑的脸胀得通红,看上去像是一块烧红的焦炭,孙程却已经撸袖子,要扑上去和霍侯爷拼命了,霍侯爷却如一只公鸡,斗志昂扬。
就连霍誉也看不下去了,你自己是个什么玩艺,心里没数吗?
你在外面的那些风流韵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现在却还能大义凛然质疑起自己儿女来了。
霍誉刚刚进来时就留意到了,外面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厮,鬼鬼祟祟,看到霍誉时吓得躲到廊柱后面,初时霍誉以为他是霍誓或者霍警的人,可这两人现在明明都在屋里,没有必要派个小厮在外面偷听,那小厮年龄不大,在后宅跑腿也不是不行。
霍誉想到了定襄县主,这里闹得不可开交,二老夫人一状告进宫里,他都被太后指派过来了,孙程也亮刀子了,霍誓不知如何应对,霍警吓得只会哭,而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定襄县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那个在外面打听消息的小厮,十有八、九就是定襄县主的人。
出了这样的事,她的亲娘、她的兄弟,她的儿女,都在据理力争,而她,却像与她无关一样,只是派个小厮来打听消息。
难怪成亲这么多年,霍侯爷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件事若是换成冯氏,一准儿提着菜刀冲过来了,若是换成明卉,不,霍侯爷这会儿已经变成哑巴,不会说话了。
就连程氏,说不定也会拉着表哥的衣袖哭个黄河滔滔,一边卖惨一边撒娇。
霍誉轻蔑一笑,果然,就听霍侯爷继续叫嚣:“孙程,你看你姐,她敢出来和我对质吗?她若是心里没有鬼,为何会藏起来不露面?”
好吧,这话一说,霍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就连霍誓也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那里。
霍侯爷看看两人的反应,撇撇嘴:“孙家干的好事,都是野种!”
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少女尖利的喊声:“不,我们才不是野种!”
霍姗姗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外祖母进宫后,她便在承恩公府等消息,好不容易等到外祖母回来,却听说太后指派了霍誉去长平侯府。
霍姗姗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让霍誉去办这件事。
为何会是霍誉?
霍姗姗回到府里,没有去后宅,直接来了待客的小厅,在门口就听到霍侯爷的声音,霍姗姗怒火中烧,她指着霍誉尖声喊道:“他才是野种,他才是!他凭什么站在这里,他不配,不配!来人,把这个野种轰出去,快来人,都死了吗?把这个野种轰出去!”
霍誉眯起眼睛,嘴角挑起一抹笑容,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霍姗姗撒泼,下一刻,霍誓已经冲过去,顾不上避嫌,用手捂住了霍姗姗的嘴:“你疯了吗?他是咱们的大哥!”
霍姗姗挣扎着,还要继续谩骂,可是嘴巴被捂住,她只能发出含湖不清的唔唔声。
霍誓叫了两名粗壮婆子,堵了霍姗姗的嘴,送去后宅,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父亲正在气头上,但愿小妹不会火不浇油。
显然,霍誓低估了霍侯爷的脾气,霍侯爷把刚刚孙程拍在他面前的那把刀拿了起来,朝着霍警走了过去。
霍警正在哭,看到霍侯爷举着刀走过来,他吓得连连后退,霍誓想要冲过去阻拦,可是已经晚了,霍侯爷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霍警拎了过来,刀在霍警手上一抹,鲜血便流了出来。
霍警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滴落入早就准备好的水碗中。
下一刀,众人都以为霍侯爷会给自己一刀,可是霍侯爷永远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他把尚在流血的霍警扔到一旁,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孙程的胳膊,孙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便挨了一刀,那一刀太快,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就被霍侯爷一把推开。
割完就扔,霍侯爷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男子啊!
你以为霍侯爷这个时候要说点什么吗?
你错了!
下一刻,霍侯爷已经把呆若木鸡的霍誓拽了过来,察!又是一刀!
那只装了半碗清水的大碗里,又滴进了第三个人的鲜血。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霍誉甚至认为,做为勋贵子弟从小打下的武功底子,全都被霍侯爷用在了这一刻。
碗如果会说话,它一定会说,放过我吧,我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

直到此时,霍侯爷的出刀行动终于圆满完成。
他看着那只碗,眼睛一眨不眨:“快,快,融了,融……快!”
就连“受害者”之一的孙程,也忍不住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眼睛,没错,霍侯爷面前的是一只碗,碗里是水和血,不是两只正在决斗的蛐蛐。
“霍展鹏,你丫的割我的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孙程连那声“姐夫”也不想叫了,直呼其名。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侯爷的惊呼声打断:“融了!融了!”
小厅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除了霍侯爷本人,包括霍誉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质疑自己的耳朵。
听错了吧,一定是吧,霍侯爷在说什么,融了?
谁和谁的融了?
对对对,霍誓和霍警是亲兄弟,他们的血是能融的。
可是霍侯爷接下来的话,却将这最后的一层遮羞布无情撕下!
“姓孙的,你的血和你的两个外甥融在一起了,你还敢说你们不是兄弟?我可从未听说过舅甥之血也能相融的。”
孙程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姓霍的,休得胡言,我与外甥的血怎会相融?”
霍誓和霍警闻言都已面如土色,他们的血,竟然能和舅舅的血融在一起!
见孙程冲过来,霍侯爷一把端起那只碗,像献宝一样捧到霍誉面前:“我的好儿子啊,你要给为父作主啊!”
