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块钱的聘金不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过,但三十块的嫁妆那绝对只出现在镇上,大队是一个都没。
有些父母好的,会将聘金转手让闺女带去嫁人。
有些家里没钱又实在是偏心的,那是聘金全收下,就让闺女带着几身衣服嫁人。
像这种不要聘礼还搭上三十块钱嫁妆的事,还真的是头一回。
正是这么大方,让他们不由有些多想了。
也不是没可能新媳妇看中了容正志,欢欢喜喜带着父母的爱嫁人。
可正是因为被父母疼爱,肯定会多方打听容家的事,容正志那是绝对挑不出毛病,为人本分干活又勤快。
可他那一家都不是东西,当父母的哪里愿意让自己疼爱的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还真的被大队的人猜着了,容家的这位新媳妇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要说容家什么都没发现,那肯定不可能。
从对方进门到将这件婚事定下来,刘翠凤对对方一直保持着浓烈的热情。
对方上门,她欢欢喜喜的接待。
端茶倒水特别热情,瞧着就是十分满意这个未来儿媳一样。
可一旦两家谈论起婚事的事宜时,她咬定了家里穷拿不出一分钱,对方也没想过他们家能掏出多少聘礼,便没有太在意这回事,并主动说起会陪嫁一批家具以及十块钱。
结果刘翠凤却连连摆头。
嘴上说着家中条件不好,她实在是太喜欢董海瑶了,喜欢的根本不舍得让她嫁到家里来吃苦。
董海瑶家一听哪里还不明白?
刘翠凤摆明就是看出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也根本不管是不是打主意,她不在乎自己大儿子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又会不会吃亏。
她只在乎到手的钱财。
说白了,钱给的多就算让她儿子帮别人养崽子都没关系。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陪嫁一涨再涨一直涨到了三十块钱,刘翠凤这才松口应下这门婚事,并马上找人算了个好日子,欢欢喜喜告诉大伙他们家要娶媳妇了。
寻人就显摆着,她家儿子不是娶不到媳妇。
人家宁愿花三十块钱主动嫁过来呢,以后看谁还敢乱说他们家坏心肠,没人愿意和他们家做亲家。
“妈,你给我买双皮鞋吧,我想要甄兰脚上穿的那种。”女儿拉着她的衣摆哀求。
“买什么皮鞋。”二儿子插进来,“妈,你给我找个媳妇吧,我争取让你和爸三年抱两。”
“你娶个媳妇用得着三十块钱吗?凭什么就不能给我分一点?”
“你一个女孩子分什么分,赶紧滚边上去。”
“妈,你看他!”
“妈,别理她,罗庄大队有个姑娘挺不错,模样瞧着特别俊,真要娶回来你未来孙子肯定也长得特别好看。”
董海霞的嫁妆还没到手,家里就为了钱的事争吵起来。
在他们看来,即使是容正志媳妇的陪嫁,那也不会到他手上,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就跟他的婚事一样,从头到尾刘翠凤都没征求过容正志的意见,在她看来,她能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对大儿子的恩赐,容不得他来反抗。
所以,在大队一部分的人都知晓他即将结婚,结果当事人却不知晓。
秋收忙完后,他就去了外面找活。
干得是最苦的苦力,在这里干活几乎没什么收入,但有一点好,那就是能吃饱。
不拘吃什么,但天天都能饱肚。
就凭这一点,他在外干活怎么都比在家要好。
从十五六岁开始,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背着一身破旧的换洗衣服出门,一直做到入冬后。
今年也是一样。
不过,今年也有不同的时候。
那就是正在干活的时候,他突然被人找上了门。
“找我?”
