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开口说话,薄瑾枭已经走到她旁边,轻瞥一眼她手中的那枚耳环,凉薄的唇角勾着一抹讽刺:“你确定这个耳环,是你的么?”
全场一阵愕然声。
薄少这又是什么意思?
露西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安,但是箭在弦上,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当然是我的,这还能有假?”
薄瑾枭低沉的嗓音轻嗤一声。
泛着冷雾的眸子像是结了一层严寒的冰霜。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许继,“你来跟她说说,这个耳环的来历。”
许继在薄瑾枭身边多年,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上前,将那个耳环放在手中,端详了两眼。
然后,他笑眯眯的看着露西道:“这副耳环名叫倾城之恋,是星悦传媒上个季度与icyin珠宝合作,推出的圣诞纪念款,其制作工艺十分繁杂,价值不菲,的确市值三百万。”
人群掀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露西像是被点了什么穴道,死死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退后了几步。
不!不可能!
这副耳环是她爬了星悦那个死胖子制片人的床,他一时高兴了买给她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星悦与合作商推出的东西?
她还未回神,许继再次微笑着开口道:“而就在不久之前,我们的薄少,已经将这副耳环,送给了他的女伴。”
许继对着顾倾夏做出恭恭敬敬的姿势,“也就是这位小姐。”
在现场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许继仅是用了三言两语,往下说:“露西小姐,现在我想问的是,这副耳环怎么会有一只在你的手里?而且,你还要说,这副耳环原本是属于你的?”
话音落下,露西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这枚耳环原本就属于星悦,就是薄瑾枭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那个总监,是贪来的公司的赃物,来送给她的?
怎么会这样……?
现在她该怎么解释?解释这枚耳环是她睡了一个死胖子总监之后,那人送给她的?解释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
不,到时候那个总监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在她的身上,甚至有可能将她以往的料全都翻出来!
不,她不可以将那个死胖子供出来。
但是现在——
偷拿了公司价值三百万耳环的罪名,她担不起!
“哄”的一声。
人群中议论声瞬间炸开!
“真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贼喊捉贼?!差点就被糊弄了!”
“天呐,这也太无耻了吧。”
“就是,刚才看她一副笃定到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恶心!”
“我怎么感觉像是从头到尾都设计好了一样!”
一时间,所有舆论向着反方向倒去。
露西看着众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模样,涨红了耳根,厉声开口道:“不,这副耳环就是我的!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星悦的东西,你们不要被人给骗了!”
说完,她眸光一动,还看向薄瑾枭:“薄少在帝都只手遮天,今天竟然为了个女人颠倒黑白!”
这话说的可不得了。
她见舆论无力回天,竟然将一切推到帝都薄少故意袒护玩弄权势的层面上。
“话可不能乱说。”许继站在她面前,笑眯眯的:“露西小姐,这副倾城之恋的入柜记录还在星悦,我现在就可以叫人调过来给现场所有人看看。”
露西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如何,到了现在,众人心里已经有数。
就在这时,薄瑾枭忽然启唇看向许继,冰冷无情的下达最后一道命令:“让下头拟一份合同,星悦旗下艺人露西在签约期间没有遵守艺德,让她赔偿违约金,并逐出星悦,行业封杀。”
许继点头。
话音落下,举众哗然!
众人万万想不到,薄少竟然为了他身边的穿着旗袍的美人下手这样重!
封杀啊,多狠呐!
这么多年,在娱乐圈白忙活一场。
可是,这位小美人身份究竟是什么?
值得薄少这样大张旗鼓?
这是苏凌夕、不,这是顾家大小姐都没有的待遇吧!
露西惨白着一张脸看向薄瑾枭:“不,薄少,今天的事只是个误会而已!我可以解释,不是这样的……”
顾倾夏也看向薄瑾枭。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倦漠,像是不耐,也像是疲惫,却始终没有抬眼看她。
她抿唇垂下眼眸。
射击场的保安也到了:“刚才是谁打的报警电话。”
许继微笑着开口道:“就是这位露西小姐,刚才偷了……偷了我们家夫人的耳环,还在现场贼喊捉贼。”
‘我们家夫人’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薄瑾枭掀起眼帘扫了他一眼。
保安立刻道:“好的。”
说完,他们走到露西面前,将仍然在叫嚷哭喊着的露西带走。
她一走,现场清净下来。
许继将围堵着的人群疏散开,薄瑾枭转眸,冷冷的看了顾倾夏一眼。
“跟上!”他说完这两个字,便大步地向前走。
男人的气息很冷,她知道,他生气了。
她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到了停车场,又上了车,男人整个过程气息很冷,一言不发。
她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
许继察觉到气氛古怪,更不敢吭声。
车内气压沉沉,顾倾夏的心搅成了头发丝那么细长的线,她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解释这件事。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听她的解释……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相不相信她。
但是所有的言辞在这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悍马车停下。
薄瑾枭大步下了车,看也没看她一眼,孤傲得身形向着薄家老宅的客厅中走去。
顾倾夏抿着唇,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下了车。
彼时,海伦夫人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见到薄瑾枭脸色不虞的进门,蹙眉问:“怎么了这是?”
