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眼中渐渐泛起泪光:“夜大哥,谢谢你理解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拯救帝夙,让这个世界变成原本的样子,为此,我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瑶儿,不要做傻事。”夜长风连忙说,“量力而行,你若死了,这世间就没有希望了。”
云瑶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她走进屋子里,很快,这四周的天空,被一片金光的光芒照亮。
夜长风忠心耿耿的守在外面,想到她会让这个世界变好,心中便得到了稍许安慰。
忽然,一阵风从魔域的方向吹来,夹杂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云瑶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迷惑地看着前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是魔尊释放了所有力量。”一个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来。
夜长风立刻皱眉:“摩缨?这么多天,你去哪里了?”
摩缨慢慢走出来,脸上带着卑微的笑:“那天,云瑶仙子取了我太多血,我找了个地方去养伤了。”
他的面色,确实苍白得不太正常,夜长风道:“瑶儿为何要取你的血,你已经没多少血了。”
云瑶看向摩缨的目光,悄无声息闪过一丝阴狠,但片刻又逝去,她轻声说:“夜大哥,那天你告诉过我不能再取血了,可我没有办法,我那天受了很重的伤,没有夜摩族的血,我会死。”
“谁伤了你?”夜长风立刻问,竟是丝毫也没有在意摩缨取血过多也会死。
云瑶咬了咬嘴唇:“是云朝,她原来不是凡人,那天她渡劫,我念在姐妹之情想帮她,可谁知她心狠手辣,竟拿我去帮她挡天劫,我在那场天劫中,丢了八条命……”
“她……”听到是鹿朝,夜长风本来怒发冲冠,却隐忍下来,只是心疼地说:“瑶儿,她很厉害,以后不要招惹她。”
云瑶忽然冷冷地看着她:“你……你一直知道她是谁?”
夜长风道:“之前在安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那个传说中一日成神的人,就是她。”
“我以为只是长得相似,你后来为何不告诉我那就是她,如果你告诉我……”云瑶用力握住凤羽,她若知道云朝那么厉害的话,早就在她没获得修为前杀了她,不会让她变强之后,拿自己渡劫!
“我答应过她,不泄露她的身份。”
云瑶敏锐地问:“你答应了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替她保密,连我的死活也不顾?”
“瑶儿!”夜长风终于有些怒意,“那次,你把她推入无忧山中,她原本要杀了你,是我以她的身份要挟,她才愿意放过你!”
云瑶骤然怔住,片刻后才说:“你,你知道?”
夜长风点点头:“我知道你从小恨她,她常惹你不快,让你没办法留在宁王府,还抢走你喜欢的人,你对她怨恨太重,难免会一时失控犯下大错,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会是故意的。”
‘扑哧——’
摩缨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夜长风不悦地问。
摩缨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我笑,爱情使人盲目,情人眼中出西施,在大哥眼中,九天神女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夜长风说道:“人无完人,圣人也会犯错,抛开神女的身份,她也是个女子,会嫉妒,会不甘,是很正常的事。”
“大哥说什么都对啦!”摩缨笑着摆摆手,“不过,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大哥探讨女人,我是来请九天神女去继续她的事业。”
云瑶冷冷瞥着他:“你想请我帮忙?”
“算是帮我吧。”摩缨说,“不过,也是为了你自己。”
“什么事?”
摩缨抬起手,让风鼓动着自己的长袍,说道:“这风中,充斥着魔尊的力量,你感受到了吧?这是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释放出来了。”
“他要去攻打神界,还是要让邪魔屠戮人间?”云瑶冷声问。
摩缨道:“他要再次封印自己的力量。”
“不可能!”云瑶断然说,“他已经觉醒了,失去了理智,怎么可能封印自己?再说,他并没有那样的力量,十五年前,也是君染殿下几乎耗尽神力,才将他封印的。”
她这么一说,夜长风的面色却有些不好看:“十五年前,真正封印帝夙的,不是君染。”
“那是谁?”
