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婶子坐不住了,一边拍拍手一边起身:“我得回去看看老师给我家小子的评价,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坐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个读书的料。”
说着就告辞离开,赶紧着回家去。
丑牛将自己的书包放进房间,紧跟着又跑了出来想要帮忙,他道:“姑姑,是要把板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吗?”
容晓晓点了点头,先是告诉他如何分类然后再让他开始行动。
这活看着不累但其实也挺繁琐的。
东西是真不少,分起类来挺麻烦。
不过好在她有几个帮手。
丑牛虽然去上学了,但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是经常来往,他放学之后虎娃子和招弟就会过来找人。
三个人凑在院子里要么一起玩耍、要么丑牛带着他们识字算数,一直到吃饭的时间再挥着手告辞离开。
容晓晓还蛮喜欢这两个孩子。
特别懂事乖巧,有时候看到什么地方脏了烂了,还会帮着一起清理,二姑要是行动不方便,也会二话不说的上前帮忙。
就像今天,看着院子里堆了一堆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但没关系,这也不妨碍他们上前帮忙。
“姑姑,这个圈圈是放在这里吗?”
“姑姑,这些螺丝好小哦,我要不要拿个盒子把它们装起来?”
“姑姑你口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三个小孩一口一个姑姑,听的人心里都有些发软。
招弟端着杯子小跑过来,脆生生说:“已经不烫了,温温的水正好能入口。”
容晓晓道了一声谢,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你们的也赶紧喝,天气冷了可不能喝凉水。”
“嗯。”招弟重重点了点头,“温温的红糖水最好喝了。”
她最最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丑牛哥哥家里。
容奶奶和姑姑都特别特别好。
她们不会嫌弃她,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她最喜欢的就是姑姑轻轻拍打她的脑袋,这感觉就跟记忆中的妈妈一样。
而且姑姑特别好。
每回来这边都有红糖水喝、有糖果瓜子吃,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好意思拿,但姑姑说这是为了感谢他们捡柴的酬劳,还有他们帮忙清扫家中、帮着照顾容奶奶的酬劳,不用不好意思去拿。
这让她和虎娃子干的更起劲了。
也没有了不好意思再来这里的胆怯,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丑牛哥哥放学,她和虎娃子天天盼着这个时间点,到了时间便一起手拉手赶了过来。
就跟今天一样。
刚进院子就见到姑姑和丑牛哥哥在忙活。
他们是二话没说就上前帮忙。
虽然不懂这地上堆着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招弟特别特别开心,因为她能帮着姑姑做事。
比起招弟的安静。
虎娃子就闹腾的多。
他就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手里拿一样东西就会有好多好的问题,浓郁的求知欲。
容晓晓也没觉得不耐烦,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这时,虎娃子拿起一个橡圈,没有问而是大声说着,“这个我知道,这是自行车的轮子,我以前摸过焦知青叔叔的自行车,摸起来和这个一模一样。”
就是上面的齿轮有些不同。
不过也都是黑乎乎的。
丑牛也凑过来看了看,“可这个要小好多,自行车的轮子有这么大呢!”
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着。
示意着车轮子有他比划的那么大,虎娃子手中拿着的橡圈要小不少。
虎娃子一看,确实小不少,他皱起眉头问着:“姑姑,有这么小的自行车吗?”
容晓晓摇了摇头。
市面上的自行车一共就两种款式。
一种男士一种女士,女士用的自行车就会精巧一些,而虎娃子手中拿着的橡圈要更小一点。
虎娃子又开始问了:“那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呀?为什么其他的地方也能用上自行车的轮子呢?那个东西也能跑吗?”
