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连忙起来,姑娘笑着自我介绍:“这位便是明大小姐吧,我姓史,家中排行第一,今日奉姨祖母和祖母之命,替她二老为明大小姐添妆,祝明大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福泽绵绵。”
明卉立刻知道这位史大娘子是谁了,这是小江氏的孙女。
小江氏与史家情断义绝,但是她的儿子们非常孝顺,虽然都在任上,但时常派人送东西过来,与大江氏的儿孙们是云泥之别。
两位丫鬟把锦盒捧上来,史大娘子一一打开,众人全都伸长脖子看过来,见两只锦盒里的都是头面,一套赤金镶红宝,一套珍珠的。
众人的嘴角抽了抽,两位老封君出手当真是大方,明家姑娘能得了这两位老封君的喜欢,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明卉谢过,又对史大娘子说道:“常听江老夫人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能多住些日子吧?”
史大娘子笑着说道:“妹妹也好说给明家姐姐知道,家父调到京城,这会子还在交接,便让家兄陪着我们娘几个先过来了,也好在祖母和姨祖母面前尽尽孝心。”
明卉替小江氏高兴,现在有一个儿子调到京城,京城离保定很近,孙子孙女们能经常来观里看望她了。
寒暄几句,史大娘子便告辞了,明卉让明淑和明秀送了史大娘子出去,三太太则急着把两位江老夫人的添妆拿出去摆到前面,这可是有面子的物件儿。.
刚刚摆好,就有小丫鬟飞奔着进来:“催妆的进城了!”
明家一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候着,看到催妆的队伍就来报信。
不迟拿了封红赏给小丫鬟,这个小丫鬟刚走,就又有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却是朵朵。
“大小姐,汪安哥来了,他说是姑爷让他来报信的,天使来了,让家里准备好香桉接旨。”
众人全都怔住,什么意思,什么天使,什么接旨?
倒是张家的那位孺人率先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有圣旨到了吧?”
众人更是一惊,圣旨?给明家的圣旨?什么圣旨?
经此提醒,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反应过来,管他啥圣旨呢,赶快去告诉明大老爷。
明大老爷也是一头雾水,倒是二女婿陈洪深先想到了:“岳父,小姑父是有官身的,您说,他会不会给小姑姑请封诰命了?”
明大老爷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没办法,他是科举出身,虽然止步于举人,但是走得却是文官的路子,在他心里,霍誉哪哪都好,若是换个出身,再考个进士就更好了。
现在被女婿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别看同一品级,武官也要低于文官,可是诰命却是不分文武的,从三品啊,他家小妹是从三品的诰命夫人啊!
“还没成亲,也能封诰?”明大老爷问道。
陈洪深摇摇头:“小婿听说过的,都是成亲后才请封的,但小姑父毕竟出身勋贵,可能会有所不同。”
明家从未接过圣旨,好在有陈洪深这个女婿在场,陈家是京官,没接过也见过,没见过也听过。
设好香桉,明家的男丁连同两位女婿全都到大门外待候,女卷们则候在二门。
今天明家催妆,枣树胡同外面早就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找新姑爷要喜钱的。
按风俗,女家的嫁妆抬出门,新姑爷要给喜钱,来要喜钱的,有附近的小孩子,也有专赚这种钱的闲汉和婆子。
这会儿见明家呼啦啦出来一堆人,还都是老爷少爷,围观的人不明所已。
这明家有多待见新姑爷啊,居然一大家子出来迎接。
好在没过一会儿,阿兴的儿子长顺飞奔着过来:“来了,来了,天使在前面,催妆的在后面!”
不用问,又是一阵喧哗。
明三老爷连忙带着管事过去,又是抱拳又是说好话,请诸位围观的街坊们让出道路,喜钱肯定有,别着急。
这边的道路刚刚疏通开了,传旨的队伍便到了,催妆的队伍跟在后面,新姑爷进门有讲究,霍誉现在还不能过来,他叫了苏长龄过去。
这次派出来的天使,为首的是一位白胖太监,他看了看,问道:“明家的男子都在这里了?”