工友一脸怪笑,“看来小容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记得你刚来的瘦杆样,分明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嚷嚷着要来干活,我当时都想着,那些淤泥会不会把你给压垮,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挖渠的活真的很累很累。
没几个人能年年坚持下来,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毛头却咬着牙一直坚持到现在,未过门的媳妇都找了过来,眼瞅着马上就要结婚生子。
这一年年的过得可真快。
容正志却莫名其妙,“我没媳妇。”
“行行,你还没媳妇。”工友顺着他,“不管是不是你媳妇,赶紧去外面瞧瞧吧,别让女同志等久了。”
这个地方不是没人来探过亲。
但容正志还是头一次,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会来这里找他,在跨过下坡时,心里不是没期待。
不过当他看清前方的人时,心里的期待瞬间消失,也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停在原地。
“见到我很失望吗?”
前方的女同志先开了口,讽刺的笑了笑,“干嘛这么生疏?你家里人现在就在操办我们两的婚事,下个月我可就是你的媳妇了。”
容正志皱起眉头,“我没同意。”
“你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红山大队的容正志是个愚孝的人,家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人养着全家,就像是被家里圈养的老黄牛,可怜至极。”
然而,容正志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显然这种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
董海霞迈步上前,她的身姿很挺拔,也正是因为身姿挺拔,让人无法忽视微微凸起的小肚,“只要你愿意和我结婚,我可以帮你彻底摆脱他们,我不需要你养我照顾我,我只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已婚的身份,才能如愿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我不需要。”容正志面上没有一点恼怒的神色,仿佛即将替别的男人养孩子的不是自己,也根本不在乎董海霞是不是有孕。
这反而让董海霞动怒了,“你傻了吗?就甘愿一辈子当一头黄牛继续为他们付出?难道不想为自己而活?”
她要是有选择,那肯定不愿意选择容正志。
可惜的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等知道自己怀上孩子已经是三个月后,这个时间段很尴尬,哪怕相看到结婚,肚子肯定都已经显怀。
而且出生时日对不上,任谁都知道有问题。
她想要以婚内的身份生下孩子,给孩子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实在是太难太难。
经过一番调查后,她发现容正志的条件最适合她。
他的家人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只要钱塞的多,肯定也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揣着崽子嫁进门。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十块钱的陪嫁,也不管她肚子里有没有馅。
这家人贪婪无比,她不仅仅只嫁进来就行了,还得让容正志彻底和这群蠢货切断关系,只有这样,她嫁人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本想着,她可以承诺容正志,只要同意她入门,一定会帮他摆脱‘黄牛’的身份,可对方却丝毫不心动。
董海霞冷笑一声,讽刺道:“容家真的养了一条好狗。”
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她还有一个备选。
她就不相信,那人也会不同意。
连着几日,容晓晓带着二姐以及新进门的二姐夫吃了好几家喜酒。
不是这家娶媳妇,就是那家嫁女儿。
像大队这种婚嫁,并不会请全大队的人,那一百多户人家,得办几桌才能办得下?