容晓晓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想着另一件事。
之所以会将这些零碎的配件拖回家,自然不是堆在墙边看着,而是想着能不能靠着这些配件随意组装成一个物件。
尽可能的将‘废’变为‘宝’。
想法是有了,但她并没有决定到底做什么。
可虎娃子却给了她一点点灵感。
朝着周边的配件堆看了看,找到几个可用的配件后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或许她可以弄出一个挺有意思的物件来。
‘啪’的一声响,容晓晓突然拍了一巴掌,在三个小家伙望来时,她说着:“咱们玩个游戏吧!”
容晓晓拉着三个小伙伴玩游戏,白曼却是神色轻松的回了大队。
看她的表情,还当事情有了头绪。
其实是被拒绝着回。
可她面上却没有任何沮丧的神色,因为在去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一趟,她是彻底摸清了。
水泥厂确实找不到一块砖,供销社那边也堆了不少申请,但大部分都被打了回去,让来购买砖块的人等消息。
白曼和供销社的主任说明了生产大队窑洞的事。
对方表示惊讶后,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来空口无凭,即使说得天花乱坠,可最后都是一场空,连一块砖都拿不出来,对方怎么信?
二来这种事以前没有过。
供销社主任面对一个头一次见面的知青,又谈何而来的信任?
这件事要是办好了,供销社也没什么好处,可要是没办好,对方反而会受批评。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量,都不可行。
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白曼不是没料想过。
只不过抱着一点点的期待去试一试而已,成功了自然好,要是被拒绝了也能摸清对方的顾虑,再从他顾虑的点出发就是。
‘啪’的一声。
白曼也是拍了拍手,等其他人望来时,她轻笑着:“不用那么沮丧,他们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事,最开始大队的社员不也是不信任?可当他们看到我们烧制的物件,迟疑、质疑不也变成了信任?”
她是真不担忧。
做生意不可能事事如意。
既然遇到坎那就跳过去,她接着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烧制出一批砖块,再将砖块拉到供销社的大门,让他们亲眼看看红山大队是真的能烧砖!”
就在快封顶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高辽有一个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关于窑洞的建造方式以及各种尺寸,可以说特别的详细,先前试验的小尺寸窑洞就是按照上面的尺寸来完成。
可换成正式的窑洞后,却发现封顶那处和计划的不同。
填上最后一块砖,却有几处漏缝。
“是用碎块填上还是用水泥?”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其他地方的尺寸估算错了?”
“不应该,每一处的尺寸我们都测量过,应该是没问题的。”杨娟说着,还翻开了自己的记录本。
就跟她说得一样,虽然他们现在是在赶工,但也不是胡乱着来,每一处都特意的量尺后,一般来讲不该存在这么大的缝隙。
“那我们要不要直接封底试试?”
高辽扫过笔记本上的内容,对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决定吧,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我再问问师公。”
都知道烧窑的法子来自于高辽的师公。
但除了陈树名之外没一人知道这位师公是大队的臭老九,只当他是打算明天去镇上电话联系。
一直到了夜里。
高辽在陈树名的掩护下再一次来到牛棚。
如今的夜里越来越冷,站在户外吹着冷风让人止不住的打颤。
尤其是四处透风的屋内,风穿堂过,盖上稍厚的被褥都有些冷得慌,好在程行这段时间捡来了不少木块,挡在窗口的位置,还能挡挡风。
就是没有东西固定,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吹倒。
‘哐当’一响,夜里熟睡的小囡囡便会被吓醒,缩在他们怀里瑟瑟发抖。
程行正想着该怎么将这些木块固定住,倒是有很多种法子,但需要用到的东西却有些特殊,是他一个臭老九没法拿出来的,一旦用了,被追究起来或许还会受罚。
也是这个时候,高辽来了。
高辽说出了来意,想着问问窑洞到底该怎么处理。
程行想了想,便道:“小高,你上回说得那个事我同意了,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现在带我去大队长家一趟?”
