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千岁,贵妃千岁,贤妃千岁,大公主千岁。”
皇帝今儿气色不错,含笑摆手:“免礼。”
“谢陛下。”
君臣各自落座,钟前站在宝座边喊道:“请周国使者觐见——”
谢霜歌立刻来了精神,转头往殿门口看去。
瑞王穿着周国的服饰,长身玉立,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剑眉微挑,看起来英俊大气,他缓步而来,在大殿中央站定,拱手道:“周国瑞王公孙和携使者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谢陛下。”
公孙和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公孙野前,他走过去的时候公孙野冲他笑了笑。
公孙和面色柔和下来,在他身旁落座。
之前单独看没什么感觉,此刻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谢霜歌忽然觉得这两人长得还挺像的,尤其是眉眼,只是一个看起来温柔,一个看起来更冷峻些。
要是公孙野没毁容,应该也像瑞王一样英俊吧?
谢霜歌有些惋惜,她转头看向卫九思,却见卫九思低垂着头,耳朵和侧脸都红了。
少女怀春的情态一览无遗。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卫九思立刻看向她,“叹什么气啊?”
谢霜歌借着衣袖遮掩,稍稍倾身,打趣道:“我们家的白菜,要被对面的猪吃喽,偏生这白菜还心甘情愿,粉面含春。”
卫九思被臊的脸更红了,悄悄在下面掐了她一把。
皇帝在和公孙和客套,互相夸了一顿就开始喝酒,按兵不动,比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谢霜歌对此不感兴趣,就盯着大殿中央的舞姬看,皇家养的舞姬功底深厚,这次又是当着外国使者的面表演,更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看得人目不转睛。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若置身瑶池。
一舞毕,众人拍手叫好。
酒过三巡,谢霜歌也跟着喝了点,感觉有点上头,来之前楚无恨让辛无给她送了解酒药和解毒丸,谢霜歌提前吃了解毒丸,防止酒菜里动手脚,但架不住今天开心,她喝的有点多。
坐了一会儿,她悄悄拿出藏在袖中的纸包,打开取出解酒药,借着喝酒的姿势把药送入了口中。
忽然一阵寒气靠近,她转头看去,是个小宫女,见她忽然转身,以为自己冒犯了,连忙要跪下,谢霜歌扶住她,凑近嗅了嗅,低声道:“你身上有股雪味,外面下雪了吗?”
宫女诧异的点点头:“是,刚下的,有鹅毛那么大,很漂亮。”
谢霜歌心里一动,摆摆手让她退下,趁着众人没注意自己,对卫九思道:“我出去醒醒酒,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卫九思点点头:“带上侍女吧。”
谢霜歌拒绝,“我去去就回。”
她是要去玩雪的,侍女跟着肯定不让她玩。
“哎——”
不等卫九思再说,谢霜歌已经溜了,她无奈的笑笑,随她去了。
一直盯着这边的楚无恨见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辛止俯身:“主子有何吩咐?”
楚无恨压低声音道:“公主出去了,你远远的跟着,保证她的安全就行,没事不用露面,免得她觉得不自在。”
“是。”
辛止应下,悄悄离席。
过了没多久,一直心不在焉的沈含誉也起身离开。
楚无恨的手一顿,缓缓放下了筷子,眸色微冷。
此时天色已晚,抬头一看黑漆漆的,但落下来的雪已经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映得四周亮堂堂。
谢霜歌挑着小路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接雪。
“呼——真是好大的雪啊!”
金都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大的雪了,要么下起来像盐粒似的,要么就下的细碎,没有一片完整的雪花。
而今天的雪很完整也很大,落在她的掌心凉丝丝的,没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滴水。
谢霜歌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笑着在雪地里转了个圈,走着走着就走到御花园去了,这个时候御花园还有些花没凋谢,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披上了层白衣。
衰败中又透着一丝顽强的生机。
谢霜歌哈了口气,瞬间化作白雾散在风中。
她笑了下,仰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天空,心道:要是下得再大些就好了,她可以堆个雪人,也可以打雪仗。
或者在廊下摆桌,煮酒赏雪,一定很惬意。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谢霜歌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转过身张开双臂,“楚无恨,好美啊!”
