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意—— by飘荡墨尔本
飘荡墨尔本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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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孔雀适时展露了一小丢丢的羽毛:“虞洽卿的女儿和【中国实业之父】【中国商父】【中国高等教育之父】盛宣怀的儿子联姻,让【聚成号大鸿福轿行】找人帮忙打造了这顶花轿。在1920年代,这顶万工轿的工时费就达到了300万,加上包吃包住的费用,总造价超过500万。请注意,那是1920年。”
聂广义眨了眨眼睛。
【看吧看吧!我可不仅仅知道新娘是选美冠军。我还知道新郎他爹是谁。】
可惜啊,一个在欧洲,一个在亚洲,隔着上万公里,打的还不是视频电话。
聂广义就算把眼睛眨抽筋了,梦心之也看不见。
“听聂先生这么一说,确实不是现代意义的租一辆或者几辆劳斯莱斯当婚车,可以比拟呢。聂先生对万工轿是有研究的。”
“不不不,我对万工轿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一个大男生,我研究这些干什么?主要是因为榫卯结构。姑娘也知道,我打小就醉心于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虽然一个是轿一个是桥,总归也都有那么点万变不离其宗。”
聂广义解释起来,那叫一个严肃和认真。
梦心之多少也感觉到了聂广义的用意,语气里面也夹杂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在动荡的年代,聚成号大鸿福轿行的后人,把这顶全榫卯结构的万工轿,拆成了四百多个花片,分装在13个箱子里面,运回了宁波老家,藏了起来。”
“运回宁波了啊?那为什么现在是在浙博呢?”
“1954年,花轿行的后人把这顶轿子捐献给了浙博,那时候还没有宁波博物馆呢,宁波博物馆的历史总共也没有多少年。”
聂广义被梦心之的情绪给感染了:“姑娘所言极是,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这顶轿子虽然时代并不久远,却成了浙博最抓人眼球的镇馆之宝,让《国家宝藏》第一个拿出来说。”
“浙博的那顶万工轿,其实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这顶轿子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传统,在当时那个年代,其实算是特别西式的。”梦心之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啊?西式?没有吧?”
聂广义在自己的记忆里面搜刮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西式的元素:“这顶万工轿除了我们之前说的那些戏剧场景,雕刻的人物和花鸟虫兽,也都是按照天官赐福、魁星点斗、麒麟送子、八仙过海、渔樵耕读、金龙采风、独占鳌头等吉祥的主题来展示的。每一个场景都传统到了极致。”
“我指的不是聂先生刚刚说的这些,这顶花轿上面,还雕了西方的丘比特。”
“爱神丘比特?”这个信息倒真把聂广义给意外住了。
“对。”
“有吗?在哪里啊?”
“有的。”梦心之没有直接回答,“聂先生下次有机会过去,可以认真找一找。”
“博物馆真应该请姑娘当代言人。”聂广义由衷完了又道:“认真想一想,一百年前的宁绍平原,还是接受了很多西方思想的。这样一来,万工轿的观赏价值又增加了不少。”
“那……”梦心之顿了顿:“我们就先去宁波博物馆吧。”
“啊?梦姑娘不是对十里红妆不感兴趣吗?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聂先生不是要去研究宁波博物馆的万工轿的榫卯结构吗?”
“我有说吗?”
“聂先生有拿浙博的镇馆之宝当榫卯结构研究的前提,去宁博肯定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吧。”
“呃……姑娘说的对。”有台阶不下王八蛋。
但可是,可但是。
讲真,聂广义现在最不想去的,就是宁博了。
什么【浙东女子尽封王】,明明应该是疯子的疯。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想着在宁博和姑娘二次表白。
顺着台阶下来之后,聂广义又第一时间开始变卦:“宁博的那顶万工轿的榫卯结构怎么着都不会有浙博和万安桥那么复杂。姑娘既然不觉得婚丧嫁娶是一体的,那就还是先去碑林吧。我去宁波,主要是因为那个建筑是得了普利兹克奖的,原本是想着,事务所顺便做个建筑调研。”
“那就更要先去宁波调研了。”
“不需要。宁波博物馆是王澍设计的,苏州博物馆还是贝聿铭的收山之作呢。”
“聂先生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我一个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最多的就是自由时间了,路线怎么安排,还是优先考虑聂先生的日程。”
“姑娘啊,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专程回去陪你找职业方向的吧?”
