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非扶  发于:2023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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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贵妃站在大殿门口,举起了手,神色肃然威严,“圣旨在此。”
文武百官迟疑片刻,还是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万岁——”
梅贵妃把圣旨交给身边的太监,太监展开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龙体抱恙,沉疴难治,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二子渊聪敏宽仁,敦厚忠孝,实为明君之良选,即日起,朕禅位于皇二子渊,立其为新帝,原太子烨,弑父杀君,十恶不赦,废其太子之位,赐死,其麾下党羽一律入狱严查,长平侯楚无恨勾结废太子意图不轨,即刻召回受审,如有不从,斩立决!钦此——”
最后一个字砸下来,文武百官被砸的晕头转向,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卫九渊得意的欣赏着这些人各异的脸色,傲然道:“若有人怀疑诏书的真伪,大可上前检查,看看是不是父皇亲笔所写,看看印章是否为真。”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在这紧绷僵持的气氛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的射向了梅贵妃的凤冠。
“保护娘娘!”
“有刺客!!”
御林军惊呼一声,立刻护着梅贵妃往殿内走。
一片混乱中,有人清喝道:“诏书不假,皇子为赝!区区南疆私生子,也配坐我大燕龙椅?卫九渊,你痴人说梦!”

死寂片刻后,金銮殿如油锅落水,猛地炸开沸腾起来。
卫九渊面色剧变,他睁大眼睛看向殿外的方向,就见谢霜歌一行人在五色营士兵的护送下快步而来,刚才那一箭,就是谢霜歌射的。
她手持长弓面色冷峻,眼里似是藏了一团火,目之所及之处,灼人的很。
她一直藏在深闺,很多人都忘了,她曾经很擅弓箭。
梅贵妃受惊不小,此时呼吸平复下来,推开了身边的宫人,冷眼看着她:“嘉宁公主,本宫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先自投罗网了。”
“笑话,本宫何罪之有?揭穿你和卫九渊南疆细作的罪吗?”谢霜歌面露讥讽。
“公主,你此言何意?”
有大臣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谢霜歌视线落在卫九渊和梅贵妃身上,一抬手,立刻有人押着孟长吉和张万财上前。
“贵妃梅氏,出身南疆,伪装身份接近陛下,其时已有身孕,便是卫九渊——他是梅氏与南疆人之子,并非大燕皇室血脉,他们一早就图谋不轨,多年来残害忠良结党营私,意图颠覆大燕江山,本宫与太子查到线索,找到当年人证,入宫与陛下揭发此二人罪行,却不料他们已经先一步给陛下下毒,又控制了御林军和五色营发动兵变,挟持后宫众人。”
“一派胡言!”梅贵妃厉声斥道:“分明是你与太子勾结在先,若非如此,陛下为何传位于渊儿?诏书在此,你还想狡辩?来人——给本宫把她拿下!”
卫九渊上前一步,面色阴沉:“锦衣卫指挥同知及南北镇抚使皆有不臣之心,罪同谋逆,一并捉拿!”
“是!来人,捉拿逆贼!”
一声响哨过后,御林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刃雪亮。
丛上云冷笑一声拔出绣春刀:“我锦衣卫向来只忠心于陛下一人,尔等宵小之辈欲行不轨还要给别人扣帽子,可笑!”
“今日,我等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你这卑鄙小人!”
锦衣卫齐齐拔刀,杀气四溢。
疾影楼的杀手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不动声色的把谢霜歌护在中间。
五色营的人站在最外层,铁甲泛着冷光,煞气逼人。
大臣们不知道该帮谁,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有人想趁乱溜走,下一刻就被长刀架在了脖子上。
“啊——你们想做什么?”
尖叫声此起彼伏,卫九渊扫了他们一眼,“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在肃清反贼之前,只能委屈你们在金銮殿待着了。”
群臣顿时怒极,可看着那一柄柄刀,又不敢反抗,只能惶惶不安的等着。
“嘉宁,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到我身边来,我还能留你一命,过去种种既往不咎。”
卫九渊负手而立,站在金銮殿门口,似乎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谢霜歌嗤笑一声,看着围上来的御林军厉声喝问:“你们吃着皇室俸禄,却为南疆做走狗,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有些人别开了脸,却硬是没有退后,更有甚者死鸭子嘴硬道:“你所言不过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谢霜歌心彻底冷了下来,这些人留不得了。
“不论你如何狡辩,诏书在此,这皇位就是我儿的,他坐不得,难道你能坐?”