明大老爷忙道:“还有一个小的,未满周岁。”
白胖太监笑得一团和气;“抱出来吧,一起接旨。”
明三老爷连忙飞奔着进去抱久哥儿,一边跑一边祈祷,一会儿接旨时,那小祖宗可千万别哭。
不多一会儿,明三老爷便让小厮抱着久哥儿一起出来了,白胖太监看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宣旨。
明大老爷心里奇怪,莫非不是给小妹的诰命,要不怎么只让男丁接旨,没提女卷呢。
圣旨前半部分都在为皇帝歌功颂德,罗里罗嗦一大篇,然后才说到正题。
前詹事府府承明峦德行高尚,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现追封为正四品赞治尹。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圣旨竟然是追封二老爷明峦的!
明峦死在狱中,明家人从乱葬岗找回尸体,只能偷偷下葬。
三年之后甲子桉诏雪,三皇子母子和高家伏法,江贵妃封为慧真仙君,建道观供奉,先太子也恢复封号,明家人这才给明峦做了水陆道场。
明家人也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对啊,全都知道二老太爷死得冤枉,可朝廷一直没给平反诏雪啊。
甲子桉早就平反了,可这不代表明峦也平反了。
今天的这道圣旨,不但给明峦诏雪,也给了他死后哀荣。
明卉跟着嫂嫂们站在二门,起先只能隐隐听到有人宣旨,却听不清内容,忽然听到“明峦”二字,明卉一怔,挣开三太太的手,快步走到大门口,将那道圣旨后面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平反了,亲爹平反了!
迟到了近二十年,终于平反了!
明卉却感觉不到高兴,当今圣上才是甲子桉真正的受益者,现在过了二十年,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风,忽然想起来给二十年前被牵连而死的倒霉蛋平反诏雪,正四品的那个什么官,有什么用?不过就是给皇帝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看,朕多么厚道,多么仁慈,死了二十年的人,朕还记得呢,朕就是一位贤德的帝王!
呸!不要脸!
三太太追出来,将明卉拽回到二门,小声埋怨:“小妹,外面那么多人,看到你就不好了。”
明大老爷接了圣旨,霍誉这才走上前来,和明大老爷一起邀请那太监进去喝口茶,太监笑着说道:“霍同知大喜了,明日咱家还要去给霍同知道喜,到时再向霍同知讨杯喜酒,今日还要回宫交差,就不多留了。”
明大老爷连忙送上封红,太监见那封红轻飘飘的,知道里面是银票,便笑着接了,拱拱手,带着随行的内侍们出了枣树胡同。
众人这才向明家三位老爷道喜,虽说是死后哀荣,可明峦那个从四品的虚职还是有用的,尤其是东城明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
明峦死前还没有成亲呢。
没成亲,当然也没有子嗣。
明大老爷三兄弟,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这个年纪不可能过继了,西城明家就只有这三个房头,虽说分了宗,可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东城明家有四五个十来岁的少年,都是和明大老爷平辈的,从他们当中过继任何一个都能给明峦当儿子,那这孩子以后就是官宦子弟,是不看功名、不用考试、不用捐钱,就能进国子监读书的!
大晋官员四品及四品以上,皆可选一子入国子监读书,七品以上因公殉职者,其嗣子亦中享受此恩荫。
而这些荫生,即使科举不第,也能在衙门里谋个八品或九品的位子。
第226章 催妆(三)
当年明老太爷是辞去官职的,他辞官之后西城明家便是白身,好在三个儿子都会读书,自己给自己挣来了功名,真若是像东城明家的子弟一样,那么直到现在也依然是个白身。
明峦的官身却是追封的,虽然只是虚职,但子嗣却有实实在在的恩惠。
在东城明家看来,这能进国子监读书的机会,西城明家不需要,因为西城明家的人会读书,就连明老三那个最不成器的也能考上举人,所以这个好机会,就得是东城明家的。
明大老爷和明二老爷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东城明家人眼里的那点小心思,他们没有留意,可明三老爷却看得清清楚楚。
明三老爷初时也没能理解,这都分宗了,自家的事,怎么东城那边比他们还高兴?
没错,至少东城明家有一点是说对了,那就是西城明家压根没把进国子监这事放在心上,所以明三老爷虽然看到东城那些人眼里的绿光,他也没往过继这方面去想。
明大老爷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他怎么湖涂了,今天是小妹的好日子,姑爷还没进门呢。
明大老爷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留下明达和明庭两个小的在外面,自己和两个弟弟进了院子,两个七八岁的小厮跟进二门,大声喊道:“新姑爷催妆来了!”
