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位霍侯爷除了一副好相貌,便再无可取之处,文不成武不就,倒是惹了一身的风流债。
不过,霍侯爷有个优点,就是惧内,因此,他的风流债虽然多,可却没有一只母蚊子能够飞进长平侯府的铜墙铁壁。
霍侯爷的风流韵事,是京城里街头巷尾议论的谈资,但是长平侯府里却只有定襄县主这一位正妻,良妾贱妾一个也没有,
明卉好奇极了,真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定襄县主居然会和肖嬷嬷一起过来。
“这位县主三十多岁,生得很美,但是一看就是个厉害人。”不迟说道。
明卉心道,嫁了长平侯那样的夫君,若是不厉害就要被活活气死了。
去见大江氏时,大江氏感慨:“你制的瑶池清味香,肖嬷嬷很喜欢,唉,她这一去,以后怕是再难见到了。”
“肖嬷嬷是回乡吗?她也是河间人吗?”林太嫔是河间人,因此明卉才有此一问。
“她是凤阳人氏,家中有个侄子,愿意奉她终老,现在已经来京城接她了,她回京交了差事,便要跟随侄儿一起回凤阳了。”
既然说起了肖嬷嬷,话题便转到了定襄县主。
大江氏说道:“县主只是顺路,她是来保定府访友的,得了懿旨,便跟着宫里的马车一起来了。”
“访友?”明卉疑惑。
以定襄县主的身份,是不能随便离开京城的,超出京城百里,必须有旨方可。
即使太后是她的堂姐,定襄县主想来也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去请旨,能让她请懿旨出京的这位朋友,对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定襄县主与明家有些交情,听闻卉儿在观里,还想见你一见,可惜卉儿刚好不在。”大江氏说道。
明卉非常意外,定襄县主与明家有交情?
不可能啊,明家虽然出过两位进士,但与世家旺族相比,也只是乡绅而已。
无论定襄县主,还是在走下坡路的长平侯府,对于明家而言都是踩着梯子也够不到的。
明家若是有长平侯府这样一门亲戚,明卉不会不知道。
“咦,定襄县主去过明府了?”
大江氏摇头:“这倒是不知,县主也只是问了一声,听闻你没在观中,便没有再问。”
明卉心中狐疑,有很多问题想向大江氏打听,可是又不知从何问起。
见她拧巴着小脸,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大江氏笑了:“卉儿是想问定襄县主和长平侯府的事吧?”
明卉眨巴着大眼睛:“我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长平侯府的事不是秘密,到了京城,随随便便找人打听,恐怕比老身知晓的还要多些。”可能是刚刚见过故人,大江氏的兴致很高,喝着茶,吃着明卉从城里带来的点心果脯,大江氏打开了话匣子。
“你应该也听说了,太后娘娘是因为膝下无子,才被先帝选中做了太后的。”
明卉连连点头,这事她知道,民间早就传开了,先帝不想后宫之中出现第二个高淑妃,所以他才让无儿无女的孙氏做了皇后。
不过,民间还有另外两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孙太后并非不能生育,而是她其貌不扬,宫里到处都是美人,她这个不美的,自是没有圣宠,当然也就没有孩子。
而另一种说法却截然相反,孙太后之所以没有自己的孩子,是先帝担心她会学高淑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而谋害太子,所以不让她生。
不让女人生孩子的方法有很多,前世明卉亲身经历过,拜大太太所赐,前世她从十三岁,就绝了癸水。
明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知道,这是宫廷秘辛,大江氏不会细说。
果然,大江氏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自己没有孩子,今上虽然由她抚养长大,但是今上身边有几位师傅,还有托孤大臣,还有宫里的内侍和嬷嬷们,太后真正能和今上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太后宫中孤清,便还让娘家的两个妹妹到宫里陪着她,这两位都是她的堂妹,一位是齐河县主,另一位便是定襄县主。
