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仔细回忆那场大火,当时有什么东西砸到她的头上,她便人事不知了,醒来时已经在县衙后衙里了,魏大人亲自带领山民救火,云梦观里只有她一人幸存。
如果烟里有毒,她不会幸存下来,所以那场火应是没有用到赤根。
接着,明卉便想到了汪真人的身世,汪真人虽是汪家的外孙女,但她同时还是师君已的徒弟。
汪老太爷把财产全都留给了汪真人,汪家的族人为此不满,有人趁机挑唆,他们便参与进来,这是能够说得通的。
汪真人说过,她的母亲是汪老太爷的外孙女,所以当年吕迁才会把她送到汪家。
“娘,您本来姓什么,应该不是姓汪吧。”明卉问道。
汪真人一怔,嘴边牵出一抹苦笑,有些事,想要瞒着,也是瞒不住了。
“我与两位兄长同一天出生,两位兄长在出生的当天便夭折了,我却活了下来,师君已算出,我克父克兄,克夫克子,父亲留下了我的性命,却也不认我这个女儿。我无父无族,生母早逝,外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当年,我离开灵霄宫,除了曾外祖家,世间再没有我容身之处。我本无姓氏,便跟着曾外祖姓汪了。”
明卉闻言心中酸楚,汪真人与两位兄长同一天出生,三胞胎?或者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有嫡出有庶出,或者都是庶出?
汪真人的父亲不要她也,就把她交给了师君已,而师君已则把她养在竹林谷,八岁之前,她的生活里只有师君已和师兄吕迁。
这哪里是收徒弟,分明就是找个地方把她软禁起来。
师君已是什么人?那是先帝面前位同国师的人物。
能让师君已帮忙养孩子的人,这么大的面子,当世除了先帝,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明卉闭了闭眼睛,如果她猜得没有错,她这出身,也够匪夷所思了。
“好好的孩子被送走,总要有个说法吧。”明卉试探地问道。
汪真人自嘲一笑:“当然也是夭折了。”
好吧,明卉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父亲:早已死去的的人。
母亲:同样是早已死去的人。
就说牛不牛吧,两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竟然生下了她!
谁敢相信?
和这身世相比,明老太爷修仙修出个女儿算啥?那至少是能被世人接受的。
因此,汪真人想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便只能答应明老太爷的要求,与她师徒相称。
明卉紧紧握住汪真人的手:“以后我不叫您师傅了,就叫娘。”
“不,不行!”汪真人断然拒绝,她做梦都想听到那声娘,可是不行啊,她给不了女儿身份,还会连累到女儿,就像两位兄长、母亲、夫君……
明卉猜到她会拒绝,笑着说道:“那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叫您娘,当着其他人,还称呼您为师傅,这下总行了吧。”
“那也不好,我的命不好,会……”
没等汪真人把话说完,明卉便打断了她:“皇室里死上几个孩子,还用得着被人克吗?您的兄长谁知道是被克死的,还是被人害死的。”
听说“皇室”二字,汪真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明卉失笑:“娘,我不笨的,这么明显的事,不用猜也知道,唉,难怪两位江老夫人能同意让我住进慧真观,她们不是看中我,而是要给您面子啊。”
汪真人无奈苦笑:“你随了你爹,你们都是聪明人。”
已经到了这一步,汪真人索性便把当年宫中发生的事,连同江贵妃藏在银镯中的那封血书的内容,详详细细,全部告诉了明卉。
明卉笑了笑:“孙太后是位高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吧,当今圣上还有一位孪生兄弟,当今是弟弟,因为出生时比哥哥健壮,便选了他,而将另一个,长年拘禁于百花山行宫之中。”
汪真人大吃一惊,双胞胎?
就是一些权贵之家,嫡长子若是孪生,也是会乱家的,更别说是皇室了。
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于皇室而言并非好事。
明卉拍拍汪真人的手,说道:“汪家的事,您知道多少?”