然而嘴角的笑还没彻底绽放,就凝固在了脸上,谢霜歌语气顿时冷淡下来,“怎么是你?”
看着她瞬间变幻的表情,沈含誉从错愕变为了苦涩,最后漠然的问:“不是楚无恨,公主很失望?”
谢霜歌退后一步,垂下手臂,转过身看向挂满积雪的树枝,“是很失望。”
说完她转身便想走,沈含誉忽然叫住她:“等等——臣来是有话要说的。”
谢霜歌脚步没停。
沈含誉扬声道:“对不起。”
谢霜歌脚步微顿,侧过身莫名其妙的看他:“你在道什么歉?”
沈含誉没有上前,就这么站在原地隔着茫茫的大雪看着她,眸光深沉,“臣当初对公主做了很多不好的事,臣如今只剩下了后悔。”
听他说这些,谢霜歌抿紧唇,转身便走。
“臣要与兰德定亲了,日后不会再纠缠公主,这是最后一次,公主——慢走。”
沈含誉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作揖。
谢霜歌却没有回头,只是皱了下眉,兰德还是要嫁给他吗?
不过她很快释然,罢了,人各有命,这是她的选择,她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而且只是定亲,等楚无恨那边出了结果,伯阳侯府就该倒了,到时候这门亲事,自然会破裂。
很快就消失在沈含誉的视野范围。
御花园里踩雪的咯吱声消失,安静寂寥,沈含誉似乎能听到雪落在万物上的声音。
他沉默的站在那儿,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原来在这儿。”
听到这个嗔怪又似乎松了口气的声音,沈含誉忽然庆幸,好在谢霜歌是从另一边走的,没有和她撞上,不然今天又是不能善了。
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完美无缺的温柔笑意,“听说外面下雪了,我出来看看,这是今年秋末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下完,秋便也尽了。”
兰德穿着一身银红色夹袄,没有穿披风,整个人看起来娇俏艳丽,她站在沈含誉身边仰头看着漫天大雪,笑了下:“确实很美,不过离席太久容易落人话柄,还是回去吧。”
她侧过脸看了沈含誉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期盼。
沈含誉低下头,拉过她的手,“既然你也出来了,那我们待一会儿再回去,我们又不是宴席的主人,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我们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忍心扔下我一人?”
他语气亲昵,听得兰德红了脸。
她是真的喜欢沈含誉,从情窦初开起看到沈含誉跟着一群白衣学子从长街上笑着走过,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便深深的刻在了她心里,后来又见他对嘉宁处处体贴,她失落又嫉妒。
这样温柔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呢?
不过没关系,他终究要成为自己的夫君。
兰德笑了起来,“不忍心,那我们再待一会儿。”
她握着沈含誉的手站在树下,低声说:“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梅花还没开,不然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当真是世间绝色。”
沈含誉点点头,随即又说:“没关系,等我们成婚了,我们可以在后院里种一片梅林,专门留着冬天赏雪。”
提到成婚,兰德脸越发的红,她羞涩的瞥了沈含誉一眼,低声说:“我已经说服父王了,他答应让我们成婚,也觉得早一点比较好,年底如何?”
沈含誉一喜,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甚好,成婚,过年,双喜临门。”
兰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容貌,心动不已,稍稍凑近,靠在了他的身上,沈含誉愣了一下,随即抬手缓缓抱住她。
躲在暗处的锦衣卫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找到辛止把这些和他说了一遍。
辛止听完嗤笑一声,“双喜临门?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伯阳侯府还在不在呢,哪来的喜?”
锦衣卫小声问:“大人,还要跟着他们吗?”
