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桃领着崔清晔来到了一家食肆,正是付洛瑶第一回 和她吃饭的地方。正要进去,她看到旁边有卖饴糖的老婆婆,忙冲崔清晔道:“你先进去吧,我买点儿这个糖。”
崔清晔应下,正要进门,就在门口瞄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一顿,转身跟着徐桃过去。
徐桃刚弯腰,就察觉到身侧来了人。她转头一看,见到熟悉的衣角:“怎么不进去?”
崔清晔低声道:“我听闻百戏楼过年有新戏,要不要去看看?”
徐桃双眸一亮:“那敢情好!走!”
再次经过店门口时,崔清晔下意识往店里瞄了一眼,瞧见陆玉珂满脸是笑又倒水又拿碗的狗腿模样,真是没眼看。
依旧是百戏楼上次的房间。徐桃一进去,崔清晔就加快几步,打开了窗户,又摸了一把椅子,让人来擦了,他还仔细将碗碟筷子都烫了一遍:“冬日太冷,千万别吃坏了肚子。”
徐桃将饴糖推到他面前:“来尝尝。”
看着块状的饴糖,崔清晔已经记不清小时候什么时候吃过的了。他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中裹着独有的麦香味溢满口腔,真甜。
饭毕,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人沿着花灯走到徐桃家门口,崔清晔转身前,徐桃忽然叫住了他,让他等等。她转身进了院中。
不一会儿,徐桃包着一个包袱和一个灯笼出来,往他怀中一塞:“路上小心。新年快乐!”
她的眸子似是比灯笼还要亮,崔清晔点点头:“好。你也快回去吧,外头凉。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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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牛油火锅(捉虫)
◎想到那香香脆脆的鸭肠毛肚黄喉浸在红油里的样子,徐桃就咽了一口唾沫。◎
崔清晔回来的时候, 赵方节已经回来了,陆玉珂还未归。
崔母正在泡脚,崔清晔隔窗问了安, 这才回到房内。点燃灯, 生起炭盆, 他的目光落在徐桃塞给自己的包袱上。
以往都是纸包, 为何今日是个包袱?他刚才接过的时候感觉包袱很软很轻,都不敢用力,因徐桃有时会做一些易碎的, 比如之前的饼干或者是今早的蛋卷。不过, 这样软软的触感, 应当不是那些,莫非又是面包?
他如是想着, 打开包袱, 看到里面花白的色泽时, 一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是什么吃食?
他的手下意识抚过花白,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吃食!
他的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花白拿起展开, 这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这是一件衣裳?
不同于现在都是裁剪再加夹层的那种衣裳,这好像是用什么织成的, 仔细一看, 每一根线上还有细细的绒毛。衣裳有三个洞,一个大一些,另外两个洞连着长长的部分, 一看就是袖子。衣裳很软很轻, 摸在手里感觉十分暖和。
崔清晔上下左右翻看了一圈, 研究明白后,脱掉外裳,无师自通地将毛衣套到了自己身上。刚才只是手感觉到暖和,穿到身上,立刻觉出了不同。
肩膀大小刚刚好,也不是那种很紧身的,活动起来不受限。而且领口袖口和腰身都有收束,可以防止风钻进来。就穿上这么一会儿,崔清晔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他上下左右看了毛衣许久,抬头才发现包袱里有一个信封,拆开一瞧,上面写着:羊毛衫须知。羊毛衫,原来,这是羊毛织成的吗?
他认真看起须知,第一条便是,羊毛衫不可贴身穿,也不可单穿,外面需要披上大衣裳。崔清晔看到这条,立刻将脱下的外裳穿上。他把外裳系好,刚拿起须知,便听见门口传来响动,陆玉珂推门进来。
在他推门的那一刻,崔清晔下意识将信纸扣在包袱里,收拾起了包袱。
陆玉珂哼着歌进来,看见崔清晔略显慌乱的动作,不禁问道:“崔兄,你在做什么呢?”
对啊,自己这么紧张干什么,他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崔清晔头也没抬:“没什么,收拾了一下柜子,免得科考当日缺了什么。”他说着,拿起包袱皮往柜子走去,经过陆玉珂身边时,不忘说了一句:“给你热的水在炉子上,这么冷的天,泡个脚再睡。”
“哦。”陆玉珂狐疑地看了一眼崔清晔的背影,怎么总觉得他有点儿怪怪的?
