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桃端起一只木盆:“这会儿,咱们要给鸭子揉揉肩捶捶腿。”
之前她在家里做过风靡后世的北京烤鸭,不过,那个准备工作更复杂,徐桃便想到了另一处同样喜欢烤鸭的城市。她用的也是普通家常做法,首先用酒将鸭子擦洗一遍,然后将香料、酱油、醋、糖、葱姜蒜等等调料塞入鸭子肚皮里面,少部分抹在鸭子表面,放到一旁静置半天后再处理。
四个人加上康洪,一人六只鸭子,大约半个时辰才弄完。弄完后,几个人都觉得自己全身都是腥味,赶紧出去吹了吹,用特制的豆粉洗了手,这才觉得身上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几人丝毫没闲着,又赶紧回了厨房继续下一个工作——炸。
这可是个大工程,因为要炸的种类巨多,面食类、肉类、蔬菜类等等,而且每一种分量都巨多。当然也不只是徐桃他们负责炸,旁边灶上的竹篓里已经装了一大筐炸好的寒具了。
徐桃心痒痒的,转头看向付洛瑶:“阿洛,咱们做一种新的炸物吧。”
付洛瑶最喜欢徐桃的这句话,立刻将松下来的袖子又往上捋了捋:“什么?”
“来,我来说,你来做。”徐桃提起一袋面粉,“来吧,开始你的老本行。”
谢寺卿和胡少卿两人刚看完场地,又马不停蹄赶回了光禄寺。一走进屋子大门,他们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炸香味。两人根本不用看,只循着香味就径直来到了徐桃她们灶前:“咦,这是什么?看着像是寒具的模样,又有些不一样。”
徐桃笑着让道:“两位尝尝?”
两人净了手,一人用筷子夹了一个。只见这吃食是几股面拧在一处,他们上下左右看了一眼,看不出哪里是头。面上也撒了些芝麻,闻起来倒是有一股香甜。入口咔嚓一声脆响,又香又酥,还有一些回甘。两人都笑了:“倒是新奇。”
两人吃完麻花,正要抬脚离开,谢寺卿就见谢菱端着一大盆切好的肉过来。他站住脚:“徐娘子,这会儿就炸肉类吗?明日还脆吗?”
徐桃笑道:“谢寺卿,我炸的这肉,需要炸两遍。我今日只炸第一遍,明日复炸,保管滋味正正好,而且比炸一遍的更酥脆。”
“哦?”谢寺卿笑着捋须,“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在炉灶前站了大半天,不光腿僵了,徐桃只觉得浑身都仿佛从油里捞出来似的,全身上下都是油烟味。好在徐桃专门在外头罩了一件粗布衣裳,脱了之后味道就好多了。她用热水仔仔细细洗了脸和脖子,头发也擦了一遍,这才倒头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旁边有响动。她迷糊着睁眼,见尹娘子刚在她旁边躺下。她恍惚见到尹娘子在笑,下意识也扯了下嘴,然后头一歪,又睡着了。
徐桃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给香醒的。闻到这个味道时,她腾地一下子弹了起来。看到仍旧黑漆漆的室内,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身侧的两人也已经坐了起来,付洛瑶问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尹娘子揉揉额头:“应是卯初了吧。”
一屋子人全醒了,提热水洗脸漱口后,几人出来一看更漏,竟还不到卯时。大家各自回到了位置上,徐桃她们开始给鸭子刷第二遍自制的咸鲜酱汁,又将甜面酱与糖混合的酱料塞进肚子里,挂半个时辰后,就拿去烤了。
付洛瑶、舒兰和康洪一道去烤,徐桃这边开始准备其他菜了。眼看着还有两刻钟到午时,徐桃终于开始复炸了起来。
“这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勤暄公主又和长公主坐在一处,瞧见内侍端上新菜,长公主好奇地夹起一根。
内侍欠了欠身:“回长公主,这唤作酥肉。“
“酥肉?”长公主看着大约一寸长的金黄色吃食,轻轻咬了一口。外层的面糊早已变得酥脆,咬一口,内里的肉汁渗入面糊孔隙中,好香好脆!