谢霜歌倒退数步躲开御林军的攻击,从身后的辛止手中接过一样东西,高高的举了起来。
“诏书?可笑至极,没有传国玉玺的印,禅位诏书就是假的。”
乌云渐散,一束阳光刚好打在她掌心,照的玉玺通透明亮,盘龙栩栩如生。
谢霜歌顶着四面八方的视线扬声道:“传国玉玺在此,本宫看谁还敢包庇反贼!”
梅贵妃和卫九渊猛地对视一眼,不敢相信传国玉玺竟然在谢霜歌手中,陛下就这么宠爱她吗?如此贵重的东西都能交给她?
众人安静片刻,老臣立刻跪地,热烈盈眶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林军的人都慌了,惊疑不定犹豫着要不要跪。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传国玉玺失踪多年,怎么可能在她一个外姓公主手里?你们别被骗了!伪造传国玉玺罪加一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梅贵妃率先反应过来,阴鸷的视线落在谢霜歌身上,让人毛骨悚然。
御林军统领咬牙大喝一声:“上!”
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御林军们立刻冲了上去。
“公主小心。”
辛影和疾影楼的人把她围在中间,无人可以靠近。
厮杀声渐起,刀刃碰撞间摩擦声让人心慌牙酸,汉白玉染血,丹陛被践踏,庄严肃穆的金銮殿陷入了地狱一般的混乱。
大臣们痛心疾首的看着这一幕,有人潸然泪下,连连叹息却无能为力。
有人奋起反抗,直接和御林军打了起来,谢霜歌逮到机会给了暗卫一个眼神,立刻有人冲过去救那些大臣,顺便搅混水。
“娘娘,殿下,小心!”
南疆刺客现身,护着梅贵妃和卫九渊往安全的角落里走。
卫九渊低声道:“去,把皇帝和太后她们带来!”
“是!”
梅贵妃忽然抓住了卫九渊的手:“不对,他们只有这些人的话,是怎么闯进来的?”
卫九渊陡然一惊,方才被谢霜歌牵着鼻子走,直接忽略了这一点,虽然她带的人也不少,但一眼看去也就几千人,剩下的人呢?
“不好!派人去把后宫里妃嫔皇子都带来!快!”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卫九渊,你是在找我吗?”
五皇子手持尚方宝剑一路杀了进来。
他一剑刺进挡路的御林军的胸膛,再用力拔出,腥热的血溅了他一身,他不以为意的抬手抹去,一双黑亮的眼死死的盯着卫九渊。
他身后是边炎和五色营的将领,再往后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宫妃皇子们。
卫九渊被他的神情震慑,忽然有些恍惚,当初那个一口一个二哥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尚方宝剑在此,凡是冥顽不灵者,杀无赦!”
五皇子举起剑,见一个杀一个。
一路杀到了谢霜歌身边。
五皇子虽然很多时候傻了点,但到底是嫡出皇子,骑射武艺从未落下,只是有个太子皇兄珠玉在前,没多少人关注他罢了。
今日,他算是彻底放开了手脚,杀红了眼。

谢霜歌转头扫了一眼,其他的几个皇子都在,妃嫔也在,就是不见贤妃。
她眸光一沉,“贤妃娘娘呢?”
