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语气稍缓,“坐吧。”
皇后鼻头一酸,强忍泪意道:“谢陛下。”
卫九烨扶着她在另一侧的圈椅上坐下,暗中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给她使了个眼色。
皇后低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梅贵妃眸光微动,拿起帕子替太后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疼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把嘉宁昏迷的事捅到了太后面前。”
这话提醒了皇帝,他冷声道:“无恨,去把那两个奴才给朕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
楚无恨转身离开,谢霜歌的视线一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冷静下来,放过自己的手指,开始细细思量,越发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要打击太后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会是谁呢?
虽然她之前傻,脑子不灵光,但到底是在后宫长大的人,见过的腌臜事太多,她现在清醒了,往深里想想也能察觉端倪。
但更多的她现在的脑子还是不太够用。
楚无恨一到偏殿,看守的人立刻给他开门,里面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太监,见有人进来,他们抬起头张嘴就想喊冤,结果对上楚无恨的视线,又哑巴了。
谢霜歌看了两眼,这两人根本不是太后宫里的,瞧着面生的很。
楚无恨面无表情道:“拉走。”
“是。”
锦衣卫拎小鸡子似的把人提起来,快步进了寝殿,把人就地一扔。
“陛下,人带到了。”
楚无恨站在边上回话,皇帝冷哼一声,威严的视线落在小太监身上,质问道:“谁指使你们来太后宫中胡言乱语的?”
第9章 怎么又是她
两个小太监跪在地上哀哀戚戚道:“陛下,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才也没想到太后娘娘正好经过,奴才嘴贱该死,但真的没想害太后啊!”
“是啊陛下,没人指使奴才,奴才是来换花的,就说了两句……”
“一派胡言!”谢霜歌气的隔着窗子指着他们,“糊弄谁呢?”
她指尖触到窗子边缘,玉佩轻轻颤动一下,楚无恨眸光微闪,快速的瞄了一眼。
皇帝显然也不信,他眼神阴鸷,语气沉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拖出去按在庭中打!朕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是不是和你们的嘴一样硬!”
楚无恨:“是!”
他转头给外面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来拖着两个小太监出去,很快长凳和木板都搬了上来,两个小太监并排被按在长凳上趴着,宽厚的木板一下一下落在他们屁股上。
因为有后妃在,没扒了他们的裤子,是以砸上去的声音闷闷的,但架不住力道大,“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两个小太监就受不住的哀嚎起来。
谢霜歌看着这一幕,身子阵阵发冷,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她不心软,但直面这种刑罚,她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
皇帝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梅贵妃似是有些怕,往皇帝那边倾了倾身,皇帝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梅贵妃唇角微勾,眸光似水的落在皇帝脸上。
另一侧的皇后瞧着,脸色越发暗淡。
“陛下,奴才真的没有受人指使啊!”
“奴才只是听莲心姐姐说了一嘴,才知道嘉宁公主的事……”
皇帝手蓦地一紧,眼神如刀般刺向皇后。
皇后在听到“莲心”两个字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什么?”
梅贵妃眼波流转,诧异的问:“莲心不是姐姐宫中的人吗?”
谢霜歌心里“咯噔”一声,又是冲着皇后去的?
怎么这么巧?难道其实背后之人的目的,不是太后——而是皇后?
谢霜歌瞧着皇帝的脸色,为皇后捏了把汗,皇后是她娘生前好友,两人关系一向不错,她打从心里不希望皇后出事。
皇帝抬手叫停:“把他们拖进来!”
楚无恨状似无意的扫了眼殿内的人,把一切尽收眼底,还真是好戏连台啊。
“皇帝……”
锦衣卫刚把半死不活的小太监拖进来,地上直接蜿蜒出两条血痕,还没进门呢,就听到殿内传来一声轻呼。
太子卫九烨最先反应过来,快步入内跪在床边,“皇祖母你醒了?”
