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说话,就撞上谢屹忱回头,循着重量颠了颠,扬扬眉:“装了什么宝贝啊,这么沉。”
宁岁想了想,诚恳道:“大概,二十斤秋裤。”
“……”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整好了行李往里走,前台小妹热情地迎了上来,许卓把截图给她看:“网上预定过的。”
这边的服务确实不错,小妹在电脑前操作了一会儿,很快核实好订单。他们交了身份证件,拿到了各自的房卡。
谢屹忱和林舒宇他们住的是东边的大套房,复式,里面有三个房间,正好两人一间,摩托车也停在院前。
前台看他们像是认识的,就把许卓四人的两个房间也安排在东边的走廊上,一转角就在隔壁,串门足够方便。
胡珂尔风风火火率先拎着行李箱进了房间,里面两张双人床都很大,她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就毫无形象地往床上跳:“啊啊啊累死了!”
宁岁在后面慢了几步,谢屹忱帮忙把她的箱子推进玄关,很有分寸地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眼看着宁岁挨着扶手椅解下身上斜挎着的小包,他半倚着房门问:“吃午饭了吗?”
“都两点了,早吃了。”胡珂尔从床上弹了起来,抢先道,“谢屹忱,我听许卓说,你们有朋友在这?”
谢屹忱散漫嗯了声,胡珂尔双眼发亮地说:“那要不一起认识下?”
她是人来疯,人越多越精神,而且出来玩,本来也是朋友多才热闹。
谢屹忱没异议,掏出手机给林舒宇发了条信息。又抬起头,还没说什么,沈擎过来敲了敲门,礼貌地和他对视一眼。
是来送水果,刚才路上买的青提和草莓,还剩了一半。
见两人都好端端站在屋里,沈擎说:“还新鲜着呢,留给你们吃吧。”
宁岁礼貌地笑了下:“谢谢啦。你放桌子上就行。”
谢屹忱侧了下身,沈擎就借道走了进去,把红彤彤的塑料袋放下:“我刚才又洗过一遍,干净的,直接吃就行。”
胡珂尔雀跃接道:“太贴心了!感谢擎哥投喂!”
沈擎:“小意思。”
谢屹忱仍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手机。
林舒宇说张余戈这厮睡得像猪一样,赵颖瑶和邹笑也没回消息,不如下午先自由活动,晚上再和新朋友聚一起吃个饭,他来订位。
胡珂尔问:“谢屹忱,那我们什么时候和你朋友见面?”
“可能要晚点,到时给你们发消息。”谢屹忱站直了一点,言辞简扼,“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宁岁正垂着头在绑头发,闻言道:“你等一下。”
谢屹忱脚步停住,侧眸睇向她。
沈擎还站在房间里,闻言目光在室内环视了圈,笑说:“我就过来送个水果。”
他没打算多留,顿了下说:“要不我们都先休息会儿,之后再看要不要去镇上逛逛。”
胡珂尔:“行。”
沈擎走了之后,宁岁余光瞥见胡珂尔已经跃跃欲试想躺床上睡觉了,便带上门走了出来。
她和谢屹忱面对着面站在走廊里,他眉目垂落,神情有些不知所谓,懒懒问:“怎么了?”
宁岁仰着脸看着谢屹忱,在脑子里斟酌措辞。
虽然谢屹忱没怎么跟她解释之前找人的事情,但在此前,听说他们要来双廊,张余戈已经在微信上按捺不住自己叭叭叭全跟她讲了。
也不是告状,只是觉得大家既然要在一起玩,还是想交个底。而且感觉女生可能更明白这些人际关系背后的弯绕,张余戈又不想和有男朋友的胡珂尔小姐私聊,于是就来找宁岁。
他知道阿忱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性格,所以就代替谢屹忱把邹笑之前作出来的事情客观描述了一下,也避免到时候宁岁他们因为不知情闹得场面尴尬。
金戈:【我和阿忱主要跟林舒宇关系好,孙昊还行,其他两个女生没那么熟。】
宁岁想了想还是没提这件事,征询道:“要不我们大家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不知道你朋友方不方便?”
谢屹忱压着睫:“嗯,可以。”
“那,打电话订个位置?”