没一户能有这个能力,办个全大队的流水席。
一般请得都是亲戚以及平日里经常来往的人,再不就是大队的三大头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不过今年还多了一人。
那就是容知青。
几乎每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都会亲自来请。
请得还是容知青以及她的家人,这就有了容晓晓带着姐姐姐夫到处吃肉喝酒。
本来她也想邀着二姑和丑牛一块去。
人家来请的也直说了,但是二姑以自己不方便、又以丑牛要照顾她为由,委婉推脱。
哪怕没直说,容晓晓也知道二姑怎么想。
像这种大喜事,主家自然想请有福之人来让新人沾沾喜气,可要说整个大队中命最苦的几位中,那绝对有二姑的名字。
早年与亲人走散、中年丧夫、晚年丧子。
任谁听着,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她命苦。
二姑自己也知道这点,以前大喜事是没人会请她,现在看在某些事上愿意请她去吃吃喜酒,但她也不愿意去讨人嫌,找个理由推脱,你好我好大家好。
对于这个,容晓晓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二姑不愿意去她也不会继续劝说,只是想着,如果以后自己也有这种机会,她不会选择迷信,而是会请二姑坐上桌,亲自感受她大喜时的欢乐。
连着去了几次,红山大队对二姐和二姐夫也都熟悉起来。
吴平慧不是一个甘于偷懒享受空闲时候的人,当她知道红山大队的知青们也有开小作坊的准备后,直接拉着爱人就往那边跑。
帮着出出主意,一起做做事,明明是来探亲休假,偏偏弄了一堆事在身,忙得早出晚归。
对此,容晓晓佩服的同时自认自己做不到。
比起忙碌,她更爱忙里偷闲。
如今没了夏日的炎热,坐在小棚的摇椅上吹吹清风,耳边是电喇叭播放的说书,这日子是真的美。
焦港靠着陶宏的关系,弄来一台不是很美观的收音机。
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听就行。
刚弄来没几天,就放在办公屋那边,每天定点播放两个小时,整个大队都能听到。
这享受着,容晓晓听到了自行车的铃铛声。
她微微偏头一看,就看到朝着这边骑来的罗冬,不由轻声一叹,想着清闲的小日子要结束了。
罗冬放下自行车,迈步爬向坡,“容知青,先前您托我注意的事有结果了,董春下周一结婚。”
容晓晓挑了挑眉头。
看来她有事干了,“怎么说也是我以前的嫂子,也该给她准备一份大礼了。”
董春不是头一次结婚,但这一次明显比第一次来的还要紧张和期待。
第一次嫁到红山大队,她很清楚容家两母子都不喜欢她,因为这桩婚事都是她和家里人骗来的。
当时也是想着孤儿寡母好欺负,尤其是容祥入伍当兵,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在,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还那么多,那还不是便宜了整个董家?
虽然后面和他们想的并不同,容祥咬着牙应下这门婚事,但也是半夜闯进董家,到现在董春还记得容祥收拾董家的手段,即使他入了伍离开,家里人也根本不敢起什么坏心思。
不管怎么说,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董春是既忐忑又害怕,完全不像这一回。
听着周边人一声又一声的夸赞和羡慕的话语,那种感觉让她一整天嘴角都没下来过。
“你可真有福气,二嫁还能嫁到镇上享福。”
“咱们大队没几个人嫁到镇上去,先前受了那么多苦,以后便尽是甜。”
“董春啊,咱们怎么说也算是表亲了,以后要是遇到不错的对象,记得给我家女儿介绍介绍。”
类似这样的话这几天她是没少听。
同样在以前董春也是没少听过一些让她很是烦躁的话语。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没福气,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好男人,这才几年人就没了?以后你一个人该怎么过啊?”
“都结过婚,你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给你介绍个男人就不错了,可别挑挑拣拣。”
“可别是克夫吧,这样的人还是别接触的好,别沾了她身上的霉气。”
董春为什么一定要找个镇上的对象?
除了确实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之外,也是实在是听不得这些话语。
瞧瞧,当她和廖波的婚事定下来。
她这个克夫又没福气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为所有人嘴上心里羡慕的人,就连娘家的人,原先对她又打又骂,现在不也是谄媚的对着她笑,又一次想从她婆家身上得到好处。
看着别人脸上流露出嫉妒的神色,也让董春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包括抛弃自己的孩子。
董春将手落在自己的腹部上,她不由想起了丑牛,不过也就是瞬间而已。
她即将出嫁为妇,马上就能拥有和廖波的孩子。
第一胎最好是儿子,这样她才能在廖家站稳,才能母凭子贵。
至于丑牛……
等以后再说吧,等她彻底站稳跟脚,如果有余力也不是不能拉丑牛一把,不过那个时候丑牛都长大成人,想来也不需要她这个当母亲的拉着他。
也就这么一瞬间,她彻底将这个儿子忘到脑后。
欢欢喜喜嫁进了廖家,住进了大宅院中。
即使她的婆婆一直横眉冷眼,她那个继子也是闹腾的让人头疼。
可董春却觉得特别欢快,这个时候的她感觉自己真正成为了一个镇上人,而不是乡下的泥腿子。
“咱妈这两天操办婚事辛苦了,你在家没事就多给她捶捶背捏捏腿,让你干什么就干。”被人伺候了将衣服穿好,廖波就开始指使她干活,“还有瑞瑞想吃什么你就给他买点,当妈的怎么能不给自己儿子花钱?”