皇帝紧随其后入内,“母后——”
太后眼神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恢复了清明,她握住卫九烨的手,慢慢撑着要坐起来。
皇帝忙阻止:“母后你身子不舒服还是躺着吧。”
太后摇摇头,虚弱的说:“哀家没事,就是心口痛,你们这是……”
她视线从眼前几人扫过,落在后进来的梅贵妃和皇后身上。
“母后晕倒这件事有蹊跷,朕在审人。”
太后在卫九烨的搀扶下坐起来,背靠着软枕,咳了两声。
梅贵妃见状上前道:“这件事陛下会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的,太后娘娘安心休养。”
皇帝颔首,“朕……”
眼看着这件事就要转到暗处,谢霜歌不由得有些心焦,要是没有太后撑腰,皇后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怎么办?
关键时刻,楚无恨忽然开口道:“陛下,那两个太监晕过去了。”
皇帝回头一看,两个小太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到臀部一片血肉模糊。
太后虽然没看见,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看了眼身边的卫九烨,卫九烨叹息道:“皇祖母,那两个小太监说他们是听母后宫里的莲心说的,所以才私下议论……”
皇后心如死灰的跪下:“母后明鉴,臣妾断不可能指使人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有心再说什么,太后淡漠的视线从皇后身上收回,对皇帝招了招手。
皇帝走过去,太后疲惫的问:“有证据吗?”
皇帝摇摇头:“暂时没有。”
太后颔首:“那就到此为止。”
此言一出,谢霜歌紧攥的手慢慢松开,“还好还好。”
然而她高兴了,其他人可未必,梅贵妃几不可查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面上倒是没多少波动。
皇帝不解:“母后不再追究了?此事事关重大……”
“哀家说,到此为止。”
太后语气陡然重了几分,皇帝抿唇,沉默片刻后拱手道:“是,儿子知道了。”
“那两个奴才,杀了吧,至于什么莲心,让皇后自己处置,没什么事,你们就都回去,哀家见不得这么多人,眼晕。”
“多谢母后,臣妾告退。”
皇后感激的看她一眼,起身离开,卫九烨迟疑片刻,太后拍拍他的手道:“好孩子,你也去吧。”
“是。”
卫九烨匆匆离开,路过楚无恨身边的时候,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楚无恨目不斜视,恍若未觉。
梅贵妃也走了,最后只剩皇帝一人时,太后才道:“皇帝,嘉宁……醒了吗?”
皇帝想说点什么,太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佯怒道:“别想瞒着哀家,你想今日的事再被人利用一次吗?”
这话戳中了皇帝的心,他无奈道:“没醒,御医说明日若是还没醒,再想办法用药。”
太后闻言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哽咽出声,“嘉宁这孩子命苦。”
谢霜歌忽然就落了泪,玉佩外隐隐泛起一层雾气。
楚无恨手指垂落正好碰到边缘,指尖沾了一点湿意,他心头一动,目不斜视,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下玉佩,这次确确实实的摸到些水。
之前的种种端倪陡然被穿起来,楚无恨似有所感。
他指尖停顿片刻,越发轻柔的在玉佩上揉了一下。
谢霜歌头上传来一点按压感,摸得她一愣,难过的情绪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和不自在。
然而楚无恨也只是摸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手。
皇帝嘴唇颤抖,偏过头也红了眼圈,“是儿子没用,到头来还让个小辈保护儿子。”
“别说那些,有什么用?”太后拍了拍锦被,缓解情绪,“沈含誉呢?他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名字,谢霜歌五味杂陈。
楚无恨也抬起眸子,皇帝道:“去探望嘉宁被无恨赶了出去。”
太后诧异的看向角落里的楚无恨,“为何?”
楚无恨把应付皇帝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但太后盯着他看了两眼后,倏地笑了下,“你说的有理,沈含誉那孩子,哀家瞧着也不怎么喜欢。”
皇帝之前对楚无恨的说法还有些犹豫,此时见太后也不喜他,便把楚无恨的计划对太后和盘托出。
太后听完思量片刻,颔首道:“此计可为,若是他愿意,嘉宁醒了,哀家必不会亏待他,若是他不愿意,呵——这高枝,他这辈子都别想攀。”
谢霜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沈含誉,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第10章 楚无恨你是惯犯吧?
