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你自己去玩吧。”
二丫摇头,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除了他们二人,别人全都窝在屋里。
“二丫梦到,梦到,梦到公子,公子得了,得了一个,一个大胖小子。”
二丫裂开嘴,笑得憨憨的。
第444章 明峦现身
魏骞知道,二丫不傻,她只是从小结巴,又是干粗活的,整日穿得脏兮兮的,所以府里人才把她当成傻子呼来喝去。
魏骞叹了口气:“公子没有儿子,公子的儿子早就死了,活着也和死了一样,我也是。”
二丫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公子说的话好深奥,二丫听不懂,但二丫却很伤心。
二丫抬头,看到魏骞的眼圈儿也红了,她慌忙把别在身上的帕子取下来,递给魏骞:“公,公,公……”
魏骞原是不想接的,可是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条帕子。
魏骞醒来时,四周是熟悉的场景,这里是他的房间。
他皱起眉头,坐起身来,天光大亮,他怎么竟然睡着了?
屋里没有人,小李氏不在,屋里的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
魏骞趿鞋下床,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廷……”
魏骞下意识转头,身后没有人,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是下一刻,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小廷……”
他没有幻听,在这屋里,的确有人在叫他,叫的是那个已经深埋多年的名字。
魏骞顿时方寸大乱:“明叔,是您吗?明叔?”
幔帐后面,缓缓探出一张脸来,魏骞吓了一跳,因为那不是人脸,是鬼,那是一张鬼脸!
白无常!
不对,这不是白无常,就是鬼,明峦化成的鬼。
魏骞的大脑有一瞬间的迷离,他怔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阵白雾从幔帐后蔓延开来,鬼脸被白雾包裹,渐渐消失不见。
直到最后一缕白雾也散去了,魏骞仍然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走出屋子,站在室外,大脑渐渐清明起来。
刚才的一切,一定是他的幻觉。
他不想留在这里,留在这牢笼一般的地方。
魏骞出门时,对门子说道:“我想起官学有点事,我去看看。”
他没去官学,而是去了汤记小铺,两个婆子在铺子里忙碌,却不见汤大嫂和珠儿。
“她们母女没在铺子里?”魏骞问道。
一个婆子认识他,笑着说道:“汤大嫂说要带着珠儿去看望亲戚,我也是刚知道原来她还有亲戚在沁州。”
“亲戚?”魏骞蹙起眉头,汤大嫂是孤儿,她哪有什么亲戚?
“她可说那亲戚住在哪里?”魏骞问道。
婆子摇头,表示汤大嫂没有说。
魏骞又问:“她们是怎么去的?坐车,还是坐的轿子?”
“轿子,就是在那边叫的。”婆子往路口的方向指了指,这里离州衙比较近,因此,路口经常有等着拉脚的轿子。
魏骞谢过,快步向路口走去。
珠儿受到惊吓,昨天还在发烧,汤大嫂心疼女儿,即使自己有急事要出去,也不会带上珠儿的。
她们一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是被人挟迫走的。
十字路口的东边,有两棵大柳树,几名轿夫坐在柳树荫里等着客人。
魏骞顾不上避讳,走上前去,问道:“你们今天可有拉过一名带着小女娃的女子?”
其中一名轿夫指着旁边的轿夫说道:“拉过啊,回来时顺路还又接了两个活儿,这会儿我俩刚回来。”
“那你们可记得,送那对母女去了何处?”魏骞又问。
“去了大云院啊,不过没有送到山门前,她们提前下了轿,说要自己走进去。”轿夫说道。
魏骞心里咯噔一声,汤大嫂信道,从不去寺院,更不会带着珠儿去那里。
再说,铺子里的帮厨婆子明明说的是看望亲戚,可现在轿夫却说她们去了大云院,偏偏这两人都不像是在说谎。
所以,汤大嫂一定是出事了。
他对刚刚说话的轿夫说道:“走,我们也去大云院!”