放了东西后,崔清晔拿起一本书。本来只是想要做做样子,谁知一看便发现熟悉的词句,正是前次模拟考的时候夫子出的题目。那次自己做的文章,夫子道差了一点儿。他静下心来,仔细将这篇文章读了又读,又开始看文章后的注释,一边看一边琢磨。
这一番琢磨,他觉出一点儿味儿来:难怪夫子会如此说,原来是缺在这里。为了防止忘记,他立刻提笔写下心得。洋洋洒洒写了一页,搁笔时,他才发现灯都暗了许多。
他刚要回头问陆玉珂还要看书不,就看到陆玉珂早已进入了梦乡,嘴角还上扬着,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崔清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拿起灯,回到自己床榻前。
解开大衣裳时,他触摸到柔软的触感,这才想起方才被打断的事情。他从怀中取出刚塞进去的须知,看到光实在太暗,也不再看,而是叠好,继续脱衣裳。刚才专注在文章上,这会儿脱衣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方才这么久手心背心都是暖暖的,竟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凉。
他将羊毛衫叠好放在里侧,须知放到羊毛衫上面,睡觉的时候,手搭在上面。轻抚柔软的触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是上扬着的。
快要睡着的那一瞬,他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糟糕,今日下午被陆玉珂搅乱了节奏,他给她准备的新年礼物都忘记了!
次日崔清晔本来打算过去寻她,结果快走到徐桃家门口,就瞧见赵方节牵着赵芳苓的手走来。崔清晔站住脚:“方节,这是……”
赵方节看见崔清晔,忙站住:“光禄寺的人寻徐娘子她们有事,徐娘子她们进宫了,我将妹妹送去甘露斋。”
又进宫了吗?崔清晔想着怀中的物事,点了点头:“好,今日也没什么事,你们兄妹难得相聚,多玩一天吧。”
赵方节眼睛一亮:“多谢郎君。”
徐桃她们本来打算今日去瞧瞧严木匠那边的进度,谁知一大早光禄寺的马车便来了,竟是康洪亲自来接她们。上了马车一问才知道,原来有地方献上了祥瑞,圣人十分开心,决定明日的宴还要扩大,临时决定要在城楼上摆宴,城楼下还要摆十桌,邀百姓来用,与民同乐。
圣人一句话,还是看了祥瑞之后的兴头,下面的人哪个嫌命长去反驳。听到消息,谢寺卿早已和其他部寺的人去看场地如何布置,而菜肴这些,需要再讨论琢磨下菜肴的事情,所以徐桃她们都被请去了。
徐桃她们进宫的时候,就路过了热火朝天的搭建现场,棚子已经初显了规模。然而,北风依旧凛冽,这里要摆宴,菜一吹即冷,怕是之前定下的菜要大变。
果然,到了厨房里,胡少卿就召集了众人,说了要重新拟菜的事情。锅子已经全部搬出来了,一桌会有一个主锅,问大家对于锅子的底汤有什么想法。
听到旁边的羊肉锅、山珍锅等等,徐桃走神了。这波忙完她就去买牛骨,可是太馋辣锅了。想到那香香脆脆的鸭肠毛肚黄喉浸在红油里的样子,徐桃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她一定要买到牛骨,如果实在买不到,就弄一个清油锅底。无论如何,这辣锅吃定了!
因为辣锅的信念支撑着,徐桃才熬过了这漫长的加班时间。正月十五的元宵宴结束归家的路上,徐桃长出了一口气,遴选的任务终于基本上结束了,只剩了一个三月三的烧尾宴。明日就吃锅子。
许是她这段时间任劳任怨的加班感动了上天,次日徐桃去集市问了一圈,上回不小心使了□□的罗郎君处居然真的有。听闻徐桃要,他将仅有的几斤牛骨和两斤牛肉都给了她,笑道:“上回多谢徐娘子,若是往后有牛肉,我就给娘子送去。”
徐桃那叫一个开心,笑着给了钱,又留下了食肆的地址。罗郎君听闻徐桃要开食肆了,又是一阵恭喜。
严木匠那边已经将柜台和桌椅都弄好了,送了两天才运完。待一一安放好后,付洛瑶看着原有的那些书架:“阿桃,你上回说要把这些书架留着,是打算买些什么东西放上去吗?”
