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蛇娘冷冷道:“王宫里怎么会有神族?”
阴山毒君这才说道:“有的,昨日神族来上供,留下了几个美人,要送给尊上。”
一听他这样说,九头蛇娘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是啊,我早就怀疑这些神女是奸细了,一定是她们!尊上请下令,将她们全都处死。”
帝夙睁开那双诡异的血眸,冷冷道:“能闯进禁渊深处,绝非泛泛之辈,带上来。”
九头蛇娘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但魔尊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很快,那十几名神族女子被人带上来。
她们走近大殿的一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骤然冰封的空气,如同灭顶之灾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十几名神女也害怕地跪在地上,互相倚靠着哭起来。
虽然来时君染殿下已经训练过她们一段时间,她们也很清楚魔尊有多可怕,可是真正站在他面前,还是会被恐惧压垮。
浓郁的杀气在四周弥漫,只见魔尊的眼睛里仿佛要滴出血来,换做往日,他应该会立即杀了这些让他碍眼的神族。
可是此刻,那一张张脸上都带着他日思夜想的模样,虽说并不完全相似,可哪怕只是眼睛,只是鼻子,只是嘴巴,也让他心如刀割。
比被身上的煞气折磨还要痛苦百倍。
“滚。”他齿间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些神女不敢怠慢,互相搀扶着跑出去。
随后,魔尊也忽然消失在王座上。
“尊上对朝阳郡主果真一往情深。”九头蛇娘笑道,“那几个神女只是和她有一点点相似,他都下不了手杀她们。”
说罢,她连忙走出大殿,看来风栀公主找来的那人可行,那人她偷偷瞧过一眼,比朝阳郡主还要美,尊上恐怕难以抗拒。
阴山毒君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座。
不对劲,尊上这个模样,恐怕压制不住煞气了。
若是他理智全无,大开杀戒,恐怕这六界没有一寸净土。
“阴山大哥,你在想什么?”一旁的砚焉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还不走,我还有几篇书没抄完呢!”
“小殿下。”阴山毒君说道,“恐怕过两天,您就再也不用抄书了。”
“啊?”砚焉不解,“为何?”
阴山毒君和他一起走出大殿,抬头望着天空:“你看。”
砚焉抬起头,忽然愣了一下。
一片漆黑的煞气笼罩在阴墟上空。
这场景,就像三年前魔尊彻底苏醒时,从他身上冲天而起的煞气,让六界笼罩在黑夜中,整整九天九夜。
砚焉撇撇嘴:“三年还是压制不住,尊上已经尽力了,既然这样,便是上天注定,六界的末日来了。”
帝夙出现在寝宫里,便听到一阵细弱委屈的哭声。
“嘤嘤嘤,主人,召灵好想你,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人家天天面对大魔头,要是他杀了我怎么办?嘤嘤嘤,他真的好可怕,主人你是不是也害怕他躲起来了?嘤嘤嘤,你好没义气,枉我从前还在天劫中拼死把你救出来……”
帝夙慢慢走近几步,看见躲在屏风后哭得吹鼻涕泡的人形小孩,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梳着两个丫髻。
这是她的剑灵,她消失了,可是剑灵还在,就说明她还活着。
她活着,总有一天会来找她的剑灵。
听到脚步声,召灵瞬间化成一把剑,躺在地上挺尸。
帝夙从她身上跨过去,声线低沉冰冷:“你最好祈求她赶紧来,否则,明日就去陪问道练剑吧。”
【呜呜呜……】
召灵哭得很大声。