见他们走了,坐在树荫下的一名轿夫岳岭看着远去的轿子,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说了,如果魏骞无动于衷,没有追去大云院,就让他们来硬的,直接把人打晕塞到轿子里。
世子夫人还说,魏骞中午时中过迷药,这会儿脑子还不太灵光……
明卉没有夸张,魏骞中的迷香,是她亲手配的,效果虽然不是很强,但是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中了迷香的人,即使醒过来,脑子也转不太快,就是那种没有睡好的感觉,很困,却睡不着,脑袋晕晕沉沉,健忘、判断能力变差,这种状态会延续至少半天到一天的时间。
此时坐在轿子里的魏骞,就是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可却又睡不着,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汤大嫂母女一定是出事了。
小李氏被人绑了,至今还没有送回来,李氏出去一趟,也没有带回小李氏,李氏虽然也不喜他去找汤大嫂,但却不会在这件事上多管他,只要他在李氏眼皮底下就行了。
上次珠儿的事,摆明是小李氏干的,那么这一次呢,又会是谁?
魏骞只觉头晕,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他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缓一缓。
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魏骞坐直身子,撩开轿帘向外看去。
“这是什么地方?”
他没有去过大云院,但他去过清和观,清和观就在大云院旁边,他确定这附近没有这片林子。
“魏公子,到地方了,下轿吧。”轿夫的声音响起,平平板板,没有什么特别。
魏骞起身走出轿子,正要掏钱,那两名轿夫却抬起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们等等,你们等等!”
轿夫没有停下脚步,林子深处却走出一个人来,这是一片密林,光线暗澹,太阳照不进来,直到那人与魏骞相距两三丈时,魏骞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他惊得后退几步:“明叔,真的是你?”
来人是明峦!
比起记忆里的明峦,眼前的明峦看上去矮了些,也单薄了些,但那张脸,却就是魏骞记忆中的样子。
和昨天晚上他在汤记铺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明叔……”
魏骞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明峦没有再往前走,在几步外站住:“人鬼殊途,我不能靠近你了,免得让你沾上阴气。”
“明叔,您……真的是您?”
看到眼前的明峦,魏骞的头更晕了,他努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当然是我,怎么,你没脸见我,所以不敢见我?”明峦的声音骤然冰冷,如同寒冬腊月里,垂在屋檐下的冰熘子。
魏骞苦笑,他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明叔没有说错,他的确没脸见明叔,也不敢见明叔。
“唉,当年是我没有调查清楚,不知道温家有女儿在宫里,早知这样,我不会把你交给魏家。”
是汪真人把魏骞交给魏大人抚养,但这却是明峦生前的决定。
魏骞把手从脸上移开,他缓缓抬起头来:“不是,不是这样的,养母并没有害我,反倒是我连累了她们。”
“什么?”明峦眉头蹙起,他想起朵朵看到的那两个牌位。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峦沉声说道。
魏骞的头比刚才更晕了,他强打起精神:“养母早在刚到沁州时就不在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时去世的……”
明峦的心沉了沉,他看着魏骞,而此时的魏骞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颓唐沧桑。
“明叔,我不知道你是人还是鬼,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如果我一直没有长大该有多好……”
明峦不想让他再缅怀过去,药劲一过,魏骞恢复正常,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明叔只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明叔不想白死。”
明峦提到那个死字,魏骞心中一痛,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伤口,再一次裂开。
痛楚如同江水,从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魏骞泪流满面:“养父养母的关系并不融洽,养母总是抱怨养父,当年若不是他的原因,他们的亲生儿子就不会死。
他们经常争吵,但在人前却是相敬如宾。养母与养父关系不好,但她对我却很好,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有了一些隔阂,但她仍然是一位善良的好母亲。
前几年,养父终于有了高升的机会,当时我们都很高兴,养父母的关系也有了改善,可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时候,养母忽然发现了养父的秘密。
原来他有外室,且,还有一个儿子!
