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栖梧宫是皇后的寝宫。
梅贵妃倏地转头与卫九渊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梅贵妃拧眉道:“宫中最近没有秀女,哪来的美人?该不会是哪个女官或者宫女吧?”
“母妃去看看便知。”卫九渊起身道:“父皇既然特意给您传话了,您还是去的好,儿臣先告退。”
梅贵妃是个明白人,眼下形势对她不利,更要抓住皇帝的心才行,她收拾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这才乘步辇去了栖梧宫。
刚进门,梅贵妃唇边漾开笑意,正准备开口问安,就见殿内站着的人忽然回眸,四目相对,她的笑容立刻僵住。
那人见到她却笑的更灿烂了些,冲她恭敬行礼,挑不出半点错处,语气轻快,“妾身巫氏,见过贵妃娘娘。”
巫凝香坐到末位,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十分乖巧。
“贵妃今日气色不大好,是身子不适吗?”皇后难得看到梅贵妃吃瘪,死灰似的心也燃起了几颗火星子。
其余人位份不够,加上梅贵妃积威日久,她们虽然也在心里暗爽,但不敢当着她和皇帝的面表现出来,只能憋着不说话。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梅贵妃深吸一口气,手搭在凝露的手背上,施施然的走进来,路过凝香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淬着毒,“本宫还说是哪位美人得了陛下青眼,原来是本宫的凝香啊。”
“本宫的”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仿佛咬在了凝香的身上。
凝香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慌,她在贵妃身边多年,最是清楚她口蜜腹剑的性子,若非被逼上绝路,她也不想和贵妃对上,实在是没办法了。
此言一出,殿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凝香攥紧手中的帕子,勉强笑笑说:“奴婢之前是伺候过贵妃娘娘,至今也感念着娘娘的恩德。”
“哦?感念到爬上了陛下的龙床?”
梅贵妃平时不是这么暴躁易怒的性子,只是今天事情都赶到了一起,一波接一波,她本来就已经在暴走的边缘,在知道皇帝临幸的美人是自己之前的奴婢时,彻底被压垮了,说话失了分寸。
凝露在边上听着,连忙扯了扯贵妃的衣袖,“娘娘……”
皇帝和皇后都在呢,你说这话也太过了。
皇帝原本还有点心虚,毕竟自己睡了贵妃身边的人,有点别扭,但听贵妃说这话,他那点心虚就没了。
皇后见他脸色沉下来,叹息一声道:“贵妃,你失态了,陛下想宠幸谁,不是你我身为后妃该置喙的。”
梅贵妃说完就后悔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她拉不下脸,就这么站在殿中与皇帝对视,带着几分莫名的倔强。
皇帝不说话,她也不说。
还是凝香站出来跪下道:“陛下息怒,娘娘只是心直口快,是奴婢不好,陛下不要因为奴婢和贵妃娘娘起了嫌隙,若是娘娘不满,奴婢愿意回去伺候娘娘。”
“胡闹——”皇帝终于开口了,他轻斥一声,“你如今是美人,好端端的哪里有让你回去伺候贵妃的道理?”