楚无恨护送皇帝回寝殿,也到了换班时间,更声悠长,在寂静深宫里愈发明显。
“大人,回去歇着吧,属下会保护好陛下的,刺客刚闹了一出,现在正是行宫守卫森严的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锦衣卫指挥同知丛上云劝道。
楚无恨颔首,“即使如此,防守也不能松懈,有偷懒者,依规处置,御林军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莫要重蹈覆辙。”
丛上云闻言面皮一紧,御林军因为护驾不利,从上到下都被皇上敲打了一遍,贬的贬,罚的罚,魏冲更是被罚俸一年。
楚无恨提点一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谢霜歌有些恍惚的坐在地上,看着外面宫灯打在回廊上的光和变幻不停的影子,发起了呆。
都说锦衣卫是皇帝亲卫,是帝王手中刀,人人畏惧,如今看来,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威风是真的,辛苦也是真的,何况伴君如伴虎呢?
虽然皇帝舅舅对她很好,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还是很严厉的。
她不由得对楚无恨生出了几分怜悯。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感情都喂了狗,楚无恨这大混蛋悄无声息的转到了她的寝宫外。
谢霜歌看着熟悉的宫墙和梨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困迷糊走错了?这是我的寝殿,不是你的!”
楚无恨听不到,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对宫中地形烂熟于心,闭眼都不会走错,他是故意为之。
看着谢霜歌寝宫外的侍卫,他眯了眯眼,躲到暗处,伺机而动,掐着他们轮换的空档,摸到墙根下,纵身一跃,双手一撑,翻到了墙上,然后轻飘飘落下,正正好落在内墙根处的大梨树上,半点声音没发出。
动作熟练优美,还很丝滑。
谢霜歌:“?”
你是不是排练过?
她看不到楚无恨,只能看着自己的宫殿。
这里正好处在前后殿交界处,这棵大梨树从她小时候就在了,他们算是看着彼此长大的,夏日午后闲暇时光,她就喜欢在这树下看话本子。
此时“故地重游”,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
总之,就是很麻。
楚无恨没有在树上停留太久,小太监提着宫灯离开后,他立刻跃下大树。
梨树很高,他这么跳下去,谢霜歌跟着体会了一把极速降落的快感。
到地面上的时候她眼前还在晃,想站起来却踉跄着腿一软坐下了。
“楚无恨,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她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下一刻楚无恨又动了起来。
他面色冷峻,眸光锐利,动作敏捷,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深入龙潭虎穴,可事实上,这位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指挥使,在夜探公主闺房。
谢霜歌看着他一路上躲着来往宫人,一边往自己的寝殿去,感觉自己快分裂了。
她一边怕楚无恨被发现,到时候自己跟着倒霉,一边又怕他不被发现,鬼知道他要去干嘛啊啊啊啊!
终于,采花……阿不,楚无恨顺利过五关斩六将来到了谢霜歌的寝殿后窗,趁着没人注意,直接翻了进去。
谢霜歌:“……”
你真的像极了惯犯。
寝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随着夜风弥散在每一个角落,轻纱帐幔偶尔飞起,再无声的落回原处,遮去内室风光。
楚无恨悄无声息的走进去,不知是不是风也偏爱他,每次不等他伸手,纱帘就被吹开,一路畅通无阻。
谢霜歌恨恨的捏紧了拳头,“叛徒,都是叛徒!”
眼看着自己离床越来越近,谢霜歌心情慢慢沉了下来。
脚步一顿,楚无恨在床边停下,他抬手撩开金纱帐,随手挂起,视线却一直落在谢霜歌的脸上。
估计是听了他的话,宫女们这段时间没少给谢霜歌喂水擦身,她的嘴唇不再是干燥苍白的,看起来红润了许多。
楚无恨的视线微凝,在上面停驻良久才稍稍移开,藏在衣领下的喉结轻轻滑动。
他不请自来,也没有避嫌的自觉,直接在床边坐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谢霜歌看。
玉佩垂在膝盖上,谢霜歌被迫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脸。
看起来好像面色还挺红润的,肉身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吧?