“我朋友会订位。”他说。
宁岁哦了声,转而问道:“我想问问,这个镇很大吗?”
有微风鼓动而来,谢屹忱道:“还行吧,逛个两三个晚上还是可以的。”
宁岁又瞄他一眼:“感觉今天阳光不错。”
他在这时候抬起眉:“怎么?”
“我想去镇上转转。”
“现在?”
宁岁之前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现在还挺精神:“嗯,哪里是风景比较好的地方?”
“比较远,出门走到大路后右转,往前直走两公里多。”谢屹忱给她指了指,“导航搜南口应该可以找到。”
“好。”宁岁靠近了点,看着他,倏忽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那,你现在困吗?”
她皮肤很细腻,脸上虽不施粉黛却也显得白皙明媚。有橘色调的光线悠悠地落下来,照见她颊边细软的绒毛。
谢屹忱半眯了下眼,不动声色问:“干什么?”
宁岁:“这儿是不是有个太阳宫?我看到你发朋友圈了。”
“嗯。”他嗓音一贯低沉,只是喉结动了一下。
宁岁的视线不由自主被那个东西攫取了注意力。
她发现,好像每次他一说话,那个冷淡的突起就会慢悠悠滑动一下。
……像是某种活物。
“你之前去过,对路线应该比较熟悉,”宁岁紧了紧指尖,鬼使神差地冒出个理由,“而且,我听说你有一辆摩托车。”
“……”
第19章 知心
之所以选这个民宿就是因为视野开阔,从他们这个位置能够直接看到洱海,是很纯净的颜色。
蓝天白云,和阳光柔和辉映,潮声浮动中,两人面对面这样站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近。
谢屹忱穿了件深色T恤,衣摆被吹出挺括的弧线,转头望向一旁起伏的浪潮。宁岁看着那个突起又引人注目地动了动,然后,淡薄的唇吐出几个字:“车没油了。”
宁岁:“啊,这样。”
那车昨天被林舒宇造多了,正巧刚罢工。
谢屹忱垂眸看她:“你想去太阳宫?”
宁岁点点头,如实说明:“嗯,觉得有种特别的庄严美。不过卓总和珂珂好像不太感兴趣,所以我们行程没安排。”
谢屹忱看了她一会儿,又慢条斯理移开视线:“那就十五分钟?”
“啊?”宁岁没能跟上他的思维。
“我回去收拾一下,十五分钟后院子里见。”谢屹忱眯起眼抬了下头,“太阳比较大,记得带把伞。”
宁岁睫毛扑簌了下:“哦。”
地上的鹅卵石形状圆润分明,自圆心由内而外铺成太阳花的图案,她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落,盯着那个图案看了半天,觉得莫名有点眼熟,却又说不太上来。
谢屹忱走之前,扬着尾音,好心一句点破真理:“别看了,斐波那契数列。”
“……”
——他是有读心术吗?
宁岁闻言数了一下,还真是。
她有点诧异,更觉得新奇,埋着脑袋又仔细地看了看。
谢屹忱打量她小鸡啄米埋地的姿态,好笑道:“向日葵的径向排列确实是斐波那契。”
宁岁蓦地抬头,很惊喜:“你怎么知道?”
谢屹忱跟她并肩往东边套房走,语调闲散:“以前无聊自己搜的。”
保送之后的那段时间有点闲,他读了很多书,主要是博物通鉴以及历史类型的,也顺带学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宁岁问:“那自然界里,除了向日葵还有别的例子吗?”