“是鹿朝。”
夜长风说完后,云朝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上的热度似乎瞬间被远处那阵风带走了。
摩缨补充道:“那次鹿朝没办法亲自动手,只能让君染代劳,而这一次,她亲手封印帝夙,并且不会封印他的记忆,他很快,就会再次变成江小山那样,九天神女,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胡说些什么?”夜长风呵斥。
摩缨不想对他解释,最好这个大哥被这神女玩死才好,这样就少一个人吸他的血。
“九天神女不担心吗?”摩缨问。
“瑶儿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鹿朝亲自出手,帝夙一定会被封印,这样六界太平无事,岂不是更好?”夜长风说。
而下一秒,云瑶就对摩缨说:“带我去!”
“跟我来吧。”摩缨瞬间化成一片黑色蝴蝶,在夜长风震惊的目光中飞向黑暗。
而云瑶随即也化作一道光芒,尾随在后。
夜长风一个人留在原地,茫然无措。
禁渊上方,鹿朝割破了两只手的手腕,鲜血淋漓,洒向空中,她凭空画出十二个符咒,将她和帝夙包围起来。
“朝朝……”看到她流了太多血,帝夙有些不安地动了一下。
“别动。”鹿朝看着他因为释放了魔神之力,再次变成琉璃般透明的灰色眼睛,“相信我。”
少年安静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自从知道自己是谁之后,他唯一害怕的事情只有一件——怕她远离他。
他是个魔,世人避之不及,觉得他是天底下最邪恶最污浊的存在,他因为力量失控,所有人都想让他死。
只有她,曾经满口嫌弃他的她,在想办法救他。
她明明只是个娇滴滴的小郡主,任性刁蛮,天真无邪,他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安阳的大街上,那时候他浑浑噩噩,穿山越岭来到繁华热闹的安阳城,人潮拥挤,他认不得路,安阳城太大了,周围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就在这时,她骑着一匹马从街市中穿行而过,鲜红明亮的襦裙像一片春日盛景,撞进所有人心里。
行人纷纷避让,他听到人们议论她,她是宁王府的朝阳郡主,整个魏国最矜贵,最漂亮的小姑娘。
看见她骑马过去的方向,他终于知道宁王府怎么走了,于是跟上她。
就在当日,宁王问他:“你愿意娶我的女儿,朝阳郡主吗?”
他点点头,没有犹豫。
那时的他懵懵懂懂,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他终于懂了,他从几生几世之前,就渴望能娶她。
这是他唯一的夙愿。
鹿朝闭上眼睛,四周的魔神之力几乎把整片禁渊都掀翻,魔神之力因为被迫离开主人的身躯,愤怒地嘶吼着,疯狂地想要攻击她,可是只要一靠近她,就会被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吸入她身体中。
她双手用力合起,口中念诵的咒语已经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她的鲜血画成符咒,在黑暗中也光芒大盛,紫色光芒向四周辐射开去,将所有意图逃跑的魔神之力都驱赶向她。
鹿朝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看起来脆弱得像一只蝴蝶,拼命抵抗着风暴的侵袭。
“六魂封印!封!”
她双手按在胸前,遮天蔽日的魔神之力完全无法抵抗,全部涌向她,钻入她心口的位置。
鹿朝微微睁开眼睛,对着帝夙轻笑:銥誮“别担心,我可以的。”
云朝是她的转世,她借着云朝的身体重生,遇到了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这是她全部的意义。
被封印在九巫山下时,她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修为,登上了连神都难以企及的巅峰,可纵然这样,她还是连一个人都找不到,那她还能做什么?
天下人间,百年幽困,她都没有想明白。
直到重活一世,她想,喜欢的人,已死,那么,拥有如此力量的她,应该为了众生而活。
这原本是殿下的夙愿。
现在,也是她的夙愿。
禁渊上空,云瑶的身体被暴风吹得差点儿跌落下去,幸好摩缨一把抓住她,才让她勉强站稳。
“九天神女,你刚刚才用那么多夜摩族的血提升了修为,不至于如此不济吧。”摩缨冷嘲热讽。
云瑶道:“我方才只是不小心!”