夜深人静,适合打直球。
听说,失眠和直球更配哦。
“聂先生,我爸爸喊我去打太极了。”
“啊……这样啊,那姑娘先去吧,代我向你爸爸问声好。”

姑娘挂了他的电话,但好像又没有挂。
姑娘这么急冲冲地说要去练太极,这不就是在和他打太极吗?
太极之道,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最最重要的,是【四两拨千斤】。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是【四两】还是【千斤】。
总归, 肯定已经有了分量。
谁要和他说四两不是重量,说话前,麻烦先给他送上四两黄金。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么这么贴心,还想着要迁就我的行程。】
【姑娘啊, 我的姑娘, 我的行是你,我的程是你, 我的行程里面不能没有你。】
忽然从心底冒出来的这两句感叹,整得聂广义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行你个大头程啊!】
【好好的一个天才,怎么就变成了拆字怪。】
“哥哥哥哥哥。”宗意扯着宗光的袖子,摇啊晃啊地唱着古典音阶。
“怎么了,阿意?”宗光能看出来宗意有些兴奋,又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就是那啥,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叫,我那个……”宗意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语言。
宗光摸了摸宗意的脑袋:“自家兄妹,有什么好吞吞吞吐吐的?”
“我的哥哥诶,好不容易让姐姐给我编好的小辫子, 哪有你这么蹂躏的!”
“阿意为什么非得要在辫子前面加个小呢, 是哥哥在国外待久了,已经开始不适应现在的流行语了?”
“我的哥哥诶, 这是小的问题吗?”
“那不然呢?”
“这明明是【子】的问题,把【子】改成【儿】,不就非常贴近你家小妹俏皮美丽又可爱的事实了吗?”
“行,哥哥以后不蹂躏你的小辫儿了。”宗光顺势捏了捏宗意的左脸。
胖嘟嘟的小脸蛋,手感真是挺好的。
宗意嫌弃地把宗光的手给打开了:“多大的人啦, 还喜欢捏人家脸蛋,全家最小就不能有人权啦?”
“好,那以后也不捏了。”说着话,宗光又给宗意的右脸来了一下。
“你干嘛呀!”
“金盆洗手之前,再给你捏一下另外一边,省得以后你左右脸不对称了,还要跑过来问我。”
“切~”宗意一脸嫌弃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这样很幽默吧?”
“不逗你了,阿意刚刚要和哥哥说什么?”
“我是想问你,我的另外一个哥哥,我应该怎么叫,好过分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唱弟弟弟弟弟!”
“你说这个啊,你直接叫他名字就好了嘛,你喊他卢宇翔啊,Lulu啊,都行啊。”
“啊,对对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宗意拍完手之后,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宗光点赞。
“阿意,你这么一个反应, 哥哥反而不知道哪里对了。”
“就是卢卢啊,他既然都叫卢卢了,平日里是说中文的对吧?”
宗意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一天到晚地【我有一个问题】,却不是那么热爱学习,尤其对英语不是那么感冒。
“Lulu是英文名啊,是俊秀、卓越、珍贵这一类的意思。”
“啊?那我就问,我的第二个哥哥,就小小的那个,他中文怎么样?”宗意很希望自己也有机会做姐姐,对卢宇翔比他大,并且还只大那么一点,有那么点【小小的】介意。
“Lulu的英文,会比中文好很多,他平日里寄宿的语言环境全英文的,加上他小时候在说话方面有比较大的困难,说中文会有点怪腔怪调,说英文就会好一些。”
“那意思就是说,二二二二二,听懂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哈哈,阿意啊,人Lulu好好的,怎么就二二二二二了?”
“难不成我要唱翔翔翔翔翔?”
“那也比五个二好一点吧?”
“我的哥哥诶,你可真是在国外待久了,翔可是有特别的含义的,只有聂叔叔那种人,才会把散发这气味的字眼,挂在嘴上。”
宗意受了点刺激,怎么都要刺激宗光一下。
还有什么比【聂叔叔】这三个字,更能刺激到亲哥的?
宗光并不接招,只继续给出自己的建议:“实在不行,你就唱噜噜噜噜噜。”
最后那五个字,宗光也用了古典音阶开唱。
宗意盯着宗光看了半天:“我的哥哥诶,你唱歌倒也还挺好听的。”
宗光刚想对自己的妹妹表示感谢,就听到宗意又来了一句:“就是比聂叔叔要稍微差了一点。”
“那不是必须的吗?”宗光不甘示弱道:“他是叔叔,我是哥哥,为什么要和长辈比唱功?”
