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条件相信他。
他的心猛然跳动了起来,身体都有些颤抖,从来没有人那么信任他。
一路上的纠结与愤恨,此刻都化作了勇气。
或许公主会帮他的。
“微臣可以。”
他郑重其事地弯腰鞠了一礼,表明了自己的信心。
齐父看向这个与自己作对的儿子,腮帮子鼓了鼓就要斥责,却被公主拦了下来。
“齐大人,我问得是雪行,无需你的回答。”
淡淡的一句话就让齐父闭了嘴,这是大长公主,他开罪不起。
“本宫还有政务要忙,就不留齐大人了。”
关门送客。
齐父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一眼齐雪行。
他倒要看看他还能不回家了不成?
齐雪行跟着陆溪乔走了一路,腹中打着草稿回家该怎么应付父亲,他临时出尔反尔,恐怕一顿家法是免不了。
直到撞上了一副娇躯,清冷柔媚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才回过神。
“小齐大人,怎么走路这么不专心?”
陆溪乔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齐雪行,嘴角带着一抹笑。
“公主……微臣失礼了。”
齐雪行玉面薄红,低声道歉。
“说吧。”
陆溪乔不等他回答便道,她知道他的顾虑,但她想听他说。
清俊少年又踌躇了片刻,便撩起衣摆跪在了她面前。
“求公主收留微臣和微臣的弟弟。”
“为何?”
清俊少年抿唇低声道:“父亲不允微臣在公主府任职。”
有几分心虚。
“哦,本宫知道了,本宫会派人去接你弟弟的,你与你弟弟就x住在……问心居吧。”
从前的内宰司正都是住在公主府的,倒也不算不符合规矩。
陆溪乔想起今早路过的院子,这是离她寝殿最近的住所了,正好方便行事。
“谢公主上恩。”
齐雪行心中喜悦,有了大长公主的口谕,父亲也拦不住他与他弟弟出府别居,即使是住在公主府,也算逃离那个不喜欢的家了。
这多亏大长公主,齐雪行谢恩后起身看向眼前的女子。
平日里力求稳重的眼神此刻浮现了几分光彩。
亮晶晶的,像那只吃到肉的小白狐狸。
陆溪乔玩心大起,她的手抚上了少年的脸庞,逼进了少年,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进,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
“本宫办事是要有报酬的哦……雪行拿什么来谢?”
陆溪乔低声道,眸间含着一抹笑意。
眼前的少年脸更加红了。
“公主……公主想要什么?”
“自己想。”
她松开少年的脸庞,潇洒回头,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先把你的行李和弟弟带到公主府吧。”
她还有很多政务奏折要过目呢,留下一脸呆滞的少年在风中凌乱。
齐雪行与齐雪止带着他们少得可怜的行李来到问心居的时候,一切已然被准备的妥帖。
齐雪行住在东厢房,他的弟弟住在西厢房。他先进到了他的屋子,屋子里的桌椅摆设自是非常好的,用了上好的木材,打开窗户便能看见一株绿色的芭蕉,让人分外心旷神怡。
但最让他喜爱的是,这东厢房的左侧间是摆了好几排的架子,上面全是一些在外面看不到的孤本。
公主对他真是太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他该如何回报公主这样的知遇之恩呢?
大长公主温柔坚定的笑容在他眼前浮现,清冷柔媚的香气萦绕上了心头。昨日下午那半片纱帐遮挡后的风光,让少年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公主……应当是有几分喜欢他的吧。
那样的动作,饶是齐雪行再单纯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几分道理,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面庞,心中略有羞涩。
还是去洗一洗脸,降降温度吧。
含着心事的齐雪行便低着头循着来时的路线出去,寻找两个仆妇来打水,却在跨过转角之时听到了几个仆妇的耳语,他停下脚步,顿在了那里,平生第一次做这样偷听之事。
“看来公主真是把小齐大人放在心上了”
“没错没错,那问心居可是先驸马的住所,这就让小齐大人住进去了,可不是说明了公主的心意……”
“可不是,小齐大人何等的俊俏,我都三十有五的人了见到还脸热呢。”
“确实,是要比先驸马还要俊俏三分呢……”
等那些仆妇唠了几句走后,齐雪行才讷讷地走了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的消息,问心居竟然是先驸马的住所。
一时间,少年凝眉,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别扭。
公主竟然让他居住在驸马的院子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真的很重要,而那些书恐怕也是先驸马的吧,不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刚拈酸吃醋了片刻,齐雪行就猛然回过了神。
他这是在干嘛呀,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自恋,怎么配与先驸马相比。
先驸马乃是英国公府的嫡子,光是身份就已经比他高太多,而且还是当年的京城四大才子和四大美男之一。
自己不过是一介五品官家的庶子罢了,在这皇城脚下真是随处可见。
少年的目光低落,从羞涩回归到了平静如水。
大长公主……不过是逗他玩罢了,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看上他了呢?