梅贵妃抿紧了唇,心里一阵阵发冷。
“娘娘,现在不是和陛下置气的时候啊!”凝露着急的在她身边小声劝解。
梅贵妃冷静下来,冲着皇帝行礼,“是臣妾一时急火攻心,口不择言了,臣妾一夜未睡,不太清醒,请陛下勿怪。”
她低下了高傲的头,皇帝心里又不是滋味,昨晚她怕是吓得不轻……
思及此,他疲惫的摆摆手:“罢了,你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歇着吧,至于巫美人——”
他看向皇后,语气淡漠下来:“你看着安排。”
皇后温顺的点点头:“是,臣妾明白。”
皇帝见她没有半点不满,温柔恭敬,大方贤德,忍不住脚步一顿,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皇帝从梅贵妃身边擦身而过,梅贵妃忽然伸手扯住了皇帝的袖子,皇帝心一紧,扭头看去,梅贵妃隐隐有些委屈,泪眼盈盈的看着他,随后垂下眸子,欠身道:“臣妾恭送陛下。”
其余人也跪下行礼,皇帝心底一软,不着痕迹的拍了拍梅贵妃的手背,低声道:“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回去吧。”
梅贵妃放松下来,“是。”
皇帝前脚一走,她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看向了巫凝香,轻嗤一声,“恭喜妹妹,日后服侍陛下可要仔细些,别惹了陛下不快,丢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美人之位。”
说完她敷衍的和皇后行了个礼就走。
栖梧宫内又是嘘声一片。
不少人看向皇后,皇后却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她早就麻木了,坐的端庄优雅,“诸位没事就散了,巫美人,你过来——”
“是。”巫凝香起身走到皇后面前,皇后打量她几眼,拉过她的手温和的说:“咱们都是伺候陛下的,本宫比你大,就叫你一声妹妹,你年纪小,但好在是宫里出来的,规矩你都懂,就不用派人特意教你了,至于你的住处……”
她沉吟片刻说:“贤妃的宫中还没满,不如你去贤妃的长恩宫?”
贤妃还没走,听到这话看了眼巫凝香,“本宫那儿确实空着,妹妹不嫌弃,就来吧。”
凝香有些迟疑,她听说贤妃性子孤傲冷淡,只有面对皇上的时候才温柔些,自己去了万一和她合不来怎么办?
贤妃倒是不在乎,不等她回答就走了。
皇后安抚她:“贤妃虽然性子冷淡,但很护短,你在她宫里,梅贵妃也不好找你麻烦。”
凝香恍然大悟,感激的冲皇后欠身:“谢皇后娘娘,妾明白了。”
当日,凝香就搬进了贤妃的长恩宫。
梅贵妃听说了倒是没有多生气,摔了套茶具就算完。
消息传到宫外,楚无恨刚从诏狱出来,听完看了看天上的云,轻声道:“变天了。”
谢霜歌觉得他可能是一语双关,“你觉得巫美人能和贵妃抗衡吗?她到底是为什么背叛了梅贵妃?胆子很大嘛。”
“之前臣救凝香的时候公主应该看到了吧?臣事后派人去查了一下,凝香长得秀丽,在贵妃身边不算得宠,她怕婢女抢了自己的风头,所以凝香一般都是做些杂活,有一次陛下去贵妃那见到凝香在庭中洒扫,就多看了几眼。”
谢霜歌愕然:“就因为这个?”
楚无恨点点头:“就因为这个。”
“真可怕。”谢霜歌忍不住摇摇头:“如此善妒,实在是让人胆寒。”
“凝香此举,多半是为了自保,至于她能走到哪一步,姑且看着吧。”
楚无恨说着偏过头忽然打了个喷嚏。
谢霜歌有点担心:“你是不是病了?昨晚沐浴的时候关窗没有?”
楚无恨吸了吸鼻子,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鼻音:“不记得了,似乎在浴桶里睡了片刻。”
“你不会是着凉了吧?左右现在无事,你先回去歇歇,让辛无给你看看。”
楚无恨想了下,暂时确实没自己的事,遂答应下来。
刚一回府,他就看到辛行从西偏房出来。
辛行看到他也是一愣,“主子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楚无恨瞥了眼西偏房的门:“无事就回来了,辛影如何?”
“伤口恢复的很快,也不发热了,精神很好。”
辛行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喜气,楚无恨看在眼中,没有点破,略一颔首就往自己的卧房走。
然而辛行盯着他看了几眼,见楚无恨眼下青黑浓重,上台阶的时候又咳嗽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楚无恨察觉到,不解的看过来:“还有事?”
辛行忙摇摇头:“没……”
“嗯。”楚无恨就没当回事,进屋顺手把门关上了。
辛行在原地站了片刻,犹豫不决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念念叨叨:“要不要去找辛无?她医术那么高明,说不定能治好呢?”