勤暄公主也夹起一根:“喏,这里还有一些蘸料。”
长公主定睛一看,果然,盘子边还有两只小碟子,一只装着麻黄色的粉末,一只是红色的粉末。她十分机智地一头蘸了一种,麻黄色是咸中带麻,而红色是微辣的。她笑着冲勤暄公主道:“还是辣的好吃。这定然又是她们的手笔。”
勤暄公主点头笑道:“正是年下,合该赏。”
这也是徐桃她们并没有排斥春节加班的原因,赏赐简直是一波接一波。有圣人皇后赐下每人都有的阳光普照赏,也有喜好某一口单独赏给某个人,徐桃感受到了古代版年会的抽奖滋味。
所有菜都上去后,谢寺卿也一人发了个荷包,笑道:“明后天在家里好好歇歇,初二开始又要忙了。元日快乐!”
咦,还有过节费?徐桃笑眯眯地双手接过,感受到那个触感及重量,她不禁笑容更盛:咦,原来是年终奖。
回去的马车上,四人都倒出来看,果然是一只银锞子。四人对视一笑:“走,咱们也快回去过年。”
马车并没有直接回谁家里,而是去了甘露斋。甘露斋二十八便歇业了,今日堂中的桌子都搬开了,只放了一只圆桌。她们赶到的时候,众人正在准备晚间的年夜饭。
付母他们也在,见到风尘仆仆的几人,忙让几人去沐浴休息。徐桃看到她们正要炸东西,摆摆手:“横竖身上都是油烟,我炸完再去洗。你们先去吧。”
付洛瑶也没去,而是提起从宫里带回来的桶:“我正好将这些洗干净。”
虽然只有十几个人的量,但是讲究年年有余,所以东西都准备了蛮多。徐桃不光炸了一条鱼,许多酥肉和丸子,还炸了些平菇,以及自己拿过来的豆皮。看着那膨胀起来的豆皮,众人都惊了:“这也能炸?”
将需要自己主厨的菜都下锅,又左右指点了一番,徐桃这才去沐浴了。将头发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徐桃这才觉得全身清爽了。她刚走进厨房,便被付母拦住了:“快去大堂的炭盆边把头发烤干,这里都在收尾了。你们忙了那么久,今日也歇会儿,交给我们便是。”
徐桃只得去了大堂。她一进去,看到炭盆齐齐看过来的三张脸,不由笑着走过去:“对了,阿洛,前日送过来的酒,今儿个阿瑛他们可带了?”
“带了,珩儿专门给我说的。”付洛瑶笑道。
徐桃把头发散开:“对了,怎么不见他?”
付洛瑶冲她笑得暧昧:“他啊,去接方节了。除夕了,也该让两兄妹团圆了。”
徐桃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坦然冲她一笑:“这倒是正理。”
徐桃头发干透的时候,菜都上桌了。十几个人团团坐了一个大圆桌,虽然有些挤,但是又暖和又热闹。这里只有付珩和赵方节两个小郎君,两人开始有些不惯,后头姐姐们都照顾着他们,倒是逐渐放开了。
众人要付母作为长辈开宴。付母笑道:“那便祝你们,平安喜乐,年年有余!”
众人又推徐桃。徐桃举着筷子笑道:“既是年年有余,那咱们还等什么,吃鱼呀!”
一声欢呼后,众人的筷子齐齐伸向桌子正中的那道鱼。鱼是做的松鼠鱼,头尾高高翘起。众人你一块我一块,入口都纷纷赞叹:“真好吃。”
除了松鼠鱼之外,第二个得到众人交口称赞的,正是徐桃她们从宫里拿回来的东西。三十只鸭子的鸭头鸭翅和鸭爪都拿来卤了。桌上只放了两盘,其余的都在锅里,就在旁边炉子上温着,想吃自己去取便是。
卤味众人倒是惯了,可是另一种就是众人没怎么吃过的,鸡鸭内脏。徐桃用泡椒来炒,微辣的滋味压住了腥味,肠与胗都十分脆,肝十分嫩滑。随着咬下的第一口,众人担心烟消云散,现下只担心抢不过其他人。
夜幕逐渐降临,在家家户户欢乐的笑声中,又过了一年。
作者有话说:
寒具,前文也有出现,可以理解为撒子那类。感谢在2023-07-11 21:57:58~2023-07-12 21:3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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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开雪白的皮儿,漆黑的馅儿立刻就流了出来。◎
“咦, 你的小书童呢?”陆玉珂放下书箱和大包袱,环视一圈问道。
崔清晔正在往被套里面塞棉芯,闻言动作一顿:“除夕了, 他自然是和他妹妹团圆去了。”
“哟哟哟, 我怎么觉得有些酸溜溜的呀。”陆玉珂凑到崔清晔身边, “你的书童都能过去, 你居然不能去,难道不嫉妒?”