“那么现在你可要小心了,下面这两人,是这六界中,最强的两个人。”摩缨指了指下方。
在风暴的中心,那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从半空往下看,汹涌的魔神之力如同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茫茫无际,横亘在魔域的大地上,巨浪翻滚,吞噬一切。
云瑶看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这……”
摩缨笑了笑说:“这么震惊做什么?这就是你要拯救的魔尊的力量。”
云瑶一张美丽的脸泛起白色:“他体内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那她到底该如何感化他?
“你看,那些力量即将被鹿朝封印了,拯救六界的人不是你,而是她。”摩缨慢条斯理地在她身旁说。
云瑶想起在同心玉的幻境中,她看到了将来,她拯救了六界,被众生顶礼膜拜,所有人都感激她,恭恭敬敬叫她神女,连神王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而君染殿下,会在日月之巅为她庆贺。
这一切,都要让给云朝吗?
云瑶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怎么阻止她?”
摩缨道:“你是九天神女,你应该知道啊。”
“我不知道!”云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把我带来这里,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办法!”
“不愧是九天神女,果然聪明。”摩缨顿了顿,“你身上的三件神器呢?”
云瑶一愣,下意识想摇头装作不知道,摩缨却说:“我既然去找你,自然知道另外那三件神器是你打开的。不瞒你说,当时我也打开了一件神器,魔尊能够觉醒,你占很大的功劳。”
既然他知道,云瑶只好将三件神器拿出来。
“困龙绫,姻缘线,补天石。”摩缨打量着三件神器,随后说道:“还差一样。”
“差什么?”云瑶看着下方,鹿朝已经将魔神之力封印了一大半了。
她和帝夙站在风暴中心,帝夙为她挡开魔神之力的攻击,两人好像要拼命拯救这个世界的样子,如此的刺眼。
“差的这一样,只有九天神女才有。”摩缨说道。
“到底是什么?”云瑶急切地问,“你再磨叽,他们就成功了!”
“九天神女的血。”
摩缨刚说完,云瑶身后,骤然伸出一只瘦小孱弱的手,手中小小的匕首,将她的脖颈切开。
她睁大眼睛,张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颈侧的血喷出来,溅了摩缨满身。
摩缨有些哀伤地说:“九天神女的血,是这天地间最纯净之物,拥有消灭一切邪恶的力量,此时,世间最大的邪恶都在鹿朝体内,她这么虚弱,你的血,刚好可以杀了她。”
第81章 魔尊觉醒
云瑶满眼写满难以置信之色, 摩缨是夜摩族,她是九天神女,他怎么可能杀的了她?
她反手一抓, 抓住了身后对自己出手的人, 定睛一看, 却不是摩缨,是个瘦小孱弱的男孩,一双乌黑的眼睛,一丝眼白都没有, 身上的皮肤也是枯黄黯淡的颜色,像是人界那些永远吃不饱饭的小孩。
摩缨脸上带了几分怜惜, 说道:“这是我的本命灵器‘撞心’, 他和我一样,本身没有什么力量, 但是刺入别人心脏后, 就能控制那人的灵魂,从那人身上获得少许力量。”
顿了一下, 他又说:“我因为不能修炼, 所以和撞心并不是契约关系,他在灵界不受人喜欢,我恰好和他一样,都很讨厌神族, 所以结成了同盟。”
所以,他虽然不能杀神族, 但是撞心却不受限制。
云瑶召唤出凤羽, 想和他殊死一战,但撞心比她更快一步, 变成细细长长的针,瞬间刺入了云瑶的心脏。
摩缨伸出手,接住了沿着细长的撞心汩汩流下的鲜血,忍不住笑道:“九天神女,这就是被取血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云瑶被切开了喉管,无法说话,只能默默念动咒语,指挥凤羽去攻击他。
就在凤羽接近摩缨的刹那,他忽然抬起手,两指夹住了凤羽剑刃,啧啧出声:“我对神族无可奈何,但对神族的剑可不是!”
说话之间,无数黒蝶从他指尖涌出,飞快地爬满了整把剑。
这世间除了命源之剑,任何灵器没有主人驱使,都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否则偌大的灵界,为何所有灵器都在等待主人?
而此时,撞心已经刺入云瑶心脏,她只能任由他驱使了!