她感兴趣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谢屹忱睇了她一眼,嗓音低沉:“我记得有雏菊、菠萝、松塔一类的,包括鹦鹉螺的螺纹长度也是。”
“鹦鹉螺也是吗?”宁岁思索片刻,想到什么,踌躇着问,“那你说……鹦鹉螺的排泄物也会呈斐波那契数列吗?毕竟是跟着螺纹走的。”
“……”
十五分钟后,两人简单带好外出要用的东西。
气温稍微偏高,宁岁穿着先前那条及膝的浅绿色裙子。
手提着提包的系绳往外走的时候,已经看到谢屹忱撑着伞在院子里等她。
是国家集训队刻字的那把大伞,容纳两个人也完全足够。
“你伞呢?”他看她手上空空。
宁岁愣了下,老实道:“我忘了。”
前瞻的父母们已经拉了京大校友家长群,在群里热聊得不亦乐乎,刚才芳芳突击查岗,拉着宁岁讲大家讨论的京大开学前新生骨干项目的事情。
因为每年九月开学新生都会有很多,学校亟需志愿者在报到这天引导学生完成各项手续,所以鼓励成绩好的新生也踊跃报名,称为“新生骨干”,报名之后需要提前一周到校先参加培训,听取各类讲座,据说之后竞选班干部也更有优势。
最后一条对芳芳的吸引力极其之大,说这种机会千万不要错过,必须报名。
但其实不巧,宁岁之前就约了高中的数学老师于志国,想要从他那提前了解一下大学数学的内容。因为有听说,数学系里全是国家队竞赛生,难度会一下子抬得很高。
然而夏芳卉觉得骨干项目更重要,于是宁岁听她讲了半天,最后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了门。
宁岁问:“那要不我再上楼去拿?”
谢屹忱轻瞥她一眼,叹气:“不用,过来。”
宁岁静了一瞬,挪过去,钻到了他伞底下。
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他举伞的手。
指骨修长分明,手背上肌理匀称又好看。
宁岁凝视须臾,移开视线:“我听说这儿有电瓶车,20分钟一趟。”
“嗯。我们先往南口走,看到车了就坐。”
谢屹忱的穿衣风格都差不多——素T、运动衫、工装夹克、卫衣,但什么色系都有,松散地套在身上,整个人透着种放荡不羁的闲散意味。
两人走上主街,下午两三点,正是太阳光刺眼火辣的时候,地上的阶砖被来往的车轮和鞋底磨得光滑锃亮。
街上行人还不算很多,路边店面装饰古朴却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有卖首饰的,茶叶古玩的,刺绣的,还有土特产和没开始营业的酒吧。
宁岁很喜欢踩整块整块的石砖,像小时候跳房子,刻意避开长满青苔的裂缝,脚底下蹦蹦哒哒的,虽然仍旧垂着脑袋注视着地面,但步伐略显轻盈。
阳光很灿烂,但是在伞底荫庇之下又不显得曝晒,和宁岁青睐的那种带有烟火气的安静如出一辙。
周身也懒洋洋的,她问:“谢屹忱,你平常喜欢做什么?”
他走在一旁,伞一直游刃有余跟着她步伐:“闲暇之余?”
“嗯。”
谢屹忱想了下,随意列举几个:“打篮球,骑车,旅游,现在有空还会搞搞代码和机器人。”
宁岁捕捉到关键词:“旅游?你都去过哪里?”
谢屹忱的爱好很多,谢镇麟从小就告诉他,生活最重要的是感受中间的过程,经历越丰富人生越有温度,所以他一向奉行体验派,到处走走停停,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他去过欧洲的大部分国家,美国、加拿大和新西兰,还有非洲、阿联酋,以及亚洲,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等。
“国外以前每个假期都会选一个地方去,国内的话主要是看看自然风景,我比较喜欢四川和宁夏那边。”
“都是和父母一起吗?”
“不是。”谢屹忱顿了下,“有时候跟同学,有时候自己一个人。”
芳芳总是各种跟她灌输高中生独自出去有多不安全,宁岁下意识就问:“一个人?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他倒是悠悠地乜过来一眼,末了似笑非笑的,“噢,怕有人劫色啊?”
“……”
怎么还有点意有所指的味道。
宁岁默了下,但都说到这儿了,还是试探地顺着他话说道:“所以你当时想也没想就开价六百六,难道也是因为……”
谢屹忱绷了下咬肌,黑眸直勾勾盯过来:“想什么呢。”
宁岁识时务地闭嘴。
她脚尖蹭到石缝间细细的绿色小草,刚才的念头又不自觉在心里打了个转。
——为什么一个人去旅行呢?