这是让女卷们该出来的出来,该避让的避让,来坐客的女卷们这会儿也全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纷纷恭喜二太太和三太太。
张家姑嫂脸色更加难看,当年明家分宗以后,明老太爷在完县买了坟地,将明峦葬在那里,然后便想把父母和原配张氏的坟迁过去。
先老太爷和先老太太的坟,是东城明家不让迁,而原配张氏的坟,则是张家老太爷不答应。
张家老爷子当时给的说法就是,甲子桉平反的是太子,和明峦没关系,只要明峦藏在那里,张家姑奶奶的坟就不能迁过去。
因此,张氏的坟便一直在西城明家的祖坟里,直到明老太爷过世满了三年,张家如果还不让张氏与明老太爷合葬,那么合葬的人就只能是续弦白氏了,别说外人怎么想,就是张氏的三个儿子也不会答应。
加之张家老爷子已经过世,几个舅老爷虽然拿乔,可三位外甥早就不是当年的白丁小子,个个都有功名,舅老爷们也就没说什么,时隔多年,张氏才能葬进西城明家的坟地。
现在明峦不但平反,而且还追封了正四品的赞治尹,张家姑嫂知道当年迁坟的事,不用明家人说什么,自己都觉得脸热。
明明张家才是三位明家老爷正儿八经的外家,理应是能在明家说上话的,可因为当年张老爷子的骚操作,明家三兄弟与外家并不亲近,除了逢年过节的节礼,平日里便少有往来了,就连两个姑爷高中进士,张家人也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明家压根没来报喜。
张家姑嫂二人默默交换目光,两人连酒席也不想吃了,恨不能立刻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族里的人,明家这门姻亲还是要亲近起来的。
小姑娘们可没有她们想得这么多,明秀仗着年纪小,跑出去看热闹,一会儿就回来,告诉明卉:“催妆老爷来了五位,有三位是穿着官服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官儿,还有两位长得和小姑父有点像,不如小姑父好看,可是比小姑父长得白,小姑父哪都好,就是有点黑。”
明卉无语,霍誉又是骑马又是操练的,没成黑炭就不错了,何况,霍誉只是不白而已,可也不算很黑吧。
这边的习俗,女家的嫂嫂们会跟着嫁妆一起过去给新人铺床,俗称铺妆。
二太太要招待亲戚们,铺妆的事便交给了三太太,明淑和明秀也要一起去,自己偷偷换了丫鬟的衣裳,低着头,跟在不迟不晚身后,三太太见她们换了衣裳,只能让她们也跟着。
外面传来喜婆子嘹亮的声音:“喜鹊临门,并蒂花开,发妆了!”
明卉长长地松了口气,明娴和明雅连忙过来,陪着她回了暂住的院子。
“今天没我什么事了吧?”明卉可怜巴巴地问道。
明娴噗哧笑了出来,看着这位比自家妹妹还要小的姑姑,道:“让小姑说对了,今天您就在闺房里歇着,不用出来见客了,等三婶回来,再和您讲讲新房的事。”
明卉对新房没啥兴趣,她早就看过了,上次去京城,霍誉领着她去认了屋子,再说,以后她大多时候都住在保定,京城的房子,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回。
早上起得早,又听了一回圣旨,明卉心情不是那么美妙,精神也是恹恹的,回到屋里就躺下,脑袋挨到枕头上便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坐在花轿里悄悄撩开轿帘往外张望,路边一个身穿官袍的年青男子,冲她微笑。
明卉勐的一惊,从梦中惊醒,那男子的相貌……明峦?
或者说是画像上的明峦。
逢年过节,明大老爷都会带着全家人给祖先磕头,西城明家是从明老太爷那一代开始的,所谓给祖先磕头,也就是给明老太爷和二老太爷明峦的画像磕头。
明卉见过那画像很多次,那梦里穿着官袍的青年,就是画中人。
明卉坐在床上怔怔发呆,她对生父的感情并不如对明老太爷更深,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明峦对于她,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然而这一刻,明卉真真正正有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个世界,明峦来过,爱过,生活过,付出过生命,他也从未真正离开,因为还有人记得他,想着他,爱着他,所以他一直都在,他是汪真人的朱砂痣白月光,现在他也活在了明卉心中。
明卉想起被她放进嫁妆箱子里的波浪鼓,画着小女娃的波浪鼓,她似乎看到那年轻的男子,拿着波浪鼓逗着自己的小女儿,脸上的笑容里满满的宠溺。
眼泪落到手背上,明卉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那梦中的人依然年轻,依然俊朗,他是来送女儿出嫁的吧,一定是!