“我的哥哥诶,你在国外待久了,都不知道国内现在是大叔当道吧?”宗意继续输出:“我就挺喜欢大叔的,我以后要找比我大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岁的。”
“我的妹妹诶,你这跨度还挺大。大一岁两岁就能叫大叔的话,那我也是个大叔了。”
“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代入得有点过了?”
“哪里过了?”
“作为你的亲妹妹,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你说,我听着呢。”
宗意踮起脚尖,凑到宗光的耳朵边上,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宗光的肩膀:“我姐有毒。”
宗光被宗意给拍愣了:“我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姐姐呢?”
“我姐对我无毒无害,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对你的话,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宗意继续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介于她的长相和身材都过于可爱,再怎么装,也就那么回事。
“我觉得我的分量还挺重的。”宗光对自己和梦心之的感情基础,一直都很有信心。
“哥。你重的是一个叫亲情的分量,和爱情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妹。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并不一定会有特别明显的界限。”
“哥。看在你送我满屋子糖果的份上,我再给你个忠告,你要还不悬崖勒马,一定会后悔的。”
“何以见得呢?”
“因为,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姐姐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哪怕她不这么选择,她也不会选择别人。可是,你觉得,那会是姐姐最真心的选择吗?”
宗光被宗意的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他以为宗意会说他没有机会,或者说他离开太久了重新培养感情有困难。
却没想到,宗意说得全然是相反的。
好一会儿,宗光才缓过劲来,出声提问:“你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观点?”
“我的哥哥诶,我看过的言情小说,比你经历过的生活要多得多得多。”
“宗意,咱不能把小说往现实里面套啊。”
“哥,你要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了。”
“那不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
“不放弃那哥哥想做什么呢?”
“原来吧,你其实也经常会旁敲侧击,哥哥觉得你还是小孩子,都没有怎么重视。”
“那现在呢?”宗意两眼放着光。
言情剧爱好者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且直接。
“现在吧,哥哥就想很认真地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听听你的看法。”
“好嘞,今儿个阿意就好好给哥哥做个爱情顾问。”
宗意拉着宗光,在自己像糖果宫殿一样的床上坐下,做好了要大谈300回合的准备:“那哥哥你先说。”
“我刚刚已经说了啊。”宗光忽然有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宗意认真回忆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放弃吧?你就算是只看言情剧了解爱情,应该也能明白,只有竭尽全力,拼命努力过,才会不留遗憾的道理吧。”
“哥,越努力越幸运这样的说法,是拿来骗骗我们这样的小孩子的。这种话,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还说得过去,爱情什么时候,是可以通过努力得到的?”
宗光反问道:“不努力,又怎么能得到爱情呢?”
这么些年,他都是基于心里面的那一份坚持,才能从无尽的黑暗里面走出来。
保持阳光的心态,保持对未来的期待。
“可是,我的哥哥诶,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吗?你都活了我两倍的人生了,怎么还能那么没有阅历?”
“阿意,你要没想认真给建议,哥哥可就不和你聊了。”
“不聊就不聊啊,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我有时间就好好练习一下英语,不然噜噜噜噜噜来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招待。”
宗意神气活现的样子,搞得宗光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明明很可爱,为什么又有点想要咬牙切齿。
给这样的妹妹,送上一记爆栗是不是也挺合适?
宗光心下感叹:【我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和十岁出头的妹妹,讨论这样的话题。】
“你想学英语的话,哥哥还是可以教你的。我先去下单,给你买几本参考书,回头你要有兴趣的话,哥哥带你读原版的《哈利?波特》,或者我和Lulu说一声,让他过来的时候,把他小时候,我带他读过的故事书全都带过来。”
“我好好的华夏人,为什么要看英语书?”
“也许,或许,可能,【拿来刺激刺激未来要参加高考的小孩子】?”宗光拿宗意说过的话,反过来激她。
宗意听着宗光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语气说话,直接就笑到不行了:“哈哈哈,我的哥哥诶,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趣。”
“谢谢阿意的夸赞。”
“哥,你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你在叫我阿姨的感觉了。”
宗光看了宗意一眼。
想要送她一个白眼,又觉得太过幼稚,不符合自己这身飞行员的制服。
想了想,最终还是顺着宗意的话说:“那宗阿姨给我上完课了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生被叫阿姨,肯定是要生气的。
十一二岁的年纪,听了就还挺开心的。
“我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呢!”
“你确定接下来的内容是正式的?”