养母骂养父是骗子,并且不许那对母子进门,养父好不容易有了升官的机会,自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答应养母将那对母子留在淇县,给点钱,但不让那个孩子入族谱。
养母因此原谅了养父,我们一家来了沁州,可是养母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她每次发脾气,养父都会顺从她,她动不动就要发落家里的下人,从沁州带来的丫鬟婆子,接二连三被她卖掉。
初时我以为是她的改变是因为外室那件事上受到了打击,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养母身边有一位姓冯的妈妈,原是她的陪嫁丫鬟,跟了她很多年,可是冯妈妈忽然掉进井里淹死了。
我认识冯妈妈很多年了,她畏高又怕水,平时从不会去井台,又怎会不慎落水淹死呢。
可是养母却坚持详虽冯妈妈不慎落水,不久之后,欧妈妈便进府了,养母和欧妈妈很亲近,两人总是关进门来说话,而父亲留在前衙和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每一次都是养母去把他叫回来。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确定现在的养母并非原本的那个。
养母早在几年前,便看中了温家的一个侄女,养母很喜欢那位温姑娘,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可我那时已经心有所属,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并且离家出走,要与心爱之人缔结良缘。”
明峦吃了一惊,魏骞早就成亲了?而且还是私定终身?
魏骞笑了笑:“明叔,您是读书人,我这样做,想来您是不耻的,但当年情况特殊。
她是孤儿,没有家族背景,原是最适合我这种身份的,可是养父母都不同意,我想和她一起归隐山林,管我是谁,管她是谁,从此我们再不理尘世中事,谁也找不到我们。
可是最终,我还是被养母派人抓回去了,但经此一事,养母已经默认我已成亲的事实。
但是这件事我们都是瞒着养父的,我是难以启齿,而养母初时是不想让养父对我失望,后来则是她对养父失望了,什么也不想和他说了。
所以当养母忽然说要给我迎娶小李氏时,我便知道这当中一定有什么是不对的。
我悄悄观察,发现养母的容貌也和以前有所差别,她们很像,有六七分的相似,再加上衣裳和妆容,因此,初时我并没有发现,但细看之下,便知道并非同一个人,想来,冯妈妈就是因为有所察觉才被害死的。
我把我发现的事,告诉了养父,可养父却无动于衷,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养父竟然早就发现了!
可是他选择了隐忍,因为他的外室,连同他的亲生儿子,都在李氏的同伙手中。
他们就在沁州,偶尔能让养父见上一面。
养父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第一次求我,求我答应李氏,与小李氏成亲,呵呵,他的发妻或许早就被人害死,他却不闻不问,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对母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阿芝带着珠儿来了沁州,她是收到我的信才匆匆赶来的,而那封信,并非我写的,是有人假冒我的笔迹,把她骗来的。
李氏得意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和养父一样,都被人抓住了命脉!
我娶了小李氏,小李氏的肚子很大,医馆的女医说她怀的是双胎,从那时起,家里便多了两个陌生的婆子,小李氏生产当日,虽然请了一个稳婆,可实际上,那个稳婆是中途才被带进产房的,在那之前,其中一个婆子已经把第一个孩子抱走了。
小李氏生的是龙凤胎,可是对外只说生了一个女儿。
我不关心这些,我与小李氏成亲是被逼的,甚至,为了让我和她圆房,她们给我下了药。”
忽然,明峦问道:“你养母,她的本名是叫温以平吗?”
魏骞没有多想,道:“明叔可能记错了,养母的闺名是李馨,在温家的名字是温以馨。”
明峦了然,原来是温以馨啊,这个馨字笔划多,难怪朵朵不认识。
当时,她还以为朵朵在清和观看到的名字是温以岚,却忘了,真正的李氏原本也是姓温的,虽然没有养在温家,但温以岚既然肯认她这个妹妹,十有八、九是把她的名字加在族谱上了,那么她有一个温家的名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清和观里的牌位,明峦忽然又问:“温丽娇是谁?”
这个名字忽然从明峦口中说出来,魏骞的身子晃了晃,向后倒去,恰好身后有棵树,这才没有摔倒。
明峦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出手相助。
面对一个死去的人还要说谎,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为他而死。
“温丽娇才是你的妻子,姓汤的不是!”