七皇子卫九合咳了一声道:“母妃……母妃和皇姐一早就被他们带走了。”
“什么?”谢霜歌转头一看,正好对上卫九渊得意的眼神,“嘉宁,你这次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准备吗?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响起,一队穿着灰蓝色劲装的人挟持着皇帝、太后和贤妃等人出来。
谢霜歌瞳孔猛地放大。
“舅舅,皇祖母,九思——”
贤妃和巫美人也在其中。
梅贵妃见到这些人,稍稍放下了心,只要有这些人在手,不怕他们脱不了身。
巫美人捂着肚子面色惊慌,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身边辛庭的手,辛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左右的灰衣高手,垂下了眸子。
“嘉宁——”卫九思泪光闪烁,看向谢霜歌的时候欣慰又难过。
“九思——”谢霜歌神色倏然一凝,卫九思颈间一凉,她低头看去,一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转头看去,公孙野低声道:“对不住了九思。”
卫九思听到这话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作呕。
公孙野抿紧唇,抬头看向了谢霜歌。
“嘉宁公主,你与五殿下逼宫,可曾想过后果,就算你们今日赢了,但南疆还没退兵,周国大军兵临城下,你们又该如何应对?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本王保证二殿下不会追究,如何?”
“可笑至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站在这儿说话?”
谢霜歌看见他就恶心,“这些话还给你们,你们现在放了人,本宫还能饶你们不死。”
当然这是假话,谋逆之人,断不能留。
卫九渊冷笑一声,“要么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要么留一个杀一个。”
说着他抽出身边人的刀来到了太后和皇帝的身前,梅贵妃站在太后另一侧,手中的匕首贴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皇帝虽然喝了解药能动能说话,但药劲过了,身体透支,现在已是强弩之末,风一吹就能倒,垂着头昏昏沉沉的,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卫九思看他这样,心痛难忍,“我来——”
公孙野和卫九渊都是一愣,卫九思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让我替父皇,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要杀就杀我吧。”
“这怎么行?留着你还有大用呢。”卫九渊哼了一声,站在她身前刀架在皇帝脖子上,看向谢霜歌和五皇子。
五皇子牙咬的咯咯作响。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父皇待你不薄,你竟害他至此!”
“在皇位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小五,你太天真了。”
卫九渊毫不客气的嘲笑他,气的五皇子脖子都红了,他握紧了手里的刀,进退两难。
谢霜歌也在看,现在舅舅在他们手里,他们受制于人,实在是没法不管不顾的直接冲。
怎么办?该怎么破这个死局?
她攥紧了手,指甲嵌到肉里都没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她与人群里的辛庭对上了视线。
辛庭快速的看了梅贵妃一眼,随后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而没等两人动作,变故突生。
卫九思忽然一把攥住了自己脖子上的剑,用力的撞了上去。
“九思!”温热的血顺着剑落下,公孙野大惊失色,连忙松开了剑,就在这一瞬间,卫九思忽然撞向了卫九渊,声嘶力竭的冲谢霜歌喊:“救人!”
“九思!”谢霜歌肝胆欲裂,把传国玉玺扔给身后的人,抬手拉弓箭尖对准卫九渊。
“渊儿!”梅贵妃大惊,南疆的暗卫立刻上前格挡,挡下了这一箭,而趁着梅贵妃分神的功夫,一枚银针猛地刺进了她的手。
刺痛袭来,梅贵妃一怔,低头看去,就见银针刺入的地方瞬间青黑一片,“有毒呕——”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无力的倒了下去,一双美目死死的瞪着辛庭,到死都没明白从哪儿冒出来的银针。
“娘娘!”
“主子!”
梅贵妃一死,那些南疆人立刻慌了神,公孙野的侍卫也懵了,没等他们回神,辛庭反手射出无数银针。
巫美人愕然的张大了嘴,“辛庭——”
“别愣着了,跑!”
辛庭用力的推了巫美人一把,巫美人连忙往外跑。
“辛影,上!”
谢霜歌连忙喊了一声,辛影一挥手,疾影楼的杀手鬼魅般扑了上去。
卫九渊被卫九思打了个措手不及,又不敢真的杀了她,恼火的很,重重的踹了她一脚,“滚!”
卫九思倒在地上,头不知道磕到了哪儿,血流不止,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眼前一片赤红,最后看到的就是公孙野惊慌失措的脸。
意识溃散前,她忍不住笑了。
她这个没用又胆小的公主,也算是勇敢了一次吧?