薄瑾枭也没搭话,他挽起袖口,径直便上了楼。
顾倾夏犹豫着没跟上去。
海伦夫人看了一眼薄瑾枭的背影,又转眸狐疑看向她:“小倾夏,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倾夏站在客厅,半晌,没有吭声。
海伦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夫妻之间好好沟通才是最重要的。”
顾倾夏抬头看向她。
好好沟通么……
她知道,今天的这件事,一定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了……
那件深埋于她心底的刺,她又该怎么去跟他沟通?
顾倾夏点头。
然后转身迈着脚步上了楼,最后在那间卧室门前停下,她不安的扣紧掌心,深吸一口气,最后,推开了门。
刚进门,便对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
男人已经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身上仅穿了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只松松垮垮的系到第三颗。
再往上看去,他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手中正拿着一份白色A4的文件,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禁欲斯文。
只有顾倾夏知道,他从来不是个禁欲的人。
她咽了咽口水,关上门,终于站定在薄瑾枭的面前。
薄瑾枭继续垂眸看着手中文件,直接忽视了她。
顾倾夏心中的不安与紧张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谢谢你让许继帮我解围。”
薄瑾枭这才微抬下颌,狭长的双眸看向她,语调毫不掩饰的讥嘲:“不客气,我只是不希望薄太太在外丢人现眼。”
顾倾夏神色一僵。
她就知道,薄瑾枭不是为了帮她,是为了他们薄家的声誉,为了堂堂薄少的颜面。
她犹豫了一下,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坚定的开口道:“那只耳环不是我拿的。”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向他解释,她并不是那样贪慕钱财的人。
薄瑾枭捏着文件的之间一顿,抬眸审视着她。
他的目光如一寸利尺,丈量人与无形之中,将内敛与冷冽的气场,展现的淋淋尽致。
顾倾夏被他盯的有些难堪,断断续续的开口:“我也不知道,那只耳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包里,我真的没有拿那只耳环,是那个露西污蔑我的,她其实是……”是苏凌夕的人。
薄瑾枭仍旧是一瞬不舜的冷睨着她。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顾倾夏坐立不安。
半晌,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冷冷的传来,嗓音低沉,倦漠无比:“是与不是,不重要。”
顾倾夏刚想开口,男人的指尖顿了一下,狭长的眸轻挑,嗓音低冽的打断她:“毕竟。偷窃的事,薄太太又不是没做过,不是么?”
话音落下,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死白死白!
薄瑾枭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讥讽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个昭奚小镇上发生的事,嗯?”
顾倾夏咬紧下唇,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着。
那件事,是所有故事的开端,是所有矛盾的起源。
也是他对她所有偏见的开始。
那是一年冬。
彼时,她刚上帝都大学就读大学一年级,还不认识路菲菲。
那天的天气还算是很好,她刚下晚学,忽然间收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养父的邻居,李婶打来的。
“挽挽啊,你爸爸今天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忽然脸色发白,倒在太阳地里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把他抬回了家,村里的卫生院来这边看过了,没什么好的医疗设备,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县城里的医院又太远,我们也没什么钱送他去那里,你快点回来看看吧,李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挽挽是养父为她取得小名。
她当时心急如焚。
她用所有兼职的钱买了当晚最近一班的站票火车。
她在火车上站了一整夜,下车站,又转公交车,她飞速的回到家。
爸爸那时候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曾经那样壮硕,那样硬朗,呵护着她长大的男人,不过是短短半年未见,他却好像已经老了。
她扑到他的床前,轻声唤着她。
好半晌,床上的老人似乎拼尽全力的睁开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么大的一个大男人,眼眶红了下来,他明明见到她那样高兴,说出的话却那样的伤人:“你怎么回来了,给我走,给我走啊,咳咳……你回来干什么?我不要你了,咳咳……走啊……!”