姓汤的?
魏骞艰难地抬起头来,其实明峦的身量并不高,可是不知为何,在魏骞眼中,明峦却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明叔连汤氏也知道!
是了,明叔知道温丽娇,又岂能不知道汤氏?
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景象逐渐模湖,魏骞努力守住最后一丝清明,苦苦地笑了。
“对不起,明叔,是我,是我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当年那个与他私订终身的,不是汤氏,而是温丽娇!
温老太爷喜爱美色,膝下庶子庶女众多,温丽娇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庶子,温丽娇也是庶女。
而李氏生平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便是自己的身世,她虽姓李,却是温家的庶女。
当她得知魏骞心心念念的竟是温家庶女时,李氏勃然大怒!
她不同意这门亲事,而魏大人同样认为,一个庶女是配不上魏骞的。
而他们并不知道,魏骞的身世对于他自己而言,如同一个枷锁,少年的他,萌生了带着心爱的姑娘归隐山林的念头,于是他便这样去做了。
魏家派人寻找魏骞,而温家却连找都没有去找,他们当温丽娇死了。
魏家人找到他们时,温丽娇已有身孕,聘为妻,奔为妾,尽管温丽娇是自己的娘家侄女,但李氏也只同意让温丽娇做妾,还要等到魏骞正式娶妻之后,温丽娇方能进门。
而那时,李氏发现了魏大人有外室子的事,大受打击。
魏骞不想让养母再为自己难过,便同意了李氏的要求。
之后他们一家搬来沁州,而魏骞雇了婆子照顾温丽娇,想着等到他们在沁州安定之后,便将她接过来。
后面的事,便和他之前说的一样了,只是带着珠儿来沁州的,不仅有温丽娇,还有汤大嫂。
温丽娇在淇县时,救了一位负伤的江湖女子,那江湖女子在她家里养伤,刚巧,温丽娇收到假冒魏骞笔迹的书信,便决定带着女儿来沁州,只是她一个娇弱女子,又带着孩子,不敢独自上路,那位江湖女子正不知如何报恩,索性便护送她们母女来到沁州。
温丽娇和女儿被假李氏骗去一处地方,假李氏让魏骞在温丽娇和女儿之间挑选一个,魏骞选了女儿,假李氏当着他的面,将温丽娇杀死!
魏骞神色凄苦:“对不起,明叔,我,我活成了自己最不耻的样子,我不是想骗您,而是我没脸说实话,我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明峦的心沉了下去,他鄙夷地看着眼前的魏骞,就为了这么一个自私又没骨气的玩意儿,搭上了他们父女两个人的性命!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问了,温丽娇对汤大嫂有救命之恩,江湖女子本就有一颗侠义之心,再或者,汤大嫂对珠儿心有不舍,所以她留下来,住在沁州城里,带着珠儿生活在假李氏的眼皮底下。
魏骞已经看不清明峦的神情了,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明卉冷冷地看着他,虽然她还不知道前世魏骞弑父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她能肯定,前世的魏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假李氏,小李氏,魏骞那个被抱走的儿子,他全都知道,但是他全都放任不管。
或许有一天,假李氏背后的那些人,触碰了魏骞的底限,他不想再忍,可他惹不起那些人,于是他选择了杀死魏大人。
或许是这样,也或许是有其他原因吧。
明卉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明峦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全都是这个软骨头给害的。
明卉一步一步向魏骞靠近,这个软骨头,留着他只能是个祸害!
她掏出一把短刀,向着魏骞扎了下去。
破空声传来,冬的一声,一枚铜钱打在明卉的手腕上,短刀脱手,落在地上。
明卉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明卉看着她,自嘲一笑,她的武功确实不行,有人藏在这里,她竟然没有发现。
“汤大嫂,你都听到了?”