“当然啊!我的哥哥诶,我之前其实觉得你在我姐那儿也不是没有戏的。”
“那现在是怎么觉得的,又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么觉得?”
“不行不行,哥,你不能这么问我,你得先搞清楚我原来是怎么想的。”
“行,那你原来是怎么想的?”
“我原来想着,我姐姐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她这辈子,可能也都不会真正意义上地喜欢上什么人。她会永远走在寻找一个像爸爸那样的人的路上。”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姐姐谈恋爱了,并且对象不是你。”
宗光相当笃定地回应:“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人类之所以是高级动物,就高级在人类是有情感的这件事情上。”
“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对吗?”
“你都没有说是什么,我哪知道我姐姐告没告诉我啊!”
“我和之之有一个约定,会为彼此努力一整年的时间。”宗光解释道:“这才刚刚开始。”
“啊?我的天哪,我的哥哥诶,你是不是幼稚园都还没有毕业?我就说嘛,我姐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忽然跌落凡尘,开始想人世间这些无聊的有的没的了。”
“阿意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对?”
“大错特错好吗!你这等于是限制了姐姐喜欢别人的自由,让姐姐原本不喜欢的,都开始格外重视。”
“怎么会有这样的歪理邪说?”
“怎么会没有呢,我的哥哥诶,我给你举个例子啊。”
宗意挠了挠头,火速调动了一下自己的脑细胞:“就比如,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个苹果,但你非要和我做个约定,你说,接下来的一年,你都不许吃苹果,那我搞不好就一定想苹果好几次。”
“苹果?”
“我都说是举个例子了。”宗意继续挠头:“我再换个例子,医生让你接下来一年不要喝酒,你是不是会特别想喝?”
“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
“哥,你无药可救了,姐姐给我讲题,都没有这么难讲明白的!”
宗光并非不明白宗意在说什么。
但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约定,会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宗光倒是没有想过,和自家小妹的这一通聊天,会把他聊到心神不宁。
抗眩晕训练,在多维滚轮、固定滚轮、旋转秋千上,分别正转10圈、反转10圈、再正转10圈,加起来九十圈,足足有别的飞行员三倍的训练量之后,他都还能妥妥地走着直线。
宗光向来是自恃且冷静的。
这会儿,却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为什么晕乎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偏差。
宗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让他觉得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宗意说他和梦心之之间,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而是,那一句【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姐姐一定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只要他坚持,他就能和之之在一起。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这不是代表他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吗?
喜欢之之这件事情,他怎么可能坚持不下去?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份曾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支持着他走过了岁月无尽的黑暗。
在妈妈情绪失控的时候。
在弟弟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
在没有任何自己时间连睡觉都显得奢侈的时候。
在归期遥遥无期的时候。
宗光很清楚,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差别。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才会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回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梦心之的。
如果现在让他回忆,甚至可以归纳为一见钟情。
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陪伴彼此的每一天。
但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
最容易被骗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正常人不可能记住生活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而那些被记住的部分,会在未来的生活里面,不断被放大。
时间越长,放大的倍数就越高。
就像,再也找不到儿时的味道。
就如,再也找不到初恋的感觉。
宗光见到梦心之的第一眼,实际上,多少还是带了一些敌意的。
这个小妹妹尽管好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和他抢爸爸。
那时候,宗光还非常没有安全感。
年幼时,他被卢曼玉当成是向爸爸要钱的工具。
卢曼玉那会儿情绪就不是很稳定。
尽管偶尔也会有一些温馨的画面,但大部分都是歇斯底里地在他面前说宗极的坏话。
别人家的妈妈,就算严厉,多半也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到了卢曼玉这儿,几百个棒子下去,都不见得有任何可以和甜扯上关系的美好回忆。
和卢曼玉离婚的时候,考虑到宗光还太小,就算打官司都会判给妈妈,宗极就选择了净身出户。
在知道宗光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宗极又把自己后面那些年赚的钱,全都给了卢曼玉,才终于拿到了宗光的抚养权。
那时候的宗光,心理多少也有一点扭曲。
卢曼玉一天到晚地和他灌输,【你以后肯定爸爸会娶狐狸精】、【你爸爸娶了狐狸精就会再生一个小孩】、【你爸爸和狐狸精生了小孩只会比我对你更坏】。
所以,当梦心之告诉他,梦兰有心脏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小孩的这个事实之后,宗光对梦兰和梦心之的态度,才有了180度的大转变。
说到底,在八岁的那个年纪,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即便不带着敌意,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一眼万年的那种感觉。
十七年过去了,宗光的记忆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他不记得梦心之一开始问【你能不能做我的哥哥】,自己心里面的那种抵触,只记得梦心之穿着他的篮球背心出来的时候,他发出的那一声感叹——
【妹妹真好看!】
宗光至今都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梦心之穿着的篮球背心是红色的。
那件背心对六岁的梦心之来说,着实是就有些太大了。
这么一来,背心就变成了小裙子。
放到现在,就是美腿女孩们最常见的【下装消失】。
关于梦心之的一切,从【妹妹真好看】开始,一层层叠加,一次次想念,一遍遍努力。
宗光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努力的方向,有可能是不对的。
他再怎么拼尽全力,都没办法让自己对梦心之的感情,从爱情回归到亲情。
那么,反过来呢?