目前来看,当年的那些事,也只有两个线索。
一是因为满城的宅子暴露,而猜测当中有汪家人参与;
二是庄子的火灾现场,发现了赤根,而赤根产自西洋。
明卉是寻客,寻客不仅寻人,也寻物,参与其中的汪家人,便是她要寻找的人。
第217章 他来自海上
汪真人想了想,说道:“汪家是做海味生意的商贾,曾外祖十一岁时,跟随父亲坐船去一座小岛上看货,没想到遇上海匪袭岛,曾外祖和父亲都被海匪抓走,做了奴隶。
曾外祖在海匪水寨中长大,十四岁时,他的父亲被几名海匪殴打而死,曾外祖与他的几个小伙伴,杀死了那几名海匪,抢了一条船,逃出了水寨,他们打出了自己的旗号,纵横海上,用了十年的时间,成为东海上最大的势力。
曾外祖的长子三岁时便被仇家杀死了,他担心自己的子女都会死于非命,便将一双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女悄悄送上岸,施了巧计,让他们分别被两户人家收养。
那两户人家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世,只把他们当成了寻常的孤儿。
其中那个女孩子,便是我的外祖母,她的养父是个秀才,后来做了举人,还把她嫁进了官宦之家。
那时,曾外祖利用一名兄弟的死,金蝉脱壳,悄悄上岸,改回原来的名字,族里人并不知道他做过海匪,只以为他是做海运生意发了大财,又因为他无儿无女,便对他的财产打起了主意。
曾外祖悄悄与我外祖母相认,外祖父做官需要打点,从曾外祖这里拿了不少钱,再后来,我母亲做了太子妃,外祖父担心曾外祖商贾的身份,会被皇室垢病,逼着外祖母不与曾外祖来往,后来,先帝登基,我母亲做了皇后,又被废掉,郁郁而终。
外祖母得知我母亲的死讯,便跟着自尽了,临终之前,她写了一封信,将我尚存世上的秘密,告诉了曾外祖。
我不知道吕迁是如何得知曾外祖与我的关系的,恐怕这件事就连师君已也不知道。
我去汪家时,曾外祖已经是七旬老人了,汪氏族中的人,得知他老人家认了一个曾孙女,先是说曾孙女不能承继家产,曾外祖说要给我招赘,他们便让各自家里的女卷从娘家找了些外甥侄子之类的,要给我当上门女婿,都被曾外祖骂了出去。
曾外祖临终之前,将他的产业留给了我,于是汪家的那些人,便合起伙来算计我,我差点连命也没了。
后来得知他们当中有人正在秘密调查我的来历,我这身份,自是不能查的,无奈之下,我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们算计去一部分财产,断尾求生。
这些年来,汪家还是以海味生意为主,因为曾外祖回来时,假称自己做过几趟海运生意,因此,汪家人便效彷他,纷纷去做海运生意,但海运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他们死了几个人之后,便没人再敢出海。
如今的汪家,生意做得并不大,也只有十几间海味铺子,有的房头,索性在靠女卷的嫁妆为生。”
汪真人一口气说完,明卉的眉头却越蹙越紧,汪真人的外祖家,那就是童家了,据说童皇后薨逝后,童家便被逐出京城,但那时,童皇后的母亲已经自尽,汪老太爷怕是恨死了童家,自是不会再与他们来往。
汪老太爷送养了一双儿女,女儿就是童家的那位老夫人,皇后之母,那儿子呢?