帝夙却置若罔闻,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所有声音都很吵,吵得让他恨不得毁掉整个世界。
唯独和她有关的东西,他不会觉得厌烦。
她剑灵的哭声,可以让他知道,她是活着的。
若她死了,本命灵器不会再留在凡间,而是会自行返回灵界,等待下一个主人。
帝夙长袍未脱,直接走进寒气逼人的泉水中。
那泉水的寒气,修为稍微低一些,触之即死,比从前还要寒冷数倍,以召灵的灵气,都不敢轻易靠近。
自从三年前她被帝夙捡回来后,开始她装死,装成一把失去了灵的普通剑,但在帝夙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很快就被他将自己的人形抓出来。
从那之后,帝夙就坚定主人没有死,逼问她主人的下落。
她死也不肯说,帝夙就让她和问道练剑,说是练剑,不过是她单方面挨打而已。
问道没有人形,他是魔族的命源之剑,是个煞气之中诞生的,只知道杀戮的灵,可想而知召灵在他手底下过的有多惨。
她每次都得拼尽全力,才能不被问道把灵体打散。
想到这些,召灵恨得咬牙切齿。
【我告诉你,等我主人回来了,一定会杀了你给我报仇,你不知道,她,她可厉害了!】
召灵色厉内荏地说。
帝夙闭上眼睛,任由身上的煞气狂涌而出,将一池寒泉染成墨色。
他额头上俱是冷汗,痛苦之色是显而易见的。
召灵重新化成了人形,躲在屏风后偷偷看进去,看见他被折磨的样子,并没有幸灾乐祸,只是忧心忡忡地转过身。
完了,魔尊的煞气压制不住了。
主人啊,你要是再不回来,这六界真的要完了。
风栀看着倒在软榻边的少女,有些吃惊,上前摇了摇她:“小朝?”
鹿朝旁边各有几个男宠,邀功一般地对她说:“公主,把她灌醉了,这回要怎么奖励我们?”
“今晚让你们侍寝。”风栀随口说,在几个男宠欢天喜地的谢恩声中,她吩咐:“把她抬上软轿,送到尊上寝宫里。”
说着,她帮鹿朝理了理头发,高兴地说:“小朝,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了,尊上若喜欢你,会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说不定你那个病得要死的夫君,还能因祸得福。”
鹿朝有些迷糊:“你说什么?什么尊上?”
风栀对着酒醉的她说:“今夜,你就去伺候尊上吧,我今天教你的那些技巧,都记住了吗?”
鹿朝挣扎了一下,可是全身发软:“不行,我不去……”
“不要害羞,一回生,二回熟。”风栀笑着对她说,“你要想活下去,就得好好讨好尊上,让他喜欢你。”
风栀指挥着几个男宠,亲自把鹿朝送进了魔尊寝宫里。
这几年,为了让尊上压制煞气,寝宫后面修建了一大片寒泉,和寝殿隔着一些距离,但是今日尊上出关,势必会在寝殿休息。
风栀把鹿朝放在床上,不敢多做停留,连忙退下去。
鹿朝头昏脑涨,她没想到魔域的酒这么厉害,几杯下去她就醉了。
不行,她得离开这里。
鹿朝爬起来,天旋地转,根本分不清方向,她扶着床,想着从床尾应该能出去,却不知道一边摸索着,却到了后面的寒池。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踩着湿滑的地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朝着冰冻刺骨的寒池栽了下去。
身体没有落入水中,反而落入一个比寒池更冷的怀抱里。
鹿朝抬起迷糊的眼睛,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
第85章 夫妻之礼
鹿朝醉酒之后看什么都模糊, 脑子也迷糊,只下意识觉得被魔族发现了不太好,万一声张出去, 自己就得立刻从魔域跑路。
还没找到召灵呢。
所以她抬起两根手指, 按在这人眉心处, 笑着说:“别担心,你从未见过我……”
还没等她念一个消散记忆的咒语,手指就被人抓住,他的术法就这样被打断。
这人还怪厉害的。
要不是在魔域, 她要隐藏气息不被人发现,她就揍他一顿了。
“朝朝。”
昏昏沉沉的, 鹿朝听到有人喊她, 愣了一下,模糊的视线慢慢看向眼前这个人, 忽然意识到他是谁。
鹿朝:“……”
这可怎么办?
