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非扶  发于:2023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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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喉中噎住,她看着熟悉的白雾,眉头渐渐松开,“哦,忘了我变成魂魄了。”
她叹息一声揉了揉自己有些热的脸,心不在焉的想听听楚无恨又在干嘛。
“给朕查!从里到外都仔细盘查一遍,这其中必定有人与刺客里应外合!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舅舅?”谢霜歌听到这声音懵了片刻,随即又倍感亲切,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出声音了!
谢霜歌一惊,瞌睡全无,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紧张的等着。
然而等了许久,眼睛都瞪酸了,也没听到楚无恨的声音,那种诡异触觉也没出现。
大臣们又是一番告罪求饶,皇帝不耐的摆摆手。
“朕乏了,退下。”
“是,臣等告退。”
明明是一群人一起说话,但谢霜歌非常敏锐的从里面分辨出了楚无恨的声音,依然离她很近,似隔了一层屏障。
随后就是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这就完了?谢霜歌清亮的眸子微微一动,楚无恨……没听到她的声音?
怎么又听不到了?
她正狐疑着,下一刻就听皇帝道:“楚无恨留下,朕还有事要交代。”
“是。”
谢霜歌:“!”
嘈杂人声如潮退,顷刻间安静下来。
“听说沈家那小子,去看嘉宁了?”
皇帝坐回龙椅上,单手撑着头,似是有些疲惫。
楚无恨眸光微沉,“是,微臣说了几句重话,把他赶出去了。”
皇帝没有多问其中缘由,只是挑眉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问:“你似乎一直都瞧不太上沈含誉,为何?”
楚无恨沉声道:“微臣是觉得,他接近公主的时机未免太巧,他对公主真心有几分犹未可知,微臣乃陛下一手提拔,知道陛下最怜惜嘉宁公主,是以微臣无法坐视不理,任其胡来,况且嘉宁公主心智单纯,极容易被蛊惑。”
谢霜歌:“?”
你其实是想说我傻吧?
她捏紧拳头,忍了又忍,没忍住,对着面前的白雾打了套拳。
楚无恨!欠揍!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弥散不化的白雾忽然褪去,露出了块足有一人高的空白。

谢霜歌惊诧的看着忽然出现的空白,犹犹豫豫的靠近,“这是什么?”
等她走到空白正前方,猛地发现这哪是什么空白,分明是个出口!
她又惊又喜,伸手摸了一下,出口边缘水波般动荡,随后又恢复了原貌。
谢霜歌:“?”
她低头看看手指,不信邪的又戳了一下,出口湖面似的泛起一圈涟漪,她用了些力气,想把手伸出去,伸的深了些,出口就消失了,退出来,又恢复原样。
谢霜歌一口气憋在心口,气的不轻,“所以这东西就是为了逗我玩吗?”
她眼神不善的盯着出口,然而渐渐的,她察觉到了不对。
好像不单单是出口,外面那是……
“舅舅?!”
“出口”倒映出明黄色的袍摆,往上是一双搁在膝盖上的手。
谢霜歌努力往上看,最多只能看到脖子,再往上就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所以这不是“出口”,而是一扇可以看到外面的窗?
谢霜歌怔怔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脑袋转不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烦躁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公主礼仪,她就一孤魂野鬼,谁也看不见。
外面的皇帝和楚无恨自然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烦闷,楚无恨的话音落下良久,皇帝都没吭声。
他上下打量楚无恨几眼,若有所思,“你是说沈含誉接近嘉宁是有意为之?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楚无恨抬眸面不改色道:“但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的,微臣有办法一试。”
“哦?说说看。”皇帝来了几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
楚无恨低声把计划说了一遍,皇帝听完沉默片刻,抚掌而笑:“你这计谋——损,太损了。”
谢霜歌:“……确实挺损。”
她在心里给楚无恨又记一笔,但说实话,她也挺期待沈含誉反应的,若是他能扛过这次,她还能相信他对她有几分真心,若是没扛过……
她长睫低垂,掩去其中失落。
楚无恨唇瓣微抿,神情稍显不自在,皇帝看在眼中,想着他也不过二十出头,面皮正薄着呢,也就没再打趣他,正色道:“就按你说的办,嘉宁是朕皇姐唯一的血脉,朕的掌上明珠,不能随便让人娶了,更不可能给谁做垫脚石!”