迟疑片刻,他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下定了决心。
辛无在楚府内单独收拾出来的小药庐里研究楚无恨给她的药水。
这一晚她都没合眼,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差不多分析出了一个初步的方子,但有没有效果还两说,所以她还在试验,正做到关键时刻,门忽然被拍的“砰砰”作响。
辛无手一抖,药粉撒的多了点,小瓷盅里的水立刻绿了。
辛无:“……”
她的脸也绿了。
这一盅算是废了,还得重新调制一份。
她咬牙切齿,声如淬冰的问:“谁?!”
门外的辛行抖了一下,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他转头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扬声道:“是我,辛行。”
辛无无声扯唇,露出白森森的牙,“哦,你来找死了?”
辛行:“……”
他怎么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我有事,急事,你先给我开个门。”
听他语气确实焦急,辛无压下心里翻腾的杀意,起身把门栓打开,阴恻恻盯着他:“你最好有事,不然——”
她指了指院子里树下躺着的老鼠,语气忽然温柔了下来,“你黄泉路上的伴儿我都给你找好了。”
辛行:“……”
他总算知道刚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辛无不废话,转身让他进来,辛行跟进去,鬼鬼祟祟的把门关上。
辛无:“……”
她眯了眯眼,“你到底要干什么?”
“咳……就是,你最近有没有给主子把过脉?”辛行先试探着问。
辛无英气的眉眼一沉:“没有,主子身子有什么问题?”
辛行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比划两下小声问:“主子也没和你提过让你帮他治治?”
辛无被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弄的耐心告罄,从桌上的针包里抽出了三根细长的金针,轻声细语的说:“你要是嘴不会用,我倒是可以帮你治治。”
辛行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瓮声瓮气的说:“我这不是不敢乱说吗?”
“有什么不敢说的?要是主子的身体真的有什么问题,就该第一时间诊治,迟则生变,你身为他的下属,这点道理都不懂?讳疾忌医是大忌!”
辛无的质问让辛行动摇的信心坚定起来,他放下手,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主子,那方面可能不太行。”
辛无:“……”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确定的反问:“你说什么?谁不行?什么不行?”
辛行也有些羞臊,他一个大男人和黄花大闺女讨论这个,即使知道对方是个大夫,心里这道坎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他脸都憋红了,还是厚着脸皮重复了一遍:“主子不行,他说楚家早就绝后了。”
辛无:“……”
她有片刻的茫然,愣愣的看着辛行,“真的?”
“嗐,这我能骗你吗?要不是主子亲口承认,我也不敢和你说啊,不然主子不得扒了我的皮做成灯笼?”
辛行又开始了老妈子似的碎碎念,“你说主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行了呢?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受的伤?我们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竟然也没看出来。”
“说实话,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一想到他将来可能还要娶公主,我就提心吊胆,他要是不行,公主没有孩子,陛下会不会让公主再找几个小的?那主子不是要委屈死了?”
辛无:“……”
她总算是回了神,艰难的消化了这个消息。
辛行是主子的贴身侍卫,肯定不会撒谎来诓她,他既然这么说,基本就是真的了,可看主子面相,不像是有隐疾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声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哦,还有主子,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我在场,怕动摇其他人的心,我一直没敢和别人说,也就是你医术好,我才想着让你给主子治治。”
“你做的对,这件事不要对外宣扬,免得有人起别的心思。”辛无站起来,表情冷肃,“主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就是看到主子眼下青黑,觉得这事不能拖了才来找你。”
“行。”辛无转身收拾一下,拎起自己的药箱递给他,“走,咱们这就去给主子看看,早治早好。”
辛行眼睛一亮,“好!”
楚无恨刚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坐在榻上正擦着尚方宝剑,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蹙眉抬眸,从窗户看去,就见辛行和辛无一前一后赶来。
不等他们敲门,他就直接道:“进来。”
辛无推门而入,扫到窗边的楚无恨,快步上前,语气不善道:“主子,手伸出来。”
楚无恨:“?”