她虽然喝了太多魔族烈酒醉得有些厉害, 但神智还算清醒,立刻摇头说:“你认错人了。”
她挣扎了一下, 想从他怀里爬起来, 却被他箍住腰身,用尽力气抱紧。
“唔……”
鹿朝一整张脸都埋进他怀中,尝到了久违的窒息感。
“朝朝……”她耳边听到低沉暗哑的嗓音,哽咽着, 满是委屈,又满是不可抗拒的霸道, 好像就准备这么用力, 把她的身体血肉都融进他身体中一般。
鹿朝难得有些心软,想到他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压制这些煞气, 还要维持理智来改变魔域,不知道有多辛苦。
她虽然很难受,但也没攻击他,就这么由他抱着,比起三年前,他成长了不少,不管是修为上,还是体型上,褪去了少年的清瘦单薄,已有了成年男性充满力量的线条,宽肩窄腰,有一种强烈的仿佛要喷薄而出的侵占欲。
她恢复了真身,也不再是十五岁小姑娘的身形,她也长高了一些,但在他面前,好像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他用脸蹭着她的发梢。
鹿朝闷声说:“你真的认错人了。”
“是吗?”帝夙问,“那你是谁?”
“我……就是个普通人。”
她说完后,他缓缓地松开她,只是双手依旧抓着她的肩膀,仿佛怕她跑了一样,他赤红的眼眸定定地端详着她的脸。
她有许多变化,眉眼长开了,脸颊也褪去稚气,雪白的肌肤依旧莹白如玉,比起从前,多了一种神性的美丽,不可亵渎,不可玷污。
可一见她,身上的血仿佛被燃烧起来。
这是三年来……不对,是他生生世世以来,唯一的念想。
他终究是个魔,天生就邪恶,他无法像个正人君子那样克己复礼,他只想亵渎她,玷污她,让她像自己一样,沉沦在爱与痛之中,和他永世纠缠。
他没有办法放开她。
鹿朝跪坐在寒池边,因为喝了酒,雪白的皮肤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色,双眼迷离,娇艳动人,冲淡了她身上那份不可亵渎的神性。
害怕一见面就吓到他,他站在冰冷刺骨的寒池中,压抑着浑身沸腾和叫嚣的欲望。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你说你不是朝朝,那你为何会来这里?”
鹿朝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只好说:“不是我想来的,我是被人灌醉送进来的。”
“哦?”帝夙倾身过来,靠得她很近,眼看嘴唇就要被他碰上,鹿朝连忙向后仰去,可是双肩被他抓着,也只能微微后仰。
但他没有强硬地追逐过来,只是若有若无地擦过她唇边的肌肤,带着滚烫的呼吸。
“那你知道,为何他们要送你来这里吗?”
鹿朝抿住朱唇,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魔尊红着眼睛,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终于浅浅地在她唇边吻了一下:“送你来侍寝。”
鹿朝推开他:“这是个误会。”
“知道怎么侍寝吗?”他揽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他们教过你了吧,还用我再教教你吗?”
危险的侵略感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鹿朝有种溺水的错觉。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明明对她温柔又克制,人又单纯,她说什么都会听。
可现在……看他这副要把自己吞下去的模样,鹿朝忽然有些恼怒:“是不是不管他们送谁进来,你都要人家侍寝?!”
空气静默了一秒,随后,她听到一阵愉悦爽朗的大笑声。
恍恍惚惚,又是那个懵懂单纯的少年。
鹿朝不解地看着他,现在视线逐渐清明了,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模样,他笑得眼尾泛红,俊美的脸格外妖异。
只是,她忽然发现他额角有一缕银白的发丝随着他的笑声滑落在他脸颊边。
她想起幻境之中见过的魔尊,原以为这缕白发要一千年之后才会长出来,没想到才过去三年,他还这么年轻,就长出了白发。
鹿朝情不自禁抬起手,手指拂过那缕银白发丝的瞬间,他眼中的泪水猛地滑下眼眶。
他明明这么强大,却像个小孩一样在她面前落泪。
“朝朝……”他垂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朝朝,朝朝……”
鹿朝觉得身体中有个地方很难受,她闭上眼睛,努力把那一股莫名的难受压下去。
他身上,黑色的煞气源源不断冒出来,她尝试封印过这股力量,豁出性命都没能成功,所以知道他能将这些力量都压制住,没有被反噬,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让我试试。”鹿朝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控制不住这些力量了。”
他微微退开少许,抬起血红的眼眸看着她。
鹿朝一言不发,双手结印,飞快地点在他眉心,想要给他片刻安宁,至少暂时将煞气压制下去。
可是,从前她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发现做不到了。
这股魔神之力,仿佛有了反抗她的意识,在她的封印即将突破眉心时,疯狂地涌出来,竟将她的手指冲开。
鹿朝有些怔忪,她现在可是以天尊的力量去封印,竟然都不可能了吗?