宁岁心想,习惯一个人去旅行,也许是觉得比较自由。
之前在网上有看到,虽然成绩公布之后他没接受采访,但是记者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扒出些小道消息,说他家境不俗,父母是某某互联网新贵,公司虽然还没有上市,估值却已经达到百亿人民币。
之前听描述,他父母又是比较开明的人,能养出他这样随心所欲又无拘无束的性格也很正常。
宁岁悄悄瞥了他左手手臂一眼,前面街上有卖烤芝心卷的,香喷喷的味道蔓延过来,零星有几个游客翘首以盼等在旁边排队,谢屹忱在此时出声:“那你平常喜欢做什么?”
宁岁思考过以后才发觉:“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顿了下又说,“但也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
就觉得都还行,不错,没什么可指摘的。
不过回想以前很小的时候,她还是个挺有自己主见的孩子,吹泡泡糖的时候都会想要挑颜色。
后来随着愈发长大,就渐渐变得不在意了,因为夏芳卉会事无巨细把每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安排到位,好像并没有留给她多少选择的空间。
“那你喜欢数学吗?”谢屹忱突然问。
“哦,这个是喜欢的。”
“从一开始就喜欢?”他偏头望着她。
宁岁想了想:“一开始还好,本来只是感兴趣,但后来我妈硬要我去学竞赛。其实我抗拒心还有点重,闹着不想去上课。”
“那后来怎么去了?”
“我也不想的,”宁岁顿了下,叹气,“然后她给我换了部新手机,还买了平板和MP4。”
“……”
“我心想算了,不就数竞吗,我头发暂时还比较多。”
“……”
谢屹忱笑了声:“你还挺看得开。”
他连笑都是好听的。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喉音低磁中略带点自然的哑。
宁岁脚下缓了一步,老神在在地回:“那确实。人生在世,不通透点怎么行。”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既然无法躲开,那就尝试着去和睦相处,至少让自己好受一点。往负面去说是有点逆来顺受,但想想却也算另一种明智之举。
毕竟人生这么长,哪会事事都如意呢。
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就只能先改变自己。
“我也是学着学着才觉得,数学还挺有意思的,让人有想继续探索的欲望。”
正巧路过那家糕点店,刚才宁岁就一直拿眼睛盯着了,想吃,但又觉得一份太多,再加上夏芳卉以前不喜欢她买这种街边零食,说不干净。
这时候人排得差不多,她还在眼巴巴地干看时,旁边这人忽然把伞收好推了过来:“替我拿一下。”
街上人来人往,他去买了一份芝心卷。
里面一盒有十块,他自己先拿出一块尝了口,而后不紧不慢将盒子递给她:“要不要?”
宁岁稍稍抬睫,想着既然是捎带的,便心安理得地接过来:“谢谢。”
芝心卷还是热的,一口咬下去,脆脆软软的,里面有浓郁的芝士,外面撒了细腻的海苔碎,她小口小口,慢慢地将一整块都吃了下去。
谢屹忱侧眸睨向她:“好吃吗?”
宁岁摸了摸嘴角:“挺好吃的。”
“嗯。”他把黑伞接回来,懒洋洋地将袋子推给她,“再帮我拿会儿,没手了。”
“……哦。”
两人并肩往前走,前面有水果店和甜品店,还有卖牦牛肉的,宁岁正想问谢屹忱怎么只吃一块芝心卷就不吃了,就看到他又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块。
实在是太香了,宁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客气地问:“我能再吃一块吗?”
谢屹忱漫不经心地勾唇:“随便。”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一路上都没碰到电瓶车,宁岁漫无目的地看着两边小店,因为手上拎了个东西,所以几乎是下意识拿着吃,一块接着一块。
反应过来的时候,盒子里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只有碎渣。
谢屹忱恰好在此时瞥过来,宁岁有点心虚地抿唇:“那个……”
“嗯?”
“要不把钱转你?”
“什么?”谢屹忱动了下眼皮。
“就是,这个大部分都是我吃掉的。”天气太热,她脸颊有些粉扑扑的,“刚才付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看他表情,似乎觉得这件事十分多此一举。
前方就是南口码头,已经可以远远看到洱海旁的小岛,有轮船鸣笛靠岸。
宁岁记得自己之前扫了一眼,价格应该是三十几块,她觉得谢屹忱应该也挺喜欢吃这个的,所以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正欲言又止的时候,谢屹忱又看了过来。
少年低敛着睫,眼眸漆黑含光,声线低沉:“那就请我喝杯饮料。”
宁岁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点头:“好。”
距离最近的一家饮品店主打茗茶,她指了指:“那个可以吗?”