来人正是汤大嫂,为了报恩留在沁州的江湖女子。
“那晚我见过你,魏骞说你是他的长辈,还说你早已故去,我不知道他为何会相信你是鬼的,但我是不信的,我不知道你为何来找他,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但你要杀他,我决不答应。”
明卉轻声笑了:“如果不是这个软蛋自私自利,你的恩人就不会死,你也不用被绊在沁州,你来自江湖,天地广阔,本可任你驰骋,但就是因为这个害了你恩人的东西,你却只能栖身在小铺子,什么也做不了,你觉得值吗?”
汤大嫂想要带着珠儿离开,轻而易举,可她却还是留在了沁州,所以在明卉看来,这一切太不值得。
汤大嫂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决定别人的命运吗?我就是想留在这里,我就是想要守着他,守着他的孩子,我愿意,不用你多管闲事!”
好吧,她不管闲事了,但她要取魏骞性命。
明卉冷笑一声,脚尖向上一挑,那柄短刀重又回到她的手里,她举起短刀,再次向魏骞刺去。
见她仍不肯放弃杀死魏骞,汤大嫂面色一沉,右手往腰上一拽,手里瞬间多了一柄软剑,软剑卷起剑花,向明卉攻来,却也将魏骞护在剑影之中。
只是过了几招,明卉便知道,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及。
她是寻客,就连武功也是以轻灵见长,而力量和杀伤力,则是她的短处。
但汤大嫂却是高手,若是南萍在这里,或许能和她打个平手,然而现在面对她的,只有明卉!
又过了十几个回合,明卉已无还手之力,再无法靠近魏骞,汤大嫂并不恋战,她抓起倒在地上的魏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明卉看着被剑气扫落一地的树叶,有些恍忽。
魏骞被汤大嫂救走了!
而且,汤大嫂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唯恐魏骞提起自己的身世,因此,明卉只让岳岭等人假扮轿夫,把魏骞带到这里,便自行离去。
她以为只凭自己一个人,对付魏骞这个文弱书生绰绰有余,却没有想到黄雀在后,如果她没猜错,汤大嫂是尾随魏骞而来。
明卉把魏骞说过的话重复想了一遍,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汤大嫂的出现,从来就不是为了报恩,她就是为了魏骞!
她假装受伤,让温丽娇救下,借机与温丽娇相熟,后来又跟着温丽娇来到沁州。
她要接近的人,不是温丽娇,而是魏骞!
她心甘情愿留在沁州给魏骞养女儿,都是为了魏骞,要么是监视,要么是保护!
所以这些年来,假李氏和她背后的势力,也只是抱走魏骞的儿子而已,却没能伤到魏骞半分。
只可惜了无辜的温丽娇,稀里湖涂地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就如明峦,就如前世的明卉!
明卉越想越气,魏骞身边有个这样的高手,再加上这一次的打草惊蛇,以后想要弄死他,就更难了。
明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厌恶一个人,即使是对大太太,她也只是当成一滩臭狗屎不闻不问,而对魏骞,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死!
父亲的命,她的命,两辈子,两代人,全都浪费在这么一个狗屁玩意儿身上了。
明卉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她技不如人,她太没用了,她杀不死魏骞,她不能为父亲出气,也不能为前世的自己出气,今天,她太窝囊了!