说到最后,皇帝的语气里已然带了几分杀意。
楚无恨垂眸,掩去情绪,沉声道:“是。”
出了大殿,楚无恨站在台阶上眺望了一眼谢霜歌所在宫殿的位置,沉默的离开。
之后他去了大牢,亲自审了一会儿犯人,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口供,摆摆手让人把他们都处理掉。
谢霜歌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脸色煞白,手脚不受控制的发抖。
之前只听过锦衣卫刑讯手段残忍,但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不知道是多残忍,所以她压根没往心里去,也不懂为什么那些人见到楚无恨就做鸟兽散。
直到她亲眼目睹了一场严刑拷打,总算是明白了。
“楚无恨……”谢霜歌实在看不下去,背过了身,“看来他平时对我还算恭敬了。”
血腥味飘过来,谢霜歌连忙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阵阵翻涌。
“你还要在这儿看多久啊?”
她有点受不了,明明都是鬼了,怎么还会反胃呢?
不知是不是听到她的声音,楚无恨忽然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直接去东偏殿找我。”
“是。”
辛止应了一声,善后去了。
楚无恨的另一个心腹辛行低声问:“主子要不要回去沐浴?您这一身都是血腥味,晚上还要当值,不妥。”
在御前行走最忌讳身上不洁,惹了皇上不快。
楚无恨颔首:“让人备热水。”
“是。”
出了大牢的地界,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清风拂暑气,送来一阵草木幽香。
谢霜歌连忙深吸一口气,顿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看着外面连绵成片的火烧云,那瑰丽的色彩如梦似幻,瞧着就让人心情极好。
呼出气,谢霜歌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还好出来了。”
她跟着楚无恨的脚步看着景色变迁,又感慨道:“明明也没感觉走的多快,怎么一会儿就到了呢?”
难道是因为腿长?
想起之前见过的楚无恨,谢霜歌百无聊赖的用手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一下,从脚踝往上一路到腰,最后停在了肋骨边缘。
谢霜歌:“……”
算了,这长度多少有点不礼貌。
她面无表情的在“窗”前盘膝坐下,盯着地面发呆。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一个激灵,缓缓睁大了眼睛,“等等,他刚才说他要干嘛?沐浴?!”
那她会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谢霜歌又抖了一下,忍不住捂上了自己的眼。
不要啊!
楚无恨住的偏殿离皇帝的寝宫比较近,方便皇帝传唤,是以虽是偏殿,却很宽敞,该有的都有。
辛行先走一步,提前吩咐人准备东西,楚无恨回来正好看到宫人在往他的房间里抬热水。
“主子,东西都备好了,沐浴之后便可用饭。”
辛行边走边替楚无恨撩起了帘子。
楚无恨进了殿内,浴桶里热气袅袅,竹香扑面而来。
宫人们见到他纷纷驻足行礼,楚无恨一摆手,众人便识趣退下。
辛行去取了干净的里衣,挂到架子上,问:“属下帮主子更衣?”
“不必,你去吧。”
“是。”辛行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谢霜歌不由得紧张的捏住自己的衣角,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浴桶,看不到楚无恨,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楚无恨浑然不知,他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扫了一眼,衣架摆在一边,浴桶旁有个小矮架,底下摆着皂荚澡豆一类的东西,上面放着布巾,最上面是用来放他身上这些挂件的。
他站定后先解下了腰上的荷包,随意挂在一角,然后是绣春刀。
谢霜歌看着刀鞘从眼前一闪而过,顿了下,“所以我是在玉佩里?”
下一刻楚无恨的手摸向玉佩,印证了谢霜歌的猜想,那种温热的触感又来了。
谢霜歌忍不住蜷缩身子,差一点骂他放肆。
然而很快她反应过来,上次出现这种触感后,她出声就被楚无恨听到了,难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谢霜歌捂住自己的嘴,把话咽了回去。

第6章 什么?美男沐浴?