这两个妹妹当中,太后尤其喜欢定襄县主,因为定襄县主不但容姿妍丽,而且性格明朗大方,一看就是能做世家宗妇的,可惜那些大世家都不愿与外戚联姻,太后思来想去,千挑万选,选中了平原郡王的嫡长子,定襄县主嫁过去便是世子妃,也是下一任的郡王妃。
那位世子人品方正,相貌堂堂,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实乃佳婿之选。
太后问过定襄县主,定襄县主红着脸说全凭长姐做主,这么好的亲事,承恩公府自是也一口应允,只等着皇帝赐婚。
消息传到封地,平原郡王对这门亲事非常重视,让世子带了厚礼进京提亲。
那时京城里都在等着看平原郡王世子迎亲的盛事,可偏偏这个时候却出了意外,定襄县主反悔了,她跪在太后面前苦苦哀求,她不想嫁给世子,她有了意中人。
定襄县主的这位意中人,便是还在孝期里的长平侯。
别说已经在和平原郡王府议亲了,哪怕没有,无论是太后还是承恩公府,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一来长平侯霍展鹏前面有一位结发妻子,虽然没有留下子嗣,但是定襄县主嫁过去也只是续弦,除非是大归二嫁,否则如承恩公府这样的人家,是不会让嫡出小姐去做填房的。
二来,长平侯还在孝期,这个时候若是传出他与定襄县主的事,别说是御史了,就是京城里的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们。
可是定襄县主却死活都要嫁给长平侯,先是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她又上吊寻死,无奈之下,太后只能请了老长平侯夫人进宫,定下了这门亲事,等到长平侯除服之后,皇帝正式赐婚。
不过,承恩公府还是与平原郡王府联姻了,齐河县主做了世子妃,如今已是平原郡王妃,而定襄县主也如愿以偿,做了长平侯夫人。
长平侯老夫人还在世时,长平侯倒也收敛,可是老夫人过世之后,长平侯便如脱疆野马,再也没人能管住他了。”
明卉好奇极了:“我听人说长平侯惧内。”
大江氏笑了笑:“惧内?哪有惧内的人为了争夺歌姬与人打架闹到大理寺的?惧内的人会把内造的金簪送给花娘庆贺生辰的?”
明卉瞠目结舌,争风吃醋打架也就罢了,这把内造的金簪送给花娘是什么鬼?
这位长平侯的脑子里是发洪水了吧,也是人材啊,不得了,不得了。
“长平侯越来越荒唐,他是太后的妹夫,就连今上也要称他一声姨丈,他的所做所为,令太后面上无光,加之当年之事,已令太后不喜定襄县主,因此,这些年来,宫里对长平侯府越发冷落,除了逢年过节,太后平时不会召定襄县主进宫。”
所以这一次定襄县主能请旨出京并非易事,她要鼓足勇气往宫里递牌子,太后心情好会及时召见,太后若是心情不好,她就要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进宫见驾。
“定襄县主有几个儿女?”也不知道那位风流的长平侯,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定襄县主生儿育女。
“定襄县主膝下二子一女,长平侯府没有庶出子女,但是却有一位表少爷住在府里,这位表少爷姓邹,是长平侯表妹的儿子,邹公子虽然在侯府长大,可是却与长平侯性情迥异,不但生得一表人材,而且人品端庄,才名远扬,有玉公子之称,反倒是那两位真正的侯府公子,却是名声不显。”
大江氏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她说的这些事,都是肖嬷嬷讲的,以前肖嬷嬷每次过来,都会与她们姐妹促膝长谈,以后肖嬷嬷回了凤阳,也就没有人能和她们说这些京中八卦了。
谁说住在道观里,就不爱听八卦了?是吧?
明卉眨巴着眼睛,原来长平侯府里还有位姓邹的表少爷,是长平侯表妹的儿子,表哥养大表妹的儿子,这事听起来怎么像是很有内涵的样子?