宗光不敢再往下想。
“宗光,你怎么回事?”
“宗光。”
“宗光。”
明耕宇喊了宗光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直接伸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明教。”
“你说怎么了?喊你半天没反应,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事情的话,现在叫备份机组还来得及。”
航空公司,每天都会准备备份机组。
【备份】的飞行员需要随时待命。
不能喝酒,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大多数时候,备份和休息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真有需要的时候,备份机组也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到位。
“没事,就是我小妹,临出门的时候,和我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在梳理呢。”
“你小妹?我上次见过的?”明耕宇对梦心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还提议过要一起吃饭。
宗光直接就给人拒绝了
“不是,你上次见过的是我的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妹妹。”
“哦。”明耕宇懂了,“那就是你表妹呗。”
“不是表妹。”
“那都和你不同姓,总不可能是堂妹吧?”
“都不是。”宗光斟酌了一下语言,对教员机长说:“我们的爸爸妈妈是夫妻。”
“你这都什么啊?弯弯绕绕的!咱们做民航飞行员的,绕弯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么出了故障或者天气不好在空中盘旋,要么航空管制,哪一个都挺浪费航油的。”明耕宇被宗光绕得有点晕。
“我以为,明教至少会说浪费时间。”
“你还是太年轻了。”明耕宇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真的不用叫备份?”
“不用。”
“那你就好好集中注意力,我再叫你没反应,可别怪我今天的航线检查不给你过。”
宗光正在经历F4到F5,也就是左坐副驾驶的考核。
正常来说,副驾驶的座位是在右边的。
从副驾驶晋升到机长,在通过理论开始之后,中间需要经历一个左坐副驾驶的过渡阶段。
这个过渡阶段需要经历一系列的考核。
宗光是所有左坐副驾驶里面,年龄最轻,技术也最好的。
明耕宇也因此,特别愿意多带一带宗光。
宗光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用英语和明耕宇说了一句收到了:“Roger that!”
“我是指望着你给我介绍你那个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才对你这么仁慈的。”
明耕宇对梦心之,多少都有些念念不忘。
梦心之的气质摆在那里,过目即忘的难度,反而要更高一些。
“明教,咱们这会儿只是在班车上遇到,都还没有开始做飞行前的准备,我稍微出个神发个呆,也是不存在任何不符合规定或者影响飞行安全的地方的,对吧?”
宗光这么说,明耕宇又怎么会不知道宗光是在拿话堵他。
可是,为什么呢?
明耕宇拿手指了指宗光:“你小子!”
“明教可千万要对我严格一点。”宗光上赶着表忠心:“严师出高徒,我对自己的飞行实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未来的宗教,你这个反应不对啊。”
“哪里不对?”
“你师傅我的条件也不差吧?听空姐们聊天有防火防盗防闺蜜的,你小子总不至于防火防盗防师傅吧。”
“明教,你不会真的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吧?”
“看出来什么?”
“我都说不同父不同母了,要介绍也是先给我自己介绍啊。”
明耕宇一秒钟之内变换了好几种脸色,最后带点无语地看着宗光:“你?”
宗光点了点头。
不等宗光更进一步地说明情况,明耕宇直接来了一句:“你小子没戏。”
“凭什么?就因为我的爸爸和之之的妈妈再婚了?”
宗光怀疑自己今天的八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直都好好的。
怎么从一大早到现在,先是宗意,再是明教,一个一个都说他没戏。
宗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梦心之带大的。
自家小妹要说点什么,基于他离开了这么多年的前提,还真的是要先掂量掂量到底对不对。
明教也在这么这么说,就有点让他受不了。
飞行技术上,他确实还有很多是需要向明耕宇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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