谢霜歌努力的挪动自己的身子,却不知道,她动,外面的玉佩也会跟着动。
在楚无恨手又一次摸空的时候,他蹙眉“嗯”了一声,隐隐含着几分不满。
谢霜歌立刻不敢动了。
她僵在原地,视线忍不住的往窗子那边瞟,随后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
谢霜歌本能想退,却没楚无恨速度快,他解下玉佩托在掌心,垂眸狐疑的盯着,哪里不对?怎么感觉玉佩好像在躲他?
这个想法着实荒谬,可血玉佩他每天佩戴,位置相差无几,不可能连着两次都摸空,所以他当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玉佩又不是人,怎么会躲他?
楚无恨不解,他平素就没多少表情的脸,此时因着剑眉紧锁,瞧着越发阴沉可怕。
谢霜歌想动又不敢动,如坐针毡。
尤其是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谢霜歌感觉自己就像被狼盯上的猎物,后背阵阵发凉。
可他温热的掌心托着玉佩,就好像托着她一样,这一刻,她就是玉佩,玉佩就是她,因何所致尚且不知,但这触感实实在在让人脸红羞恼。
谢霜歌竭力忽视身上的触感,打量这近在咫尺的面容。
如果忽视身份性格,单看脸的话,楚无恨在整个金都能排上前三,足以和沈含誉一较高下,甚至比沈含誉看起来更高大精壮一些。
谢霜歌缓缓放下手,看习惯之后,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楚无恨盯着玉佩瞧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他眯了下眼,把玉佩放在架子上,正对着浴桶的方向。
谢霜歌的视线顿时提高不少,不低头都能看到浴桶里的水。
看着水面上玉佩的倒影,谢霜歌抿了抿唇,试探着小声唤道:“楚无恨?”
“楚大人?”
楚无恨毫无反应,修长的手指按在腰带上,准备解开。
谢霜歌胆子顿时充了气,脆生生的叫道:“大混蛋!”
楚无恨指尖微顿。
谢霜歌:“?!”
听到了?不会吧?这么巧吗?
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蹦出来。
然而下一刻,楚无恨低下头,手上用力,解开了腰带的暗扣。
“啪叽”一声,谢霜歌的心又掉了回去。
她长长的出口气,“吓死我了。”
“看来只有在他的手碰到玉佩的时候,他才能听到我的声音,其他时候,他听不到我,我却可以听到他,只是声音会隔一层,没那么近。”
弄清楚了玉佩沟通外界的方法,谢霜歌心里的担忧淡去不少。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一转眼的功夫,外面那冤家已经把衣服脱得差不多了!
余光扫去,白花花一片!
谢霜歌:“……”
楚无恨的外衣随意的搭在衣架上,不知是不是累了,此时穿着白色里衣的他看起来莫名有些懒散,手指虚虚的按在系带上,轻轻一扯,随手一抛,里衣如云,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衣架顶端。
猝不及防下,谢霜歌和楚无恨赤裸的上身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楚无恨常年习武,身强体壮,上半身虽然因为久不见光而显得格外白皙,但上面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疤痕,冲淡了白色的羸弱感,显得矛盾而野性。
谢霜歌原本的羞涩褪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锦衣卫这么危险吗?他是指挥使,不会事事都身先士卒吧?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疤?”
瞧着……怪可怜的。
她的视线从楚无恨轮廓分明,薄韧有力的腹部往上,落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顿了顿。
然后就见楚无恨手往下一探一扯,亵裤落地。
谢霜歌好巧不巧的瞥了一眼,随即猛地背过身去,动作太仓促,一不留神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踉跄着扑在地上。
玉佩都跟着晃了一下。
楚无恨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转头倏地看了过来。
然而谢霜歌趴在地上就不动了,玉佩自然也归于安宁,楚无恨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又暗嘲自己疑神疑鬼。
可能最近是真的太累了吧?