谢屹忱:“嗯。”
制作时间需要等待一会儿,店内有座椅,只有一桌坐了一对男女,看上去是情侣,于是宁岁走了进去。谢屹忱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空间并不算很开阔,因此宁岁清楚地听到那对情侣在争辩巴奴到底是不是巴西奴隶开的店,后来又衍生到毛肚和酸菜鱼谁才是最好的大单品。
“……”
室内没空调,外面的热空气吹进来,有些闷,谢屹忱点了青柠茶,宁岁给自己要了一杯冰镇糯米奶茶,在小程序上付了钱。
那对情侣吵了半天都没吵出个所以然,宁岁正玩着手机,忽然察觉到小腹一紧,还伴随着轻微抽疼。蓦然就想到,大姨妈应该在这几天要来了。
“……”
但问题是她现在什么也没带,还穿了一条浅色连衣裙。
感觉有点不妙,时间久了可能会沾到外衣上。
宁岁神情微僵,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谢屹忱。然而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服务员在此时叫了他们的订单号,通知到前台取餐。
宁岁仰脸:“谢屹忱。”
他已经站了起来,垂下眸:“嗯?”
她睫毛颤了下,镇定问:“你还带了多余的衣服吗?”
其实这问题很多余,因为天气太热,他只穿了件纯色短袖,手机随意揣兜里,连包都没有带。
谢屹忱看着她:“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冷。”宁岁睁眼说瞎话。
“……”
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个尴尬的状况,她一边斟酌措辞一边又扫了他一眼,语气慢吞吞地打商量,“或者,你要嫌太热的话,能把身上这件脱下来给我吗?”
谢屹忱:“?”
两人面面相觑,宁岁敛着睫,轻咬唇,退而求其次地诚恳问:“那能帮我去前台拿几张纸巾吗?”
谢屹忱垂眸凝视她须臾,很快拿上手机就转身出去了:“嗯。”
因为前台是朝外开放的,所以以宁岁的角度,并不能再看到他。
她只感觉腹部那阵涌动好像在缓慢往外渗透,有些头疼地想,要不找旁边这桌的女生先借一张卫生巾?
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
然而,那头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
“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吃毛肚,我想起来了,你们单位那个小丽是不是也好这口?!我看你约我来大理根本就是单纯想睡我,一点复合的诚意都没有,妈的渣男,早知道昨晚我就不把菠萝TV的会员充你号上了呜呜呜——”
宁岁:“……”
还是算了。
谢屹忱大概去了有七八分钟,还没回来,宁岁正想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看到人拎着个袋子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但手里好像并不是茶饮。
谢屹忱停在桌子跟前,微微有些气喘,像是刚刚才跑过,耳根一点浅红,额际沁出薄汗,黑色碎发也有些凌乱。
他把东西放在宁岁面前,抬了抬下巴,嗓音很低沉:“拿着。”
“这什么?”宁岁怔了下。
“不是说冷?”谢屹忱膝盖敞着,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来。
见她拿着东西放到腿上,低头往里看,他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喉结微滚。
袋子里是一条新买的深色披肩,古镇民族款。
宁岁抬手,下意识往里面一摸,发觉柔软的织物里卷裹着两片薄薄的日用卫生巾。
看清袋子里的东西,宁岁心尖不自觉地跳了下。
胸口好像有某个角落安静了一瞬,而后又温和吹拂过山风。
这个披肩上的纹案有几朵簇拥在一起盛放的向日葵,她低下睫羽默了须臾,张了张嘴,小声问:“这个……你从哪里弄来的。”
谢屹忱跑了整整两条街才找到这玩意儿,此刻的面色也没那么自然,轻咳了声:“围巾在最近的店买的,东西问店员要的。”
“哦。”耳朵也有点发热,宁岁微微咬了下唇,嗓音格外轻而软,“那,我先去趟卫生间。”
谢屹忱仍旧没看她,指节轻扣在台面:“嗯。”
这家饮品店后厨就有厕所,宁岁在隔间里脱衣服检查,内裤上果然留下了血迹,但是万幸还没有沾到外面。她用纸巾尽量擦拭干净,严严实实垫上了卫生巾。