“好啊!”高辽应得毫不犹豫。
先前就是他提议让师公在大队长面前露个面,不需要太多接触,只要让大队长明白窑洞能建成的最大功劳是谁就成。
这样一来,大队长看在这个份上,都能在私底下关照老师一家。
他赶紧道:“这还真是一个好时机,正好窑洞那边出事,师公要是能解决这个麻烦,肯定更有话语权一些。”
程行也是这么想。
也是自己的私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存在更重要一点。
先前小高提议后,他便找了时间和那人说了说,对方也是赞同,更说大队长大概率会替他遮掩,不会贸然上报。
原因也简单。
因为大队如今处于上不上下不下的阶段,花了钱买了材料,窑洞也在建造当中,如果将他的行事上报到公社,那成立窑洞的事只能打水漂,先前花得钱也就白花了。
所以,罗大队长不会上报,不管怎么想,都只能咬着牙替他遮掩。
这样一来有点威胁的意思。
显然有些不厚道。
但……程行又能如何?
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妻女想想。
不求好吃好住活得轻松,但能稍微减轻一点艰难就行。
两人商量了一会。
高辽便率先离开去大队长家,大晚上的就算路上不会碰到人,但大队长家也不止他一个人,有些话还是来牛棚这边说比较好。
高辽一走,程行等得有些着急。
贺梅从牛棚走出来,她没问这个计划行不行,即使心里也很乱,她还是将手搭在丈夫的手背上,轻声道:“安心,我觉得咱们的运气不错,这次应该也能行。”
程行一听,回想着下放的一路,突然觉得他们的运气是挺不错。
这么一想,紧绷着的身子确实有些放松了。
然而,罗建林可没那么放松。
先不说高辽去了是怎么跟他说得,等他们两人来到牛棚时,即使天色暗沉还是能看出罗建林脸上的黑沉。
这让程行下意识的弯下腰,和平日一样见到人都是弓着腰身不敢抬头。
可刚等他垂下头,眼前就伸来一双手将他扶住。
“程师傅啊……”
罗建林这一声,有着无奈、有着同情、还有几分对技术人员的敬佩,当然了,也有几丝烦躁。
实在是太多太多情绪了。
他是真没想到,大队的臭老九和高知青是旧识,更没想到烧窑的方法出自于他的手,当时真的被这些消息快砸晕了。
当下是二话不说就跟着赶来。
一路上,是憋了好多话。
想抱怨几句、想询问清楚具体的过程。
可真见到人后,第一个反应却是长长叹了一声气。
沉默了几分钟,罗建林这才开口:“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程师傅的功劳我肯定会记在心里,不过你们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特殊,有些事不能明面上来,但程师傅放心,但凡能帮的事我一定会帮。”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详细。
都是聪明人,稍稍一想就知道了。
程行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不住握着罗大队长的手感谢着。
罗建林回握着,心里盘算着今后该怎么打算。
而程行也主动提出想现在去窑洞那边亲自看看,“建造尺寸没问题,但有可能是内部尺寸有差错,我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难题,还是很好解决。”
到底是老手。
程行就算没从事过这个行业,但烧窑也算是家里的祖活。
一些小问题对于他还说还真不是什么大难事。
而且在去后,程行就着油灯也是当场检查了一些,还将一些注意事项一一讲给高辽听,虽然本子上也有记录,但当场讲解还是更容易一些。
这一讲,几乎就是一夜过去了。
等贺家宝等人再次来到窑洞这边时,就发现上面的缝隙已经被补上,高辽脸上带着困意,可眼睛却很明亮,他道:“可以正式烧砖了!”
砖块的胚子他们早早就准备好。
他们的窑洞规模不是太大,一次性只能烧制五千块砖。
将胚子一一放进再填满早就准备好的木柴,随着一声高呼,将木柴彻底点燃!