想起辛止的话,楚无恨边思索着今晚要不要早点睡,边迈动长腿往浴桶里去。
温热的水漫过小腿再一点点往上,楚无恨整个人缓缓坐进浴桶,全身都得到了舒展,他几不可查的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喟叹。
趴在地上装死的谢霜歌忍不住抖了一下,耳朵唰的红了。
她默默攥紧了拳,在心里默念大悲咒。
然而外面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她耳朵里钻。
楚无恨抬手掬起一捧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
楚无恨拿起布巾打湿后开始转圈擦洗。
楚无恨拿起澡豆搓了搓。
楚无恨……
随着水声淅淅沥沥,再慢慢归于平静,谢霜歌的思绪都跟着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明明没有看见,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开始编造画面。
她受不了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空气又打了一套拳发泄自己羞臊的情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默默的往荷包那边挪了挪,有东西遮挡,她可以自欺欺人他们没有共处一室!没有!
殊不知她害羞的情绪太强烈,连带着原本就是红色的血玉佩颜色都更深了一点。
许是太过疲惫,楚无恨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谢霜歌等啊等,估计过去了快半个时辰,都没听到他从水里出来的声音。
她忍不住转过身透过窗子看了眼,“不会在水里睡着了吧?”
玉佩鬼鬼祟祟的从荷包后探出一角,正巧被觉得水凉了睁开眼的楚无恨发现。
楚无恨视线有片刻的迷蒙,随即猛地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的玉佩若有所思,之前他是把玉佩放到了荷包后面吗?
他怎么记得不是?
谢霜歌也没想到自己偷看被抓个正着,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等了一会儿,楚无恨慢悠悠的从水里站了起来,水珠沿着他线条流畅的大长腿滚落,在地上留下了点暧昧的水渍。
谢霜歌:“啊!”
她猛地伸手捂自己的脸,太着急,下意识捂住了嘴,眨眨眼发现还是能看到的时候,她才猛地把手放到眼睛上。
啊啊啊啊——楚无恨你快点穿裤子啊!!!
——题外话——
儿子,你好骚啊。
闺女,你好憨啊。

第7章 楚无恨生疑
楚无恨捞起一边干燥柔软的布巾快速的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长发洗过之后,随意的披在身后,一抓一拧再用内力烘干,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柔顺光泽。
谢霜歌听着外面的声响,犹犹豫豫的嘀咕:“应该穿上衣服了吧?”
可没人回答,她一直举着胳膊也很酸,思量片刻,她悄悄的把中指和无名指分开,留出眼睛大小的缝隙,刚好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楚无恨已经穿上了新的亵裤,上半身还光着,但长发披散下来,正好挡住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谢霜歌大大的松口气,肩膀一垮,放下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若是她不能从玉佩里出去,岂不是要日日夜夜与楚无恨相处?
而且楚无恨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总喜欢摸玉佩,可她现在和玉佩绑在一起了,摸玉佩就在摸她啊!
谢霜歌顿觉人生无望,万念俱灰,万一将来楚无恨成家了,娶了个妻子,他们洞房的时候自己岂不是还要听墙角?
甚至……她还能亲眼观摩……
谁要看这种东西啊!
谢霜歌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
楚无恨穿好衣服,随意的拿起一边的发带把长发束起,缓步走到了架子前,他探究的视线落在玉佩上,谢霜歌顿觉后背一紧。
随即她感觉身子一轻,像被人隔空抱了起来,灼热的视线越发逼近,谢霜歌手指都不敢咬了,怕发出声音。
楚无恨拇指在玉佩的花纹上摩挲而过,若有所思,“怎么瞧着,好像比之前红了一点?”