明卉陪着大江氏和小江氏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走后,小江氏埋怨道:“阿姐,您怎么把这些事讲给小孩子听啊,又不是什么好事。”
大江氏叹息:“唉,明家并非高门大户,又岂会与定襄县主有交情?定襄县主向我们打听卉儿的事,想来与明家是没有关系的,她没有讲真话,这当中另有隐情。所以我们更应该让卉儿多了解一些,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卉儿聪慧,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阿姐,你是把卉儿当成自家的孩子了。”话一出口,小江氏就后悔了。
她不该让阿姐想起那些伤心事的。
她与大江氏的情况不同,当年史家将她送到庄子里,她的两个儿子,当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两个孩子悄悄买通庄子里的管事,让她能从庄子里逃出来,后来她住进道观,托人去京城打听,才知道两个孩子与伯父、父亲反目后,便离开了史家,不知去向。
江家平反后,江潮找遍整个北直隶,终于找到两个孩子。
后来小江氏与史家正式和离,江潮抓住史家的把柄,逼着史家立书,将两个孩子给了江家。
从那以后,小江氏的两个儿子便和江潮一起读书,前几年先后考上进士,如今都在任上,逢年过节,他们都会派人送东西过来,与史家再无往来,对小江氏非常孝顺,与大江氏的那三个儿子高低立见。
进了十月,明老太爷周年,明卉与明家的人一起去了完县。
按照习俗,亲人去世满三年方可立碑,如今明老太爷的坟头前还只有供桌供品,没有墓碑。
西城明家早在多年前便在完县置了祭田,又在附近的村子里买下一片地,盖了宅子,有下仆住在这里,方便照看墓地,也能兼顾祭田,明家人来上坟,当天赶不回去,便在这里住下。
宅子虽然不小,但是三房的主子再加上丫鬟小厮,几十口人住进去,就显得拥挤了。
明卉和明雅,以及二房长女明静住了一间屋子,二房的明淑、明秀和明晓婷住在隔壁。
刚刚安顿好,明大老爷便差人来叫明卉去前院,明卉到后,看到明家三位老爷,连同明达都在。
明卉坐下听了几句,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明老太爷前面的太太张氏过世得早,如今还葬在东城明家的祖坟里。
不仅张氏葬在东城明家的祖坟里,西城明家往上数,所有的祖宗都在那边,明大老爷与西城明家谈好了,祖宗们的坟是迁不出来了,但是张氏的可以迁,待到明老太爷三年立碑时,张氏便从那边迁过来,与明老太爷夫妻合葬。
明大老爷看向明卉:“小妹,是兄长们先前疏忽了,没有问你,白太太葬在何处,可是在云梦山?”
白太太便是明卉的生母白氏,明大老爷一把年纪了,实在是叫不住那声“母亲”。
明卉明白了,明大老爷是想把她生母的坟一起迁过来,以续弦的身份,正式葬进明家祖坟。
只要白氏进了祖坟,便没有人敢笑话明卉的身世。
白氏虽是继室,也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她不是妾,更不是没名没份的女子,她是明家明媒正娶的正妻。
明卉虽然对白氏没有印像,但是每年明老太爷和汪真人,都会带她去上坟,白氏的确葬在云梦山,孤零零的一座坟,没有碑,但是有汪真人亲手栽下的白梅。
汪真人告诉她,那坟茔里的人,生前最爱白梅。
明卉决定,到时去云梦山迁坟的时候,她要连同那两株白梅一起移过来。
回到暂住的屋子时,明雅和明静还没有睡,都在等着她,她是长辈啊。
这十个月来,明卉见过明静几次,二太太每隔几个月就会借着给老太爷祈福的名头,带着三个嫡女出来散心,常去的地方就是慧真观。
但是明雅却已经许久未见了。
明卉离开枣树胡同那日,明雅头上还有伤,戴着兔儿卧来遮掩。
隔了十个月,明雅的气色依然不好,十五岁的少女,却暮气沉沉,没有朝气。
看到明卉回来,明静朝着她使个眼色,好像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二太太爱说爱笑,她的三个女儿也随了她的性子,只有庶出的明晓婷沉默寡言。
上次明静跟着二太太来慧真观时,便和明卉说起过明雅的事。
大太太一心想要促成明达与吴丽珠的亲事,可惜没能成功。
吴丽珠从懂事开始,就把自己当成明家长房长媳,如今亲事泡汤,她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她不相信明达讨厌她,反而认定是明雅从中挑拨,才让她那青梅竹马的表哥被猪油蒙了心,不肯娶她这颗人间明珠。
她在家里吵,后来又去了枣树胡同,指着明雅的鼻子大吼:“你心悦我长兄,可我长兄是要考进士的,自是看不上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在表哥面前败坏我的,是不是?”