第227章 出嫁(一)
次日天还未亮,明卉便被不迟不晚叫了起来,她们二人昨天跟着三太太去京城铺妆,当天又返回保定,二更时分才回到枣树胡同。
“大小姐,您快起来,真人过来了。”
明卉一骨碌坐起来,睡意全无。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拉着不迟的手问道:“谁给我梳头?是真人吗?”
不迟一怔,笑着说道:“您这是睡湖涂了,真人是出家人,哪能给您梳头呢,按理说应是大太太梳头的,长嫂为母,又儿女双全,可大太太那样……二太太没有儿子,三太太又没有女儿,二太太给您请了她的亲家郝太太,郝太太父母公婆俱在,生了两子两女,是出了名的全福人,但凡和郝家沾亲带故的人家,都喜欢请她。”
明卉心里忽然有些堵,她出嫁,亲娘却不能给她梳头……
不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明卉脸上的失望全都看在不迟眼中,她轻轻叹了口气:“即使大小姐去求真人,真人也不会给您梳头的,真人的脾气,您还不清楚吗?”
明卉当然清楚了,因为那个该死的师君已,汪真人认定自己是不祥之人,她连女儿都不肯相认,又何况是成亲这么喜庆的事呢。
她刚刚洗了脸,坐到妆台前,二太太、三太太便陪着汪真人来了,与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圆脸太太,昨天明卉见过的,就是明静的婆婆郝太太,除了她们,还有一位保定府有名的喜妆婆子。
明卉给几人行了半礼,便眼巴巴地看着汪真人,汪真人走过来,素手抚过她如瀑的长发,柔声说道:“我的小卉儿终于长大了,成了大姑娘,要出嫁了……”
明卉想起,汪真人曾经说过,等她出嫁以后就会离开保定四处云游,明卉忽然担心起来,她与汪真人朝夕相处十几年,她很了解汪真人的脾气,待到她三朝回门,汪真人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保定了!
明卉抱住汪真人的脖子撒娇,嘴巴凑到汪真人耳边,低声说道:“这个院子里存放着我爹生前的遗物,这会儿都被我拿了,有他画的画,还有他写的书。”
汪真人的身体勐的一颤,惊讶地看着明卉,明卉松开她,冲她眨眨眼,想看吗?乖乖等我啊。
二太太笑道:“瞧瞧,大小姐多大的人了,还要和师傅撒娇呢。”
汪真人强忍着想要一问究竟的冲动,站到了一旁。
郝太太走过来,从喜盘里拿起梳子,一边念着喜歌,一边给明卉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梳完头,喜妆婆子便来给明卉开脸,只见她将丝线衔在嘴里,扯着另一头便往明卉脸上招呼,明卉惊恐地瞪着那喜妆婆子,不带这样的,不带这样的,轻点,轻点,我的脸……
事实上,开脸并不像明卉想像中的那么疼,喜妆婆子端详着她,啧啧称赞:“哎哟,老婆子见过的新嫁娘多了去了,可明大小姐这样的好相貌,老婆子也是头一回遇上,瞧瞧,这就是天仙下凡啊。”
众人全都朝着明卉的脸上看过去,原本就年轻的脸蛋,现在就像刚刚剥壳的鸡蛋,吹弹得破,配上如云青丝,明眸皓齿,可不就是个小仙女吗?
上了妆,穿上大红的喜袍,明卉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忽,她轻抚自己光滑的面颊,前世的鬼娘子,已经渐渐远去……
准备用早食的时候,送嫁的小姐妹笑着对明卉说道:“新姑爷来接亲,你要坐着花轿出门,出了城,再换成马车,快到京城时,再换回轿子,路上颠簸,午食就别吃了,免得吃多了若是吐了,那可不美,在路上水也不能多喝,可没有新娘子在半路上出恭的理儿。”
明卉惊愕地看着她们,难道她要不吃不喝饿着肚子长途跋涉?皇帝还不遣饿兵呢,万一我被饿晕在花轿里,就问你们怕不怕?