摩缨一挥手,凤羽剑如同失去生命一般,翻滚着落入了下方汹涌的风暴之中。
随后,他在云瑶绝望的目光中,将她的血洒向了下方的鹿朝。
“九天神女的血,诛尽邪魔。”摩缨笑得有些恣意,“这么看来,你的血比夜摩族的血要珍贵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云瑶身上抽出撞心,随后把她往前轻轻一推:“去吧,九天神女。”
鹿朝眉心紧蹙,将所有魔神之力引入自己身体中封印,眼看着风暴在一点一点缩小,她也即将成功。
忽然,脸颊上落下了一点温热,鹿朝微微一怔,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感到一阵不安。
脸颊上那点温热正在一点一点升高温度,片刻之后就灼热无比。
鹿朝忽然意识到什么:“九天神女……”
她抬起头,看见层层叠叠的风暴之上,有个隐约的身影,一身白衣仿佛天神降临,她张开双臂,鲜血从她身上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衣,随后落入下面的魔神之力中。
魔神之力正疯狂涌入她身体中,所以不可避免将神女的鲜血也一起带入进去。
灼烧的力量让鹿朝当即涌出一口血。
帝夙一看之下,忽然意念一动,问道转瞬即至,从半空中朝着云瑶斩落下来。
云瑶被摩缨的撞心控制着,只能将身上所有神血释放出来,其余根本做不了。
她要死了……没想到最后竟会死在帝夙剑下……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可是,她神血还没释放完,摩缨不可能让她死,他眼看问道出现,便第一时间,将其中一件神器抛出去。
一块补天石,挡在云瑶面前,和问道重重撞击在一起,无数火花飞溅而出。
云瑶安然无恙,只是神血已经快要耗尽,她在半空中奄奄一息。
问道回到帝夙手中,他一把抱住鹿朝,低喝道:“朝朝,停下来!”
鹿朝却摇摇头:“不行……”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不能停下来,一停就前功尽弃了。
九天神女的血已经大半进入她体内,灼烧起来,要焚尽一切邪魔,她的身体会迅速崩溃,就算停止封印魔神之力,她也活不了了。
她若死了,魔神之力重回帝夙身上,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在封印他。
“朝朝!”少年看着她大口大口吐出鲜血,惊慌失措地抱住她,“停下来!”
问道没有停下,一直试图阻止云瑶,一块补天石在他不停攻击之下,隐隐有了碎裂之势,摩缨见状,又将第二件神器抛出来。
红色的姻缘线轻轻缠住了问道的剑柄,不像补天石那么坚不可摧,这一段柔软的红线却阻挡着问道,让它再也不能往前一寸。
魔神之力和九天神女的血还是疯狂涌入鹿朝体内。
鹿朝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帝夙的脸:“夙夙,你说,要把魔域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帝夙哽咽地说:“长陵城那样。”
鹿朝的眼眸微微一亮:“你怎么知道?”
长陵城很安宁,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那里都是一个热闹而平和的地方,虽然没有安阳繁华,也没有禹州壮阔,可是,那里没有权力倾轧,没有勾心斗角,寻常人也可以很幸福,如果以后的六界能够没有战事,她希望所有地方都能像长陵城一样。
“因为我喜欢你,我知晓你喜欢的,也知晓你讨厌的。”少年用力抱着她,滚烫的泪水顺着她脸颊一直滑入颈侧,“朝朝,停下来,要么就杀了我,带我一起走。”
“我相信你会做到。”鹿朝伸出手,召灵浮现在半空,鹿朝的掌心在剑刃上狠狠一划,鲜血涌出,她念动咒语,驱使召灵飞入风暴之中。
“他要干什么?”躲在远处的摩缨皱起眉,但很快,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风暴中,那些原本竖立在禁渊四周的巨大石柱开始发出光芒。
摩缨瞳孔紧缩:“禁渊!她居然想利用禁渊自我封印!”
他双手在颤抖,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肯放弃!