谢霜歌苦中作乐的想:魂魄离体也好,被捅一刀真的很痛,要是她现在还在身体里,肯定痛的吃不好睡不着,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眨眨眼,“所以这家伙大半夜顶着被砍头的风险闯入我寝殿,就是为了盯着我看?”
夏夜褪去白日燥热,显得格外惬意安宁,窗外虫鸣阵阵,不扰人,反而催的人昏昏欲睡。
楚无恨一动不动的在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坐到谢霜歌眼皮打架,他终于换了个姿势。
谢霜歌一个激灵,视线中忽然闯入一只手,大拇指慢慢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谢霜歌:“?!”
你果然不安好心!
随后,那看起来十分干净的手指在她下唇上按了按,楚无恨声音沉沉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无奈,“还没睡够吗?”
谢霜歌心头一颤,还没品出那忽然涌出来的情绪是什么,楚无恨又站了起来,垂眸慢条斯理的捻了捻他的手指。
明明没做什么,可这个动作莫名让谢霜歌觉得非常——色气。
最后看了谢霜歌一眼,楚无恨转身往外走,手垂下来就想摸玉佩。
谢霜歌:“!”
你刚摸了我的肉身,现在还想摸我的灵魂,你是人吗?!
而且你用的还是同一只手!拿开,快点!
谢霜歌急得在玉佩里直咬手指,眼看着楚无恨似乎没低头看,她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往边上跳了一步,玉佩就擦着楚无恨的指腹过去了。
楚无恨脚步微顿,剑眉浅浅蹙起。
他沉默片刻,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手指微微蜷起,在谢霜歌以为安全了的时候,他忽然又去摸玉佩,谢霜歌连忙躲闪,玉佩跟着偏了,再一次擦着楚无恨的手指过去。
可这一次,没躲过楚无恨的眼。
——题外话——
恭喜楚大人解锁新身份——采花大盗。
第11章 玉佩有鬼?
他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身上戴了二十年的血玉佩在自己手伸过去的瞬间躲、开、了。
楚无恨走到窗边停下,皱眉看着玉佩,从谢霜歌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她以为自己躲过去了,放松下来,揉了揉脸。
“楚无恨,王八蛋,得寸进尺,竟然敢……敢对我做那种事!”
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她脸的温度再度攀升,红的堪比夕阳晕开的晚霞。
无意识摸到了自己的嘴唇,谢霜歌猛地一个激灵扔开手,“呸呸呸!”
楚无恨:“……”
他要是没瞎的话,应该没看错,血玉佩……变得更红了?
目睹了这一系列诡异的变化,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不轻把玉佩拿下来扔掉。
偏生楚无恨是个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他盯着玉佩看了片刻,若有所思,之前被他忽略的细节齐齐涌了上来。
第一次抓空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和辛止说话的时候,他听到的声音,辛止听不到,他也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之前沐浴,他明明把玉佩放在了架子上,结果他沐浴完玉佩就跑到荷包后面……
还有玉佩时不时的颤抖,来历不明的湿意……
桩桩件件,其实都有迹可循,如今不过是抓个正着而已。
楚无恨心头疑云散去,豁然开朗,竟然还勾唇笑了一下。
谢霜歌没看到,若是看到了,肯定会拔腿就跑,他笑的实在是太变态了!
可惜,一步慢,步步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被人套牢了。
这些都是后话。
楚无恨不宜在这里久留,想清楚后就翻窗原路返回,趁着夜色遮掩,没惊动任何人回了自己的卧房。
之后他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一如既往的洗漱更衣上床睡觉,只是把玉佩放在了枕边。
以往他都把玉佩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但谢霜歌也没和他一起住过,不知道,还嘀咕一句:“睡觉就睡觉,把玉佩放枕边是什么毛病?”