“不用了,走,回去。”
“是。”
两人跟着谢霜歌回留芳殿,悄无声息的站到原位。
谢霜歌没发现自己出去一趟多了两个尾巴,刚坐下就听到皇帝说:“既然周皇也同意让安王留在大燕,那这桩婚事,朕答应了,先建公主府和安王府,再择良辰吉日完婚,剩下的改日朕再与你详谈。”
谢霜歌欣喜的看向身旁,就发现卫九思已经哭了。
她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递给她,小声道:“怎么这就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收收你的金豆子,不然周国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王爷娶了个哭包了。”
卫九思攥紧帕子,抽泣道:“我没哭,我就是太激动了。”
“是吗?”谢霜歌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有心打趣几句,但一想,她和公孙野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终于修成正果,喜极而泣好像才比较正常。
于是她没再劝,让她哭。
果不其然,哭了一会儿卫九思就笑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写着“喜悦”两个字。
谢霜歌看着有些羡慕,下意识看向对面的楚无恨。
虽是宴席,但楚无恨负责保护皇帝的安全,时刻不敢放松,一直警惕留心着周围。
这样一直看,也很累吧?
谢霜歌看着他抿了抿唇,想着晚上他要是来的话,要不让他留宿在西厢房?
反正东西都没撤,每天有人打扫,放个炭盆就能住。
不过,他会来吗?
谢霜歌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没发现楚无恨已经看了过来,还是另一侧的卫九婷忽然凑近,在她耳畔道:“姐姐,楚大人在看你呢。”
谢霜歌耳朵敏感,她忽然凑这么近说话,她不自在的缩了下脖子,一偏头,后面发髻上的金钗就勾住了卫九婷头上的珠花,两人纠缠在一起解不开了,卫九婷无奈之下只能一只手撑在谢霜歌腿上,维持着这个姿势。
谢霜歌:“……”
卫九婷:“……”
对面目睹这一切的楚无恨:“……”
他放下筷子,端起了酒盏,然而快碰到嘴唇时忽然想起谢霜歌的叮嘱,默默的把酒盏放下,只是力道没控制好,“咚”的一声。
震得后面的辛止眼皮子跳了跳。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谢霜歌和卫九婷,这位三公主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
“姐姐别动,你看不见,小心扯到你的头发,我来。”
谢霜歌确实看不见,摸起来和瞎子一样,只好放弃,把头偏向卫九婷。
卫九婷抿着唇,小心翼翼的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珠花和流苏,又解开扯住的发丝,手指不小心碰到谢霜歌的耳朵,就见她耳朵红了起来。
卫九婷轻笑:“姐姐的耳朵很敏感。”
谢霜歌听了这话,脑子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一些话本上的画面,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从后面咬上她的耳垂,看着她战栗挣扎,再笑声低沉的来一句:“公主好敏感。”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个透,还有往脖颈脸侧蔓延的趋势。
卫九婷诧异的看着,眼中闪过了幽幽的光,她直起身子,稍稍用力捏了下谢霜歌的耳垂,若有所思的瞥了眼楚无恨。
谢霜歌微微睁大眼控诉的看着卫九婷,卫九婷收回手,言笑晏晏,“抱歉姐姐,我看你的耳朵着实红的可爱,没忍住。”
对面的楚无恨捏紧了酒壶,辛止提起心,默默祈祷主子别把它捏碎,不然不好和旁边的人解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啪”的一声,辛止:“……”
辛止在后面小声急切的唤了一句:“主子!”
楚无恨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没事,把手掉了而已。”
辛止:“……”
一截细腻的白瓷把手“铛”的一下掉到了案上。
邻座的大人正和人喝到兴头上,听到这一声转头看过来,见楚无恨的酒壶把手掉了,惊讶的问:“怎么坏了?楚大人力气这么大?”