若无法封印的话,只能……杀了他?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因为信任她,哪怕她用手触碰他的灵台,他也没有躲闪,就算她现在忽然出手,摧毁他的识海,他恐怕也来不及躲避。
若是他没办法继续控制魔神之力,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看见她放下了手,帝夙眼底有些微黯然。
“朝朝。”他重新抵着她的额头,“你还记得,在招魂铃中,你是怎么驯服那些魔神之力的吗?”
鹿朝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说:“那是个意外。”
“那你再试一次吧。”他低声说,“如果成功了,以后,我就不会成为那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了。”
鹿朝想摇头,可是他软了声音哀求:“朝朝,求求你,我控制不住它们了……”
他一边说,已经将自己的灵台打开,让她可以随时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他丝毫不担心她会趁此机会杀了他。
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这么确定她不会伤害他吗?
哪怕他是魔尊,识海也是他弱点所在,这是一个人最隐秘也最脆弱的地方,魂魄隐藏在识海之中,通常来说,一个稍微有点儿修为的人,都绝不会打开灵台,将自己的识海暴露给任何人。
“你……”鹿朝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那就杀了我吧。”他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
鹿朝看着他身上汩汩而起的煞气,知道他已经凭着最大的毅力在压制了,方才被风栀公主抬着来的一路上,她虽然醉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偶尔看见被黑色煞气遮挡的天空。
如果今日他没能成功压制煞气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魔神之力反噬,然后成为毁天灭地的魔神,谁也阻挡不了。
除非能杀了他。
事实上,最正确的做法也是杀了他,他对她没有一点儿防备,想要杀了他易如反掌。
他不死不灭,谁都无法伤害他,除了她。
因为她是开天辟地的神。
她应该杀了他的,鹿朝心里想着,可是因为今日喝了酒,她此刻醉了,听着他可怜兮兮哀求自己的声音,格外心软,最后,还是在他的祈求中,对他打开了自己的灵台。
若清醒时,她绝不会如此不理智。
灵台打开后,他没有急着进去,他怕她排斥他,因此只是引着她的魂魄到自己识海中。
鹿朝进入他识海的瞬间,只感觉到一片深渊般的漆黑,一丝光亮也没有,没有火焰,里面却如同地狱一般灼热,四周全是吵杂的厮杀声,兵戈交击之声,厉鬼嚎叫的声音……完全无从躲避。
她感到有什么流动的声音,因为没有光亮,她看不清是什么,她也没有时间看。
她的灵魂进来的一瞬间,就被他的灵魂疯狂缠上,鹿朝连一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卷入另一个极致的世界中。
和在招魂铃中残缺的灵魂交融不一样,这一次,两人魂魄都是完整的,因此交融在一起时,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保留,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瞬间引爆了整片天地。
她没想到会这样,想要逃,可是被他天罗地网一般地包围起来,她避无可避。
鹿朝在极乐之中,灵魂上缓缓亮起了星辰一样的光芒,是一种浅淡却仿佛亘古的紫色。
光芒照亮了帝夙的识海,她吓了一跳。
方才听到的类似水流的声音,居然是一片血海,汩汩流动,冒着沸腾的血泡。
他识海之中,竟是这样一片地狱。
他要每天面对这么恐怖的血海,听着那些永远无法停歇的杀戮嘶叫之声,居然还能保持理智压制煞气。
随着她灵魂上光芒的亮起,将他黑暗的识海中彻底照亮,像是刺破了黑暗的朝阳,在天地之间带来一片光明。
光芒之中,鲜红灼热的血海仿佛不是血海,只是一片泛起波浪的汪洋,而厮杀嚎叫的声音,也仿佛成了清晨推开窗户,听见的鸟鸣。
他的识海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暴躁,一瞬间被治愈。
从他的识海中脱离出来后,鹿朝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仿佛还沉静在某种愉悦中,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帝夙抱到床上,他褪去了自己身上潮湿的衣服,但是没碰她的。
他把她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让她身体放松。
鹿朝抬起头,看见他双眸浅红,用一种餍足之后,却又带着极大不满足的眼神看着她。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一退,又被他捞回来。
“神交如此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你还怕什么?”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已经不像刚刚被煞气侵蚀后那般阴森充满戾气了。
他身上也不再有那些恐怖的漆黑煞气。
还真压制下去了。
鹿朝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想到刚刚的事情,无比后悔。
酒后乱性,这绝对是酒后乱性!