徐桃笑道:“这会儿没有,但是二月初便有了。”
“二月初?”谢菱一脸疑惑,“你定了什么摆件吗?”
徐桃笑着摇头:“非也非也!”
付洛瑶盯着徐桃看了看,又看了看书架,瞧见徐桃端着筲箕又去后头厨房,她忽然福至心灵,快步跟了上去:“阿桃,二月初,正是常科结束的时候,你该不会是想,借些笔墨?”
“知我者,阿洛也。”徐桃灿然一笑,“不过,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借呢,这叫知识交流。对了,芳苓的哥哥是不是今日要过来?若是他来了,让他来寻我一趟。”
付洛瑶点点头:“好,那我去外头继续忙了。”
正月十七那日,崔清晔和陆玉珂依约来到了店里。虽然桌椅这些是有了,但是各处装潢都还没好。两人左右看了看,就见徐桃和付洛瑶一人提着一只竹篮从后厨走来。
徐桃她们径直来到两人面前,笑道:“虽然知道你们有家人张罗吃食,但是我们也备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们要不要看看?”
陆玉珂忙笑开了:“之前我还想问问几位,又怕你们太忙,不好开口。只要是你们所做,哪有不合适的,肯定合适。”
徐桃笑道:“听闻科考吃食要求甚严,谨慎些总没错,别违反了规定。”她顿了顿又道:“再者,科考本就紧张,若是吃了不合脾胃或者不喜欢的食物,倒是帮了倒忙。两位瞧瞧试试吧。”
因为是试吃,所有东西都只做了小小的一份。除了直接能吃的,还有一些需要稍微动动手的。徐桃和付洛瑶给两人示范了一回,两人也动了一回手。试了后,两人又提出意见更改。这一改,就到了晚间。
送两人出去的时候,陆玉珂和付洛瑶走在前头,徐桃和崔清晔落在后头。徐桃看向他:“二十日一早,我会和阿洛、方节将吃食送去考场门口。”
“天这么冷,你就别去了。”崔清晔低声道,“我们过来拿就行。”
徐桃笑道:“横竖都起来了,也不差那么一点儿。倒是你们,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对了,带件大氅,或披或盖着睡都好。”
崔清晔应下:“好,羊毛衫我都穿着。”他顿了一下:“那个……”
“恩?”烛光映照下,徐桃眼波流转。
崔清晔感觉胸前放小匣子的地方滚烫着,但是手握起又松开,也没拿出来。她给了自己那样好的礼物,她的礼物也该更好些。他凝视她的双眸:“待我考完第二日,我们见一面可好?”
徐桃看着他,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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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臊,里面除了豕肉歪,还有有笋丁、菌菇、咸菜、豆腐干等一起炒制。◎
二十那日, 考场外。
天还未亮,这里已经被火把映得亮如白昼。考场外的空地上已是挤满了马车。付洛瑶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都觉得头大:“若非咱们这么早起, 恐怕这会儿根本进不来吧。”
徐桃点点头, 递过竹筒:“一大早便出来了, 喝点儿热牛乳暖暖。”
付洛瑶本来不喜欢牛乳, 这段时日也被徐桃和甘露斋的乳品给收服了。徐桃煮牛乳的时候放了姜,然后还放了杏仁和糖,喝起来甜津津的, 倒是没什么腥味。她点点头:“若非你, 我再不想碰这个。”
两人正在闲话, 忽听得车门被扣响,赵方节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掌柜。”
徐桃从里面开了车门锁扣。车门被拉开, 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两个人影利落闪身进来, 车门又被关上。
听见两人声音时, 徐桃便摸出了火折子。两人上来时,她刚点燃了灯。抬起头,她正好看到后头上来的崔清晔。
他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氅,虽然成色半旧, 但是仍旧显得人身姿挺拔。他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脖颈处也有一圈毛围脖。他来到她面前, 对上徐桃看过来的目光:“这些是我阿娘压箱底的一块皮子做成的。”
徐桃回过神:“等了多久了?用朝食了吗?”