楚无恨微笑:“谁知道呢,可能这个酒壶本身就坏了吧,不怎么结实,我碰一下就掉了。”
那大人脸色泛红,明显有点醉了,闻言笑起来,“那你运气是真不好,这都能让你赶上。”
楚无恨笑容不变,只是眸色更沉了些。
辛止在后面站着,面无表情,脚趾却在疯狂起舞,求求你了,行行好吧,别说这些了,再说我怕这酒壶下一刻出现在你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求,那位大人没再说了,只是对后面的宫女招招手,让她给楚无恨换个酒壶。
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乖乖的换了个新的放在案上。
楚无恨看都没看,一直盯着谢霜歌那边。
不过很快卫九婷就坐直了身子,没再和谢霜歌说话。
谢霜歌扶了扶后面的钗子,确定没问题,也坐直了身子,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她就转头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又看了楚无恨一眼,楚无恨正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菜。
谢霜歌挑了下眉,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之后她就心不在焉的等着宴席结束。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雪都停了,皇帝才起身离席。
众人纷纷往外走,谢霜歌等困了,她落在后面,趁着没人注意用袖子掩住唇,轻轻的打了个哈欠,眼里瞬间溢满泪花。
出了留芳殿,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新雪的味道,让人精神一振,困意都消散了不少,白日的大风停了,也没那么冷,人群顿时热闹起来,纷纷讨论这场盛大的初雪。
谢霜歌作为早就发现下雪的人,此时有种莫名的激动和骄傲,她迫不及待的在人群中寻找楚无恨的身影,想和他分享,但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人。
她疑惑的皱起了眉,“人呢?”
青桃小声问:“公主,你在找楚大人吗?”
谢霜歌立刻转头看她:“你看到他了?”
青桃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奴婢方才见他直接走了。”
“走了?”谢霜歌愕然:“就这么走了?”
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青桃立刻替楚无恨找补:“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奴婢看他走的挺着急的。”
谢霜歌眸光暗淡下来,“哦,那我们也走吧。”
青兰与青桃对视一眼,皆有些担心,但这儿人多眼杂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跟着谢霜歌出宫。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谢霜歌还是蔫蔫的,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愣是没找到那抹红色的身影。
最后她放下帘子,不动也不说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公主府,马车停下,她扶着青桃的手下车往府里走,进了院子忽然发现西厢房的灯亮着。
她一愣,转头问青桃:“今天又有人去打扫西厢房了?”
青桃也懵了,“奴婢记得今天没安排人啊。”
青兰想到了什么,弯了弯唇,小声道:“公主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定有惊喜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青桃也上道了,她看着西厢房的眼神暧昧起来,“那公主去吧,奴婢让厨房熬点姜汤。”
青兰道:“奴婢去把卧房的炭盆换了。”
没等谢霜歌说话,这两个侍女就跑没影了,谢霜歌哭笑不得,“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话虽如此,但她的脚步明显变快,带着几分雀跃的走向了西厢房。
暖黄的灯投映在门上,隐隐可见一个人坐在桌边。
离得越近,谢霜歌心跳的越快。
她手放在门上,有些迟疑,真的是楚无恨吗?不会是其他人吧?
就在她纠结犹豫的时候,门内传来了楚无恨含笑的声音,“公主不进来,是要吓唬臣吗?”
谢霜歌眼睛亮起来,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她推开门抬起头,就见楚无恨坐在八仙桌边看着她,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泛出一种白玉般细腻的色泽。
“你怎么在这儿?”门口的风吹进来,吹得烛火乱晃。
谢霜歌忙反手关上了门。
楚无恨闻言挑眉:“公主不想臣来吗?”
谢霜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问他:“你方才怎么走那么快?我都没看见你?你是直接回公主府了吗?”
楚无恨见她站在桌边,伸出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语气低落:“原来公主还留心臣了吗?臣还以为你眼里只有大公主和三公主呢。”
谢霜歌茫然的睁大眼睛,“什么?”
“公主在席间和大公主谈笑风生,又和三公主言笑晏晏,就是一眼都没看臣,臣好失落。”
楚无恨垂下眼帘,肩膀似乎都耷拉下来了,瞧着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谢霜歌:“?”
“你胡说八道!谁说我没看你了,我看你好半天好吧?和三公主说话是因为她提醒我你在看我,我才和她说了两句,你现在装什么可怜呢?”
“倒是你——”谢霜歌冷笑一声,“宴席一散就跑没了影,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呢。”
楚无恨忽然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太突然了,谢霜歌惊讶的微微启唇,然后就被楚无恨咬了一口。
他捧着谢霜歌的脸,唇瓣贴着,随着说话轻轻厮磨,“臣哪来的新欢?公主不要污蔑臣,臣对公主的心日月可鉴。”
谢霜歌脸一红,掐住他的脸让他退开。
“别闹了,你回来这么早到底是为什么?”