烧制的时间是在十到十五个小时内。
这个时间段,知青屋这边的人几乎没人去休息,以防火力不够,是全部守在这边,即使有人盯着,自己也挪不开眼,生怕一个恍惚,火力降下去,先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这个时间点,罗大队长当着其他人的面吩咐程行来送柴,对外是让他多做一些活,其实是让他来窑洞这边盯一盯,以防出了什么事其他人没发现。
好在的是,这一次十分顺利。
火力渐渐熄灭,又凉了一个晚上。
又一个隔天后,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窑洞的门,闷热的气息袭来,里面并不好受,反而没一人忍不住的,全都冲了进去……
同时间,季婷回来了。
最开始公安就让家人来接人,季家接到消息后是立马跑到镇上,一开始想着接回来好生养着,再跟盛左元谈条件。
结果季婷的反应实在是太大太大,吐的苦胆水都出来了,整个人脸色惨白,不过才被拘留了几天,就瘦了好多好多。
这要搁在以前,季家的人非但不会在意,甚至觉得她太矫情。
可现在的季婷那绝对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虽然住院要花钱,但这个钱不得不花,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还怎么威胁盛左元?
所以这几天,季婷一直在住院。
马春花在意未来的外孙,但也实在是不想费精力去医院照顾人,便是她的两个媳妇轮流照顾,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想来季家人都已经跟季婷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她回来时不像是过街老鼠,反而像是胜利者的姿态,走进大队后昂首挺胸,双手还落在没有显怀的腹部,神态要多傲然有多傲然。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胜利者。
什么偷东西、未婚先孕的丑事都已经被她抹掉,现在的她即将嫁给首都来的知青,聘礼更是高到吓人,以后的她一定会跟着盛左元去往首都,彻底远离这个穷乡僻壤。
那个时候,她就是能享福的城里人。
彻底摆脱泥腿子的人生。
这怎么就不是胜利者了?
她彻底忘记了先前的窘迫,现在只有狂喜。
原先还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尤其是反应那么大,难受得要命,好几次恨不得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腹部,将这个让她痛苦的根源彻底抹杀。
可现在不同了。
这可是她的宝贝,是让她母凭子贵的大宝贝。
季婷以为,她回大队后会迎来很多羡慕的神色。
五百块起步的聘礼,谁不羡慕?
怕是很多同龄的姑娘恨不得直接替代她吧。
然而,羡慕的神色根本没有。
有的是一言难尽和无语,尤其是看着她高高昂着的下巴,更是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
五百块钱的聘礼确实让人眼红。
但也得看看自己嫁得是一个什么东西。
就盛左元做得那些事,季婷以后能有好日子才怪,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到季家人,那五百块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还不一定能拿到。
再说了。
盛左元这么在意季婷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因为他不能生,同时也不能用,直接被钢笔戳穿,听医生说差点直接没接上来。
孩子是别想要了,用也没法用,就跟个摆设似的。
季婷这一嫁过去,那就是直接守寡!
这样的惨事,谁会羡慕?
不过能看上盛左元,季婷的眼神确实不好,哪里能看出其他人的神色,反而是一路捧着肚子回,那架势就跟自己是旧时代的贵太太一个样。
到了家,直接指使着:“我口渴了,给我冲杯麦乳精。”
季大嫂撇嘴,嘴上却笑着应:“好好好,我给你多放一点,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能养得白白胖胖。”
季二嫂不甘示弱,上前捧着人:“累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捶捶。”
季婷直接瞪了她一眼,“我现在是能随便捶打的吗?肚子的孩子要是出了事,你能承担得起?”
“……对对,婷婷说的是,二嫂错了。”季二嫂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
会这么恭维着,还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宝贝疙瘩。
再加上她要是嫁过去了,有首都的婆家,以后还能少的了钱花?自然得巴着一些,多为以后争取福利。
她跟着弯身,“那这样,我给你轻轻捏捏脚。”
季婷哼了一声,将腿抬起来搁在她的膝盖上,摆明着让她伺候着。
别说,这么被捧着,季婷哪里会不膨胀?
她视线落在一旁的小屋,眼里闪过恨意:“妈,甄兰那个贱人呢?我会那么惨都是她的错,我不会放过她!”