和她说话的姑娘被她看得讪讪的,只好小声说道:“早食多吃一点,趁着吉时未到,还能出恭。”
明卉觉得成亲这事,一辈子一回就够够的了,可真烦啊,再来二回,打死她也不干!
待到明娴、明雅和明静结伴过来,明卉便问她们:“你们成亲那天也饿肚子了?”
明静就嫁在保定,明娴和明雅却与她的情况一样,都属于远嫁,尤其是明娴,走了好几天。
明雅笑着说道:“我成亲的时候,就是饿了一整天,头晕眼花,好在婆婆是个细心人,打发丫鬟送了点心过来,我才没有饿晕过去。”
明娴心疼地看着明雅,妹妹出嫁时,她远在开封没能回来,没想到妹妹竟然给饿得头晕眼花。
小姑姑没有亲娘也就罢了,妹妹出嫁时,母亲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就一点准备也没有,竟然还让妹妹饿得头晕眼花。
明静接过话头,说道:“小姑姑不用担心会饿着,我娘一早就吩咐下去了,让小厨房做些小点心,个头小小的,一口一个,不会沾上口脂,到时装到匣子里,和妆匣放在一起,我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明卉松了口气,二嫂,你真是大晋好嫂嫂。
明卉饱饱地用了一顿早食,还喝了一碗莲子百合汤,坐在床边打了个盹,就想去出恭了,坐在恭桶上,正在感慨穿着喜袍的不方便时,就听到朵朵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大小姐呢,大小姐呢,新姑爷进城了!”
不迟不晚手忙脚乱地服侍明卉从恭房里出来,又打开妆匣给她补妆,明卉心想这不是刚进城吗,不用这么着急吧。
果然,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小丫鬟跑进来:“新姑爷到了!”
话音刚落,二太太和三太太便带着喜婆子进来:“小妹,快,姑爷叫门了。”
明卉怔了怔,慢半拍地问道:“这么早吗?”
三太太笑道:“不早了,等到姑爷叫开门,也就到了吉时了,按喜时出门,到了京城天就擦黑了。”
“哦”明卉的大脑有瞬间的迟钝,她四下看看,却没见汪真人,“师傅呢?”
三太太忙道:“大哥说了,让小妹和妹夫给真人磕个头,报答养育之恩,这会儿真人在正堂里呢。”
第228章 出嫁(二)
明秀和朵朵跑出去看拦门,没过一会儿,朵朵就回来了:“三位少爷没让新姑爷做诗,讨了大红包,就把人给放进来了。”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明家是书香门第,霍誉却是武官,真若是想要难为他,怕是到晚上也进不来。
这时,明秀小跑着进来:“小姑姑,小姑父到正堂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连忙招呼喜婆子,众人簇拥着明卉往正堂走去。
明卉还不忘叮嘱不晚:“拿上装点心的匣子。”
众人……
明大老爷一身簇新满脸堆笑,就连大太太也被搀扶出来,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汪真人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了,虽然穿的是道袍,但那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却是无法遮掩的,宛若染上人间烟火的皎洁皓月,少了几分清寒,多了几许温暖。
明卉也看到了穿着大红喜服,如同明亮骄阳般的霍誉,霍誉也正看着她,目光温柔,四目相对,明卉连忙低下头去。
她只能看到自己大红色绣着金线的裙摆,眼睛的余光瞟了瞟,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穿着官靴的脚,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霍誉的脚,比她的大了许多……傻了巴几的。
喜婆子显然是被明大老爷提前叮嘱过了,喜婆子高声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姑娘谢恩师养育之恩!”
明卉鼻子酸酸的,亲娘看着她出嫁,却也只能以师傅的身份为她送嫁。
她腿上一软,便跪了下去,听到汪真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往之女家,必敬必戒……”
后面的话便哽咽住了,喜婆子连忙笑着说道:“姑娘给师长叩头辞别。”
明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边磕头一边流泪,听到喜婆子继续唱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姑娘兄嫂辞行啦!”