第63章 深埋于时光深处的秘密
“爸爸,你别激动,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走……”她手足无措的跪在床前,哭着哀求他,“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走了,爸爸,对不起……你别乱动,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病榻之前无人照料,是她最大的不孝。
养父家贫,妻子早亡,并无儿女。
顾倾夏是被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在救下她之后,养父也并未再娶。
他们在这一方昭奚小镇中相依为命了整整十五年。
直到那天,顾母强势的在他们生命中出现,养父与顾母聊了一上午。
他们聊完之后,顾母到她的房间拉着她的手诱哄着要将她带走,她死活不愿意离开。
她哭的那样厉害。
那天的养父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挽挽啊,爸爸不是不要你了,我的挽挽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爸爸老了,给不了你太多了,挽挽回到了家以后,你的亲生父母一定会加倍的对你好的,听话,跟你的母亲回去。”
后来,她回到顾家,活的小心翼翼。
路途太远,她正在读书,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她基本半年才回去看他一次。
顾母眼中容不下沙子,绝不允许她偷偷回昭奚小镇看望她的爸爸。
所以她每次来,都不敢待太久。
直到养父病倒,他躺在床榻,对她说:“我不要你了……”
顾倾夏心如刀绞。
她想告诉他,如果他也不要她的话,那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要她了。
她哭着跑出去,向街坊邻居借钱。
县城的医院路途遥远,怎么带着已经卧病在床无法起身的养父去县城的医院成了首要问题。
雇佣人?还是买担架?抑或是买轮椅?
然后呢?将养父送到车站之后,去县城的路费呢?
那个时候,没有钱,顾倾夏寸步难行。
她与养父是这个昭奚小镇最穷的人家之一。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没有人敢沾染他们半分。
顾家从不给她零花钱,不是不给,兴许在顾母眼中,也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她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借给她钱。
她想过薄瑾枭的,想过向那个男人求救,可就在那之前不久,他在宴会上低斥她——小小年纪,心思不浅。
她站在小镇的街头,明明这里这么多人,她却如同在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奔寻,孤身孑然。
顾倾夏觉得天都要塌了。
那种无助的,绝望的感觉像要窒息。
她看着街道边来回过往的人群,她穿插在中间,神情麻木。
天已经蒙蒙亮了。
昭奚小镇的街头下了水雾,周围的一切并不清晰。
顾倾夏慢悠悠的晃荡在小镇的街头,阳光淡淡的倒映出她的身影,像个没有灵魂的幽灵。
前方不远处忽然有人大声呼喊着:“抓小偷啊!大家快来抓小偷!”
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争相朝着这边涌来。
顾倾夏并未抬头去看。
直到一道脚步声惊慌失措的传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跑到了她的面前,胡乱的将一个黑色皮夹子钱包朝着她的身上塞。
小男孩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身量已经和她差不多高。
他看起来十分瘦弱。
她一只手拿出那个皮夹子,一只手攥住那个少年的手腕。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的那双眼睛还很青涩,里面红彤彤的,蓄满泪水,眼神闪躲而又害怕。
前方的声音越来越近,又凶又狠:“小偷别跑!给我站住!抓到你就死定了!”
少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手腕用力的想要挣脱,眼神近乎是祈求的看着她。
眼泪猝不及防的砸落到顾倾夏的手心。
离得近了,顾倾夏注视到他身上的衣着。
他身上的衬衫不是白的,原本应该是灰色的,是洗白的,他的那双手上都是疤痕与冻疮,那时候是冬天,他却穿着一双夏季破破烂烂的凉鞋,脚被冻得发乌发紫。
顾倾夏心软了。
所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活该的。
但是她就是心软了。
这世上有百般疾苦,有的人在追求功名,有的人在追求利禄。
而有的人,在努力的活着。
那种感觉是什么呢,大概就好像是找到了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或许还会对那个少年握个手,说:你好,真巧啊,我也走投无路了。
那时候,她松开了手。
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知道,少年为什么会选择将钱包‘栽赃’到自己头上。
因为他们身量不差,而且,她也穿了一件白衣。
隔着清晨白茫茫的雾气,要分辨,其实未必很容易。
前方,一个穿着西装革履,肚腩肥大臃肿的男人,气喘吁吁得跑过来。
那男人一看到她手中拿着的黑色钱包,怒气冲冲的夺过来,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口中骂骂咧咧的:“走!跟我去见失主和警察!”