谢霜歌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朵和后颈都是红的。
楚无恨自言自语,也没指望会得到谁的回答,虽然心里存疑,但他还是把玉佩系回了腰上。
这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是他外祖母留给他母亲的,说是传给未来的孙媳妇。
到了他手里,据说已经传了好多代,很有灵性,戴在身上可保平安。
他是不信什么鬼神的,若是神明在世,如何会让小人得志?恶人逍遥?无辜之人黄泉埋骨,再不得见。
想到往事,楚无恨捏着玉佩的手不由得用了点力。
谢霜歌疼的皱了皱眉,为什么鬼魂还会感觉到痛啊?这人真真是喜怒无常,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
不过很快身上的压力就消失了,楚无恨叹息一声,动作轻柔的擦了擦玉佩,让其自然垂落压在袍边。
到底是母亲的遗物,就算他什么都不信,但母亲的心意他不能辜负,日夜携带,也算有个念想。
楚无恨收敛心思,把东西一件件戴回去,走到梳妆镜前,自己拿起梳子随意的梳了两下头发,熟练的挽好固定住,戴上乌纱帽。
谢霜歌恢复自由,静静的看着铜镜里的人,百无聊赖的说:“你怎么不掉头发的?”
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比许多女子都好,真是让人羡慕。
谢霜歌摸了摸自己的,嗯,也不错。
“咚咚咚——”
有人敲门,楚无恨手一顿,头也不回道:“进。”
辛行进来拱手道:“大人,要用饭吗?”
楚无恨颔首:“东西撤了吧。”
“是。”
辛行把他换下来的飞鱼服拿走,招呼几个宫人进来把浴桶和一应物什都撤掉,一盏茶的功夫就换上了饭菜。
谢霜歌忽然来了兴致,她还没见过锦衣卫的饭食呢,不知道怎么样?
随着一道道菜被摆上来,谢霜歌一愣,“这就完了?”
四菜一汤,素到几乎没有荤腥,而且分量都不多,若是普通锦衣卫这样她还能理解,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就吃这个?有点寒酸了吧?
楚无恨却面色自若,端起碗筷无声的吃了起来,全程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怎么发出声音。
辛行在边上跟个透明人一样。
很快谢霜歌就知道为什么菜这么少了,楚无恨吃完没剩多少东西,几乎每样都吃的干干净净。
谢霜歌诧异的看着那些几乎能反光的盘子,对楚无恨又有了些改观。
“快到换班的时间了,大人先歇一会儿,到了属下再叫你。”
辛行让人把东西撤下去,看着楚无恨眼下淡淡的青黑劝道。
楚无恨本能想拒绝,但想起辛止的话,顿了顿,起身道:“我在榻上小憩,一炷香后叫我。”
“是。”
楚无恨说是一炷香就是一炷香,半点不含糊,起身就去换班了。
夏夜燥热,锦衣卫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可一见到楚无恨,顿觉寒风扑面,连忙直起了身子,“大人!”
楚无恨面无表情的颔首,来到皇帝寝殿外站定,默不作声的守着。
谢霜歌身为公主,金枝玉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到点就有人服侍她沐浴休息,还从没有大晚上出来站岗的经历,一时颇觉新鲜。
可半个时辰后,她就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楚无恨在原地已经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一动没动,是以谢霜歌面前的场景一直没变,她都快把面前的地砖看穿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谢霜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没等她发脾气,就听有人哭道:“皇上,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瞌睡瞬间被赶跑,谢霜歌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皇祖母怎么了?”
楚无恨此时身处大殿之中,身边跪着一人,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叫年春,平时很有威严,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姑姑”。
一见到她,谢霜歌的眼圈就红了,“年春姑姑!”
从小年春没少照顾她,太后到底是太后,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谢霜歌,剩下的时间都是年春在带她。
是以在她心里,年春不是奴才,而是她的亲人。
此时见年春垂泪,又听她说太后晕倒了,谢霜歌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又酸又疼。
她急得在玉佩里团团转,楚无恨蹙眉垂眸看了一眼,刚才玉佩好像动了一下?
“母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皇帝震怒,一拍扶手站起来。
年春恨声道:“有两个碎嘴的奴才私下妄议嘉宁公主,被太后听到了,太后听说嘉宁公主怕是凶多吉少,急火攻心,一下就倒了。”
谢霜歌猛地攥紧了手,“怎么就那么巧?不是说了保密的吗?”

谢霜歌一愣,他们竟然想到一起去了?
皇帝闻言眸光一闪,面色越发阴沉,他瞥楚无恨一眼,又看向年春:“那两个奴才呢?”