崔清晔低声道:“我们也刚到不久, 阿娘早上做了饼,我们吃了才过来的。”
说话间听到外头一阵骚动。两人同时停下,听见有人高喊着来了来了。
崔清晔先回过神:“我们这就进去了, 天气冷, 你们快回去吧。”说着, 他拿起徐桃面前的篮子。
“等等!”徐桃转身拿起一个小包袱,“冬天写字最容易冻手,把这个戴上。”
崔清晔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双手套。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赵方苓叩响了门:“两位郎君,门开了,要进去了。”
崔清晔匆匆将那个小包袱揣进怀中,提起篮子:“那我先走了。”
徐桃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祝你,考的全会,懵的全对。”
崔清晔近日听过许许多多的祝福,各种吉祥话听了个遍,可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祝福。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深深凝望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马车微晃,车门阖上时,又一阵风吹来,灯火暗了一瞬,随即又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甚至比方才还亮。徐桃冲付洛瑶一笑:“走吧,咱们回去静候佳音。”
崔清晔和陆玉珂一人提着一只考篮,排在了队伍后面。考试流程他们已是惯了的,只是还未在如此冷的时候考过,崔清晔就看到前面好几个人在跺脚。
因为要脱衣检查,所以队伍移动得不算快。走到前面,崔清晔他们才发现门内竟然设了个暖棚,脱衣检查是在暖棚里面进行。旁边队伍的陆玉珂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总算不会冻那么惨了。”
两人正好是一同进去。虽然里面生着炭盆,但是脱掉外衣的那一刻,陆玉珂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抱起臂的同时,听见身侧传来一个声音:“你这是什么衣裳?”
陆玉珂转头,只见崔清晔脱去外裳后,身上穿着一件没有扣子和开口的花白衣裳,仍旧是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一点儿也没抖。咦,这是什么衣裳?
检查的人皱眉看了一圈,让崔清晔脱下来。然后,众人就见崔清晔双手握住衣裳下摆,双手往上一举,那衣裳就轻轻松松从头和手上摘了下来。崔清晔顺手将羊毛衫翻回来,坦然地递给检查的人。
羊毛衫被那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又叫了长官来复检,确认真的没有夹层后这才还给了崔清晔。崔清晔将头套下,双手套在袖洞里,往下一拉,羊毛衫又服服帖帖穿在身上。陆玉珂看得眼睛都直了。
检查完出来时,陆玉珂抓紧时间问崔清晔:“崔兄,你这是什么衣裳?”
崔清晔看了他一眼:“羊毛衫。”
“羊毛衫?”陆玉珂一头雾水,“我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因为这是她给我的。”崔清晔慢条斯理地将衣袖整理好。这几日穿惯了羊毛衫,方才脱下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陆玉珂:……好气哦,不光没有衣裳,还被迫吃了一碗狗粮!得意什么!他出去就去找付娘子,托她帮忙朝徐娘子买一件!至于这个朋友,哼,不要也罢!
陆玉珂刚迈了一步,就听见崔清晔的声音响起:“等等。”陆玉珂面上一喜,明明脚步已经第一时间停下了,偏偏要顿那么一下,这才转过身来,故意傲娇地道:“怎么,我告诉你,你若是想道……”
话音未落,他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时,愣住了:“这是什么?”