齐雪行来到公主府的书房时,陆溪乔便瞧出了几分不对劲。
虽然是坐在她身边的案桌上低眉顺眼地看奏折,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似乎是在认真地看奏折,但她瞥了一眼,便了然。
“雪行,你觉得这份关于凌州暴雨,朝廷的解决措施如何啊?”
她突然问道。
“微臣觉得这个措施尚可,但在细节之处还要添补一二。”
齐雪行立即转头,回答了她的提问,似乎并没有走神,陆溪乔并不相信她的判断是错误的,便又仔细地问了该添补什么。
自从来到这个身体,陆溪乔便获得了处理朝政的能力,只要一看到相关物件便能想出解决之策。
齐雪行一一回答,言辞条理清晰,提出的建议也值得采纳,可旁边的女人还不放过。
“那雪行觉得这份奏折加上你的建议就算过了?”
少年停顿了一秒,似乎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地方真的遗漏了。
“嗯,微臣觉得可以。”
“看来雪行也有马虎大意的一面呢,奏折第五行第三个字是个错别字,雪行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作为一个二甲第一,也就是这届科举的第四名,正常情况下齐雪行必然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看着面带揶揄之色的公主,少年立刻打开奏折看到了第五行,果然有一个错别字!
齐雪行一直勉强保持平静之色的面庞才露出羞赧。
“是……是微臣有些分心了。”他低声说道。
陆溪乔却不知还有什么事在烦恼着他,便问:“你在想些什么?”
“想……”
少年的耳尖有些泛红,他吞吞吐吐道:“想……怎么报答公主。”
看着表现成这样的少年,逗弄他的心思又浮现在陆溪乔的心底。
“你想到了什么?”
陆溪乔故意倾斜身体,靠近了少年,他们之间的案桌本来就摆得极近,以至于她几乎靠到了齐雪行的肩上。
齐雪行有些慌乱地转头,与陆溪乔面面相觑。
他看着这样一张明艳照人的面庞,心又止不住地跳了起来。
那红唇一张一翕间,似乎有清冷的香气吐露。
齐雪行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他怕不是病了罢。
“嗯?”
似乎是少年太久没有回答,女子催促地‘嗯’了一声,那微微上挑的尾音带着一股慵懒劲儿,更是把少年的心房击碎的七零八落。
“我……我……”
少年紧张到连称呼都忘记了,他的脑子似乎有些热,不知不觉间就把那萦绕在心头很久的词说了出来。
“我……以身相许。”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进袖子里,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公主……微臣微臣胡说八道的……微臣大概是昨日夜里吹了冷风,有些发热说了胡话……公主你莫要当真。”
齐雪行急急忙忙地解释,还匆忙扯了一个借口。
陆溪乔只看破却没有戳破,她又贴近了他清俊的面庞几分,看那双略有些下垂的无辜狗狗眼里带上了几分心虚和焦急,心情真是好极了。
“那本宫可要看看小齐大人你有没有真的发热哦。”
小齐大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迷惑,下一秒他就看那张美丽的面庞猛地贴了过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绯红的脸颊上。
“嗯,额头并不热……”
陆溪乔每落一个吻便评价一句。
“脸颊倒是有些热……”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双淡色的唇上,淡粉色如花瓣般的唇丰盈合度,诱人亲吻。
公主怎么会……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嘴唇又传来温软的触觉,这让他本来就迷糊的脑子彻底宕机。
公主吻了他?