年春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冷静下来后沉声道:“老奴让人把他们扣下了,此时关在偏殿中,派人看着。”
听到这话,谢霜歌心里微松,“还是年春姑姑想的周全。”
“好,朕这就去看看母后。”皇帝一甩袖,双手背在身后大步离去,楚无恨立刻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太后寝宫走,气势汹汹,路过的宫人见了皆心惊胆战的跪在两侧。
绕过一处回廊,正好和另一侧的人走了个照面。
谢霜歌看着对方粉白色的下裳,上面压了串价值不菲的玛瑙坠子。
瞧着有些眼熟?
她想了下,就见那人欠了欠身,声音柔媚,“臣妾见过陛下。”
谢霜歌由此看到了那人的模样,芙蓉面,柳叶眉,娇俏如枝头春桃,三十多岁依然不见老。
加之性格俏皮有趣,是以深得皇帝喜爱,可谓是盛宠不衰,后宫一枝独秀,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梅贵妃。
“免礼。”
果不其然,皇帝一见到梅贵妃面色和语气都柔和不少。
梅贵妃柳眉微蹙,“臣妾听说太后娘娘晕倒了,急急赶了过来,没想到遇见陛下了,陛下也莫要太担忧,太后娘娘身子一向康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叹息道:“但愿如此吧,走,随朕一起去看看。”
“是。”
梅贵妃走到皇帝身边,柔顺的退后半步。
谢霜歌心里焦急,也没多关注她,等到了太后寝宫,她又忍不住咬自己的指甲。
偌大的宫殿里一片寂静,宫人们都跪在阶前,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听到脚步声见皇帝来了,更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皇帝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跟着年春进了寝殿,御医刚好检查完了太后的身体。
“怎么样?母后如何?醒了吗?”皇帝边问边往里走,御医道:“回陛下,太后娘娘身子本就有些不适,这次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心,才晕倒的,那口血已经吐出来了,之后用药好好调理便无大碍。”
皇帝闻言脸色稍霁,“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把母后的身体调理好!”
御医喏喏应下却没动,片刻后还是说:“陛下,心病还需心药医,其他的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皇帝动作一顿,这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太后的心病——现在也昏迷不醒呢。
谢霜歌听到这话,越发煎熬。
她咬着自己食指最后一节,拳头抵在唇边,努力隐忍着哭意,是她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还让皇祖母跟着担惊受怕。
可她真的没办法醒过来……
谢霜歌吸了吸鼻子,落寞的垂下了头。
皇帝摆摆手,没说什么,让御医们退下,梅贵妃上前劝道:“臣妾就说太后娘娘必不会有事的,嘉宁公主那边……过了今晚再看,兴许明天就醒了呢?”
皇帝默不作声的在床边坐下,抬手帮太后把手放回了锦被里。
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皇帝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就见皇后带着太子匆匆赶来,见皇帝和梅贵妃在,皇后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
谢霜歌见状抿了抿唇,替皇后捏了把汗。
皇帝舅舅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正妻,这次太后出事,她隔了这么久才来,实在是不像话。
换谁心里都会有些芥蒂。
果不其然,皇帝眼神倏地冷淡下来,“皇后,你来的倒是及时。”
皇后尴尬的手足无措,太子卫九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皇祖母如何了?”
皇帝瞥他一眼,“暂无大碍。”
卫九烨如释重负,目露欣喜,“无事就好,今日母后一直在佛堂为嘉宁和皇祖母念经祈福,滴米未进,听闻皇祖母晕倒,母后起的急了,差点也倒下,便是如此还要匆匆赶来,还是儿臣硬逼着她吃了点糕点垫垫肚子,皇祖母尚且情况不明,若是母后再倒了,后宫真就该乱了。”
楚无恨抬眸看他一眼,下意识的摩挲玉佩,太子是个能说会道的,若非有他这张嘴,皇后怕是早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谢霜歌也听出了点不对,仔细看了看皇后的衣服,果然在衣袖处看到一点香灰痕迹,手上还紧紧的捏着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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