楚无恨无奈,抓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下她的指尖,在她瞪过来的时候低声说:“因为臣吃醋啊。”
谢霜歌一怔,“吃……吃醋?”
吃谁的醋?
想起他方才说的大公主三公主,谢霜歌哭笑不得,“她们都是女子啊。”
“女子同你更亲近,臣都没她们亲近。”
楚无恨目光灼灼的看着谢霜歌,谢霜歌被烫的不敢直视。
纠结良久,谢霜歌伸手主动环上了楚无恨的腰,动作温柔,语气“凶狠”,“那我以后多亲近你一点,但你不能得寸进尺。”
楚无恨仰起头,闭眼轻笑,“臣记下了,公主可不能反悔。”
第225章 常言:我的尾巴呢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谢霜歌想起外面的雪,低声问:“你今晚饮酒了吗?”
楚无恨摇摇头:“臣很听话,公主不让,就没有喝。”
谢霜歌起身,笑意狡黠:“那今晚允许你喝一口。”
楚无恨挑眉:“嗯?”
谢霜歌叫青兰青禾她们在廊下摆了矮几,矮几下放着盖着盖的炭盆,两人对坐,靠近房门的那一侧又放了个炭盆。
这个没有盖子,红彤彤的炭上燃着火,火星在微风中明灭,带来一股烧灼的热烈味道,但因为是上好的炭,所以没有烟,也不呛人。
谢霜歌伸手在上面烤了烤,笑盈盈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我在宫里的时候就在想了。”
楚无恨坐在她对面,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笑道:“所以公主那个时候就猜到臣会来了吗?”
谢霜歌瞥他一眼:“明知故问,你不来我和谁把酒言欢?常言吗?”
说起来她对常言是真不错,与心上人饮酒还不忘把常言带上,就把它的笼子放在门口,对着炭盆。
常言一身翠绿的羽毛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更鲜亮,原本扎在翅膀下的小脑袋听到谢霜歌的呼唤,忽然拔了出来。
它在横杆上跳了几步,面向谢霜歌,扑棱了下翅膀,歪头冲她眨眨眼,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公主~”
楚无恨哼笑,屈指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叫什么?你不能喝。”
常言扑腾着躲开他的手。
谢霜歌看着一人一鸟,笑道:“幼稚。”
楚无恨回神,视线便落在她身上不挪开了。
谢霜歌被看的脸热,低头拎起热好的酒,先给自己满上,然后给楚无恨倒了半杯。
楚无恨看着那一点酒哭笑不得,“把酒言欢,公主就给臣这么一点?”
“你还没彻底痊愈,禁酒,给你喝这一口已经是破例了,再多就别想了。”
谢霜歌举起酒杯,另一只手拢着袖子,冲他笑了起来,眼里似是藏了万千星辉,“来,这一杯敬你,谢谢你今天来,全了我的心愿。”
楚无恨举起酒杯,与她轻轻的碰了一下,“叮”的一声瓷器相击,两人凑近,视线交汇,跳跃的火苗映红了两个人的脸,那一刻楚无恨恍惚间有种在喝合卺酒的错觉。
他垂下眸子笑了起来,神色轻松又欢愉畅快。
谢霜歌瞧着不由得有片刻失神。
楚无恨,真的变了很多。
在她进入楚无恨的玉佩之前,她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毫无防备,自然柔软的笑。
那个时候他似乎把整个人都藏在了冷硬的壳里,如今这层壳被她敲出一条裂缝,他自己从里面钻了出来。
谢霜歌莫名有种成就感。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酒喝一半就喝不下去了。
楚无恨疑惑的看着她,谢霜歌摆摆手,“不要看我。”
楚无恨偏要看她,“为什么?”