汪真人的叙述中,并没有提到汪老太爷的儿子。
“娘,汪老太爷的儿子去哪了,他还活着吗?”明卉问道。
汪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曾外祖直到临终,也没有说过那位舅外公的下落,曾外祖为了我母亲,二十年不与外祖母来往,所以我怀疑,舅外公想来也有些身份,曾外祖不是普通商贾,他是海盗,虽然他做得精妙,但若是有人想查,还是能够查出端倪的,他老人家不与舅外公来往,也不说出舅外公的下落,就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到舅外公吧。”
明卉想了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就是不知道那位舅外公是何许人也。
这些年来,汪真人先是被自己的身
世桎梏,后又因明峦之死,而深陷在痛苦之中,还是第一次敞开心扉,直面那些曾经的过往。
把这一切全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汪真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轻松,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明卉说道:“你不要想着给你爹报仇,如果他在世,也不会让你给他报仇的,我之所以把这些全部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做的那个梦,我不想让你重蹈梦中的覆辙,你爹和我经历过的那些危险,我希望你能够避开。
当年明老太爷自己给你订下了亲事,我原是不同意的,他给出的理由就是,他若是死了,你的亲事就只能由长兄和长嫂做主,与其那样,还不如找一个他看着长大的,信任的人,做你的夫婿。
后来,你想要退亲,我也觉得霍誉此人太过倨傲,加之你怀疑梦里那世是被他所杀,我便也觉得他并非良配。
可是这几年我冷眼旁观,明老太爷虽然五迷三道,可是在给你挑夫婿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而且,那天绣姑告诉我,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孩,就是霍誉。
唉,难怪明老太爷会信任他,他还那么小,就肯拼了性命保护你。”
汪真人的笑意直达眼底,她轻抚着明卉的秀发,柔声说道:“霍家是一地鸡毛,好在霍誉一早就和霍家撕破了脸,所以你嫁过去以后,也不用难为自己,但也不要太任性,霍誉和你既是夫妻,那便是一子的事,夫妻之间最重要就是互相信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去京城的事,海泉全都告诉我了。”
明卉吐吐舌头,啥事?她不记得了。
真是的,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她这个当事人都忘了,师傅亲娘却还要翻出来数落她。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霍誉也已经知道我会易容了,那些变脸的脸谱就是他送给我的,他知道我喜欢这些,您就不用为***心了。”明卉嘻皮笑脸。
“那花千变呢,你可有告诉他?”汪真人说道。
明卉怔了怔,花千变?
“那啥,他在花千变花过一大笔钱,我若是告诉他,花千变就是我开的,他多没面子啊,还是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他吧。”
汪真人无奈地看着女儿,谁能告诉她,她是该开骂呢,还是该开夸?
骂吧,她连霍誉都坑,夸吧,她还懂得要照顾霍誉的情绪。
这一番长谈,汪真人如释重负,明卉亦然,母女俩对外依然师徒相称,但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们之间的感情,比以前更加亲近。
明大老爷来越秀胡同时,明卉把汪真人给她的添妆拿了出来:“这是师傅给我的,大哥您给写进嫁妆册子吧。”
明大老爷看到那一匣子鱼鳞册,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接受了。
汪真人是出家人,无儿无女,她的家当全都留给徒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汪真人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还没到安排后事的年纪,她把这些都给了明卉,怕是连棺材本也没有了吧。
“真人对你好,你要记住她的好,可不能因为嫁了人,就对真人不闻不问。”
明大老爷难得会板起脸来教育妹妹,明卉虚心受教:“大哥放心,无论以后师傅回不回道观,我都会奉养她老人家,她与我虽是师徒名份,可于我,她就是我的母亲。”
明大老爷并没有觉得明卉这番话有何不对,知恩图报,善莫大焉,何况汪真人对于小妹,不仅是授业的恩师,她对小妹更有养育之恩。
老太爷一把年纪,五迷三道,修仙修得连家都不回了,还能指望他去照顾小女儿吗?
不用想也知道,小妹是汪真人养大的,老太爷也就占了个当爹的名份而已。
明大老爷连连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这也是你和汪真人的缘份。”
明卉趁机又道:“出嫁那日,我想和霍誉一起给真人磕头,您看行吗?”