谢霜歌:“?”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楚无恨剑眉皱的更紧了些:“我没事。”
没成想辛无的脸色更难看了,看着他的眼神颇有恨其不争的意思。
“主子,你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治,你在想什么?百年之后等我们这群老胳膊老腿给你收尸吗?”
谢霜歌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辛无竖起了大拇指,“敢对楚无恨这么凶的,姑娘你是头一个,我佩服!”
楚无恨:“……”
第85章 楚无恨不行?!
辛无见楚无恨不说话,长眉紧蹙,“主子,你要是讳疾忌医的话,也就不需要属下了,那属下明天就收拾包袱滚蛋,省的留下碍眼。”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楚无恨一头雾水的看向辛行,辛行:“……”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仿佛那上面开了朵花似的。
谢霜歌劝道:“既然她这么关心你,你就给她看看嘛,我觉得你有点着凉,要是真的病了,早点治早点好。”
见辛无如此笃定,楚无恨不免有些自我怀疑,难道他真的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但他自己没看出来?
毕竟辛无医术高超,而自己只学了个皮毛。
如此一想,出于对下属的信任,楚无恨还是伸出了手,手腕向上搭在小几上。
辛无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先盯着他打量了几眼,那眼神说不出的犀利复杂。
看的谢霜歌心里都跟着“咯噔”一下,不确定的问:“楚无恨,你真的没感觉有哪里不对吗?你是不是强撑着不说啊?”
楚无恨:“……”
他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说什么?
辛行在后面也跟着提心吊胆,见辛无不说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没敢打扰她。
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就在楚无恨都忍不住想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时候,辛无终于按上了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楚无恨和谢霜歌紧紧的盯着辛无的脸,想从她的表情变化看出点什么,随后就见辛无的眉头挑了一下,看了楚无恨一眼,随后又垂眸拧眉,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
谢霜歌紧张的咬了咬指尖,“楚无恨,你……你别害怕啊。”
楚无恨:“……”
他其实不害怕,但你为什么要抖?
“主子,另一只手。”辛无迟疑着收回手,看向楚无恨。
楚无恨便又换了只手让她看,过了一会儿,辛无“啧”了一声,扭头看辛行一眼,辛行茫然的与她对视,随后眼神有些呆滞。
辛行:治不了?
辛无:不对劲。
辛行:嗯?
“笃笃——”楚无恨屈指在小几上敲了敲,“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辛行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辛无直接,她转回来一脸严肃的问:“主子,这里没有外人,也没有姑娘,属下就直接问了。”
被划出外人和姑娘行列的谢霜歌:“……”
总觉得你们要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楚无恨顿觉不妙,不等他阻止,辛无嘴皮子上下一碰,语速飞快的问:“您现在早上起来会有冲动吗?会做春梦吗?有没有反应?”
问完她觉得这样可能还是不太全面,干脆道:“你最近有用过那处吗?能不能正常……”
眼看着她越问越离谱,楚无恨抬手打住:“等等——”
“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玉佩里的谢霜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到最后明白了,整个人都红了。
她用掌心和手背反复的按着自己的脸,给自己降温,然而温度还是节节攀升,面若红霞。
不过很快她的羞涩就变成了好奇,她沉默一会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问:“楚无恨,你真的不行啊?”
楚无恨:“……”
他垂下手,默默的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后再慢慢吐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不行,你们还真是厉害,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辛无毫不犹豫的看向了辛行,“他说的。”
辛行:“……”
楚无恨锐利阴森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哦?你说的?”
辛行顿时产生了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他一个哆嗦连连摆手:“主子息怒,属下真的是担心你啊!之前你说楚家早就绝后了,属下便以为你是身体有什么隐疾,但又一直没敢直接问,怕……”他抬眼怯怯的看了楚无恨一眼,“怕你伤了自尊。”
楚无恨挤出了一个微笑:“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如此善解人意。”
辛行看他如此,不确定的往下扫了一眼,“主子,你真的没事?”
