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余戈不得不在心里感叹邹笑挺会折磨人的。
孙昊先前打球的时候多龙精虎猛一人啊,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估计这几天相处得也并不愉快。
邹笑这次,就是踩着他当跳板,在借题发挥。
“我昨晚不应该说那些话的,毕竟是女生,面皮薄,我说的有点难听。”孙昊看了眼谢屹忱他们,没精打采地歉意道,“还麻烦你们一大早跑过来。”
他是个挺善于自我反思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大家还能处成兄弟的原因,林舒宇赶紧起来打圆场:“也不都是你的错,是我昨天没当回事,那时候要是拦一拦就好了。”
在场唯一的女生赵颖瑶闻言也埋着头不说话,邹笑跑出去很大一部分也有她的责任。
她是孙昊的朋友,昨晚纯粹抱着看戏的心态,煽风点火了几句,哪能想到对方会如此任性真的把事情作到这个地步。
但毕竟是在外地旅游,人生地不熟的,邹笑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跑丢了也可能遇到危险,还是赶紧找到才安心。
现在只能看谢屹忱的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舒宇看他一眼,神情很无奈:“你尝试联系她一下,就说你现在人在双廊了。”
谢屹忱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皮懒散地耷拉着,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任何不耐烦的话。
他之前给邹笑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响铃到自动挂断。这次又打了一个,还是老样子。
谢屹忱又给她发微信:【你在哪里?大家都在找你。】
那头显示了一瞬“对方正在输入”,忽然又没动静了。
谢屹忱轻扯了下嘴角,发了个定位过去:【[双廊古镇]】
那头还是没动静,谢屹忱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再找不到你,我会报警。】
大概只停顿了几秒钟,这个寂静的聊天框就活了过来,邹笑迅速发来一个定位:【谢屹忱,我在这里迷路了,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可怜]】
这意思是他不出面,她不打算回来了。
“找到人了。”谢屹忱利落地起身,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外走,林舒宇等人都松了口气,互相递眼神,啧啧,还得是他们忱哥出马。
“借我一下你的车。”
林舒宇也在考完之后很前瞻地搞到了驾照,在这呆了两天,发现双廊够大,还有很多适合骑车的宽敞马路,于是就租了辆潇洒帅气的电动摩托。
于是他把钥匙扔给谢屹忱,看他一副要用车的姿态,忍不住问:“不是吧,你真要接她回来啊?”
已经知道人没事,林舒宇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对邹笑隐约的不满这时就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拿乔又不照顾别人感受的女生,眼看自己的兄弟还得为此委屈一把,很受不了:“你他妈都没开车载过我,还带她?”
谢屹忱勾着钥匙扣在指尖转了两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载你干嘛,你是我女朋友?”
林舒宇:“?”
“那邹笑也不是啊。”
谢屹忱抬起眼:“我有说过要带她?”
“那你——”
“你看眼她这定位在哪里,三公里外。”他冷冷道,“有这闲功夫,我人都走回槐安了。”
两人已经出到庭院里,没当着孙昊的面,林舒宇忍不住吐槽:“服了服了。我跟你讲,也算是感谢这波戏,孙昊昨晚都跟我说,他快下头了。”
谢屹忱没搭话,林舒宇又说:“不过我终于又见到你俩了。你说咱这毕业旅行搞的,跟什么似的,人都没见上两面。”
顿了下,很有同理心地问,“你俩在外面飘着,是不是挺孤单,挺想回来的?”
谢屹忱想了想,慢悠悠道:“那倒也没有。”
林舒宇:“?”
“就认识了几个朋友吧。”他随意看了下腕表,“要不是你打电话来,现在我们六个人应该正在喜洲古镇玩呢。”
“……”
六个人?
林舒宇仿若当头棒喝一下,谢屹忱刚跨腿坐上车,就被人从后面奋起扑住,“好你个渣男!张余戈说的果然没错,你他妈就是个见异思迁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地横在机车上,谢屹忱坐着没动,也没回头看他,只长腿一蹬地,懒懒道:“你确定要跟着我?”