说着,她把一个荷包摔到明雅脸上,那个荷包,是明雅托她送给吴桐的。
其实表哥表妹差不多的年纪,大太太一向以自己的侄儿为荣,又岂会没有动过让吴桐做女婿的心思?
可是娘家嫂嫂一早就说过,吴桐那是要当状元,入阁拜相的,一定要娶个对仕途有助力的妻子。
明家早已远离朝堂,明雅当然不是吴家的媳妇人选。
同是做婆婆的,可大太太却没有想过,让明达娶高门贵女。
结亲讲究高嫁低娶,她可不想娶个贵女回来,一大把年纪还要看儿媳的脸色。
所以还是娘家的侄女最合适,无论何时,都会和她这个亲姑姑一条心。
再说,明达读书远不如吴桐,大太太还指望着日后吴桐出人头地,能扶持明达这个表弟兼妹夫,这样一比,明雅对吴桐的那点心思便不值一提,被大太太忽略不计了。
可是大太太心里有数是一回事,被人当众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大太太柔声细语,哄了吴丽珠回去,然后便抽了明雅几个耳光,让她到祖宗牌位前罚跪。
次日早晨,明大老爷才知道明雅居然跪了整整一夜,亲自过去,让婆子把人背回去。
此后明雅便病了,直到近日方才好转。
明卉心中唏嘘,看来前世,明雅和吴桐的亲事也没有成。
她和明雅虽是姑侄,却并不亲厚,因此,明雅的这些事,明卉感慨一番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从完县回来,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由振远镖局护送的第二批永丰号商队也返回了保定,可是依然没有万苍南和柳三娘的消息。
人海茫茫,万苍南和柳三娘找不到孩子,而明卉也找不到他们。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早在春末的时候,汪真人便给留在云梦观的苗静闲道长写了信,让她带着观中的两个小道姑,连同做粗活的仆妇马大娘,暂时搬去山下,每隔十日上山看看,待到过了中秋,再搬回道观。并且叮嘱她,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去找淇县的魏大人帮忙。
中秋之后,苗静闲道长带着小道姑和马大娘搬回道观,刚开始没有发现异常,稍做休息,两个小道姑去清理墙外的杂草,发现道观的外墙上,不知被谁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苗静闲看过图案,又想到汪真人的叮嘱,便警惕起来,将墙上的图案画到纸上,下山交给了魏大人。
魏大人亲自带着衙役来到云梦观,将道观里里外外检查了两遍,这一查不要紧,道观里来过人,翻墙进来的。
墙下有片地上没有铺砖,雨后有人踩上去,留下了足印,太阳晒过之后,这足印便凝固在地上,肉眼便能看到。
这两三个月,只有苗静闲一人来过道观,她虽是天足,可毕竟是女子,足迹纤巧,而那泥地上的足印却明显是男子的,且,不止是一个人的足迹,根据魏大人的办案经验,至少有五人,其中三人进了道观,另外二人则在外面把风。
奇怪的是,道观里并没有丢失贵重物品,汪真人屋里的锁头被撬开,箱笼都被打开翻找过,但是供在案上的白玉天尊像,一看就非凡品,却没有被拿走。
这些人显然不是为财而来。
小道姑在后墙上发现的图案,应该就是这些人留下的记号。
但这记号与江湖人寻常用的不同,魏大人办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魏大人派了衙役在云梦观周围守了几日,确定贼人暂时不会来了,这才离开。
汪真人收到苗静闲的信后,沉默良久。
若非明卉的那个梦,她不会离开云梦观,如果她还在云梦观里,是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
不仅是她,还有崔娘子一家,还有苗静闲、马大娘、秋风、秋月两个小道姑,还有被毁去一生的明卉。
那些人为什么要放火?想来是他们翻找东西时被道观中的人撞上,他们杀人灭口,云梦观时常有香客前来,道观里杀了人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这些人为了隐藏行迹,就一把火烧了道观。
所以在那梦中其实早在起火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汪真人心如刀割,再也不能静下心来打坐,她想了想,让汪海泉回了一趟淇县。
不久之后,云梦观的香客们便得知,汪真人应邀去了广西的平泉观做客,从淇县到广西,相隔几千里,最近的这两三年,汪真人是不会回来了。
至于广西有没有一座平泉观,那谁知道啊,本朝什么也不多,就是道观最多,谁让皇帝他老人家也信道呢。
云梦观没有了观主汪真人,并无大碍,香客们一如既往,云梦糕依然是淇县百姓逢年过节必备佳品,唯一不同的,就是苗静闲几人安全了,不用再避到山下去。
明卉知晓这件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果说找到小万崽兄妹是她这一世达成的第一个心愿,那么提醒汪真人避开那场大火,便是她达成的第二个心愿。
明卉笑嘻嘻地抱着汪真人的胳膊:“师傅师傅,您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侍候您,给您养老。”
汪真人没有说话,但是从这一日开始,汪真人更加深居浅出,偶尔出门,也做俗家打扮。
明卉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师傅是不想把祸事引到保定,所以才会这样吧。
那些要害死师傅的是什么人,师傅的仇人吗?