崔清晔直接塞进了他的怀中:“一人一双,若是不用就罢了。走了,外头冷。”
陆玉珂一边跟上脚步,一边翻看着他塞给自己的东西。这个形状,好像是手,而且还跟手一样区分了指节。不过,跟手比,好像短了一些。他翻来覆去看了一番,然后尝试着戴在了手上。果然,手指手掌的大小都很贴合,唯一奇怪的,是大约有一指半的手指露在外头。
难道不是全部包上更暖和吗?为什么要露出来呢?这个疑问在陆玉珂提起笔的那一刻得到了解答。有这个手套,手不冷了。而手指,竟然和之前一样灵活!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下笔之前,崔清晔的目光凝视在手套上,思绪飘到了今早离别时她的笑靥,还有她那句让人印象的祝福。他嘴角微勾,抽离思绪,认真看起了面前的试题。
科考是一件很艰苦的事情。不光是十年寒窗的辛苦,还包括科考时精神和体力的双重考验。崔清晔的位置并不算太好,比较靠近门口。虽然堂中有燃炭盆,但是为了防止有人晕倒,门并没关严实。炭盆离她们又远,根本没热度,旁边号舍有人进来没多久就开始打喷嚏。不过片刻,他就听见有人开始自己点炭盆了。
崔清晔进来时感受了下温度,进来连帽子围脖都没摘。又由于他有羊毛衫,又有防风的大氅,手上还戴着手套,他是真的一点儿不冷。一直到晌午,他才暂时停下笔。
将试卷收好放在单独的一边,他找巡逻的士兵要了水。随后,他生起了炭,将装水的小铜锅放上去加热。等到水开,他从考篮中取出了放在最左边的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一种熟悉的吃食——米线。
米线团成一团,结果下水就散开了。这是徐桃为他们科考特制的,水分并没有考干,只是大概定形方便携带。等到米线煮软,他又打开了一个小瓷罐。
陶瓷罐中是调好味的肉臊,里面除了豕肉歪,还有有笋丁、菌菇、咸菜、豆腐干等一起炒制。徐桃特意将味道放得重了些。他按照徐桃说的份量挑到锅里,登时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
崔清晔又打开了一个纸包,这个纸包里放着几个白馍。他拿了一个出来,按照徐桃所说撕成小块泡进去。最后,他还摸出了一个咸鸭蛋,剥了壳也放了进去。
有主食有肉又有蛋,崔清晔连汤带水用了一顿热乎的,吃完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他要了水将碗筷洗了,并没有继续做题,而是借着剩下的一点儿炭热,靠在简易床上打了个盹儿。
崔清晔用晌午饭的时候,徐桃她们总算是回到了永宁坊。感觉到马车跑得快了,付洛瑶没忍住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总算快起来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花了一个上午。”
徐桃笑了一下,目光扫过车窗外。好巧不巧,正是玉食的门口。让徐桃惊讶的是,玉食竟然还没开门。徐淇的事被发现后,她并没去问过。难道,上回的事,他们还没摆平?
此时,玉食后院的正堂中,肃伯府的管家手中把玩着两个核桃:“徐掌柜,伯爷知道你们兄弟情深,愿意帮这个忙,可是,这案也不能一直不审。伯爷仁慈,给了你这么多日子考虑。徐掌柜,想清楚了吗?”
依照徐源所想,他恨不得徐淇一辈子不回来。可谁知道,徐淇不见,赌坊竟然有人上门,说是徐淇用□□付赌资,要十倍赔偿。他们还拿出了一个徐淇写的契书,若不能补,要菜方子,不给就告去衙门。徐源怎么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只得去求肃伯。
谁料,他去肃伯府那日,得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徐淇竟然在宫里下毒被抓了,光禄寺卿直接来问肃伯,还道要来查玉食。肃伯大发雷霆,更不肯帮忙。徐源好说歹说,肃伯才同意:若是徐源将他要的东西交出来,他就放他们一码,还帮他们摆平此事。
不管是给方子,还是下毒查玉食,都是徐源无法承担的后果。徐源无法,只得应了下来。但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表示要亲手将东西交给肃伯。管家看了他一眼:“那我得回去回禀一番。”
徐源点头哈腰送了管家出门。看着马车驶离,徐源面色凝重:玉食,还能保得住吗?
玉食的事情自有他们头疼,徐桃她们这会儿在纠结的只有一件事:她们,要用什么东西来做主打菜。
谢菱摸摸下巴:“我觉得豕肉就很不错,绝对是独一份儿,不会和人撞。”
付洛瑶点点头:“豕肉的确不错,不过,我们的米面比试也十分不错。现在每个客人都形成了投注的习惯,蓦然取消,就跟其他食肆没有什么区别了。”
徐桃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为难的,这两样又不冲突,不光不用取消,我还要加一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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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断口处黄色的汁液汩汩流出,比初升的朝阳还要耀眼。◎
科考是三天出一次场, 次日又入场,三科共九天。每到第三日下午,赵方节就和舒兰驾着马车去接人。赵方节负责扶人, 舒兰主要是帮忙回来给徐桃她们报信。
直到最后一日的下午, 徐桃和付洛瑶才去了。接考的人没有送考的多, 中途放弃的生病的都不少, 而且大家交卷有先后,时间就错开来了。
徐桃她们是用过午饭过来的,还带了一些吃的。等了片刻, 就听见外头赵方节激动的声音:“崔郎君出来了!”