“跟着你怎么了?”林舒宇心里不爽,“今天非得让你载我。”
“行。”谢屹忱点了火,车身轰鸣一声,他笑得嚣张又吊儿郎当,“坐稳了,小心中途给你抖下去。”
林舒宇:“……”
第17章 拍拍
先前谢屹忱大致看了一眼导航,双廊这边的大路只有一条,贯穿南北口,他们的民宿在其中一头,邹笑特地选了另一头,实在够损的。
谢屹忱手上一用劲,两人刷的一下冲了出去,饶是以林舒宇还晃了一下,往后面撑了一把车后箱保持平衡。
谢屹忱今天穿了个白色的连帽衫,包容了几分棱角,凛冽风声中,衣摆也纹丝不动,显得淡定又稳。林舒宇便趁机和他攀谈起来:“我听张余戈说,你们这两天认识了几个美女啊?”
市井小巷的街景飞速掠过,林舒宇继续道:“其中有一个,好像高考和我同分,报的是数学系,还和我是校友呢。可真够厉害的。”
他夸自己倒是不遗余力。
谢屹忱黑发恣意拂动,漫不经心往后晾了一眼:“嗯。”
林舒宇继续道:“而且说俩女生都挺漂亮的,都是京大学霸,一个有男朋友一个没有。没有的那个就是和我同分的,长得很靓,皮肤也白,反正是大美女,就是性子有点温吞。”
林舒宇事无巨细地复述张余戈的话,半晌很感兴趣地倾身问,“是不是真的啊?阿忱按你的审美来说怎么样,有没有罗琼雪好看?好看的话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高低也冲了!”
罗琼雪算是他们高华公认的漂亮女生之一,他们男生有事没事就爱拿别人和她对比,背地里也常议论,俨然成为了一个颜值标杆。
姑娘很冷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林舒宇觉得她唯有面对谢屹忱的时候才会稍微放低点姿态。
两边烟火气十足的店铺迎面而来,林舒宇没听到前面的人答话,反而帽子差点被掀掉,摩托车发动机嗡嗡地震,充分体现了马力有多足:“你开这么快干什么?!”
“让你吹吹风,别想太多。”
谢屹忱慢条斯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先把罗琼雪追到再说。”
这话落到林舒宇耳朵里成了一种褒奖,宁岁真比罗琼雪漂亮。
他也的确追过罗琼雪,可是那姑娘高冷,他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送奶茶鲜花说煽情话,几个月下来人家丝毫不为所动,没被感化哪怕一点点,搞得他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都有些PTSD了。
林舒宇问:“她和罗琼雪该不会是同一个类型的吧?”
谢屹忱:“是不是又怎样。”
林舒宇:“不是我就追了!”
前面冷不丁撂过来一句:“你是有多肤浅,追人光看人长得漂亮?”
林舒宇:“……”
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不经意又想起上段惨痛经历,林舒宇蠢蠢欲动的心猛地浇了泼凉水,他是真禁受不住这磨人的过程再重来一遍,也安静了些许。
三公里的距离,骑车就完全不算远,差不多快到邹笑定位的那个位置了,谢屹忱靠边停下来,掏出手机给她发微信:【我到了。】
邹笑几乎是秒回:【[乖巧点头.jpg]】
邹笑:【我就在这个十字路口,你看到我了吗?】
其实她早就看到谢屹忱了,他在马路对边不远处,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黑锁口运动裤,修长的双腿踩着地,倾身屈肘撑在车头上,气质休闲又慵懒。
几天不见,他还是帅得那么赏心悦目,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邹笑自动忽略了林舒宇,心想着谢屹忱肯定是要接她回去的。终于能让他开着车载一次,也不枉她苦心孤诣在外面的小酒店委屈住了一晚。
邹笑正看出神之间,眉目英俊的少年抬起了头,不偏不倚正与她对上。
与想象中不同,谢屹忱眼神里什么情绪也没有,无波又无澜,看得她心底里一颤。
两人对视片晌,邹笑原本打定主意让他过来,但此刻双腿却有点不听使唤,想自己走过去,就在这时,谢屹忱神情散漫地发动了车子,车身轻巧转了一弯,在她面前停下。
邹笑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除了带出来过夜的必备品和衣服,她早上逛街又买了些纪念品。现在被谢屹忱直白地打量着,就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我……”
“东西给我。”谢屹忱没听她解释,只微敞了下膝盖,示意摩托前面的地上还有空间。
邹笑愣了下,但还是把东西放了过去,后面的林舒宇一看,没按捺住,压低声音在谢屹忱耳后道:“喂,哥你什么意思啊?”