明大老爷怔了怔,父母不在了,长兄为大,按礼,明卉出嫁时,要给大哥和大嫂行大礼的,不过,师傅师父,明卉给汪真人磕头合情合理。
“好,这是应该的。”明大老爷一口答应下来。
明卉勾起嘴角,会心地笑了。
距离催妆的日子越来越近,枣树胡同才是西城明家的老宅,做为明家嫡女,她理应在枣树胡同出嫁。
明雅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明大老爷想让明卉在那个院子里出嫁,明卉没有答应,她说,她想住到以前住过的那个小院子隔壁的一座院子。
明大老爷面红耳赤,对明卉说道:“小妹,当年你大哥的疏忽,让你受了委屈,如果那时我知道,决不会让你住到那个小院子。可你说的那个院子,也不合适,你年纪小并不知道,那院子里放的都是小叔的遗物。”
虽然时隔五年,可是每当想起当年的事,明大老爷便羞愧难当。
明卉刚搬进小院子时,便听春苗和春雨两个小丫鬟说过,隔壁是二老太爷的院子。
当时她没有在意,后来还是明达告诉她的,明峦出事以后,明家分宗,明老太爷才带着一家子搬到枣树胡同的宅子里,再后来,明峦的棺木便抬进了那个小院子。
明老太爷比明峦年长近二十岁,母亲高龄产子,没出月子便去世了,明峦可以说是被兄嫂养大的,明老太爷对弟弟感情极深,虽然明峦活着时一天也没在这里住过,他还是将明峦生前的遗物保留下来,专门空出一个院子存放。
后来分了家,长房人口不多,原有的院子也没有住满,那个院子便没有动用,只是把明峦的东西全都装进箱子里,偶尔会让人进去打扫。
现在明卉想在那个院子里出嫁,明大老爷觉得不妥,但又觉得小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算了算了,小妹长到十七岁,也只在家里住过三个月,以后更是不会回来住,现在她想在那个院子里出嫁,那就依了她吧。
既然决定了,明大老爷便连夜让人收拾布置,院子不大,但也能住下十几个人,加之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打扫,各个屋子都很干净,明大老爷让人把明峦的东西全部归置到一间屋子,又给那间屋子上了锁。
二太太和三太太则让丫鬟婆子把院子里里外外布置得花团锦簇,摆上时令花卉,各处挂上大红,门帘承尘也换上喜庆的颜色。
三老爷把那位张先生请过来,洒上五谷杂粮,从里到外净了一遍,张先生念念有辞,连哄带吓,请二老太爷连同住在这里的各路大仙们,到别处小住几日,今儿在这里出嫁的这位,可是道长座下弟子,诸位让一让,别惹得道长斩妖伏魔。
明卉数着日子,提前三天,向芸老太太道别,带上蓝萍和三个丫鬟,搬进了枣树胡同的这个院子里。
安顿住下后,明卉由三太太陪着,去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已经能下地了,只是一瘸一拐,右边的身子不能使唤,右手手腕以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窝在胸前,嘴巴歪了,说话时便有口水流出来。
明卉和三太太一起给她见了礼,叫了声“大嫂”。
三太太笑着说道:“小妹这会儿住回来了,过几日在家里出嫁,小妹懂事,知道你还没好利索,就过来看望大嫂了。”
大太太紧紧瞪着明卉,目光狠戾,三太太吓了一跳,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嫂生病了,也不藏着掖着了吗?
“尹,尹看我各夜,高细了啊?”
明卉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连猜带蒙,终于弄明白大太太说的是啥。
你看我这样,高兴了吧。
明卉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她示意丫鬟们全都出去,对大太太说道:“胡婆子害了明轩,担心被发现,便日日给你洗脑,让你和明家人离了心,后来我回来了,偏偏我从小长在道观里,胡婆子心里有鬼,便怂恿你对付我,你这个蠢货,被人利用差点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还有脸问我高不高兴?明轩病好了,我当然高兴。”
三太太瞠目结舌,却又解气,她这个大嫂最是喜欢拿乔,装腔作势,吴家就是个破落户,看不起谁呢。
难怪三老爷总夸小妹子,这个小妹子又漂亮又伶俐,多招人疼啊,不是比那吴丽珠让人待见吗?
第219章 列女传
小姑子出嫁,嫂嫂们都要给添妆,二太太和三太太都在等着大太太先给,现在明卉是痛快了,大太太的这份添妆也就没了。
明卉和三太太前脚刚走,明大老爷就听说了,大太太不给,他这个当大哥的可不能假装不知道。
好在他一早就准备好了。
他取出一套头面,让阿兴的媳妇给明卉送过去,阿兴媳妇说这是大太太送的,明卉岂有不明白的,她让阿兴媳妇代她谢过大太太,便让不迟把头面收了起来。
阿兴媳妇刚走,二太太和三太太便得了消息,两人结伴过来,二太太的添妆是一对成色很好的镯子,三太太的则是一只赤金镶红蓝宝石的璎珞,镶工繁复,用料十足。
送完添妆,见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明卉也只好陪着她们,两个嫂嫂是来找她聊天的吧。
忽然,二太太使个眼色,跟着她来的丫鬟便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布包。
二太太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不迟和不晚,笑着说道:“我们姑嫂说几句体己话,还劳烦两位姑娘到廊下看着点儿,别让不懂事的小丫头们闯进来。”
不迟和不晚一起看向明卉,明卉笑笑,道:“你们去看看朵朵在干啥。”
两人行礼,后退着出去,跟着二太太和三太太一起来的丫鬟们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姑嫂三人,二太太和三太太交换了目光,明卉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居然从两个嫂嫂脸上看到了羞赧。
二太太飞快地打开那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两本书来:“小妹,按理说这事应该让婆婆或者大嫂和你说,可婆婆不在了,大嫂又病着,这事吧,就轮到我们两个了,你先自己看看,有啥不明白的就问我们。”
明卉不解,这是几个意思?