一旁蹭了一杯麦乳精的马春花没好气道:“你还管她的事做什么?那可是一个疯丫头,你没生孩子之前可不能招惹她。”
在之前,只觉得甄兰是一个骄纵跋扈的蠢货。
现在都对她多了一个印象,那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管不顾就下狠手的疯子,谁敢招惹她?
不怕又被断子绝孙?
马春花还真没怕过什么人。
生产大队对她的印象那就是贱的慌,有事没事都要去撩拨一下,被怒了被骂了、脸皮被搁在地上踩踏那也没事,下回照样来。
就跟她惦记容婆子的屋子一样。
不管吃了多少闭门羹,她就是时不时冒出来恶心下人,即使大队长严厉的让她消停一点,那也是过不了多久又起了这个心思。
就跟打不死的苍蝇一样,时不时来烦一下人。
但唯独有一种人马春花不敢惹。
那就是敢真下刀子的疯子。
就比如说甄兰。
不用多猜就知道甄兰私底下肯定和盛左元勾搭在一块,两人勾勾搭搭,要多亲密有多亲密,指不准两人还彼此承诺过山盟海誓。
结果这么亲密的人,甄兰都敢直接下狠手戳下去。
这要是和一个不亲密的人斗起来,岂不是得直接拿刀抹脖子?
所以,马春花是真不敢惹甄兰。
万一有个不好命丢了怎么办?
眼瞅着他们家的日子会因为季婷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好,到时候想吃肉就吃肉、想买新衣就买新衣,每天也不用天不亮就出门干活,人家辛辛苦苦挣工分,他们家的钱却花都花不完。
这么美的日子,她哪里舍得被人抹脖子?
再一次叮嘱着:“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可不能和她去拼,这孩子要是没了你别想嫁给盛左元,也别想着以后过好日子了。”
季婷有些不乐意,“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她心中憋了一股气,季家的人却无所谓,甚至有人觉得还好有甄兰这么一闹,她要是不闹盛左元又怎么能断子绝孙?
他们又怎么能借着季婷肚子里的孩子去要一笔天价的嫁妆?
“你往好的想,这甄兰以后还怎么能和你比?”季大嫂将杯子递过去,笑呵呵地道:“她爸爸做了牢,以后她可不是干事的千金小姐了,现在还闹起了官司,谁都知道她和盛左元还不清不白,以后她的日子哪里能和你比?你可是能嫁到省城的儿媳,她现在的名声怕是想嫁都嫁不出去。”
这么一听,季婷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以前的她就跟个丫鬟似的,还得服侍甄兰打洗脚水,对方稍有不如意,那就是一个白眼瞪了过来,更时不时骂上一些话。
为了甄兰手中的几块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别的低贱。
可现在不同了。
名声没了、钱没了、以前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也倒了台,现在的甄兰什么都没有,说不准还得在牢房中关上几年。
越想脸上的笑意越深,她突然道:“妈,你明天去找盛左元,他要是想娶我进门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不再让他多给一些聘金,五百块钱感觉太少了一些。”
“就算钱不想多给一些,那也得备上五大件,容正志的媳妇嫁进门都备了二十四条腿,那咱们家总得翻个倍,让他准备四十八条腿!”
马春花还没开口,她的儿子儿媳就纷纷出了主意。
不管是钱也好还是物件也好,能多要一些那就再好不过。
“行了行了,也别一下子闹得太过。”马春花早就和老伴商量好了。
聘金一开始不能要的太高。
以防对方觉得他们狮子大开口,不想同意。
倒不如慢慢的来。
先要五百块钱聘金,等着钱拿到手后再跟着要三大件五大件,在季婷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前,只要找到机会就能跟盛左元伸手,不愁他不答应。
不过这些事没必要跟儿子儿媳解释太清楚。
他们打着什么主意她哪里不知道?