不会真要赶我下车吧。
“谢屹忱载我的话,可能麻烦你坐电瓶车回去了。”
可能是谢屹忱刚才的举动给了她底气,邹笑弯唇一笑,还有些得意地朝林舒宇说,“我刚才研究了下,这里的电瓶车20分钟一班,10块钱一个人哦,可以一路送到我们民宿门口,其实又便宜又方便的。”
其实她笑起来还有点可爱的,就是耐不住人太作,林舒宇这冲脾气,怼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看谢屹忱也勾唇笑了下:“既然你这么了解,那我们就放心了。”
语调挺不驯的意味,又痞又坏,看得邹笑呆了一瞬。
她拎着手机单薄地站在路边,听到他说:“怕你手上东西太多,没功夫掏那十块,现在应该行了?”
邹笑还没反应过来,谢屹忱便继续耐心补充:“电瓶车有盖头,比机车凉快,省却了中暑的烦恼。而且这儿都是店,你这么爱购物,可以再逛久一点的,反正警局就在旁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我和张余戈在,缺了你还能凑一桌斗地主。”
“噢,还有,我刚看了下,你手机是满电,既然没坏,就请不要再装作听不到电话了,毕竟年纪轻轻就聋了,还挺让人觉得可惜的。”
邹笑:“……”
林舒宇愿称刚才那一分钟为他兄弟的封神时刻。
摩托车扬长而去的那一瞬间,再配上邹笑青黑的表情,他心里乐得几乎爽开了花。
其实谢屹忱很少这么一针见血地怼人,尤其在朋友面前,这次估计也是忍得有点受不了了,没拘着自己,噼里啪啦一通输出。
但到底还是他谢爷,没有做得不留余地,帮人女生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不轻,也算是面上留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林舒宇跟他说:“孙昊其实别的什么都挺好,人也直爽,唯一就是鉴绿茶能力弱了些,你回去也别怪他。”
谢屹忱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林舒宇一点儿也不担心,就是习惯性叮嘱一声。
他们俩回到民宿大套房之后,果然不出所料,十五分钟之后,邹笑一个人乖乖回来了。
几人看着她都没作声,她倒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拎着一袋人参果甜甜地笑:“我刚去买这个了,很好吃耶。”
赵颖瑶率先接过她手里的黄色圆果,配合着粉饰太平:“是吗?多少钱一个。来这儿还没吃过呢。”
“很便宜,15块一袋吧。”邹笑说着,特地奔着角落的孙昊去了,她大大方方地将袋子递上,“你尝尝,刚刚买的。”
孙昊抬眼看她一眼,邹笑语调就跟着软下来:“抱歉,是我太任性啦,让你们担心了。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孙昊目光闪了闪,神情有点复杂,沉默了一下,还是承了她的意,从袋子里拿了一颗人参果。
邹笑看着他吃了自己买的水果,弯唇笑了下,又转向张余戈。
她很识时务地没有去招惹谢屹忱,将最后一颗给了他身旁的林舒宇:“刚才抱歉哦,舒宇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舒宇气性来得急走得也快,见姑娘手伸在半空中僵着不动,咳了声,还是接了下来:“谢谢。”
既然人找到了,表面气氛也重新冰释前嫌,大家在房间里坐了一刻钟,说要去太阳宫参观参观。
这座府邸是某位著名的华人舞者依山傍水而建,结构纵横复杂,都是石头建成,视野辽阔,冬暖夏凉,进入还需要门票和预约。
谢屹忱拾阶而上的时候,听到赵颖瑶和邹笑在身后大惊小怪地叹:“要是我能住在这种地方,哪怕只有一晚上也足够铭记一辈子了!”
带领他们参观的服务人员闻言一笑:“旁边的月亮宫是对外开放的哦。结构和这边差不多,但是不太定期,几位可以留意一下网上的通知。”
赵颖瑶兴冲冲地问:“多少钱一晚?”