她接过那两本书,都是最普通不过的蓝皮书皮,一本是列女传,另一本是女则。
这是来教她规矩吗?
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这八成是大哥的意思,好吧,两位嫂嫂受人之托,也挺不容易,她就看看,看看又不会长针眼。
明卉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敬畏之色,无比虔诚地翻开了那本《列女传》。
居然还是带图画的,一幅画是一个故事吗?
明卉有了一点兴趣,捧起来仔细看,咦,这画上的人怎么没穿衣服?
明卉揉揉眼睛,她一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仔细再看,还是没穿衣服。
她合上书去看封皮,没错,列女传。
嗯,一定是刚才打开书的方式不对,重新打开,啊,原来不是只有这一页,后面所有的,都是红果果白生生。
啊!啊!啊!
明卉合上书,意味深长看向二太太,二太太红了脸,哈,原来你是这样的二嫂。
她又看向三太太,三太太低头偷笑,肩膀一颤一颤的,哈,嘲笑小姑子没见过世面吗?
明卉清清嗓子:“二嫂,三嫂,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这两本书留下吧,有空时我慢慢看。”
二太太和三太太如蒙大赦,两人齐齐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无比虚假:“小妹你也早点睡,不要看书看得太晚,明天让你侄女们过来陪你,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啊。”
明卉拿起列女传,冲她们挥了挥,两人脸上的假笑瞬间变成了讪笑,脚下生风,转眼间便走得无影无踪。
明卉松了口气,再去看那两本书,不由失笑,这是谁想出来的浑招,给这种书加个列女传的书皮。
她不动声色,用最快的速度把两本书翻了一遍,啊,太不要脸了,啊,让我仔细看看有多不要脸,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还能这样,啊,怎么可以呢,啊啊啊……
半个时辰后,明卉把两本书藏起来,她给不迟不晚找了点事做,让她们带上大老爷安排过来的丫鬟们去整理她的箱笼,自己则带上朵朵开始了探险之旅。
其实也不用探险,明峦的东西集中在一间屋子里,只不过那间屋子上了锁,钥匙在阿兴手里,没有明大老爷的吩咐,阿兴是不会将钥匙交给她的。
这也是明卉支开那些丫鬟的原因。
只见她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掏出一卷铁丝,抻直后捅进锁眼,左捅捅右捅捅,那把锁头就让她给捅开了。
朵朵惊讶极了,大小姐还会熘门撬锁,莫非是和小偷学的?
明卉压低声音,对朵朵说道:“你在外面把风,有人过来,就让她们去找不迟不晚,回头给你奖励大鸡腿。”
对于朵朵来说,银子首饰,奖励什么都不如大鸡腿有用。
朵朵咽咽口水,用力点头,大小姐放心吧,大小姐你别忘了朵朵的大鸡腿啊。
屋子里除了四口樟木大箱子以外,便没有其他家什。显然是刚刚打扫过,四口大箱子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入手之处一尘不染。
箱子全部上了锁,与外面的锁头不一样,四口箱子上都是黄铜小锁,就是那种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锁。
明卉没费力气,就把四只锁头全部打开。
第一口箱子里放的都是书,明卉一本一本拿出来翻了翻,想看看书里有没有夹着东西,可惜整箱书翻完,连个多余的纸片也没有。
但是其中有几书上,有明峦做过的笔记,明卉把其他书装回箱子里,只把这几本书留下,汪真人应该很愿意收藏它们吧。
第二口箱子里都是衣裳鞋袜,其中有一身是官服,想来这些都是明老太爷从明峦京城的宅子里拿回来的。
明卉翻了翻这些衣裳,除了暗红色的官服以外,其他衣裳都是浅澹的颜色,从衣裳的颜色就能看出,明峦并非深沉古板的性子。
明卉把这些衣裳全都锁进箱子里。
第三只箱子一打开,里面放的都是杂物,有蹴鞠球,有马鞭子,还有一套文房四宝,而令明卉吃惊的,是还有几个画轴,明卉的心冬冬直跳,她小心翼翼把画轴挨个展开,不去看画,先看画上的印章,是闲章,只有明峦二字。
这些画,都是出自明峦之手。
明卉喜不自胜,她要把这些画全都带走,等她有了孩子,就指着这画告诉孩子,看,这是你们外公画的,厉害不?