一个‘咱妈’,一个‘当妈的’听的董春是心花怒放。
虽然又让自己做事又花自己的钱,可她却觉得廖波这是没把她当做外人,也是想着让她和家里人搞好关系才会叮嘱。
她自然应了下来,娇羞着道:“行,我听你的。”
廖波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就有些嫌弃。
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提前铺垫着:“这几天我会很忙,朋友给我找了条路子,说不准我有机会调到锻造厂那边当技术管理,到时候一个月的工资能翻个倍。”
“真的?”
廖波点了点头,“我真能调过去就好了,工资上涨不说,当了技术管理说不成还能给你弄个工作名额,不说正式工吧,弄个临时工是一点问题都没。”
董春听的双眼放光。
她不但当了镇上人,还有可能成为工人?
那岂不是说她以后也是吃商品粮的人了?
“太好了,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那是当然。”廖波说着,又轻轻一叹:“不过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来,错过这次机会我怕是要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待待一辈子。”
董春也听得着急:“那怎么办?不能想想其他的法子吗?”
“现在不就是在想吗。”廖波看准了这个女人好哄好骗,跟着说道:“本来你嫁给我,就应该把家中的钱财交给你来打理,可工作的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便想着拿上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去打点一下,等以后真换了岗,拿到工资我便交到你手中。”
董春听的内心尤为激动,不过也没想过马上将那笔钱拿出来去给他打点。
这些年董家想尽办法从她手中掏钱。
要真的那么容易,又哪里还轮得到廖波?
不过廖波也没着急,本来就是铺垫一下,他得慢慢和董春周旋,总有从她手中拿到的时候。
不然他为什么要娶一个嫁过人的乡下人?以他现在的情况,大把黄花闺女由他选,挑来挑去都不会挑董春。
现在之所以能让董春嫁进廖家的门,也是看中了她手里捏的那把钱。
那笔钱真不少。
部队里补偿的津贴,以及她上个男人月月攒下的钱,加在一块接近四位数。
就算这几年用上一些,那她手中拿着的钱能比得上他的全部家底。
这么算来,他相当于娶了一个金疙瘩回来,那可是能让他少奋斗十几年呢!
这个想法让廖波的心情极为好。
走出门都是神采奕奕、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内情的人瞧着还想着廖波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媳妇,不然又哪里会这么高兴?
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去厂里上班。
廖波现在在一家很小的食品工厂干活,在董婆子的嘴中她儿子那就是特别能干,是食品厂的小管事,一个人管着好几十号的工人,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其实呢,就是一个小组长,手下有两三号人。
平日里对着他的下属是没少指挥这指挥那,不知道的还当是多大的官。
就像今天,刚刚走进厂房,就指使着:“小王啊,给我倒杯茶来,原先那个茶叶不得劲,还是得换一换。”
这茶叶可不是工厂备的,廖波也从没花过这个钱。
说着不得劲要换,还不是让他口中的这个小王自掏腰包去买?
这要是换做往日,小王心中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咬咬牙去掏兜。
谁让这个人能左右他转正的事。
不但要掏兜,还得笑着脸高高兴兴的掏兜。
可这一回小王没马上应,而是说着:“廖组长,厂长刚刚来人通知,让你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厂长?”