只是轻轻一吻,单纯无比,一触即分。齐雪行太过于可爱纯洁,身上有着纯正的君子之风,这样的人要是被逼急了,主动想要,那才叫有意思。
所以她只是吻了他,没有做出更多的举动。
“这样就够了。”
陆溪乔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呆滞的清俊少年,欣赏他的羞赧和震惊。
齐雪行这才回过神,听到陆溪乔的话,松了一口气之余竟然有些失落。
公主的要求就只是如此吗?
或许是刚刚太过于震惊,一时放松下,他把所有的表情都透露在了脸上。
看着少年那略有失望的神色,陆溪乔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是啊,雪行才华横溢,本宫可不敢耽误雪行呢。”
她温柔地笑着对他说,齐雪行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关于他的名声,对于一个官员士子来说,名声太重要了。
所以她不想要他。
即使是为他的名声着想,感动之余他还是有些失落。
齐雪行没有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说他不在乎名声,还是说他愿意成为她的面首或者情人?
他沉默地低下头,拿起一旁的另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陆溪乔看着系统面板上齐雪行的数值,心中了然。
目标:齐雪行
爱欲值:
这个数值代表着他喜欢她,但远不到那种愿意为她放弃一切重要东西的地步,比如他的理想。
齐雪行是封建王朝培育的君子,他的x心中有他的抱负,他想位极人臣,他想治国平天下。
陆溪乔很欣赏这样的人,她也不认为爱情就是要放弃自己的一切,抛弃自己的理想。这样的小齐大人才是她当初设想的那种君子宰辅啊。
她心中喟叹,也拿起了一本奏折看了下去。
两人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直至傍晚。
陆溪乔揉着自己略有些酸痛的肩膀放下了最后一本奏折,虽然皇帝长大了,但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所以这需要过目的奏折就略多了些。
忽然身旁的人站了起来,来到了他的身后,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微臣替殿下揉一揉。”
娘亲在时,他也常常为娘亲揉肩,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看不得公主蹙眉,公主一蹙眉,他也跟着难受了些。
陆溪乔也不阻止闭眼享受少年的服侍,等肩膀略舒服了些后,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想叶不想便道:“雪行与我一起用膳吧。”
齐雪行自然是想的,但他还有雪止在等他。
还未回答便听陆溪乔道:“把你的弟弟一起带上吧。”
“那微臣就替雪止谢殿下了。”
“雪止倒是个好名字。”
一个雪行,一个雪止,真是兄弟。
齐雪行转身就想要去找他的弟弟,却被陆溪乔拉住了手,齐雪行面带不解,但还是停住任由陆溪乔行动。
她拉住手后替他活动了,弯曲伸展,揉捏,瞥了他一眼温柔道:“雪行的手也累了吧。”
没想到殿下竟然还关注到他的手也会酸……
他心中一时酸涩交加,她是君,他是臣,可她却能关注这微小的事,他的父亲尚且不能做到。
似乎只是在一瞬间,一下午做的心理建设都灰飞烟灭。
他明明告诫自己还有理想要实现,他明明告诉自己他的身份配不上公主,他明明知道他不该喜欢公主,可他还是动心了。
齐雪行知道自己动心了,他喜欢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公主……比他大上七岁的大长公主。
他敛下眼睫,遮住其中的痛苦与纠结,笑着道:“伺候公主乃是微臣本分。”
公主府的晚膳自然很是丰富,齐雪行也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膳食,但他还是提不起兴趣,再香的饭菜到了他嘴里都多了一分苦涩。
倒是他的弟弟眼神亮了许多,显然是十分满足,这样想着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许。
陆溪乔这是第一次见到齐雪行的弟弟,看到的第一眼,心中便道:果然是齐雪行的弟弟。
兄弟俩长相上便有五分相似,兄弟俩差距最大的是在眼睛和气质上,齐雪行的眼睛有一股无辜之感而齐雪止则有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但他这个年纪,眼神偏又很清亮,倒是抵消了不少。
其次齐雪行是陌上人如玉的温和谦谦君子,他的弟弟倒是因为沉默寡言显得非常清冷,恐怕以后会成为高冷男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旁的俊男帅哥她不好多瞧几眼,这十四岁的小帅哥她不至于不敢看,于是她看得饶有趣味也看的十分放肆。
这样的目光被回过神的齐雪行完美捕捉到了。
他看了看陆溪乔那“豪放”的目光,丝毫不遮掩的喜爱,又想起了白天奴仆的话语,他比先驸马还好看,先驸马已然是美男子,毫无疑问,公主是喜欢美男子的。
齐雪行又看了看弟弟那出露风华的脸,由于年纪小还带着孩子的婴儿肥,自有别样的风味。
难道……?