霍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来收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但他的目光同时也落到那只水碗上,碗里的鲜血,如同三朵连在一起的红云,渐渐包容,不分彼此。
“你可看到了?”霍侯爷讨好地看着霍誉,声音里竟然透出一丝兴奋。
也不知道他有啥可兴奋的。
霍誉第一百次庆幸自己没有长在长平侯府,否则,他烦都烦死了,一定活不到娶媳妇的那一天。
“怎么会这样?”
孙程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看着碗里那已经看不出谁是谁的鲜血,他大张着嘴,不可置信。
只有霍誓和霍警却还站在原处,他们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他们不敢过来,不敢去看碗里的鲜血,他们从小到大都在长平侯府,他们享受着侯府带给他们的荣誉和富贵,心安理得,即使不被父亲宠爱,但他们也安之若素。
哪怕是霍警,即使他也曾经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可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的面对这一切。
霍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目光扫过厅内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霍侯爷脸上。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霍誉的话冰冷如刀,令所有人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顿的大脑,重新转动起来。
他们也看向霍侯爷。
霍侯爷脸上的兴奋尚未褪去,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笑容,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在幸谁的灾、乐谁的祸?
霍侯爷才不怕他们这些人,但是他却不敢对上霍誉的目光。
这个儿子,这个唯一一个勿庸质疑的儿子,他惹不起!
“我……”霍侯爷毕竟是见过世面,经过大场面的,这个“我”字出口,霍侯爷瞬间进入角色。
“我好恨,我好恨啊!”霍侯爷捂着心口,悲从心来,“十几年来,我含心茹苦、倾尽全力栽培的,竟然是孙家子,呵呵,可怜我霍家几代人,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顶天立地,却要被孙家宵小如此算计,李代桃僵,你们孙家还我孩儿,我的亲生骨肉被你们弄去了何处?”
霍侯爷唱作俱佳,眼角竟还真的红了。
霍誉不忍直视,第一百零一次庆幸自己没有长在长平侯府。
霍侯爷的手指头几乎戳到孙程的鼻子上:“你们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孙程如同一载木头桩子,一对不动。
从看到三滴血混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孙程就傻了。
难怪霍誓和他这么相像,他以为是外甥肖舅,却原来他和霍誓竟然是兄弟!
霍誉上前一步,凑近霍侯爷的耳朵:“行了,你闹了这么一场,见好就收,到此为止吧,再闹下去,可就要演砸了。”
霍侯爷咧咧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霍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霍侯爷只好叹了口气,对屋内已经石化的三人说道:“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这府里是没有你们住的地方了,妻弟啊,你就带着他们走吧,至于他们的东西,明天我让人收拾收拾送去承恩公府,你们不仁,我不能不义,他们两个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父亲,一点点东西,我还不会和他们计较。”
说完,霍侯爷挥挥手,示意他们快点离开。
霍侯爷一手支额,忧伤得如同夏日里最后一朵喇叭花。
孙程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还没从突然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就被人推搡着向外走去,直到走出小厅,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孙程的神志才清明过来。
为何会这样?姐姐知道吗?
他要去问问姐姐!
可是孙程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几名长平侯府的侍卫,将舅甥三人连推带撵轰出了侯府。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霍誉不悦:“你闹这一出,意欲何为?”
霍侯爷一声长叹,在霍誉身边坐下:“你看那个窦家,硬生生把孩子塞给钱家,窦家敢作,孙家就不敢了吗?十个窦家也比不上一个孙家,孙家有啥不敢的?
当年,是他们孙家缠上我,硬逼着我答应这门亲事的,那还是孝期的,他们把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我能如何,只能勉强应下。
老二出生时,我回来了,可孙家的人拦在外面不让我进去,说有二老夫人在,肯定不会有事。
呵呵,你是不知道那老太婆有多厉害,她的手段,丝毫不逊窦家那位太夫人。
霍警出生的时候,我没在府里,等我回来,孩子已经出生五六天了,我同样没有看到他刚出生时的样子。
我去查过,霍警出生的时候,稳婆是二老夫人带过来的,她们带了很多东西,真若是在里面塞个小孩子,谁能知道?
府里难道还会搜她们的身吗?
我不是闹,我是真的怀疑他们不是我的种。
我的儿子,就像你,你虽然没有在府里出生,可你娘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她可以同我和离,却不会和别人生下孩子让我养着,她不是那种人。
可孙家的人就说不准了,太后以前什么人?是给先帝守香炉的,就这,她能当上太后。”

“完了,后来我就回家来了。”霍誉有些无奈。
明卉好奇极了:“你没问霍侯爷为何不割自己?”
“不用问,他肯定是不想割,要么是怕疼,要么是怕他的血也和那两个融在一起吧。”
红笺和素笺捧了宵夜进来,一碟子羊肉馅饼和一碗热汤面,四样爽口小菜。
明卉吸吸鼻子,羊肉馅饼闻着就很香,她咽咽口水,在霍誉对面坐下来,看着霍誉吃饭。
霍誉夹了一个馅饼:“闻得挺香,你尝尝。”
明卉摇头,又咽咽口水:“不吃,会胖。”
“你胖一点也好看。”霍誉小声说道。
“不,别骗我吃东西,我才不上当。”
次日,霍誉天不亮就出门了,昨天被霍侯爷耽误了大半日,他还有很多正事没有做。
明卉睡到自然醒,用了晨食,便一头扎进工坊里,安神香对霍誉有用,那她就再制一些,上次听明达说大哥的睡眠也不好,经常半夜起来在院子里遛达,明卉索性多制了一些,托人送到保定。
她制香的时候,三只猫都在旁边,这让明卉感觉很温馨,时间如流水般缓缓淌过,朵朵进来提醒时,明卉才察觉,原来已到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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