“朝朝。”帝夙在她身边闭着眼睛,“这样真好,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安静过。”
鹿朝寻思着找个机会溜了,再也不回来了,不然她堂堂天尊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件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
“那你睡吧。”鹿朝知道他以前在自己身边也老是睡不好,半夜总喜欢抱着她,她一点点动静,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想来也是睡得不太安稳,他的识海中,应该从来没有安静过。
“我现在不想睡。”他一只手撑着身体,低头仔仔细细看着她,“你告诉我,这三年你去哪里了?你都在做什么?”
鹿朝的眼睛不敢往他身上瞟:“你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帝夙笑着摸摸她的脸,“你我是夫妻,你为何总要提这些不合道理的要求?”
鹿朝:“……”
到死都没能和他离婚,是她不够努力。
“我不是云朝。”
“你叫鹿朝。”帝夙点头,“我早就知道了。”
鹿朝立刻说:“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和你成亲的是云朝,又不是我。”
他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戾气才消退的一张脸雪白干净,没有妖气,俊美漂亮,还有一种无辜的神色。
鹿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
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让她充满愧疚。
他垂着眼眸,漆黑浓密的眼睫覆在眼睛上方,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不管你是谁。”他低声说,小心地把心里升起的戾气压下去,“你都是我妻子,我们拜过天地,不能不算数。”
“可是……”
他忽然低下头,堵住她所有的话,一个字都不让她说出口。
鹿朝只好抬起手,指尖有紫色灵力闪过,正准备朝他袭击过去时,被一股黑色煞气挡住。
根本不用他自己反击,这些魔神之力会自动护主。
他抬眸看着她,又生气,又难过:“你想离开我?”
眼看着他眼底又重新燃起那可怕的戾气,鹿朝摇摇头:“没有,你先冷静。”
她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他现在几乎是彻底觉醒的状态,她也恢复了真身,两人的实力应该是伯仲之间,但若是打起来,她会落於下风。
因为她没有召灵,而他有问道。
刚才虽然通过神交,他身上的煞气暂时被压制下去,可也不知道触怒他之后,煞气会不会卷土重来。
第一,煞气吞噬了他,六界也会陷入浩劫。
第二,她不想再跟他神交第二次了!
所以鹿朝痛定思痛之后,决定智取。
“你别生气。”鹿朝勾住他的脖颈,用力翻个身,反客为主,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刚刚只是逗你玩儿。”
他眼尾红通通的,好像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为何?”