不过这次她倒是可以看见楚无恨的脸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呼吸都喷在玉佩上,谢霜歌只觉一阵阵的热流从周身拂过,带着属于楚无恨的味道,冷冷淡淡的,像雨后竹林。
楚无恨躺着躺着忽然侧过身,面对着玉佩,谢霜歌吓得身子一僵,眼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好一会儿感觉他呼吸逐渐均匀起来,谢霜歌这才坐下。
她已经习惯在玉佩里的生活,而且她现在是游魂,不需要吃喝拉撒,睡觉就地一躺也不会觉得难受。
但做了十七年的人,她还是习惯在夜晚睡觉,听着楚无恨的呼吸声,她逐渐被困意包围,闭上眼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她睡着的一瞬间,原本睡得正熟的某人忽然睁开眼睛,眸光清亮锐利,不见半点倦色,分明就没睡。
他撑起半边身子,墨发如瀑垂落,他拿起玉佩借着窗外月色仔细的瞧了瞧,这次不管他怎么用力,玉佩都没有任何反应。
楚无恨眯眸,“难不成只在白天活动?”
不是说鬼魂怕烈日吗?难不成这里面的不是鬼?是玉佩成的精?
他思索着放下玉佩,躺了回去。
不管是什么,目前看来对他没有敌意,没有伤害他,这就够了,其他的……改日找大师看看,不行就超度一下。
思及此,楚无恨非常心大的睡了。
翌日,楚无恨收拾利索去当值,就见丛上云神神秘秘的打着哈欠走过来,“大人,宫里有动静。”
他意有所指的冲后面扬了扬下巴。
楚无恨瞥了一眼在阳光下沉静肃穆的宫殿问:“什么动静?”
丛上云挨着他的肩,一手挡在嘴边低声说:“司天监那边说最近宫中祸事频发,是不祥之兆,上奏陛下要做法诵经,驱邪祈福呢。”
听墙角的谢霜歌:“……”
这剧情有些耳熟。
楚无恨皱眉,“陛下答应了?他不是不信这些?”
谢霜歌:“……你装的还挺像。”
这不是你给舅舅出的馊主意?
丛上云不知道,兴致勃勃的和楚无恨八卦:“若是从前,陛下肯定要训斥他们一顿,然而如今太后卧床,嘉宁公主还没有醒来的意思,陛下就有点心焦,一早召了御医去看,还是没看出个四五六,司天监见缝插针,陛下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呗。”
楚无恨眸光微动,“嘉宁公主那边御医还是没有办法吗?”
“嗐——”丛上云惋惜道:“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愣是束手无策,找不到病因,说起来,她还真是多灾多难……”
丛上云是个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的,谢霜歌听得闹心,好在楚无恨及时打断了他,“这些话私下说说便算,妄议公主是大罪,你谨言慎行。”
“属下明白,这不是太困了,和大人说说话,属下提提神吗?”
丛上云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谢霜歌从他的大嘴差点看到他的胃。
楚无恨:“……去吧。”
“那属下先回去歇着了。”
丛上云脚底抹油回去睡大觉,楚无恨替了他的岗,进了殿内。
皇帝正和司天监的人说话,见他来了冲他点点头,抬手道:“免礼,你来的正好,朕有事要你去办。”
“你们退下。”
“是,臣等告退。”
司天监的人退下,皇帝冲楚无恨招手,楚无恨上前,还没开口,就听皇帝叹息一声:“嘉宁还没醒,怕是真的要请大师来看看了。”
楚无恨已经有了准备,听闻此言便道:“行宫往东二十里有一藏云寺,寺中浮云大师颇负盛名,陛下可是要微臣去寻他?”
皇帝赞赏的点点头:“知朕者,无恨也。”
“浮云大师精通算命之法,只为有缘人消灾除厄,朕远在金都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但朕向来不信这些,如今……”他苦笑一声:“也别无他法,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人请回来,若是不能也无需强求。”
“是,微臣这便动身。”
楚无恨答应下来,出门就让人备马,带着辛止和辛行一路向东疾驰。
二十里路,骏马飞驰,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此时已近正午,藏云寺峰顶仍云遮雾罩,神秘莫测。
——题外话——
扶扶:儿子,你不是不信鬼神吗?
楚无恨:“不信。”
扶扶:那如果你媳妇变成鬼了呢?