“现在的人呐!有手有脚的不能找份工作么,非要想着偷!真是丝毫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
她麻木的被拉扯着向前。
万念俱灰。
“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凛冽的声音传来,嗓音清冽,压迫感十足:“放开她。”
那臃肿男人脚步顿住。
顾倾夏听着耳边的这个熟悉的声音,动了下眼皮,缓慢的扬起下颌,看着面前的那张熟悉又冰冷的脸。
仅是一瞬间,她的情绪都土崩瓦解。
臃肿男人看着薄瑾枭,轻笑:“怎么,你是这个小偷的家属?男人?那正好,跟着我一块去警察局做笔录!”
顾倾夏垂下眸。
那一刻,她在他面前的自尊碎裂在地,她所有的不堪,好像都被呈现在他的面前。
对面的薄瑾枭眯眸的俯视她的脸,然后看向身后的许继。
许继收到示意,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到那个男人的面前:“这样,够了么?”
那个臃肿男人一见到那张支票,眼底像是放了光。
他拿过去,连连说,“够了,够了。太多了。”随后,便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臃肿男人走了。
顾倾夏直面薄瑾枭。
她看了一眼对面那个面容矜冷,气场淡漠的男人,唇角间一瞬间划过很多话,最后,她艰难的动了动喉咙,只是说了一句:“多谢薄少刚才出手帮我。”
她没必要解释,正如他不会信。
正如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拥有着所有出身卑贱之人的劣根之处——贪慕虚荣之人。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打算离开。
忽然,她的手腕被一个力道狠狠的攥紧,那力道将她拎过去,拧的她脸色发白,惊慌失措间,她对上了薄瑾枭那张冰冷阴鸷的脸。
他并未问刚才的事,深邃的眸一寸一寸的锁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顾倾夏,你为什么来这里?”
顾倾夏轻撩眼皮,眸底荒芜的看向他。
她没有说话。
男人薄唇紧抿,攥着她的手腕更加用力:“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我就不追究你刚才的事。嗯?”
顾倾夏动了动唇。
她其实想解释的。
可是在她出声的前一秒,脑中蓦然闪过顾母的话——
“倾夏,我给了你的养父一笔钱,让他从今往后,和你彻底断绝关系,断绝来往,这件事涉及顾家百年声誉,我已经对外宣告,你是昭奚村无父无母的孤女,你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养父的存在,知道吗?尤其是薄少,薄少将来与沛嫣会订婚,绝不能让薄家知道沛嫣的身世……如果真的让人知道了,那我只能让你的养父离开华国。”
“倾夏,你一定能理解妈妈的,对么?”
真是可笑,顾家为了掩盖十几年前真假千金抱错的这桩丑闻,对所有知情人都封了口。
到后来,对她的养父都是千防万防。
如果不是顾家爷爷对血脉极为重视,顾母宁愿将错就错,绝不会将她领回去。
可是他们在将她强行带回顾家之后,还要处处对她冷暴力,处处逼她!
离开华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一个人,流落异乡,孤苦一人,无人照料。
照养父如今的身体状况。
这就意味着死。
依照赵馨兰那样自私狭隘的人,她绝对不会对养父施以援手。
所以,她不能说。
她要将这个秘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对面的男人还在看着她。
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薄瑾枭,唇畔笑的虚无又破碎:“薄少,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么?”
薄瑾枭一瞬间双手攥的更紧,双眸死死的盯着她。
就连身后的许继,也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半晌,她甩了甩他的手,没甩开,男人的声音从头顶阴鸷的传来,仿佛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怒气:“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空气中寂静了半晌。
男人的气息冰冷又极具压迫。
她却并未再抬头看他。
那一刻,她面如死灰:“与你无关。”
男人死死的凝睇着她。
眼角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她嘶哑的如同渗着血的嗓音一字一顿——
“薄少,你不该来。”
男人像是要吃人般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半晌,他甩开了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是不该来,不该来。”
他一连说了两遍。
顾倾夏麻木的转身离开。
时间就是金钱。
她的爸爸还在等着她。
“站住!”身后是冰冷的命令的声音,紧接着,男人又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朝后伸出手,许继递上钱包。
薄瑾枭将钱包内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洋洋洒洒,扔在她的面前。
一张张红色的钞票,那样多的钞票,从她的头顶,一直飘到了地面。
薄瑾枭站在她的面前,菲薄的双唇冷冷的轻启,眸底含着一丝讥诮:“捡起来,这些就是你的。”
顾倾夏僵硬了一秒。
薄瑾枭仍旧那样没有温度注视着她。
她仰着头嘲讽般笑了笑。
随后,弯下了脊梁。
尊严是什么?脊梁骨又是什么?