难怪她会带着帝夙来到这里,原来她早就准备好封印失败的计划。
如果成功,她会将所有魔神之力引入自己体内,失败的话,她就连同自己一起封印在禁渊中,以自身力量压制魔神的力量。
她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这么执着,宁死也不会回头,就像当年为了让他相信她,她可以一往无前的走进悬崖中。
“可是那些神族,不值得你救。”
摩缨扬起手,将最后一件神器——困龙绫扔出去。
困龙绫钻入风暴之中,很快缠上召灵,她试图挣脱,却被越缠越紧。
“主人!”召灵大喊,她被困龙绫缠住,没办法按照主人的意愿完善禁渊周围的封印,而让召灵更绝望的是,片刻之后,她剑身上无穷无尽的灵力竟然被困龙绫全部吸走,再变成更强的力量,把她彻底束缚住。
“主人!是困龙绫!”召灵化成人形小女孩的模样,结印念咒,用尽办法也没能挣脱。
而此时,站在云端的云瑶也因为耗尽神血,从高处跌落下来。
魔神之力已经尽数涌入鹿朝体内,神女的血诛灭邪魔,从内部一点一点焚烧,很快,她胸口上封印的地方像是纸片燃烧后,变成脆弱的灰烬。
只是,她化成的灰烬不是黑色的,而是细碎的星光。
而与此同时,被她强行封印的魔神之力也迅速逃逸出来,重新回到帝夙身上。
魔神之力汹涌而入,带来巨大的痛楚,难以自控的煞气一瞬间将他吞没。
他甚至来不及悲伤,就已经痛得想要毁灭一切。
这一次,六魂封印彻底破坏,连从前封印的山河笔中的力量,都尽数回归他身上。
他赤红的眼眸中滚出血泪,可是他还是拼命想要抱紧怀中逐渐散去的少女。
八件神器的力量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唯一还能记住的,只有她。
“朝朝……”
“对不起,我没能成功……”鹿朝满是愧疚地看着他,想到他往后都要活在痛苦和杀戮中,被世人憎恨,她即将化成星光的心脏也骤然剧痛起来。
只是这痛来的太快,而随着她的消逝,又太短暂,短得她都来不及好好体会心痛的感觉,她就彻底碎成一片淡淡的星光,在帝夙怀中消失。
下一秒,整个魔域被一声撕心裂肺宛如猛兽嘶吼的声音震颤,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的煞气,瞬间笼罩了六界。
从少年身上涌出的煞气像一道冲天而起的巨浪,势如破竹般直冲云霄,将天空瞬间捅出一道巨大的裂缝。
天火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大颗大颗的火球,从九重天一直砸下来,恐怖的破坏力让每一重天都燃烧起来。
黑暗的六界中,只能看见肆虐六界的天火。
而从此之后天塌地陷,山河倾颓,六界众生都要活在觉醒后的魔尊脚下,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还能为这场祸及六界的浩劫而高兴的,只有九幽鬼王摩缨,他看着九重天上裂开的巨大缝隙,发出疯狂的笑声。
“天火都能波及到人间,那么神界一定更精彩吧!哈哈哈哈!这千万年来,神族终于尝到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滋味了!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脸上忽然涌出无数泪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如同疯癫一样,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
“鹿朝,我是一块顽石,你却想救我,你不知道……”他满脸是泪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根本不会流泪……”
他抬起手,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去,然后将那张狰狞可怖的青桐面具重新戴在脸上,转身离去。
日月之巅
天火在九重天各处燃烧,所有神族都忙着去救火,可是这天火不同寻常,他们施展各种术法,都只能扑灭一点点,而熄灭片刻之后,又会重新燃烧起来,好在这天火不像地狱之火,连灵魂都能焚烧成灰烬,这天火不焚烧灵魂,但是烧在身上,却难以扑灭,剧烈的痛连神族的术法都无济于事。
所有神族都疲于奔命,连神王都不例外,为了扑灭这场天火,他只能匆匆来到日月之巅祈求东极神尊君染。
如今神界中,只有日月之巅没有被天火波及。
可是他在日月之巅等候了许久,都没能见到君染,只有君染身边的神侍客客气气地说:“陛下还是请回吧,殿下刚刚才从虚空之境回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他对这天火也无能为力啊。”
玄瑛听到他从虚空之境回来,更加绝望地闭上眼睛:“难道,神族的气运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那神侍听了,便笑着说:“陛下不用担心,我听殿下前几日说过,神族的气运不会断,无需担心。”
“当真吗?”玄瑛追问,“东极神尊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神侍点点头:“千真万确,我怎么敢欺瞒陛下?”