不过,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九思——”
贤妃趁乱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跪在地上护着卫九思,混乱中不知道被人踹了多少脚,她却不曾退缩半步,生性冷淡的人哭起来都是没有声音的。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卫九渊看着梅贵妃的尸体彻底崩溃,疯了一样的见人就砍,辛庭抢下刺客的刀,替太后挡下致命一击,其他人便趁机砍向了皇帝。
辛庭眉眼一厉,“陛下!”
“舅舅!”
谢霜歌眼睁睁看着卫九渊的刀对准了皇帝,整个人如坠冰窟,她手中的箭已经用尽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利箭破空而来,携万钧之力,狠狠的穿透了卫九渊的肩膀。
“啊——”
卫九渊手一抖,刀尖偏了几分,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忽然出手,一把握住了刀身,利刃割破她的手,她脸色瞬间惨白,却没有动摇。
“嗖——”
第二支箭紧随其后,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卫九渊的心脏,箭尖从他体内穿出来,带着他向前踉跄了几步。
皇后看他不行了,猛地松开了手。
“主子!”
众人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去,就见一银甲将军策马而来,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飘扬。
他面色沉凝肃杀,眉眼冷厉,长弓在他手中拉开如满月,三箭齐发,瞬间收割了三条人命。
“楚无恨!”谢霜歌震惊的看着忽然出现的男人,心猛地重重一跳。

楚无恨垂眸看着谢霜歌,眸光陡然温柔下来,“公主,臣回来了。”
谢霜歌的视线瞬间模糊,没等她再说什么,一顶玄底红纹的披风落了下来,正正好落在她身上。
“公主做的已经够好了,接下来的交给臣。”楚无恨收回视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众将听令,今日随同卫九渊梅氏叛乱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杀!”
楚无恨翻身下马,一个纵身落在了台阶上,长弓扣住一个人的脖子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那人头颈断裂而死,死不瞑目。
他反手抽出绣春刀,一路杀上金銮殿,辛庭压力顿减,疾影楼的人也撕开了一道口子,把皇帝等人救了出来。
没了梅贵妃和卫九渊,这些人就是无头苍蝇,只有被杀的份。
谢霜歌带着锦衣卫的人上去把皇帝他们扶到了干净的地方。
“九思,九思你醒醒!”
谢霜歌捂住卫九思的伤口,害怕的手一直在抖,“怎么止不住啊……为什么止不住?”
“九思,你醒醒,你看看我!”
她心疼的要喘不上气来,余光忽然瞥见了自己的镯子。
“对了,保命的药!”她连忙摘下手镯倒出药丸,药丸都沾上了血,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她直接塞进了卫九思的嘴里,捂着她的嘴让她咽下去。
“吃了就没事了,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
谢霜歌掏出手帕用力的按住她的伤口,泣不成声,“来人啊——来人宣太医啊!”
锦衣卫立刻动了起来,把人抬起来送到偏殿去,打水的打水,宣太医的宣太医。
叛军眼见不敌,纷纷投降求饶,南疆的刺客求饶也没用,被楚无恨一刀削掉了脑袋,公孙野闭了闭眼,没有求饶,但也不是很想活了。
他站在满地残肢断臂中,面色如雪,引颈受戮。
然而楚无恨的刀却没落到他身上,公孙野慢慢睁开眼,对上楚无恨的视线心里不由一紧,楚无恨收回刀不屑道:“你这条命留着给大公主处置吧。”
他转身站在丹陛前,反手一抹,刀身的血瞬间落了满地。
“还有谁想和叛军一起上路的?”
被打得和落水狗一样的御林军对视一眼,纷纷放下武器,跪下请罪。
“丛上云——召集锦衣卫接管宫内巡防,肃清后宫,凡是与梅氏等人相关的悉数下狱,查清后再行处置。”
“是!”丛上云抹去脸上的血,抱拳应下。
“边将军,五色营主将身死,由你暂代主将一职,清点人手整顿兵马,协助宫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边炎朗声道:“末将明白。”
“辛影——”楚无恨看向辛影低声道:“去查卫九渊的住处,务必找到太子。”
一道道命令传下去,瘫痪的皇宫再度转了起来。
受惊的大臣们被留在宫内接受调查,没问题的再放出去,有问题的当场砍了脑袋。
如此一来人又少了许多,幸存的人踏出宫门的时候,恍如隔世。
看着金都的大街,有的人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
早起的乌云彻底散去,此时天光大亮,照在人身上已然带了几分早春的暖意。
劫后余生,这是真正的劫后余生啊!