楚无恨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挑战着他的耐心。
辛无看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走,连忙拉了下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辛行,解释道:“主子的脉象一切正常,哦,可能稍稍有点着凉,喝点姜汤驱驱寒就好了,并无大碍,眼下的青黑是过度操劳所致,与那方面无关。”
楚无恨眸光凉飕飕的看向辛行,“如何?”
辛行也意识到是自己误会闹出了乌龙,脸微微红了起来,他单膝跪地,态度十分诚恳的认错:“是属下误解主子的意思了,请主子责罚!”
楚无恨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荒谬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还以为你们要做什么……我说的楚家绝了后是指……算了,这件事暂且不提,你们只要知道,我身体很健康,没有隐疾,不会影响子嗣后代就行。”
“日后莫要再胡思乱想,有什么疑虑第一时间和我说。”
这话听得辛行越发羞愧,“是,属下不会再犯。”
辛无见状抱臂站在一边耸耸肩,“虽然那方面没问题,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你暂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内里有点虚,一会儿我挑个滋补的方子,你喝两天调理一下。”
楚无恨张嘴就想拒绝,结果谢霜歌忽然来一句:“还是虚啊?”
楚无恨:“……”
他气笑了,话到嘴边变成了:“行,立刻去熬药,我现在就喝,你们俩,都给我滚——”
辛行和辛无对视一眼,灰溜溜的跑了。
楚无恨放在小几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腰间的玉佩,“公主在担心什么?”
谢霜歌满头雾水:“啊?我没担心啊,你虚不虚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啃了啃指甲,又嘀咕一句:“记得喝药啊。”
那双漂亮的眸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往外看。
忍无可忍,楚无恨把玉佩解下来,在手心翻来覆去的揉搓。
“哎哎哎哎——你做什么?楚无恨你大胆!以下犯上,你是不是欠揍啊?”
楚无恨微笑:“公主嘴硬的毛病,臣觉得也得治治。”
谢霜歌在玉佩里缩在地上边骂边笑,有点崩溃:“哈哈哈哈哈——你别乱摸,好痒啊哈哈哈哈哈哈——滚呐!”
楚无恨摸着玉佩,感受着玉佩染上自己的体温,嘴角终于上扬起来。
第86章 公主在和他冷战呢
闹了一场后,谢霜歌恼了,直接和楚无恨冷战,不管楚无恨说什么都不吭声,被闹得烦了,她就哼一声,反正就是不说话。
楚无恨虽然无奈,但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让一个人的情绪为自己而动,他会觉得自己的存在不是全无意义。
所以谢霜歌单方面冷战的时候,楚无恨心情反而变好了。
谢霜歌暗暗磨牙,她再随随便便搭理楚无恨她就是狗!
辛无说干就干,还真的熬了碗黑乎乎的补药来,楚无恨也没拒绝,吹了吹就一饮而尽,随后用帕子擦了擦唇,沉声问:“药水研究的如何?可以做出来吗?”
提到药水辛无就头疼,“属下今日研究出了个大概,但似乎缺了点什么。”
楚无恨端起瓷杯喝了口清水,压下嘴里的苦味,“缺什么?”
辛无捏了捏下巴:“嗯……或许拿人试试就知道了。”
“行,正好秦烈的尸体还在诏狱里放着,现在还没烂,你去试试。”
说着楚无恨解下腰间的令牌递给她:“去吧。”
“谢主子,属下这就去。”辛无拿着令牌风风火火的去了。
楚无恨出门的时候见辛行站在廊下,蔫头耷脑的,似乎还没从上午的乌龙里缓过来,顿了一下,忽然道:“辛行——”
辛行立刻站直身子转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把当年洛南城一战的资料整理一遍,事无巨细,抄好给我送来,越快越好。”
楚无恨面色肃然的说。
辛行一接到任务,眼里顿时多了几分亮光,“属下这就去办,定不让主子失望。”
楚无恨颔首:“嗯。”
辛行便精神百倍的去了。
谢霜歌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就是不会说话,明明是好心,还要靠人家猜,你这么别扭,是麻花成精吗?”