只要可以救爸爸,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空气中寂静无声,薄瑾枭垂眸俯视着她的动作,背在身后的双手轻颤了一下,半晌,用力的阖上眼眸,又睁开。
这一秒钟的挣扎,仿佛用尽了他的半生力气。
“——顾倾夏,你说谎,你偷窃。你卑微,你低贱。”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什么,他没有说。
顾倾夏也没有再想。
“我在学校那里给你开了两天假,两天后,你如果还不回去,作退学处理。”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昭奚小镇。
再也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后来,顾倾夏拿着他丢下的那笔钱,送养父去了医院。
再后来,她不得不在发生了那桩意外的情况下,答应与薄瑾枭成婚。
而不管是不是因为顾沛嫣,顾母都绝不允许那桩丑闻被人爆出一丝一毫。
回忆中止。
顾倾夏看向面前的薄瑾枭,眼框通红一片。
就是为了这个秘密,为了帮助顾母隐藏顾家的这桩“丑闻”,这桩以她为中心以她为首的真假千金抱错的丑闻,她从不在薄瑾枭面前提及关于养父的半个字。
不敢提任何关于身世的问题。
这件事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坚定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个耳环,都不是我拿的。”
转身而过的瞬间,她眼角的泪痕滑落至脸颊。
她走出门,关上,毫不犹豫的离开。
薄瑾枭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那沓白色文件被他捏的变了形。
男人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下颌崩的死紧。
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方向。
半晌,他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许继本来今天的都提前下班了,没想到回家的大半路还能接到大BOSS的电话,“BOSS,您有什么吩咐?”
薄瑾枭低沉冰冷的命令传来:“立刻将星悦最新季度即将作为主打展示的高奢首饰品全都都拦截下来,换成次主打的一批!”
许继瞪大眼睛:“这可是个大工程,您确定要这么做?”
“明晚之前必须全部拦截并上架最新一批货品,否则你这个月不用拿分红了!”
嘟嘟嘟——
许继:“……”
挂断电话后,许继愣了好几秒。
有点想不通BOSS这么做的原因。
拦截下来,并以次充好,那主打的那一批首饰品留着做什么?
……送给太太么?
可是太太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
许继一瞬间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
但是却冥冥中感觉BOSS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该考虑的是,他这个加班狗,还能不能拿到公司这个月的分红……
这吸血的资本家。
她闲的无聊,便到了薄家老宅的后花园溜了一圈。
后花园的面积很大,种着各式的花草和翠柏,郁郁葱葱。中间一道绿色的草坪,有一条小溪流,小溪流背靠着假山,看起来极美。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月光从云层里洒下一层清辉,照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另一边还有个秋千架,秋千架上绑着花藤,顾倾夏站的累了,便坐在秋千架上,闭目休息。
脚下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蹭了蹭她的脚踝。
她睁开眼睛。
脚踝处有一只纯白色的小奶猫。
整只猫身小小的,大饼脸又圆又扁,远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顾倾夏看过来的时候,它还冲她‘喵’了一声。
是只幼崽加菲。
“小猫咪。”顾倾夏脸上难得扯出一抹笑容,她俯身将那只小奶猫抱进怀中,顺了顺它身上的毛发,盯着小加菲的那张大饼脸:“你怎么这么丑?”
“喵呜~”小猫咪哀怨的叫了一声。
顾倾夏轻笑:“你不丑,你只是很可爱,你丑的很可爱。”
“喵呜~”
小加菲舔了舔她的手。
顾倾夏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加菲在她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过了一会儿,耷拉着眼皮睡着了。
顾倾夏将她抱在怀中,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发,叹了口气:“小猫咪,我要是变成你就好了。”
睡醒就吃,吃饱就睡,真令人羡慕啊。
傍晚时分,天边晚霞喧腾的诡谲明烈。
没过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顾倾夏怀中抱着小加菲,将脑袋靠着秋千的绳索,慢慢阖上眼睛。
今天她太累了。
竟然在秋千架上睡着了。
薄家客厅。
薄瑾枭处理完手中的事,下了楼,彼时海伦夫人正坐在客厅,一见着他便问:“小倾夏人呢?你怎么又不叫她一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