崔清晔松开被角:“我嫉妒什么?你不也不能去?”
陆玉珂:“……你你你,你这人真是恶劣!有你这样专往别人痛处插刀的吗?”
“是你先说的。”崔清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快些把床铺归置好, 阿娘那边还需要人搭把手呢。”
陆玉珂哦了一声, 刚拿起被角,忽然想起刚进门时的景象:“喂, 崔清晔, 大娘明明是让你来弄床铺的!”
崔清晔走到门外, 听了这话,嘴角微勾地走进厨房,捋起袖子:“阿娘,我来吧。”
陆玉珂家不是长安的, 因着要科考,今年自然回不去。崔母看自己儿子平日里独来独往, 就只和陆玉珂还有些交情, 便让崔清晔请陆玉珂到家来过年。陆玉珂一听就应下了,大年三十,背着换洗衣裳和书籍就过来了。
这还是崔家第一次不是两个人过年, 相比往年两个人的冷清, 这一个年热闹了许多。原因很简单, 陆玉珂真的像个小太阳,还是个话痨小太阳,没有一道菜不被他夸成珍馐美味的。崔母那般内敛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不住给他夹菜。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后面就是拈着花生米聊天也好玩。
不知不觉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几人一看更漏,竟已经过了子初。陆玉珂立刻要出去看,崔母叫住了他,让都穿上大衣裳,带着帽子,这才一道走了出去。
走出房门,周围的爆竹声就越发清晰了。陆玉珂起了玩心:“咱们也放,把这一年的不开心都放掉!新的一年,咱们一定鱼跃龙门,榜上有名!大娘也是越发美丽,平安健康!”
崔母又笑开了,也没拦他们:“放吧,仔细别烧到手。”
他们的爆竹,就是真的将竹子放在火上烧,会发出噼啪的声音。陆玉珂烧了许久,也没成功。还是崔清晔看不下去了,拿了两根新的,自己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崔清晔的竹子就爆了一声。陆玉珂大吃一惊:“你连这个都会,快教我教我!”
崔清晔只是烧着爆竹并不答话。陆玉珂缠着他非要交。崔母立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崔清晔被他缠得没法,正要说话,忽听一声惊呼:“啊,天上那是什么!”
院里的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北边的天空,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陆玉珂一脸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烟花。”崔清晔看着那绽放即凋零的花朵,“据说,这是季相当初带人整理医书上的方子时,无意中做出了这样东西。”
几乎同时,甘露斋二层的窗边,听到同样故事的徐桃莞尔一笑:这位前辈,真的很忙啊。
所有人都没回去,实在太困了,就在甘露斋后院的房中歇下了,大家也不嫌挤,人多倒是暖和。付珩和赵方节,就在隔壁院子唯一一间收拾出来的屋子歇了。
陆玉珂来长安不过半年,看到如此神奇的烟花,一直兴奋到了寅时,才终于扛不住歇下了。等到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旁边崔清晔的床铺早没人了。陆玉珂穿好衣裳打着哈欠出来,就瞧见院门被推开,赵方节背着一个大包袱进来。
瞧见陆玉珂,赵方节立住唤了一声:“陆郎君,元日快乐!”
陆玉珂笑道:“赵郎君,元日快乐。”
崔母从厨房走出来,瞧见互相问好的两人,笑道:“陆郎君睡得可好?方节也回来了?”
赵方节也问了好,从肩上取下包袱:“大娘,我妹妹学了些新鲜吃食,正是下锅煮熟便可用。不若,今日朝食我来做吧。”
崔母笑道:“那敢情好,你随我来吧。”
崔清晔也从里间走出来,拦道:“阿娘,昨日你做了一桌子菜,又那么晚睡,去养神歇会儿吧,我来便是。”
陆玉珂也搭腔,崔母不知想到什么,不再坚持,笑眯眯地转身回屋。
见屋门关上,陆玉珂忙拉着崔清晔和赵方节进了厨房:“方节,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在陆玉珂满眼的期待中,赵方节摇摇头,打开包袱,取出一个纸包:“崔郎君,这是徐娘子让我给你的。”
崔清晔接过那个纸包,道了句多谢。
陆玉珂刚黯淡下去的目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我呢?有我的吗?”