小王点了点头,看着廖波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惊喜,他并没有提醒着厂长派来的人脸色尤为的难看,显然这次叫唤绝对不会是廖波心里想的好事情。
小王没提醒,廖波自然是高兴又激动的前往厂长的办公室,想着会不会是调厂的事办好了又或者是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得到厂长的夸赞。
一路快跑的往办公室去,一直快到办公室的门前才停下喘几口气,整了整理衣服这才伸手敲了敲门,“厂长,是我廖波。”
“进来。”
廖波伸手推开门,便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厂长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瞧着很是年轻却从未见到过。
厂长对着他介绍着,“这位是简舟同志,他们大队现在弄了一个作坊,专门制作果酱罐头,我可是特意将人请来,打算商量下合作的事宜。”
“简舟同志你好。”廖波连忙伸出手,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一个生产大队的小作坊,但再瞧不上也不该在厂长面前表现出来。
尤其是听着厂长的语气,还是蛮看好这次的合作。
然而手伸了出去,却没得到反应。
廖波心里更不喜了,对着简舟似笑非笑的神色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将手放下,将茶桌上的杯子往前推了推,顺势化解尴尬,“简舟同志喝茶,厂长这里的都是好茶叶,专门招待像你们这样的贵客。”
停顿几秒,还是没得到回应。
廖波更觉得不对劲,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没得罪过生产大队的人吧?
他偏向另外一人,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锻造厂的特聘技术工,容晓晓同志。”厂子说到这里,重点看向廖波,“容同志不是和厂子来谈合作,而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廖波瞬间狂喜,眼里的喜意止都止不住。
他找了好多关系,期间也花了不少钱,为得就是打通各个门路,想着进锻造厂当技术的管理职位。
他不会各种技术,但又眼馋技术工拿到手的高工资。
既然不能当技术工,那管理职位也不是不行。
连着活动了好几个月,前段时间联络人就给他过消息,说是准备好七到九百块钱,钱一到位立马调厂。
贵是真的贵。
但也特别值,一旦调厂他的工资会翻倍不说,待遇福利也会跟着好起来,更别说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花自己的钱,想花也没的花。
而是打算让董春拿钱填这个口子。
没想到联络人这么给力,直接让锻造厂的特聘技术工来厂子里找他,看来他回去后就得再哄哄董春,让她早点拿出这笔钱。
“容同志您好!”廖波更是热情,“没想到容同志这么年轻,居然就是锻造厂的特聘工人,真是年轻有为啊,和您一比我真的太差劲……”
本是想多说些好话。
可话刚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味,既然是要到她手下干活,又哪里能说自己太差劲?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生硬的夸夸自己,“不过我脑子没您聪明,动手力还是不错,勤能补拙嘛。”
容晓晓笑了笑。
这一笑,董春就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妥了,心里是瞬间松了一口气,原先的不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廖波同志,我这次来贵厂,主要原因还真是来找你。”
廖波闻言,笑得是合不拢嘴,“不知道容同志找我做什么?有什么安排您只管说,能做我一定不推脱。”
别看面前这位容同志年龄不大,但他也是事先了解过锻造厂,说是来了一位特别厉害的特聘技术工。
他一开始不太懂特聘的意思,随后被人解释才知道有多厉害。
廖波不清楚这位容同志是不是所听的那位特聘技术工,但既然是‘特聘’的称呼,再加上厂长亲自接待,显然也不简单。
由这样的人推选入厂,别说是七百块钱就算是一千块钱他都觉得值。
对方还没开口,他这会已经准备好说辞。
一旦对方邀请,他绝对毫不犹豫说‘我同意’!
“那就好,我先前还担心廖同志不愿意。”容晓晓嘴角上翘的幅度越来越深,“廖同志前两日新娶的媳妇是我原先的嫂子,她离开的时候带了一些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可她强占着不愿意还,那我就只能找你这位家属。”
“简单,我同……”廖波下意识开口,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闭上嘴,满腔的惊喜和期待瞬间扫空,“什么强占?你是不是搞错了?!”
当然不归还,那可是近一千块啊!
这么多钱,他得攒十几二十年,即使知道这些钱不该全都属于董春,但也绝对不希望她还回去。
傻子才会还!