对方说:“现在是五千块呢。”
赵颖瑶:“……”
她遗憾地说:“还是下辈子吧。”
没能拼成车,宁岁几人在喜洲古镇待了一晚,去漂亮的麦田地里拍了照,还发了朋友圈。
发完之后就顺带着浏览了一下朋友圈,宁岁翻着翻着,发现谢屹忱正好也发了太阳宫的风景照,虽然角度选得过于随便,但仍能看出建筑物的庄严秀美,她心里一动,好奇地戳开图片。
想问问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宁岁就点进了聊天框,斟酌片刻没想好说辞,就想再点进他相册里看看那个照片。
结果没想到一手抖,直接又拍到了他。
“……”
这种偷看别人还留下罪证的感觉实在不好。
宁岁眼皮微微一跳,屏住呼吸顿在原地。
一秒……
两秒……
谢屹忱那头没什么反应。
宁岁觉得他应该和朋友在一起,没看手机,于是就假装无事发生,面色如常地锁了屏把手机扔在床上。
这里的酒店只有两间房,胡珂尔晚上还是和宁岁一起住,她洗完澡出来,才看到那头发来一条:【?】
谢屹忱头像是深色的,在一众聊天列表中太显眼了。
宁岁想了想,就和他聊起来:【你在双廊住下了?】
谢屹忱:【嗯】
岁岁岁:【你们那个走丢的朋友,找到了吗?】
他依旧言简意赅:【找到了】
岁岁岁:【哦。】
那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而后道:【你们今晚住在喜洲古镇?】
岁岁岁:【嗯,对的。】
谢屹忱:【打算什么时候来双廊?】
岁岁岁:【可能明天,不知道蝴蝶泉有没有什么看的。如果好玩的话,就再多呆一天啦。】
过了两分钟,宁岁看到他慢腾腾发来一句:【这季节蝴蝶泉没活蝴蝶,只有标本。】
“……”
她思考了下:【哦,那我跟他们说明天就去双廊吧。】
那头语调平淡:【嗯,我睡了,晚安。】
岁岁岁:【好,晚安。】
宁岁刚刚退出聊天框,胡珂尔就从旁边凑了过来,一脸贼兮兮给她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是一个微信小程序的截图。
好像是胡珂尔的表姐最近在用的一款社交软件,她刚刚大二,身边也不缺男生追捧,但是优质的比较少,所以也积极在网上物色对象。
这个“青果”是一个朋友推荐的,对方就是通过这个小程序找到的现在的男朋友,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她说这个软件要实名认证,安全性高,约炮的人少,正儿八经想谈恋爱的多,胡珂尔的表姐用了一个月,的确每天都能浏览到帅哥照片。
例如这一个,京大化学系,ESTJ,管理者性格。
是一张打篮球的侧脸照片,表情陷在光晕里看不清,但身材不错,也的确有一米八几的样子,爱好广泛,感觉也比较有生活情调,唯独就是理想型太出格。
胡珂尔表姐就截图给胡珂尔看:【神经病吧,挑对象还要数学好的?还高考最好680以上,吃了几碟菜啊,你们京大都这么爱装逼吗?】
680,的确是嚣张得有点目中无人。
虽然考京大怎么说也得是670、680以上吧,但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写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人怎么不干脆写理想型是省状元呢。
胡珂尔越看越觉得这身红色球衣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以至于多打量了几眼。
她瞅见这人一身的腱子肉,看着不是学霸,感觉更像是个胸大无脑的体育男大,故意蹭的京大热度,赶紧为未来母校挽回风评:【哪有,我和我最好的闺蜜都要读京大,才不是呢!】
胡珂尔表姐故意开玩笑:【那你有680吗?】
泡泡珂:【我没有[微笑]但我闺蜜高考685哈哈,也学过数竞[狗头]】
胡珂尔表姐:【哟,了不得啊,那你赶紧让你闺蜜和他聊哈哈哈,反正这天我是聊不了了[狗头]】
胡珂尔又看了一眼那人的照片,虽然知道宁岁应该不会感兴趣,但还是转头笑嘻嘻地跟她说:“我听我姐说,这个叫青果的软件最近挺火的,要不你也注册一个号,说不定就找到真命天子了呢。”
胡珂尔是那种脑子里想法奇奇怪怪的人,没有做渣女的动机但非常相信自己有做渣女的天赋。