这人俨然忘了自己之前说再搭理楚无恨就是狗的话。
楚无恨忍俊不禁,“公主,这话你该问自己啊,夸个人都恨不得翻山越岭,拐个十八弯,你是什么小麻花精。”
他捻了下玉佩,笑容宠溺中带着几分狡黠,“还挺甜。”
谢霜歌:“???”
青天白日你在说什么鬼话?
“楚无恨,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是公主!你敢不敢当着舅舅的面这么说话,你看他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楚无恨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可公主现在在臣的玉佩里,臣放肆一点,也不是十恶不赦吧?”
他轻轻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看着在风中飘摇的树叶说:“毕竟日思夜想,难免情不自禁。”
谢霜歌:“……”
吃人的嘴软,拿人家手短,她今天可真真的领教了这句话的真谛。
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谢霜歌自觉输了一城,转身留给他一个孤傲冷漠的背影,“楚大人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你和风说去吧。”
楚无恨倚在柱边笑意轻快,心如生翅,振翼而飞。
有人策马疾驰而来送了一封密信。
卫九烨看过密信后,神色玩味起来。
他捻着信纸边缘,看向来送信的暗卫,“这封信从何而来?”
暗卫跪在地上低声道:“是幽城下属秋阳县的县令接到的匿名检举信,秋阳县县令颇有清正之风,不肯与幽城上下官员同流合污,不愿给城主行贿,便受到了一众官员的打压,五年了都没能离开幽城,他早就恨透了他们,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忍着,如今接到这封检举信,立刻便派人送了出来。”
太子近日正想办法揪二皇子一脉人的错处,幽城城主正是其中之一,他的人就盯上了他们,是以在第一时间和县令接上了头。
暗卫没有直说他是太子的人,只说自己是吏部侍郎的下属,之前就盯上了幽城,这才找上门。
县令也是被逼急了,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就把信给他了。
“……至于这封信从何而来,那个县令也说不清楚,说是一早醒来就被放在衙门的惊堂木下压着。”
暗卫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太子垂眸又看了眼手中密信,字迹算不上多好看,倒也还能看得清,不像是什么擅笔墨的人写的,应该可靠。
“这上面所言之事可查实了?”
太子把密信合上放回信封里放在手边的桌案上,神色微凝。
暗卫拱手道:“属下接到密信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了,基本属实,现在就差一个确凿罪证。”
“好。”
太子站起来,玄色蟒袍自然垂落,他唇边勾起一个分外冰凉的笑意,“那就让这封匿名的检举信,躺在谏议大夫的案头吧。”
暗卫立刻会意,“是。”
正当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太子又道:“再替孤给楚府送封请柬,孤要请楚大人一叙。”
楚无恨去诏狱走了一圈,那些被抓来的人来回审了几轮,确实招了不少东西,但都是他们如何贪污受贿为悦来赌坊保驾护航的,还有就是有些小官偷偷去赌,然而一问到孟长吉背后的主子,就是一问三不知。
不是装的,是真不知道,一个个被打得人形都没有了,哭天嚎地的说自己冤枉。
吵得楚无恨头疼,他捂着玉佩离开了诏狱。
谢霜歌也头晕脑胀,“这背后之人藏的可真够深的,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也难怪能在大燕潜伏这么多年。”
楚无恨点头,“确实,主要双方只靠着孟长吉维系联络,孟长吉就是连接两头的节点,这个节点失踪,上下不通,自然抓不到人。”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不抓到孟长吉就一切白搭。”
谢霜歌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夹在指间拨弄,“几个城池都下了通缉令,但到底慢了一步,孟长吉现在说不定都跑回南疆了。”
楚无恨却坚定的摇摇头,“不会。”
“为何?”谢霜歌手上动作一顿。
“他身负如此多的秘密,他一跑,上面的人比我们还急,肯定不会让他随便离开。”
楚无恨心内千回百转,低声道:“若是这次能抓到孟长吉,臣有预感,之前的种种谜团就都能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