他忍不住把脑子里的想法抛出去,但他失败了。
还有一股莫名的味道萦绕在心底,殿下不是……起码有一些喜欢他吧,现在怎么只盯着他的弟弟看?
齐雪行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他老了?可他也才十七啊。
不行……弟弟他太小了,他得好好读书,而且也不能马上派上用场……自己却可以……他长大了。
脑子里莫名想了一些东西的齐雪行最后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以后少让公主接触他的弟弟,这样她的目光就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吧。
齐雪行故意低声咳了一声试图转移陆溪乔的注意力,却没有成功,于是只能暗示道:“雪止今年十四。”
陆溪乔这才回神,“哦”了一声,眨了眨眼想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干什么?难道是暗示她给雪止谋划个出路?
陆溪乔想了想试探道:“要不然让雪止也随同你一起协助本宫处理政务?”
这样就可以二十岁有六年工作经验了。以后她也好安排差事。
闻言齐雪行的面色明显地黑了些许,她果然是看上他弟弟了!
公主……公主怎么是这样的人?
第9章 公主的权臣
过了几日,陆溪乔还是没明白齐雪行那晚到底怎么了,不过看着人物面板上稳定上涨的数值,她便没有多想。
打开刚刚送到案桌上的奏折,第一本便是吏部关于新任内阁首辅的任命议程。
上任内阁首辅年事已高已经上书乞骸骨回乡了,这下一任的内阁首辅是提拔原有官员还是直接另外指派是需要商讨的。
陆溪乔的目光沉静,片刻后她的目光落到了奏折的末尾处——裴洛书。
这名字好像也十分熟悉啊……系统适时给予提醒,这也是你幻想的男主。
陆溪乔这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想到这个男主,可是那本不是《公主的权臣》吗?
在那本的设定中,男主是朝廷重臣,后来一位公主看上了他,并对他穷追不舍但他因公主是他去世好友之妻一直恪守底线,毫不动心。
于是公主用了些手段拿下了他,但因此婚后他没有踏入公主房中一步,几月后公主因病去世,权臣这才后悔他没有给予公主一分温柔。
总而言之,这是一本男主重生追妻火葬场文。陆溪乔只想了个设定,女主角的片段想的极少。
所以现在两个世界融合了???这是什么修罗场,她要在一个世界同时攻略两个人?
两个小世界融合后,信息也自动补全,陆溪乔脑中缓缓出现这裴洛书的详细履历。
裴洛书,十七岁高中状元,拒绝留任翰林院自请任边疆县令,在胡人来犯时组织县兵反击胡人,杀敌一千人,该县在任期间政治清明,人口增长,纳税增多,田地丰产,一片祥和,年终考核为优,遂调为知州,三年后考评依旧为优,右迁知府,现已任两江巡抚两年。
十一年时间从白身到一省巡抚,期间还参加过两次大规模战役,可道稳扎稳打,能文能武,确实是不可多得良才。
这些年一直在外任职,听说因此二十八岁高龄未娶,现在任命他为内阁大臣,倒是中肯。
不管同时攻略两个人是怎样的挑战,陆溪乔也只能提起朱笔在奏折上皇帝的朱批之后也加了一个“可”字,这份文书便正式生效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今早的奏折是先经过齐雪行分类的,陆溪乔递过奏折的时候便见齐雪行眉眼微弯显然十分高兴。
“小齐大人又不是你进内阁,怎么这样高兴?”
想到奏折上的内容,陆溪乔用奏折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得有些傻。
“微臣十分仰慕裴大人,见他如今能进内阁,自是十分快慰。”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三年前裴大人回京述职时,曾在国子监讲学,微臣听了,便十分佩服。”
原来是迷弟见到了偶像啊,怪不得。
陆溪乔眼眸流转,“那你想不想见见他?”