谢霜歌往后缩了缩,白色的绒毛托着她的脸,显得她更加娇小,脸都变得圆了些。
“我——”
她忽然闻到了一点焦味,皱了皱眉,又闻了闻,“楚无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楚无恨喝完杯子里那一点酒,闻言放下酒杯,静坐片刻,神色严肃起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谢霜歌闻言立刻看向矮几下面,炭盆盖着盖,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又看看自己的披风,来回翻翻,也没有烧焦的痕迹。
楚无恨也检查了下自己,都没问题。
“到底是什么……”谢霜歌疑惑的和楚无恨对视一眼,余光隐约瞥见一点红光,她连忙转头看去,就见常言撅着屁股背对着她们在打盹,屁股上的毛从笼子里伸出来,伸进了炭盆里,最外面的一圈都被烧焦了,火星还在往上蔓延。
“常言!”
谢霜歌错愕的看着它,楚无恨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拎起鸟笼,冲着常言的尾羽吹了吹,没吹灭,干脆伸手把烧着的那一根拔了下来。
常言嗷的一声就醒了,疯狂的挣扎起来,它蹦跶着转身,一眼就看见了楚无恨手上的毛,当即大骂:“老畜生!老畜生!混球!”
谢霜歌原本还有些担心,但见它还有力气骂人,那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看着楚无恨黑下来的脸,谢霜歌十分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楚无恨又气又无奈,和常言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他也没憋住,偏过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光秃秃的屁股凉飕飕的,常言忍不住扭头往后看。
楚无恨把笼子放回去,笑了起来:“这回没有毛也不怕烧了,烤着吧。”
常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察觉到温暖立刻转回去,屁股对着炭盆,惬意的舒展了下翅膀。
谢霜歌笑的简直快背过去,她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脸,一只手晃着手里的酒杯。
她似乎很久没这么快活过了,不知道是炭火烤的还是酒意上头,她的脸泛着桃花一般的粉,眼波流转间让人忍不住驻留其间。
楚无恨抬眸一瞥,就顿住了。
失神片刻,他拎起桌上的酒壶给她满上。
醇厚的酒香溢满这一方小天地,炭火过了燃烧最旺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火苗了,只有一截截红的剔透的炭,以及一阵阵翻涌的热浪。
风从这里过都要变得温柔起来,零星的雪沫落到脸上,让人微醺时又保持了一分清明。
谢霜歌莞尔一笑,仰首饮尽杯中酒,带着不自知的媚意看着楚无恨,她轻声道:“忽然觉得成婚也挺好的。”
有个人可以陪着她喝喝酒,聊聊天,哪怕只是干坐着,也不会觉得孤独无趣。
楚无恨忽然倾身,温热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脸上,谢霜歌半眯着眼蹭蹭,楚无恨喉结一紧,手指微微蜷缩,他眸光幽深的盯着她,最后只是屈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下,低声道:“臣有个东西要给公主。”
谢霜歌轻飘飘的问:“什么?”
楚无恨坐直身子,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用帕子包着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掌心。
分量还不轻,谢霜歌挑了下眉。
“公主打开看看。”
谢霜歌便放下酒盏,坐直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打开,一角一角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一块血玉佩。
她讶异的睁大双眼,“不是说只有两块吗?”
楚无恨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声道:“公主不妨仔细看看。”
谢霜歌问完才注意到,这块玉佩是用金子衔接起来的,凑到眼前看,隐隐能看到玉佩里的裂纹。
这就是之前她栖身的那块玉佩!
每一块纹路她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绝不会认错!
她激动的捧着玉佩,翻来覆去的摩挲。
修玉佩的人很有巧思,没有大块大块的用金子把玉佩糊起来,而是尽量用最少的金子把裂缝糊上,中间还做成了花蕊的模样,乍一看像一朵从蜿蜒血海中开出的金色曼珠沙华。
谢霜歌惊艳不已:“当时我记得碎成了好几块,没想到能修复成这样!”
楚无恨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在晃动的宫灯下,他眸中像是有泪光闪动,说话的时候没再用敬称。
“是后来辛止交给我的,这块玉佩对你我来说都意义非凡,就这么锁在匣子里似乎对它不公平,我便寻最好的工匠,把它修补好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我也是前几日才拿到的。”
谢霜歌握紧玉佩,心里似有万语千言但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