不过这些事随着花千变的生意一天好似一天,也被明卉暂时放在一边了。
保定虽然比不上京城,却也是繁华之地。
除了如明家这样土生土长的家族,还有很多京官也在保定置房买地,甚至有些乞骸骨的官员,也会选择保定养老,并非是他们不想叶落归根,而是家中子孙还需要他们保驾护航,他们的人脉都在京城,可若是留在京城不肯走,那又太刻意,而保定府离京城很近,又不引人注目,他们可以住在这里,排兵布阵,为子孙谋划。
一来二去,保定府有钱有背景的人家越来越多,当地父母官暗中叫苦,可是却肥了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铺。
两间铺面的银子早就赚回来了,明卉还了汪真人,手里还有盈余,她的眼光不错,崔娘子的确是个天生的大掌柜,短短半年,崔大掌柜的名头,便在保定府的商圈里打响了。
刚开始也有人来找麻烦,乔镖头过来转了一圈,大半个保定府的人都知道,这间香铺是和振远镖局有关系的。
但凡是开镖局的,和黑白两道都有关系,既然是振远镖局罩着的铺子,无论是衙门还是街上的混子,多多少少都会给上几分面子。
香本身就是高价之物,因此,香铺的主顾大多都是高门大户的女眷,每天停在门口的那些装饰华丽的轿子马车越多,就越是没人敢上门找麻烦。
香铺越开越顺,到了年底,明卉看看崔娘子交上来的帐册,嗯,上面的数字非常好看。
转眼便到了次年的三月,春风似剪,草木复苏,这已是明卉在保定渡过的第二个春天。
与刚来的那年相比,她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因为练武的关系,虽然正在抽条,可是她看上去并不单薄,素淡的衣裙,也掩不住日渐玲珑的身材。
明卉坐在汪真人的院子里,汪安正在讲从外面听到的八卦。
“那位柳大娘和她的徒弟,已经快两年没有露面了,前阵子,有个小偷悄悄进了她家的院子,没想到差点给吓死,那宅子里闹鬼!”
不晚白他一眼:“小偷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难道还会满大街告诉别人,喂,我偷东西时遇到鬼,鬼是真的鬼,我也是真的小偷。哼,那小偷是傻了吗?”
汪安急了:“是真的,那小偷吓得鬼哭狼嚎,惊动了巷子里的邻居,那小偷从墙头上翻出来时,尿了一裤子,谁会大半年私闯民宅啊,不是小偷难道还是官差吗?再说,这个小偷是衙门里的常客,一年里总会被抓进去几次,巡街的衙役全都认识他。”
明卉好奇地问道:“后来呢,有人进去看吗,那宅子里真的有鬼吗?”
“那是当然,即使那小偷不想细究,可是住在风儿巷的街坊们不答应啊,谁家愿意和鬼当邻居?
街坊们连夜去请了里正过来,又叫了巡街的衙役,翻墙进去查看,你们猜怎么着?”
汪安眉飞色舞,明卉觉得,让汪安给她跑腿还真是屈材了,汪安应该去茶楼里说书,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嗯,一炮而红!
不晚却不耐烦起来:“你敢在大小姐面前卖关子?快说快说,那宅子里究竟有没有鬼?”