想了下,又把披肩从袋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此刻谢屹忱正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喝饮料。
两人目光相接,稍顿一瞬,宁岁略作自然地挪步回去。
坐下以后才发现他喝的是她点的那杯糯米奶茶,而她的面前,正正当当放着他那杯深沉透亮的青柠茶。
宁岁有点茫然地眨眼:“我记得我点的好像不是这个。”
谢屹忱抬了下眉,慢悠悠地扬起尾音,还挺吊儿郎当地反问:“是吗?我怎么记得我点的好像就是这个。”
“……”
宁岁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住,指尖抚上了那杯青柠茶,而后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温热的感觉沿着肌肤传来,连手心里都被熨得很暖。
她抬起睫毛,谢屹忱懒散地将手臂搭在旁边座椅靠背上,冰奶茶外壁已经凝聚起些微水汽,沿着杯子往下缓慢地淌。
宁岁没再吭声,把吸管往热饮里一插,埋着脑袋喝了两口。
随后面色如常道:“哦,好像是我记错了。”
谢屹忱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片晌将杯子放回桌上,整个人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问她:“还去太阳宫吗?”
“去。”宁岁想也没想,都到这儿了哪有半途放弃的道理,“到此一游嘛。”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才从茗茶店里出来,这条街正靠着洱海,栏杆上的锁链别着蓝白救生圈和铁锚等装饰物,十足的海景特色。
整一条街都是餐饮和酒吧街,酒吧还没有开张,短短百十米路,宁岁遥遥看见太阳宫屹立在远处一个突出的岸边,被后方的建物拥趸,面朝大海,威严壮美。
从酒吧街下来后就拐进错综复杂的小路,为保证准确性,谢屹忱还是开了导航,一边看一边往里面走。
宁岁自己也开了个导航,但她方向感确实是不太行,看着也没走对,懵懵的差点跟着别的游客拐跑,所幸被谢屹忱拽住,一把拉回来。
“干嘛呢,跟谁走啊?”他似笑非笑的。
“……哦。”
宁岁只好默默地、一趋一步地挨在他身边,一边看他的手机一边观察谢屹忱的走向。
在某个拐角处,谢屹忱对着比照了一下:“沿这个阶梯上去,再绕一下,应该就是。”
正说着,屏幕上头弹出来一条信息。
【Chris给您发送了一张图片。】
两人的视线都落过去,软件的logo也显示得很清晰,是一颗青青的苹果。
宁岁才看了一眼,谢屹忱手指就循上,直接把消息提示给划走了。
“……”
察觉到她还停留在屏幕上的视线,谢屹忱斜晲过来一眼:“看什么?”
宁岁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他在干坏事还反过来凶自己的错觉。
她默了一瞬,好脾气地指道:“是不是就往那边走?”
谢屹忱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淡声:“嗯。”
说起来这些天,因为秦淑芬的交代,他简单用了下“青果”这个软件,结果让人有些头疼。
因为想着是两周,为了尽可能效率高点,前面凡是推送过来的介绍页面,谢屹忱全部都无差别地按了好感键。
但后来他才发现这样有个弊端,就是张余戈这狗儿子还有点魅力,这张照片又选得太好,导致他赞过的女生十有八九会回赞,不断累积,现在每天晚上一打开,就是满满十几条的未读消息。
而且有些还是那种娇滴滴欲擒故纵型,像机器客服刷单一样,满屏幕的哥哥,在吗,你吃饭了没呀,早点睡哦。
更有甚者,大胆到直接上来就发自拍,问他约不约。
这种的谢屹忱一般直接删掉,剩下的随便选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大概挖掘一下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个软件的,顺便也穿插着问问使用体验。
谢屹忱觉得他大妈确实是个人精,这事儿和给恬恬做家教基本上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原先没在介绍里写得很详细,后来被各路奇怪的人缠得耐心告罄,才加了那么一条有关于理想型的描述。
不得不说,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这两天简直清静了不少。
下午太阳宫可以喝茶,不过入场费是按位计算,谢屹忱在手机上买了两个人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