“太好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玄瑛仿佛吃了一粒定心丸,虽然没有求到君染去救火,但还是信心满满地回去了。
神侍看着神王的背影消失后,这才慢慢走进水月天中,在大殿的最高处,他看见君染殿下站在露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白玉盏,宽大的衣袖临风飞舞。
那白玉盏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他看君染殿下拿着它,至少都有上千年了吧,据之前侍奉在君染殿下身边的神侍说,他们也看见殿下拿着这白玉盏,至少也看了一千年。
那加起来,岂不是有两千年了?
可是那白玉盏看着也平平无奇,里面除了有一些像是细碎星光一样的东西,也没什么特殊的。
至于星光,他们日月之巅就掌管日月星辰的起落运行,天天都会看到最璀璨的星光,从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神侍走上露台,对着君染的背影恭恭敬敬把神王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然后才担忧地说:“殿下,当真不管那些天火吗?若放任蔓延,会不会烧到日月之巅?”
“这么多年,神族确实过得太滋润了,吃点儿苦头也好。”君染淡淡地说,“免得他们太傲慢。”
“可是……”神侍说,“魔尊觉醒,这件事又该如何是好?十五年前要不是魔尊忽然消失,整个神族都覆灭了,日月之巅恐怕也无法幸免。”
君染目光柔和地看着手中的白玉盏:“之前没人能对付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神侍听到他这样说,心中虽然忐忑,但也不敢怀疑,默默地退了下去。
君染站在露台上,望着远处将九重天都燃烧起来的天火,唇边却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最后一世结束了,你终于该回来了。”他双手捧起白玉盏,身形微微一晃,便出现在被煞气笼罩的魔域上空。
君染修长的手在白玉盏上轻轻拂过,一片黑暗的煞气中,丝丝缕缕的细碎光芒缓缓飘过来,落入白玉盏中,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璀璨。
三年后,禹州
长城上,黑底红边的禹州王旗迎风招展,上面血红的‘禹’字威风凛凛,已经是早上操练的时候,但天色却灰蒙蒙的,又是一个阴天。
自从魔尊觉醒后,一年三百多天,至少有三百天是阴天,要么阴雨绵绵,要么大雪纷飞,难得才会有几天晴天。
霍桐霍柏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人等在长城上,早上的操练也不练了,干脆让军中的伙夫准备了几样好菜,还破例弄来几坛酒,在长城上就喝起来,换做往日,这行为少不得要被打一百军棍,让他躺在床上嚎上一个月,但今日,大家都觉得很正常,连禹州王身边几个亲信将领都跟着过来喝酒。
“这些神族怎么还不来?错过了上供的时辰,当心魔尊又给他们九重天捅个窟窿!”一个年轻的士兵一边嚼着肉,一边说。
其他人听了都大笑起来,今日为了看神族去魔域上供,他们才在这里摆上酒席。
这可是千万年来罕见的事情,从前高高在上对凡人不屑一顾的神,现在每年都要搜集神界珍宝神器,送去魔域,让那位魔尊开心。
一年还要去两次,分为东供和夏供,上供的东西要是魔尊不满意,天火就会再烧一次九重天。
第一年神族还想敷衍一下,结果天火足足烧了一个月,据说魔尊还派那位将来准备继任的小魔尊砚焉,放了一把白色的幽冥圣火,烧死了几个厉害的神族之后,他们就老实了。
不然,等魔尊亲自上去,问道一出,那就不是被火烧这么简单了,连神魂都要寂灭。
因为厌烦神族的傲慢,魔域还有规定,神族来上供,只能走着来,因为魔尊不喜欢天上掉下来不干净的东西。
步行的话,只有两条路可以进入魔域,一是妖境,但妖族对神族的厌恶不比魔族少,不可能借道,就算借道,也会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