“这样啊……”容晓晓脸上的笑意收敛,“既然廖同志不愿意,那我就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告到公社去,某位强占烈士家属津贴的人会不会蹲牢房,而某位家属会不会因此受牵连?”
这笔钱想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真的很简单很简单。
你不要,主动赠予那是一回事。
可要是被强行占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在来之前她已经从二姑嘴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真要追究起来,董春别想逃脱。
第97章
“胡说八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廖波立马撇清自己的关系,钱他不愿意给、罪名他也不愿意担,“那个时候我都不认识董春,怎么能牵连到我头上来?”
容晓晓只是笑了笑,“会不会牵连上不是你说的算,你要觉得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倒不如和我一起移步到社区或者公安说清楚?”
在来之前就和二姑详聊过。
哪怕心里再想为二姑和丑牛讨回公道,也不可能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自然得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最开始她想着丑牛爸留下了这笔钱怎么说都得分成三份,董春想拿走自己的那一份没问题,但另外两份必须还给二姑和丑牛。
可自打听了二姑口中的真相后。
她就觉得董春不配过好日子。
丑牛爸爸出了事之后,二姑从未想过让董春一直守寡照顾家中,本想着过段时间让她平复平复心情后便好好找她聊聊。
可谁能想到,丧事刚刚办了没多久董春便带着那笔津贴偷偷回了娘家。
也才有了后来大队长帮着上门去讨要钱的事。
本来这笔钱可以要到手,但打的二姑措手不及的是,就在某天干活回到家中,在后院亲眼看到董春抱着还小的丑牛就要跳到下方的小溪中,威胁着不给钱她就要丑牛,到时候带着丑牛一起去死。
这次没死成就下次,总有成功的机会。
二姑当时因为丧事本来就快承受不住,结果还闹出这样的事来,也明白如果董春真的要孩子,她这个当奶奶的,也不一定能把钱和孩子一起要到手中。
尤其是谁都不知道董春以丑牛的死威胁。
就算真的说出去,没有眼见为实大部分的人都会说当妈的人就算再狠心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可谁又能想到她狠心到会抱着自己亲生儿子往河里跳。
真要跳下去董春一个成年人还能自救,丑牛那个时候才多大呀?要是没人去救淹死在河里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二姑又哪里敢去赌?
董春就是拿捏住二姑最在意的人。
跳河、上吊、割腕,几乎全都试过了,弄的二姑是胆战心惊,日日夜夜都守着丑牛身边,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也不是没有私底下求助过大队长。
但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
除非把董春关起来,不然她总有机会接触到丑牛,真要狠下心去做那些事,千防万防都不一定能防住。
所以二姑只能妥协。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其实也是防着董春。
毕竟董春嫁进门是使了些手段,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人的心不是太正,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儿子能压得住她以及她的家人。
可即使如此这些年来二姑其实身上也攒了一些钱。
想着就算那笔津贴被董春拿去,她仍旧有钱和丑牛过日子。
但二姑没想到的是。
她防着董春,董春也是紧紧盯着她。
离开的时候将这笔偷偷积攒的钱拿去了一大半,再加上二姑因为失去唯一的儿子以及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和各种打击,本来眼睛就觉得很不舒服,没成想一夜睡后第二天就再也看不见了……
眼睛失明,二姑是再也不想和董春打交道。
即使日子过得再苦,也没想过去找董春要钱。
因为她一个眼瞎的老婆子又哪里能斗得过狼心狗肺连孩子都不放过的董春?
万一又和以前一样拿着丑牛要死要活,那她一个瞎老太婆哪里能阻止得了?
更何况董春做的那么绝,就没在意过她儿子的死活,即使过得再困难她都不会有一丝心软。
与其去求她,还不如多做做手上的活,争取多挣一点钱让丑牛多吃一口粮食。
可在容晓晓和她聊过之后,二姑很坚定的要讨回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