时间匆忙,明卉检查了印章,确定这些画都是明峦画的,便把画轴放到一旁,重又把那只箱子锁好。
第220章 游记
第四口箱子打开时,明卉怔了怔,这里面五花八门,有养水仙的花缸,有画着山水花鸟的鹅卵石,仅那鹅卵石,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枚。
她这个亲爹,果然是喜欢画画的。
明卉捡了几块石头,转念一想,这些遗物放在这里,明大老爷这一代还会仔细保存,明达或许也能,明达的儿子呢,明达的儿子的儿子呢?
会不会觉得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
鬼市上多的是这样的东西。
明卉索性把鹅卵石一枚一枚取了出来,这些东西,汪真人会当成宝贝一样珍藏,用名贵匣子装起来,就是她,也会配上紫檀木的架托,摆在珍宝阁上。
待她把鹅卵石全部取出之后,便看到压在箱底的两本书,朴素的蓝色书皮,明卉冷不丁的脸红了,亲爹的压箱底,该不会和她的是一样的吧。
掐指一算,有这箱东西的时候,亲爹还没有遇到亲娘,这这这,还是让女儿替你把这书收了吧,免得破坏您在亲娘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明大小姐,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儿啊!
只是这两本书连书名也没有,二嫂给她的还写了列女传和女则呢。
明卉小心翼翼地把那两本书拿出来,翻开第一本,便瞪大了眼睛。
这哪是什么书啊,这是她爹亲笔写的游记!
没错,这两本书都是游记,而且还是明峦写的。
明卉如获至宝,天呐,她找到什么了?这是宝贝,无价之宝!
不迟和不晚,就看到自家姑娘和朵朵,鬼鬼祟祟地回来,朵朵还背着一只大口袋,这只口袋她们认识,就是姑娘平时随身带着的那一只。
这两人去干啥了?
这院子里真有宝贝?
明卉叫了不迟和不晚进屋,主仆四人关上屋门,明卉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对不迟不晚说道:“这些全都塞到我的箱笼里,就是不会被人翻看的箱笼。”
新娘子的嫁妆会摆到院子里供人观赏,但是装衣裳的箱子不会被打开,这些东西就是放到那些箱子里。
明卉叹息,成亲真是麻烦,若是平时,这些东西放到越秀胡同就行了,可她刚刚搬进这个院子,就让人把一只沉甸甸的大口袋送回去,枣树胡同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其实人家也不一定会多想,可明卉做贼心虚啊。
明卉留下一本游记,准备晚上看,可是刚刚躺到床上,正想凑到油灯前看书,不迟板着脸,把油灯拿开了。
“姑娘,这几天您不能熬夜,难道您想顶着黑眼圈成亲吗?”
明卉无语,只好睡觉。
晚上不能看书,白天就更加没有时间看书了。
刚刚用过早食,明淑、明秀连同明晓婷一起来了,就连明庭和明轩这两个小子也跟着一起过来,他们也都有礼物送给小姑姑。
明淑送的是一架精致的小绣屏,能放在炕桌上,非常漂亮。知道小姑姑喜欢猫儿,特意绣了小猫捕蝶的图案。
明秀送的是一柄小猫滚线球的团扇,明晓婷则是几条亲手绣的帕子,帕子一角都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明庭送的是憨态可掬的大瓷猫,要两只手才能捧起来,明轩送的则是他亲手雕刻的一只黄杨木小猫,他羞赧地说道:“我才学了一个月,雕得不好,小姑姑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