这场从正月十五开始的闹剧,到今天终于彻底落幕。
后来发生了什么谢霜歌都不记得了,她看着锦衣卫把九思抬到偏殿后就晕了过去,再睁眼,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猛地坐起来,结果太猛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倒了回去。
“嗯……”
她动静不小,惊动了外间守着的青桃和青杏,两人捧着烛台进来,青桃低声唤道:“公主?”
许久没听到青桃的声音,谢霜歌懵了一下,随即惊喜地问:“青桃?”
“是奴婢,公主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渴不渴?先喝点水吧?”
青桃惊喜万分,连忙给青杏使眼色,青杏转身把烛台放到桌上,倒了杯温水拿过来。
谢霜歌冲青桃伸了伸手,“我起不来,浑身没力气,扶我一把。”
“侯爷说这是正常的,他在香炉里加了许多安神助眠的药,能让公主一夜无梦,方便公主休养。”
青桃扶着谢霜歌坐起来,在她背后加了一个软垫,让她靠得舒服些。
谢霜歌这才注意到房间内的熏香和平时不一样,她一把握住青桃的手:“楚无恨呢?”
随着这个名字出口,许多回忆涌入了谢霜歌的脑海。
她脸色骤然一变,握着青桃的手都不自觉用力,声音却放得很轻,“九思怎么样了?”
青桃叹息一声,谢霜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咳咳咳——”
谢霜歌倒吸一口气却呛到了自己。
“公主莫急,大公主没有性命之忧,太医说还好吊住了一口气,不然是真的没救了。”
“那就好……”谢霜歌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又散了。
“但是……大公主一直没醒。太医说可能是撞到头的缘故,也可能是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不愿意醒过来。”
谢霜歌接过杯子,正准备喝,听到这话又顿住了,良久苦笑一声,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人还活着就已是万幸。
一杯温水下肚,谢霜歌没那么晕了,但身上还是没多少力气,青杏让厨房给她熬了点白粥吃。
吃到一半谢霜歌又困了,躺下就睡了过去。
青桃和青杏拿着烛台出去,正好撞上抽空回来的楚无恨。
“公主又睡了?”
楚无恨看了眼卧房的方向,青桃点点头:“侯爷要进去看看吗?”
沉默良久,楚无恨转身:“罢了,等彻底醒了我再来。”
然而这几日两人总是错过,谢霜歌醒的时候楚无恨在诏狱,谢霜歌睡了楚无恨还在诏狱。
如此反复了五天,谢霜歌终于养好了精神,能下床活蹦乱跳了。
下床后她第一时间让人准备热水,她好从头到脚好好的沐浴一番。
这几日睡得昏天黑地,什么都顾不上,今儿清醒了,感觉哪哪都难受。
沐浴完她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出门一看,发现院子里的积雪都化了个干净,风也不再凛冽,越发灿烂的阳光已然带了几分春意。
谢霜歌伸了个懒腰,深呼吸后对身后的青杏道:“备车,我要入宫。”

谢霜歌刚走出院子,就见一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来。
她一愣,明明才几日不见,却已像是过了多年。久到再见心上人的时候都会觉得陌生。
楚无恨看到她脚步也是一顿,两人就这么站在花园里,怔怔的四目相对,视线从对方的脸上转移到身上,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后面的青桃几人对视一眼,悄悄的退到了角落里,暧昧又激动的偷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息也可能是一刻,谢霜歌长睫微微颤抖,缓慢的眨了下眼,“不是做梦。”
楚无恨倏地一笑,大步上前掐着谢霜歌的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转了两圈,“幸不辱命,臣回来了。”
鼻子一酸,谢霜歌却笑了,她双手搭在楚无恨的肩头,笑中带泪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泪眼朦胧的看了一会儿,忽然俯身环住楚无恨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了他,“你终于回来了。”