赵方节想起付洛瑶的叮嘱,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没有,徐娘子和付娘子只交给我这些吃食。”
“真的没有?”陆玉珂又追问了一遍。
赵方节欲言又止,看见崔清晔冲他微微摇头,坚定地摇了摇头。
见赵方节又摇头,陆玉珂眼中的光彻底黯了。随即他立刻又振作了起来:“你说哪个是付娘子给你的,怎么做来着?”
徐桃和付洛瑶给了两样新年的吃食——汤圆和饺子。听闻汤圆只需要浮起来便好,陆玉珂便自告奋勇瑶煮汤圆。崔清晔在听赵方节讲解的时候,已经默默烧了一锅水,待陆玉珂挑完,他拿起饺子,按照赵方节所述放进锅里。
陆玉珂自打汤圆下锅就开始问为什么还不浮起来,还想要用勺子搅搅,顺便舀起来看看。赵方节忙制止了他:“陆郎君,这汤圆不可一直搅拌,不然水会变浑浊。而且一直舀起来看的话,可能会导致有些汤圆煮不熟。”
“哦。”陆玉珂只得收回手,双手托腮,恢复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宝宝提问模式。
而崔清晔就不一样了。赵方节说过一回后,他连加三次冷水,都一句话没再问过。第三次冷水加过后烧开,他便将饺子盛了起来:“还需要蘸料吗?”
赵方节忙道:“蘸料已经调好了,就在瓷瓶里,我倒出来便是。”
崔母被叫出来,走到堂屋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热气腾腾。每个人一碗汤圆,一只碟子,一碗面汤,看着就暖和。
崔母在上头坐下,看到那圆滚滚的汤圆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这吃食好,团团圆圆,看着就喜庆。”
陆玉珂如果有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大娘,这是我煮的,您快尝尝。”
“哦?那我得好好尝尝。”崔母拿起调羹舀起一个,轻轻吹了吹,咬开皮的时候,牙齿首先感觉到了黏糯的滋味。咬开雪白的皮儿,漆黑的馅儿立刻就流了出来,崔母忙吸了一口,浓浓的黑芝麻香立刻涌入嘴里,淌到舌尖时,尝到一股浓浓的甜香。
待一只吃完,她才有空说话:“这吃食好,叫什么?”
赵方节忙囫囵将嘴里东西咽下:“这叫做汤圆。”
崔母笑道:“慢慢吃,别噎着。那这个又叫什么?”
“大偃月馄饨!”崔清晔和陆玉珂异口同声。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挺直了脊背。
崔母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夹起一个饺子:“大偃月馄饨,名字倒挺长,还有别的名字吗?”
赵方节谨慎地左右看看,见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开口道:“这个也叫饺子,因为像耳朵的形状,所以也叫交耳或者交子,蘸一下吃更好吃。”
“交子,这倒是合了过年的意头。”崔母蘸了些蘸料。微辣更突显出白菜的清甜与肉的油润,她不住点头:“果然美味。”
朝食用得干干净净,洗完碗后,崔母又拿起菜要择。崔清晔和陆玉珂要帮忙,被崔母赶走了:“你们回屋歇着去。”
两人回屋后,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看,本来说好今日一定不看书的两人都拿起了书。这一看,两人都入了迷,直到赵方节喊吃饭,他们才惊觉竟已过了午正。
晌午吃得也十分丰盛,还有一只赵方节带来的蒸鸡,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反正很好吃。晌午过后,陆玉珂和崔清晔抢先一步将碗收走,决不让崔母再动。
两人洗完后回屋,赵方节拿出一个纸包:“陆郎君,这是付娘子给你的东西,吩咐我一定要等你吃完饭再给你。”
陆玉珂双眼熠熠生辉,抱着纸包蹬蹬跑进了里屋。崔清晔拍拍赵方节的肩,给了他一只荷包:“今日没什么事,去吧,带你妹妹上街逛逛去。”
“多谢崔郎君!”赵方节双手接过,开心地出门了。
崔清晔推开房门,瞧见陆玉珂已经拆开了自己的包袱:“崔兄,你帮我看看,哪件好看?”崔清晔又默默退了出来。
他在堂屋坐了大概两刻钟,就瞧见陆玉珂穿着方才那件衣裳风风火火跑出来:“崔兄,我有约要出去,晚间就不回来用了,你和大娘不要太想我,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话还在空中,人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听到院门响动传来,崔清晔这才起身。他走回房间,坐在书桌前,缓缓打开赵方节给自己的纸包。
里面是一根根圆筒状的吃食。他拿起一根,轻轻一咬,就碎在了嘴里,蛋香味萦绕在嘴里,久久不散。他吃完一根,眼尖地发现纸包是两层,第一层拿开,里面有一个信封。他忙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诗:绿荫未覆长堤水。