不过片刻, 赵方节就扶着崔清晔进了马车。
几日不见, 崔清晔的脸明显消瘦了几分。瞧见徐桃在车里,他立刻直起了身子, 且就在车门处坐下再不肯走了。
徐桃知道他这几日在考场里没法洗漱, 也不强求, 只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喝点儿汤,暖暖身子吧。”
崔清晔接了过来,低头一瞧,只见白瓷碗中是半碗清清淡淡的汤。他试探着喝了一口, 菌菇独特的香味在嘴里飘散,还有不容忽视的猪骨香。由于撇去了油星子, 汤一点儿也不腻舌头, 清清爽爽。
直到半碗汤喝下去,崔清晔才觉得全身都有了些劲儿。徐桃正给他添第二碗,陆玉珂也被赵方节扶着进来了。
陆玉珂一看到徐桃在盛汤, 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徐娘子, 我也要一碗!多放点儿肉!”
付洛瑶拿起旁边的空碗, 学着徐桃的模样只舀了汤:“骤然吃肉恐脾胃受不了,先喝点儿汤吧。”
徐桃也点头,吩咐赵方节道:“方节,往回走吧。”
赵方节应了一声,马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陆玉珂喝了两碗汤,还说要一碗。付洛瑶恐他喝多了受不了,只盛了一勺,刚要递给他,就发现他已经靠在车壁上睡着了。而他的旁边,崔清晔早已阖上眼,不知道睡了多久,手上还握着一只空碗。
徐桃默默地往炭盆加了两块炭,又将炭盆往他们那边挪了挪。进了永宁坊没多久,她们两人便下来了,叮嘱赵方节一定要好好将两人送回崔家。两人目送马车离开,又拐去了旁边的医馆:虽然两人看着没什么,还是让医生去看看为好。
直到赵方节叫两人,崔清晔和陆玉珂才醒转过来,这才发现徐桃她们早已下车,他们都到了崔家。刚进院门,崔清晔就瞧见崔母从厨房出来,忙喊了一声:“阿娘。”
崔母摆摆手:“炭盆已经生起来了,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个浴桶,水也烧好了。你们快回屋准备沐浴吧。”说着她便招呼赵方节帮着提水。
崔清晔和陆玉珂本想自己来,奈何实在没劲儿。两人就隔着一个屏风沐浴完,头发都等不及烘干,就倒在床沿边睡着了。
赵方节给两人将头发烘干,又去泼残水。他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崔母,崔母让他泼了水去歇着。她自己进去看了两人一番,又给两人一人加了一床薄被,这才收拾起两人的脏衣裳。
她先收了陆玉珂的衣裳,收拾到崔清晔的衣裳时,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提起那件羊毛衫,那熟悉的颜色和独特的绒毛,这不是上次在布庄里,徐娘子跟掌柜商量要做的衣裳吗?崔母转头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崔清晔,一时间,月饼又闪过她的脑海。难道……
崔母刚抱着衣裳出门,就听见院门有人叩响,问是否为崔家。赵方节开了门,只见一个药童扶着一位老医生在外头,道是有人请他们过来给两位郎君把脉,还说那人托他们将一封信交给一位姓赵名方节的郎君。
赵方节正一头雾水,听闻这话接过了那封信,也将两位医生请进了屋。他跟着崔清晔这两个月已经学了不少字,趁着医生给两人把脉之时,他借着灯光看了,原是徐桃和付洛瑶请的医生,还有就是她们明日要出摊,若是他们有事,直接往摊子上去便是。
赵方节看完信,重新折好放回怀中,一转身,蓦地瞧见一个人立在身后,差点儿没吓破胆。待看清那人时,他松了口气:“崔大娘,可有什么吩咐?”
崔母看向崔清晔的房间,里面医生正在把脉:“是你请的医生。”
赵方节下意识摇了下头,摇到一半又想到了徐桃写的信,又连忙点头。不擅长撒谎的他眼睑微闪,挠挠后脑勺,绞尽脑汁才道:“那个,回来的时候,两位郎君都睡过去了,我就想到了……啊,就是在接人的时候有人带了医生过去,我才想到的。”
崔母凝视他半晌,才道:“既是你请来的,你便去好好招呼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