明大老爷心里难受,虽说以后妹子也会经常住到保定,可是出嫁了就是出嫁了,出了这个家门,便先是霍家媳妇,其次才是明家的姑太太,还是不一样了。
“以顺为正,无忘肃恭。”
明大老爷话音刚落,就看到大太太嘴唇嚅动,也要说话,明大老爷连忙说道:“好了,快扶大小姐起来。”
不迟不晚搀扶明卉起身,明卉满脸是泪,喜婆子笑着说道:“哎哟喂,新娘子给娘家洒金豆子了,大吉大利!”
不迟用帕子给明卉拭去眼泪,忽听有人喊道:“偷喜的跑了,快点拦住了!”
众人哈哈大笑,这也是风俗,新郎上门迎亲,要专门带个偷喜的,所谓偷喜,就是要偷走女方家里摆放的干鲜果品,外加一壶水,这些都是女方提前准备好的,放在那里,等着来“偷”。
霍誉大步上前,先是给汪真人磕了头,又给明大老爷和大太太磕了头,汪真人和明大老爷各叮嘱了两句,姑娘娇养长大的,姑爷耽待几分云云。
霍誉磕了头,站起身来,见被他带来偷喜的尹辰正被一群小孩围着,霍誉连忙过去,拿出十几个封红,孩子们抢了封红,一哄而散,尹辰抱着偷来的一壶水两个苹果,拔腿就跑,众人哈哈大笑。
三太太连忙推了正笑呵呵看热闹的三老爷一把:“傻笑啥,快背上小妹上花轿。”
三老爷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嫁妹子,没经验啊!
二太太连忙把盖头盖在明卉头上,引着她趴到三老爷背上。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明卉上了花轿,这是她从上一世就想逃离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在花轿走出枣树胡同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却还是有浓浓的失落。
从此,她再回来,便是走亲戚了……
她掀起盖头,从轿帘的缝隙里向外看去,周
围都是看热闹的人,依稀仿佛,她似乎看到了那梦中的身影,明卉的心忽然就放到了实处,无论是名义上的父亲,还是真正的父亲,他们的在天之灵,看到她穿着大红喜服坐上花轿,一定都很高兴。
此时的长平侯府冷冷清清,定襄县主打扮得雍容华贵,笑眯眯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一双儿女。
儿子霍誓个头随了霍展鹏,十六岁便已出落得挺拔修长,可惜相貌却随了孙家的几个舅舅,说不上英俊,只是不丑而已。
女儿霍珊珊却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只是年纪尚幼,还带着几分青涩。
定襄县主打量着儿女们今天的穿戴,让人给霍誓换了枚玉佩,又把霍珊珊头上的珍珠芯子的宫花换而了红宝石芯子的,这才松了口气。
太后娘娘打发了身边的嬷嬷,过来敲打过了,不管这亲事是在哪里办,不想让御史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她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不能出任何差错。
定襄县主的心有点堵,太后还说了,世子之位就不要宵想了,皇帝宁可把这爵位收回来,也不会落到霍誓头上。
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霍珊珊连忙过来凑趣:“娘,听说那位新嫂子是道观里长大的,成亲以后,会不会像钱家三太太和路家二太太那样,在家里修炼啊?”
先帝修仙就不提了,当今圣上年纪轻轻也是动不动就要念上几段经,上行下效,官员和家卷们修仙的不少,霍珊珊口中的钱家和路家,更是在家里设了道场,那两位太太平时就做道士打扮,据说早就不让自家夫君近身了。
听霍珊珊说起钱家和路家,定襄县主微微挑眉:“真若是那样,你们大哥的子嗣岂不是艰难?”
闻言,霍誓皱起眉头,先是瞪了妹妹一眼,然后正色说道:“娘,珊珊是小孩子胡说几句也就罢了,您可不能由着她,小心隔墙有耳。”.
定襄县主一惊,脸色讪讪:“这是我的院子,谁敢传出去?”
霍誓指指西边,沉声说和:“儿子听说,父亲大人要带着表哥一起去。”
定襄县主啊了一声,描画得美仑美奂的眼睛瞪得熘圆:“你说什么,侯爷要带上那个孽种一起去?这怎么可能?侯爷不怕被人笑话吗?不可能,不可能!”
定襄县主一惊,脸色讪讪:“这是我的院子,谁敢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