崔清晔眸中一亮,将信仔细收好,正欲起身,忽然又折返,打开了衣柜,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崔清晔: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注:绿荫未覆长堤水——杜牧《新柳》感谢在2023-07-12 21:31:33~2023-07-13 21: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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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拈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中裹着独有的麦香味溢满口腔,真甜。◎
“阿桃, 你看看,花黄贴的地方是不是眉心正中?”徐桃正在打盹儿,忽听得付洛瑶的声音。
徐桃蓦地惊醒, 瞧见妆台前的付洛瑶转过身, 拿着笔比划着。徐桃起身,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不是跟他约了申末,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这么早就开始打扮了?”
付洛瑶放下笔:“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叮嘱方节在饭后才将东西给他,以他的性子定是坐不住的, 才不管什么时候呢。”
徐桃接过笔, 正要落笔, 忽然瞄见旁边架子上搭着的大衣裳,顿住了:“你今日穿红色, 贴花黄不是很搭。”
付洛瑶也看了一眼衣裳:“我也在担心这个了。那, 不贴了吧。”说着她就要起身。
下一瞬, 她的肩膀被按住。徐桃拿起一盒胭脂:“交给我吧。”
一刻钟后,看着付洛瑶施施然走出屋门,徐桃伸了个懒腰,走回榻前刚躺下, 下意识摸了一把头发:昨日晚间虽然洗了头,但是今日晌午又做了饭, 会不会油啊?
如此想着, 她立刻起身,起身来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照了照, 这才松了口气。她又重新回到榻前躺下, 眼睛倏地又睁开:崔清晔, 会不会也坐不住?她记得,上次他就在桥边等了不知道多久。徐桃忽然又坐了起来。
转出小巷,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大了。虽然许多店铺没有开门,但是推着车挑着担的人们在道路两旁排成了两行,往来行人如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随着人流,徐桃往河边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往常人最多的河边,竟然清净了不少。看着结成冰的湖面,以及光秃秃的柳树,徐桃不由一笑:果然人少是有原因的,这个季节的河边没有什么看头啊。
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时辰还早,徐桃款款走来,享受难得的一刻清净。临近上回等候的地方时,徐桃下意识看向桥上。果然,桥头上立着的人,不是崔清晔是谁?
崔清晔本也不想这么早出门的,奈何陆玉珂在家里风风火火的,想要忽视都难。他走了之后,安静倒是安静了,可是太安静了,他忽然看不进书了,索性挑好衣裳便出来了。
走到桥边的时候,他隐隐惴惴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刚在脑海里闪过两句诗,他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他本是下意识撇开眼,忽然觉得不对,定睛看去。
这一回,他瞧见她提着裙子,冲自己小跑过来。他从未见过她穿红色,如今小跑的她,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一般,不光映在他的眼中,更燃烧到了他的心里。他大脑反应过来时,脚已经下意识往她那边跑了!
两个人站定在河边,明明呼吸还没平静,却异口同声:“你怎么这么早?”
话刚出口,两人同时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勾起了一个浅笑。有些事,好似不需要答案了。
徐桃左右看了看,抬手轻抚胸口:“咱们,今日去何处?”
等了片刻,还没听到回答,徐桃疑惑地抬头,却对上了崔清晔望着自己出神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想要摸脸,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所画的妆容。她抬手在他眼前一扫,待他回过神,冲他微微扬眉:“我今天这个妆容,好看吗?”