她的愿景是纵享当下,最喜欢即将开始恋爱前那段暗度陈仓的聊天过程,所以没和许卓在一起时也喜欢抱着各种社交媒体和人闲聊,对“青果”展现出强烈的兴趣并不稀奇。
要不是现在她非单身,都想自己冲上去唠唠嗑了。
但是宁岁和胡珂尔完全相反,她青睐线下多过于线上,连面都没见过,那对方就是一个无具象的实体,感觉跟机器人似的,很难拥有长久持续的共同话题。
宁岁印象中最深刻的线上交流就只有高中那两年,和她那个笔友在网上的互通书信。
那时候每一次的来往都让她觉得新鲜和与众不同,竟然从未感觉到乏味。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也知道一定是个大佬,因为那人解答难题的思路特别巧妙,切中肯綮,步骤简洁有力。
宁岁当时就想着要勾搭一下对方,便向他私聊请教问题。
一开始是没有回复的,大佬超高冷,估计同时收到许多陌生人的私信,也不大看得过来。
后来宁岁复盘南京培训题的时候,其中有一道题她拿不准能不能用另外一种做法,又想起大佬之前在主页解答过类似的题目,就把自己的试卷拍照发了过去。
大概等了好多天,她都以为这条私信石沉大海了,没想到起床却收到回复。
Nathan:【嗯,集合元素和集合的归属关系视为一种二部分图,就可以用Katz—Tao不等式直接求出来,比用赫尔德变形更简单。】
宁岁似懂非懂,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平铺直叙地解答。
虽然条理清晰,但她也不好意思多问,怕耽误人家时间,便匆匆道了感谢。
本以为这段对话应该不会再有后续,谁知对方却回道:【怎么想到这种解法的,这和标准答案不太一样吧。】
宁岁解释:【是之前有人给我讲过。】
顿了下又补充:【我觉得这样很巧妙,相当于把原不等式当作了固定起点长度为三道路数量的下界。】
过了一会儿,Nathan语气悠悠地回:【我也觉得这样相当巧妙。】
宁岁受宠若惊,踌躇了片晌,鼓起勇气问:【那我之后还可以再找你问题吗?】
他说:【行啊。】
从高二到高三这一年,他们之间联系的频率虽然并不繁密,但确实从无间断,即便时间拖得再长,她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回复,这一点是让她心里觉得很踏实的地方。
但遗憾的是,到后来高三上学期中后段,他们就没有再联系了。她也变得很忙很忙。
宁岁睫毛低垂,思绪不由得有些游离。
她轻抿了一下唇,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片晌。
循着之前的记忆,宁岁敲击键盘,在网上搜索当初那个数学答疑坊的链接。
Leonhard Euler,以欧拉的名字命名,让人感觉无比亲切。一年过去,里面的数学迷们还是很活跃,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人发帖问问题。
宁岁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设置的账号名是1212椰子,很草率,是以南京培训倒数第二天晚上的日期和她的小名作为命名。
那天她印象很深刻,因为觉得培训的时间过得很漫长难捱,所以特地看了日历。
后来从教室晚归,看到天空暗蓝,雪夜静好,那时地上仍能踩出绵软的落叶声,橘色的路灯暖光四溢,一盏挨着一盏——
可能是这个画面太难忘,也可能是为纪念16年以来第一次离家远行,总之,宁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注册账号的时候,这个日期自动从脑子里跳了出来。
但她实在不记得密码,尝试了几个以前常用的,都提示不正确。
本来也只是心血来潮上来试一试,宁岁也没有太抱希望,索性退了出来。
喜洲古镇有个著名景点叫转角楼,几人一早起来就在那里合了影,并在镇上逛了一下。
这里没有古城那么繁华拥挤,但还是很热闹,宁岁很喜欢这种闲散的热闹,既给人自由空间,又让人品味到烟火气,哪怕在人潮簇拥的时候,她也能切实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
走着走着听到许卓在和胡珂尔在前面聊天,胡珂尔问:“你知道微软主题曲是什么吗?”
许卓不明所以:“什么?”