鹿朝道:“你随随便便就让人侍寝,我生气呀。”
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说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一直以来都喜欢骗他,从前就骗过许多次。
“没有,只有你一个。”帝夙抱着她的腰,“我知道是你。”
鹿朝低下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
他立刻抱住她,要追过来吻她,鹿朝立刻拦住他,唇边含着浅笑:“不要这么着急,让我来,你别动。”
今日被迫听风栀上了一天课,以她的悟性,不可能什么都学不会。
帝夙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朝朝……”
鹿朝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轻轻在他耳边说:“夙夙,我只和你一个人成过亲。”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双手摩挲着她纤细的背脊,喃喃地说:“我也是。”
因为看不见,所以她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的动作格外清晰,他欲罢不能地靠近她,嗅着她脖颈间淡淡的清香,无法自拔地沉溺在她赐予的唯一的快乐里。
在登上极乐之后,他有片刻的松懈,鹿朝便在他耳边轻轻念了一句咒语。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抱紧了她,却在下一刻因为咒语失去意识,陷入沉睡中。
鹿朝满头大汗从他怀里挣脱,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良心地帮他盖好被子,转身就跑。
“主人!”一个弱弱的声音喊住了她。
鹿朝回头,看见躲在屏风后的召灵,化成人形小女孩的模样,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鹿朝:“……”
召灵:“……”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觉醒成为天尊的主人,居然还要用上美人计。
“你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偷看?”鹿朝气恼地说。
召灵也生气地说:“我根本没看到,都有帷幔呢!”
鹿朝刚松了口气,召灵又说:“可是我都听到了!主人,你真是六界第一渣女!你怎么能这样骗人?你始乱终弃人家,知道人家多可怜吗?这三年……”
“废话少说!”鹿朝打断她,“术法维持不了太久,你不想走吗?”
召灵一想起留在这里被问道打的日子,立刻化成剑形,回到她身上,欢天喜地地说:“太好了!主人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鹿朝又回头看了一眼帝夙,想到他的一腔真心,还是难免觉得愧疚。
想消掉他的记忆,但这种术法,对于他的实力而言,维持不了太久,还是作罢。
既然已经找到召灵,也见过魔域的变化,她来魔域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她化成紫色的流光,彻底消失在魔域中。
阴山毒君站在禁渊外,看着天上聚集的煞气一点一点消散,心中大为惊奇。
“煞气又散了……”他以为会像三年前一样,结果一夜过去,煞气居然散了。
他看了看禁渊中那些探头探脑想出来的邪魔,见他们从摩拳擦掌到失望地缩回去,不由得好笑。
看来,尊上又压制住了煞气。
可是奇怪,听说今夜风栀公主送了个女人去尊上寝宫,天快亮了也不见出来,按理来说,尊上应该没时间压制煞气才对。
怪事,真是怪事。
而此时,风栀靠在一个男宠怀中,吃着另一个男宠剥好递过来的葡萄,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公主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男宠贴心地说。
风栀摆摆手,天色都快亮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外面有个男宠进来说:“公主,尊上寝宫里一直没人出来,想来小朝姑娘应该是得到尊上宠爱了。”
风栀将葡萄籽吐在男宠手里,笑道:“我就知道小朝是个聪明人,凭着本公主教他的那些,尊上恐怕是‘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公主好厉害呀!”
“希望小朝姑娘早日为尊上生下继承人。”
正被男宠夸得飘飘然的风栀,忽然听见外面一个男宠结结巴巴地说:“尊,尊上驾到……”
风栀差点儿被一颗葡萄卡在喉咙里,大声地咳着,鞋子都没穿就跑出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尊上。”
眼前一片黑色的煞气涌动着,一身黑袍的魔尊走出来,浅红色的眼眸往她身上一扫:“她呢?”
这两个冰冷的字一般人肯定摸不着头脑,但风栀聪明一听就懂,连忙说:“小朝没,没回来,她难道跑了吗?”
这个小朝,真是不会把握机会啊!
帝夙冷冷看着她:“你从哪里找到她的?”
“就在魔域外的客栈里,她孤身一人也想来魔域,说是为了赚钱救她那个病得快死的夫君,我看她长得像朝阳郡主……”风栀不敢隐瞒,把所有事情都说出口,但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四周的杀气,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他听到魔尊满是戾气的声音:“你说什么?她的……夫君?”
风栀惊恐地说:“她,她说她嫁人了,夫君病重,但是她们感情好,她为了救夫君,就答应我去,去侍奉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