崔清晔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看她看呆了。熟悉的热度爬上他的耳朵,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点了点头,瞧见她忽然绽放得更加灿烂的笑容,心忽然又定了下来,郑重而坚定地又点了点头:“很好看。”
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朵,徐桃满意地笑了:果然,自己虽然在这里很少化妆,但是手艺还是没有荒废嘛。她点点头:“去逛逛?”
崔清晔清了清嗓子:“好,你想去哪里逛?”
“唔……”徐桃沉吟片刻,“不若,咱们去逛逛书局?”
“书局?”这下轮到崔清晔惊讶了。
尽管是初一,但是科举就在正月二十接连开始,书局的生意正是好,今日早早就开了门。徐桃先一步跨进书局,掌柜刚将结完账的书递给客人,瞧见有人进来,他下意识笑道了句:“客官要些什么?咦,这位娘子,是你啊?对了,店里已有全套律书,是一位才高德优的……”
话未说完,他猛然看见徐桃身后紧跟着进来的人,一愣:“崔郎君,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对了,这位娘子,律书正是这位崔郎君所抄写。”
徐桃转头看向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当时程熙把律书那卷给自己时说的同窗:“原来是你?”
崔清晔对上她的视线,忽然一怔:她是说……
书局掌柜瞧见两人之间的熟稔模样,不由一愣:“原来娘子与崔郎君是旧识,那可真是巧了。我就说为何娘子你后面没来,原是如此。那日楼上到了一批新书,还有科举的,两位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多谢。”徐桃提着裙子往二楼走去。
掌柜本想跟上去,瞧见崔清晔略微不自在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崔郎君已是老客,有什么你介绍便是,我就不上去了。若是看中什么书,等会儿拿下来结账便是,绝对优惠。”
崔清晔道了句多谢,擦过他身边,蹬蹬上楼。掌柜瞧见他两三步走到徐桃身边说话的模样,不由捋须笑了:年轻的郎君娘子们啊,真好。
跟掌柜脑补的缱绻情话不同,此刻的崔清晔正在徐桃旁边承认:“你方才是问程郎君手上的律书吗?是我。”
“果然。我就说他之前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寻到了,我可没有让他专程去寻的面子。”徐桃斜睨了他一眼,“原来是你。”
崔清晔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是巧合,我在书院藏书阁整理的时候,他正好被夫子留下到藏书阁来做文章。”
徐桃直视他的眸子:“哦?这么巧他就说起了律书,而你就在整理律书?”
对上她漆黑的瞳仁,崔清晔颇为不自在地撇开视线:“不是。你来这里寻书那日,我正好有事过来,无意听见了你和掌柜的交谈。”
“正好?”
崔清晔忙抬起头,一脸严肃:“真的是正好,说话的时候我还没认出你。还是你从我身边经过,我才认出是你,绝没有什么歪心思。”
徐桃扑哧一笑:“好,我相信你了。对了,有什么好看的书吗?”
崔清晔心落了下来:“你喜欢看什么类的书?游记?杂谈?”
徐桃弯眼一笑:“史书?”
崔清晔一怔:“什么史?”
“都好。”
崔清晔便开始寻摸起来。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午后阳光斜照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徐桃看到崔清晔认真寻书的模样,忽然脑海里闪过店铺里那些架子。对了!她想到什么风格了!
崔清晔拿着书转身,将书递给她:“其他的史不全,三国史可行?”
徐桃眉眼弯弯地接过:“行!就它了!”
看着她脸上下不去的笑容,崔清晔心也落了下来,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她高兴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她怎么这么高兴?接下来的一路上,崔清晔见她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不禁有些惊讶:她就这么喜欢史书?
许是打开了思路,徐桃接下来看到的许多东西,都被她勾勒在了脑海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猛地回头,忽然发现旁边店铺都有人点灯了,她才觉得腿有些酸了。她冲旁边的崔清晔一笑:“咱们去吃饭吧。”
这里正是主街,食肆多是在这条街上,都开着门迎客呢。徐桃领着崔清晔一个个细数过来,路过玉食时,看到店门紧闭黑着灯的模样,不由一怔:咦,他们居然没开门?
“怎么了?”崔清晔自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们后来可有来寻你麻烦?”
徐桃摇摇头:“没有。走吧,咱们去寻一家好吃的。” 难道,上次徐淇的事,把玉食整个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