楚无恨心里又酸又软,想用力又不敢用力,战场上勇敢无畏仿佛杀神临世一般的男人,此时在心上人面前也变得软弱无措起来。
他把人放下来,捧着她的脸一颗颗的吻去她的泪珠,柔声道:“别哭,以后不会了。”
然而谢霜歌的情绪憋了好多天,早就憋不住了,现在就像是开了闸,眼泪没完没了的掉。
楚无恨亲了一会儿无奈的说:“公主再哭,臣都要喝饱了。”
谢霜歌:“……”
她捶了下楚无恨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等在马车上坐下的时候,谢霜歌的情绪已经平复下去了,她紧紧的挨着楚无恨,像是生怕一眨眼人就没了一样。
楚无恨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便伸出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
这次宫变给她带来的伤害表面上看是好了,但真的想愈合怕是还要很久,不过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马车前进了一会儿,谢霜歌时不时的看楚无恨一眼,心慢慢的充实起来。
“这段时间都没看到你。”谢霜歌佯装嗔怪的说。
楚无恨在她指尖啄了一下轻声道:“宫变之后百废待兴,此次波及范围之广,牵连之众,处理起来极为麻烦。诏狱塞满了人,臣还好些,贺朝明已经三日未睡,越发骇人。”
谢霜歌想想贺朝明那张阴阳怪气的脸,难以想象越发骇人得是什么模样。
“宫里怎么样了?那些人……”她靠在楚无恨身边,一张嘴不知道该先问谁,乱,太乱了,那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心有余悸,却回忆不起细节了。
楚无恨沉默片刻后说:“陛下无事,臣让辛无给他看了,是中了南疆的一种奇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一开始只会让人觉得疲惫体弱,时间长了就会浑身僵硬无力,头脑混沌,最后疯癫致死。”
谢霜歌的手顿时一紧,“他们把毒下在了哪里?”
“锦衣卫把陛下的寝宫翻了个遍,在香炉里找到了分量极少的残灰。”
楚无恨眼神沉沉,“好在陛下中毒时间不长,加上梅氏不想要他的命,时常给他喂解药,这才给了辛无机会,辛无已经加紧研制解药了,陛下内里亏损的厉害,估计要彻底解毒恢复健康,得养个半年,而且就算解了,也会比常人体弱。”
谢霜歌有些难过,她叹息一声问:“会影响寿数吗?”
楚无恨摇摇头:“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就还是有影响了,谢霜歌垂下眼帘,“罢了,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皇祖母呢?”
“太后娘娘没有中毒,也没有人虐待她,顶多有些上火,她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宫变一结束就倒下了,经过这些日子的调理,已无大碍。”
听到这儿谢霜歌才彻底放下心来。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两人下了车后传了步辇,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后宫。
一路上谢霜歌看见的都是陌生面孔,穿的都是锦衣卫的衣服,偶尔能看到几个五色营的人来来去去。
御林军已经彻底失了圣心,这一场宫变,御林军被从上到下清清洗了一遍,叛变的首领悉数被诛,九族全灭。
剩下的及时醒悟投降,也被判了流放,如今御林军成了空架子,急需重新补充新鲜的血液,在招齐人手之前,宫中都不会有御林军的影子。
谢霜歌和楚无恨到了皇帝的寝宫外,钟前老远就看见他们,快步迎上来,喜笑颜开道:“公主和侯爷来了,陛下刚还念叨你们呢!”
“舅舅醒着?”谢霜歌惊喜地问:“我们现在能进去?”
钟前笑着说:“当然能,太子殿下和五殿下都在呢。”
“太子表兄已大好了?”
“是啊,这不是刚能下床就来给陛下请安了。”钟前领着两人进去。
殿内还弥漫着淡淡的苦味,钟前小声解释道:“陛下刚用过药。”
绕过屏风,钟前进了内室通禀:“陛下,嘉宁公主和长平侯来了。”
皇帝正靠在床头和太子说话,闻言眼里立刻有了光,“快,快让他们进来!”
“嘉宁给舅舅请安——”
“臣叩见陛下。”
“免礼免礼!”皇帝看见两人心情大好,连连抬手道:“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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