汪安吐吐舌头,他说得兴起,忘记大小姐还在呢。
“没有看到鬼,可是却看到了一个纸人,就是纸扎铺里,烧给死人当丫鬟的那种纸人,那纸人不是摆在地上,而是吊在廊下,夜风一吹,飘飘荡荡,可不就像鬼一样,小偷做贼心虚,忽然看到这么一位,肯定吓个半死。”
明卉原本以为是藏在地下密室里的柳大娘和她徒弟,被人挖出来了,所以才会吓坏小偷,却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纸人。
“除了纸人,还有别的吗?比如棺材什么的。”
汪安摇头:“衙门里的人拿了几个灯笼,把那宅子照得灯火通明,若是有别的,肯定能发现,可是没有,据说,那屋子里面一看就是好久没有人住了,冷锅冷灶,到处都是灰尘,院子里的青砖都给掀起来了,衙役们用铁锹在院子里挖出好大一个坑,可是什么也没有,没有埋尸也没有埋钱。
不过,好端端的,谁会在院子里挂个纸人啊,若说这宅子不邪性,谁也不会相信。
风儿巷的街坊们全都不敢住在那里了,已经有好几家要卖房的。”
明卉也觉好奇,不过,她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念头,那地方,她不会再去了。
没过几日,汪安的新评书又来了:“奇了奇了,原来那个柳大娘还有亲人。”
“你说什么?”明卉猛的坐直身子,柳大娘的亲人?是柳三娘吗?
汪安被明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说,那宅子里住进了人,街坊大着胆子去问,原来那是柳大娘的弟弟和弟媳。”
不对,不对啊!
柳家的男丁早就死绝了,柳大娘哪里来的弟弟?
莫非是万苍南和柳三娘?
明卉坐不住了,她想要不要去见见这两人,正在这时,汪平气喘吁吁地跑来:“姑娘,姑娘,铺子里来了一男一女,说他们是来找孩子的,我娘让我来给您报个信。”
第44章 相同的脸
明卉反而平静下来,无论住进风儿巷的人是不是万苍南和柳三娘,能到花千变找孩子的,却一定是他们!
从去年到现在,经由振远镖局带去西北的寻人启事已经有三批了,西北虽大,但是哪怕是一颗石子落进江河,也能溅起小小的水花。
因此,明卉一直在等,现在,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明卉问道。
汪平点头,把手里拿的一卷纸递给明卉,明卉嘴角微微勾起,不用展开,她便知道这是什么。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就是她让振远镖局在西北各个善堂张贴的寻人启事。
蔷薇好栽,玫瑰留香,明扬依依,烟尘万里,西望柳亭。
落款是保定府花千变,恰好,保定府也只有一家花千变,所以就找过来了。
明卉对汪平说道:“你先到天香楼订个雅间,然后去铺子,告诉那两个人,我在天香楼恭候。”
明卉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她已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花信少妇,容色寡淡,中人之姿,眉心有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不晚惊愕地盯着她,眼睛上上下下在她身上看来看去,大小姐这是塞了多少棉花,整个人圆了一圈儿,尤其是前胸……大小姐,奴婢敢说那里面装的一准儿不是棉花,你该不会是把奴婢蒸的大馒头塞进去了吧。
好在这两年大小姐长高了,不用再让她和不迟做厚底子绣鞋了,所以现在只在身上塞棉花就行了,当然,还有馒头。
汪安强作镇定,他已经习惯大小姐今天一个样儿,明天一个样儿,不过,看到这新出炉的形象,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不晚却已经抢先说道:“大小姐,奴婢想跟您一起去,您给奴婢也换张脸吧。”
大小姐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外人看到她,岂能不知道她跟的人是谁?
明卉想想也是,又和不晚回了屋,这次的时间比刚才更快,片刻之后,她和不晚便一起走了出来。
不晚还是那个脸蛋圆圆的丫头,不同的就是眉毛粗了,眼泡儿有点肿,嘴唇有点厚,皮肤更是黑了点,少了原本的灵动,多了几分憨气,而且右颊上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唉,这姑娘生得可真是不好看。
汪安抓抓脑袋,大小姐有这么一手绝技,可每次扮出来的脸,总是不如她本人好看,连带着不晚也变丑了。
明卉像是看出了汪安的想法:“等你去相亲时,我给你换张貌若潘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