楚无恨:“我信。”
扶扶:……
你真是好有原则一男的。
第12章 大师说话真好听
藏云寺矗立此间二百年,是两城交界处最热闹繁华的一处所在,方圆数百里的人都喜欢来这里上香拜佛。
一是因为这里景色极佳,让人流连忘返,文人雅士常来吟诗玩乐,把名声打了出去。
二则是因为这位传说中的浮云大师。
据传浮云大师卜算极准,口出真言,不少人慕名而来,重礼求见。
可浮云大师拒不接受,放出话来,只见有缘人。
有人甚至想用强权逼迫,浮云大师宁死不屈,最后迫于压力,还是把人放了。
至此浮云大师的声望达到了巅峰,可见过他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民间对他的描述两极分化,有人说他矮小粗壮,面容丑陋,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才不见人。
还有人说他遗世独立,风姿卓绝,宛若谪仙临凡。
两种说法各有各的理,但都太过浮夸,楚无恨哪个都不信,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子,到了。”辛止和辛行先一步下马,寺门在山上,不能骑马进去,辛止过来牵楚无恨的马。
楚无恨深深的看了眼掩在云雾中的接云峰,点点头,翻身下马,站在原地没有动。
辛止不明所以:“主子?”
楚无恨看他一眼:“你们先去安顿马,我先行一步。”
“是。”
辛止和辛行去找人拴马,楚无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抿着唇把玉佩解了下来。
昏昏欲睡的谢霜歌察觉到熟悉的温度,陡然清醒,刚骑过马,楚无恨的掌心被缰绳磨得发红发热,贴上来的时候甚至有点烫人,她往后躲了躲,却正好把玉佩送到人家的掌心里。
楚无恨动作一顿,轻轻的按着玉佩,蹙眉沉思,果然鬼魂会怕佛寺,自己还是把她藏起来的好。
他如此想着,就把玉佩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
谢霜歌眼前骤然一黑。
谢霜歌:“?”
这是把她放哪儿了啊?
不是,为什么要解玉佩?
她不明白,眼前一片漆黑,也没法靠着景色揣测楚无恨的心思,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还能听声。”
楚无恨大步上了台阶,进了寺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硕大的铜兽香炉立在中央,里面插着足有儿臂粗的香,正慢慢的烧着,随风吹拂偶尔亮出一点猩红。
寺庙内特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楚无恨薄唇紧抿,站在原地打量着。
小沙弥见他不动也不说话,以为他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便上前道:“阿弥陀佛,施主是来上香的吗?想求什么?”
楚无恨摇头:“我不是来烧香拜佛的。”
小沙弥一愣,来寺庙不烧香不拜佛,那是来干嘛的?
“主子——”
辛止和辛行跟来,两人看了眼小沙弥,辛行上前微微笑道:“这位小师傅,敢问浮云大师可在寺中?”
小沙弥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浮云大师而来!
他了然的笑笑,“浮云大师在寺中,只是大师有规矩,只见有缘人的。”
辛止反问道:“你还没去传话,怎知我们不是有缘人呢?劳烦你去捎一句话,就说——”
他看了眼身边面色无波的楚无恨一眼,“锦衣卫指挥使楚大人奉皇命来求见大师。”
小沙弥听到“皇命”二字脸色微变,又躬身道:“我这便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小沙弥回来了,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欣喜,“三位大人请随我来,大师答应见你们了。”
辛止挑眉,小声对身边的辛行说:“什么大师,也不过如此嘛,到了陛下面前不还是得低头?”
辛行瞪他一眼,“慎言。”
“嗤。”辛止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楚无恨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也有些不解,不确定这位大师是因为陛下的原因才见他们,还是因为他们是有缘人?
若是前者,他的疑惑要找谁解答?
怀着这些心思,楚无恨跟着小沙弥一路往上,爬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走了足有两刻钟,终于停下了。
“就是这里,此处名为拂尘小院,是浮云大师的住处,大师在里面烹茶,请大人一人前去。”
小沙弥看了眼辛止和辛行,歉意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