胡珂尔绘声绘色地哼起歌来:“你伤害了word,还excel而过,你爱得贪婪,我爱得Note弱~还有,让我爱你,然后powerpoint弃~”
宁岁:“……”真有你的。
饶是以许卓一脸严肃也被逗笑,问她怎么想到的,胡珂尔骄傲地说“歌听百遍其义自现”。
宁岁忽略两人这没营养的垃圾话,听到沈擎在一旁与她搭话:“以前经常出来旅游吗?”
宁岁摇摇头。
其实少之又少。
夏芳卉总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哪怕是平常在学校住宿,也得到了宿舍就发信息报备,所以别说和朋友跑出来旅行了,就连脱离她的视野去槐安市内的大型商场逛街都很少有过。
宁岁有时候会羡慕别的同学,父母管得松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细数曾经,芳芳给她的爱也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超乎一般的溺爱。
比如,在她生病时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替她灌热水袋暖腹,还细心地用毛巾裹起来避免太烫,给她倒水吃药前,会自己先试一试水温。
每周返校前,都会炖些下足了料的高汤来为宁岁补充营养。
还有,每一年的生日,她从来没忘过,会和爸爸一起包红包给她,还会自己再单独准备礼物和生日蛋糕——在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哪怕是宁岁想要天上的月亮,夏芳卉都会替她摘下来。
宁岁抿了抿唇,浅浅笑问:“你应该去过许多地方吧。有哪里印象比较深刻吗?”
沈擎侧眸瞥了她一眼,温和道:“其实也还好,我高中主要还是在美国那边活动,不过之前有去过非洲,坐在装甲车里,近距离看到了老虎和狮子,感觉还挺震撼的。”
宁岁:“哇喔,那你有拍照片吧?”
他笑:“嗯,回头找出来给你看看。”
“好啊。”
中午吃完饭之后,四人便提上行李打车往东北方向走,车上许卓语气不经意地提议:“我们住双月湾吧,听说那边民宿靠近洱海,可以看日出,而且房间宽敞干净。”
少爷第一次贡献自己的想法,胡珂尔还有点意外:“好啊,你是看了点评软件?”
许卓:“我只是听说张余戈他们也住在那边。”
“张余戈?”胡珂尔瞠眸,不可思议问,“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许卓轻咳一声,面色不太自然地说:“不是,我问了谢屹忱。”
胡珂尔没想到这事儿的主竟然和谢屹忱能搞好关系,还啧啧觉得不可思议。而许卓在想他对谢屹忱的看法怎么越来越不一样了?
他还记得高二那时候自己有多不爽这号人,但怎么只是短短接触了几天,居然感觉,这人还挺不错的。为人很随性,问什么都答,许卓听说谢屹忱家里条件也很优渥,不缺钱,人又优秀,但却没什么架子。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宁岁抬眸说:“我刚看了下软件,双月湾评分确实挺高。”
于是就这么拍板定下。
洱海沿途景色也很美,沈擎坐在副驾驶,一边看路一边拍照。这儿的公路宽阔蜿蜒,两边青山带水,树木葳蕤茂盛,依稀零星的房屋堆砌成小镇,颇有种古朴的意味,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光无边。
许卓已经和谢屹忱联系上,宁岁也就没有再多此一举。
双廊古镇的停车场都是沿着小路旁边,比较难进,车位稀缺,没开车来反而成为一种好处。
的士在目的地停下,宁岁刚刚打开车门落脚,抬眸就看到少年插着兜从树影稀疏的庭院里走出来。
阳光穿透绿意葱茏的枝叶落在他英挺漆黑的眉眼,额边碎发有些散乱,神情中还带着点午睡小憩后的恣意惺忪。
谢屹忱一下楼就看到他们了,淡淡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夏芳卉给宁岁的行李箱里装了许多东西,有的没的,不论这边能不能买到的全带上了,例如湿纸巾啦,驱蚊水啦,卫生用品啦,棉衣啦——
天知道大夏天的带棉衣干什么,美其名曰她夜里可能会觉得冷,有备无患。
宁岁试图搬起巨大的行李箱跨过门槛,身后的沈擎还在和的士司机说话,瞥见此景正准备出声,让她等一下,却看到谢屹忱正好慢悠悠地迈步出来,伸臂替她抬了一把。
宁岁道了声谢,看着他不由分说就把箱子拎了起来,轻轻松松送上台阶。因为在用力,小臂上浅浅迭出分明的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