太阳落山,林子里彻底暗了下来,明卉这才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水,用帕子蘸了,卸去了脸上的伪装,她脱去身上的文士直裰,露出里面的粗布裋褐,她走出林子,却没回客栈,而是直接去了那家寿材铺子。
寿材铺子里,她安排了一出大戏,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南萍和朵朵正在等着她,除了她们,还有送完魏骞返回来的岳岭等人。
“怎么样了?”明卉问道。
她隐藏得很好,眼中没有阴翳,看上去心情愉快。
南萍指着院子里的一处地方:“在下面呢,两个,一男一女,全都掉进去了。”
明卉笑了笑,看着那一地的青砖,真没想到,上辈子被她当成游戏来玩的青砖阵,这辈子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这便是柳家家传的青砖阵,当年柳大娘在院子里设下的青砖阵没能拦住她,这一次,她在这处寿材铺子里摆下青砖阵,瓮中捉鳖,一下子就捉到了两只。
好在她在青砖阵里只设了两处陷阱,如果多来几个,她的陷阱就不够用了。
她刚刚走过去,便听到一个女子的谩骂声从地下传来:“卑鄙小人,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地单挑,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明卉轻声笑了,她挑起灯笼走到那个陷阱前,女子双腿套在两只铁圈子里,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却是动弹不得。
那女子三十多岁的年纪,此刻正怒目圆睁,恨不能用眼神把她碎尸万段。
明卉轻笑:“是你孤陋寡闻,这是阵法,不是你口中的下三滥法子。”
南萍也走过来,冲着那女子吼道:“想活命就老实点,否则我就给你送几只老鼠做伴。”
那女子果然不说话了,明卉诧异地看着南萍:“她怕老鼠?”
南萍点点头,凑在她耳边说道:“朵朵淘气,扔了只老鼠进去,这女人叫得像杀猪似的。”
明卉差点笑喷了,这女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没想到却怕老鼠。
听南萍提到朵朵,明卉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朵朵太安静了。
从她进门直到现在,朵朵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得不像朵朵了。
“朵朵怎么了?”明卉问道。
南萍指了指另一个陷阱:“您去看看就明白了。”
明卉有些诧异,她走到第二个陷阱上面,用灯笼照了照陷阱里面的人,因为是临时挖的,因此这两个陷阱挖得并不深,人掉进去之所以上不来,全是因为下面的两个铁圈将双腿箍住了。
把灯笼在洞口照了照,便能将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正在下面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且,这个小伙子很面熟,前几天刚刚见过。
刘阿牛,也叫刘宝昌,一位擅长石锁的力士。
朵朵这么安静,想来是心灰意冷了。
小丫头还想拜刘宝昌为师学习石锁呢。
没想到那位在她心里高不可攀的师父,却被她三招两势逼进了陷阱,落差太大,小丫头一时半刻无法接受。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壮士啊,刘壮士,不知在下应该叫你刘阿牛,还是刘宝昌啊?”
明卉笑嘻嘻地问道,那表情很是欠抽。
刘宝昌咬牙切齿,一口浓痰吐在洞壁上,明卉连忙提醒:“这可是你住的地方,没人替你打扫卫生的。”
刘宝昌虎目圆睁:“原来跟踪老子的就是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老子?”
第448章 急性子
明卉笑了:“笑话,明明是你跑到我们这里,被我们活捉,你是记性不好,还是脑子进水?”
刘宝昌气得双眼冒火,自从他学了武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折辱,这该死的陷阱,把他像野兽一样囚禁,偏偏他还无能为力。
明卉想了想,对一旁的南萍说道:“我听说民间有项私刑,叫做种大蒜,具体是怎么回事?”
南萍声音冰冷:“所谓种大蒜,就是把人头朝下,脚朝上埋进土里。”
明卉羊装惊讶:“那样岂不是要闷死了?”
“用大粪拌上沙子,只要大蒜不嫌臭,一两个时辰死不了。”南萍说道。
明卉表示佩服:“这个法子好,这院子的茅厕好几天没有掏过了,围墙后面有个沙堆,大粪和沙子都是现成的,你去准备吧。”
南萍答应着便去准备,刘宝昌已经破口大骂了。
狗屁的种大蒜,这就是把人往死里整。
“你这不男不女的畜牲,有本事就给老子一刀,使这种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明卉一笑,厉害了,居然还能看出她不男不女?
“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我就是个种田的农夫,喜欢种菜,而且最喜欢种大蒜。”
明卉故意气他,她看出来了,这个刘宝昌看上去精明,实则却是个火爆脾气。
另一个陷阱里的女子,这会儿也在骂人,她可不信明卉是说着玩的,下午的时候,那个小不点往陷阱里扔老鼠,老鼠都扔了,把他们种大蒜又有何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