可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钱也得给自己拽在手中来的踏实。
她看向季婷,开口道:“还有你,别提什么太难的要求,毕竟以后你们小两口还得过日子,可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马春花倒不是担心自己女儿以后的婚姻生活会不会太艰难,她是担心闹得太僵,以后就没法从女婿手中得到好处。
“我要让甄兰坐牢!”季婷冷哼着,“她不是伤了盛左元吗?那就让他咬死甄兰,一定要让甄兰住几年的牢,让她在牢里去忏悔吧!”
季婷觉得这个要求并不难。
甚至以为就算她不说盛左元也会这么做。
毕竟甄兰可是伤了他的人,还是那么严重的伤,不得让甄兰做几年牢才能解恨?
然而季婷并不知道,甄兰非但没有坐牢甚至已经离开了公安。
要说甄兰聪明吧,那是没一个人觉得她聪明。
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提起这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愚蠢。
可偏偏她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了机会。
逼得盛左元的不得不谅解,最后什么过错都不用承担,直接被放了出来。
只不过离开公安局的甄兰并没有回到生产大队。
她在犹豫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了城镇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这要是被罗大队长知道,那一定会大笑几声庆幸着。
一个大麻烦总算离开了,以后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
然而……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甄兰离开没多久,红山大队的知青们便来到了镇上。
这一次来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而是连带着罗旺,一起来了六个人。
他们分成了三批,两人一组拉着三辆板车,板车上堆放的就是这次烧制的砖块。
和先前不同。
先前是时不时出些事故,好事多磨,老是遇到一些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手的问题。
可这次不一样了。
从烧制开始一直到结束,顺利的不能再顺利。
里面五千块砖胚,除了个别损坏的之外一共有四千八百多块完好无损。
而这些,全被堆放在三辆板车之上,一起朝着镇上拖了去。
“咱们就这么拖过去对方会不会不要啊?”陈树名推得满头是汗,本来这一路就很长,他还得站在板车后面推着走,走在半路汗水就不住流,眼瞅着快到供销社,背后都已经湿透了。
可这会整个心思都不在汗湿的衣服上。
而是想着他们拖去的砖块供销社会不会收。
烧制砖块之前他们就来过供销社,供销社主任给的回答是直接拒绝,当时还能以没有见到砖块为由安慰自己。
可现在砖块已经烧制出来,对方要是还不要,那所有的希望就瞬间破灭了。
“也没关系啊,他们真的不要大不了咱们自个用。”杨娟挺无所谓。
烧制出来的砖块真的卖不出去,那他们干脆就自己用,反正窑洞只建好一座,剩下的几座窑洞正缺砖。
全都建好之后,他们再继续烧陶就是。
反正他们有后路,不用惧怕拒绝。
“先试试,实在不行咱们就把砖块卸在供销社附近,到时候有人想买直接生产大队和生产大队对接就是。”白曼说着。
她已经想好了。
供销社实在是不愿意接受,那他们便自己去找买主。
虽然不能直接交易,但完全可以以生产大队的名义和买主的生产大队对接,这种交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步骤上面会繁琐一些。
可现在的他们最不怕麻烦。
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麻烦,只要能交易就好。
没一会,他们来到了供销社门口。
白曼并没有马上进去,先是让杨娟帮着整理整理衣襟,这一路走来累得够呛,头发和衣服也显得有些凌乱,以这种状态去面对供销社的主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杨娟给她重新扎着辫子时,突然小声开口:“现在的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
那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城里姑娘,穿着最时髦的衣裤、踩着最精致的小皮鞋,可如今除了样貌仍旧很漂亮之外,不管是肤色还是穿着,都和以前有着天翻覆地的变化。
白曼怔了怔,“是好还是不好?”
杨娟并没有马上回答,一直到帮她扎好辫子,确定她身上没什么不妥后,才开口道:“好与不好只有你自个心里明白,我只知道这样的你没一开始来的让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