“想啊,当然想。”
齐雪行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此举太过于像稚子,旋即脸上便生了些许热意,又安稳了下来。
“只要你亲亲本宫,本宫就让你今天见到他。”
陆溪乔故意指了指玉白的脸颊,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齐雪行,果不其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绯红和几许纠结。
哈哈哈,调戏纯情君子弟弟真是太有趣了。
齐雪行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公主,又垂眸,又抬眸,几番纠结之后,终究是心底的渴望压过了羞涩,他慢慢地倾身过去飞快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陆溪乔只觉得好像有一只蝴蝶停在了脸上,一触即飞,再转头看那只蝴蝶已然正襟危坐地低头看下一本奏折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耳尖的红润还是出卖了他。
傍晚齐雪行在去公主府正门迎接裴洛书的时候还在心中赞叹公主真是言出必行,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是不是给裴大人带来了烦扰。
尤其今日还下了小雨。
他看见一身藏蓝色长袍的裴大人孑然一身站在那里却丝毫不显单薄,长袍边略有几处水痕,显然是徒步过来的。
“下官拜见裴大人。”
齐雪行躬身拱手一礼,这是下官对上官的礼节,也是他对敬佩之人的礼节。
“齐司政无须多礼。”
裴洛书随意地摆了摆手,他一向不在意这些繁文礼节。
“您还记得我?”
齐雪行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他叫的是齐司正,想必是他的事已经在京中传遍了吧?
新科传胪初任公主府司正,五品官家庶子成为公主入幕之宾……
这样的传言太正常了。
不知裴大人会不会介意……
还没等齐雪行想完,沉稳清冷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
“当然,当年在国子监的时候,齐司正的回答便十分有见地且别具一格,果不其然,如今高中传胪,还未恭贺一番。”
裴洛书面色柔和了一些,对于这些有才华的后辈,他自是欣赏的,回京这段时间他也听到了不少传言,但他接触过齐雪行这个孩子,知道他的学识才华,料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齐雪行一边引着裴洛书往书房去,一边嘴里谦虚回答,裴大人果然与那些人不一样!
待把人带到目的地,齐雪行便自觉地出去了,顺便招唿茶室给奉上新茶。
与那日见齐雪行不同,裴洛书一进来浑身的威势便扑面而来,他走到陆溪乔案桌前三步,躬身行礼。
“臣拜见公主。”
一股松木清香随着这身体的倾斜钻入她的鼻腔,只需一面,便道尽了重臣的沉稳。
“大人请起,坐吧,如今倒是可称一句裴宰了。”
陆溪乔微笑抬手,内阁成员的职权如同宰相,无论是在外还是在正式文书上都可称一声宰相。
裴洛书闻言并未否认,站直身体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陆溪乔这会才看清这位裴内阁的长相,他与齐雪行相同,身上都带着一股清风朗月的气质,但如果说齐雪行是嫩竹,是青涩的,年轻的,那么裴落书便是高山雪松,是稳重的,带着一股值得信任的味道。
齐雪行很白,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如同深山盈雪。
裴洛书则是有着淡小麦的肤色,身体由于参加过战役,十分强健,看着倒像是一位将军。
第10章 重生的权臣
在陆溪乔观察他的同时,裴洛书也在观察着她,现在的她很漂亮很鲜活,这样就很好。
裴洛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眼前这位大长公主,但他知道,当看到她如花朵般凋谢的时候,他是不愿的。
如今他回来了,或许就是上天给他的暗示,他要对她好一些,起码要让这朵花儿好好的绽放。
齐雪行亲自端着一壶热茶送了进来,面上表情沉静,眼睛却一直在闪闪发光。他又替两位斟茶后又退了出去。
裴洛书端着茶杯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上辈子并没有在公主府见到过齐雪行,上辈子齐雪行也随着他的脚步自请下方做县令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即使和上辈子不一样又如何,齐雪行是个很好的孩子,顺德想来也是欣赏他的才华。
顺德是陆溪乔这个大长公主的封号,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皇室中仅剩的几位老王爷老王妃无人敢称她为顺德,除了她的驸马以及上辈子当过她驸马的裴落书。
他的目光幽沉中带着几分喜悦,陆溪乔敛下眼睑,看来这是个重生后的裴落书了。
陆溪乔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在思索着怎么开口,这个男人该怎么攻略呢?
酝酿了片刻,陆溪乔从脑袋里翻出前夫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些惆怅道:“裴宰是来祭拜子信的吗?”
崔子信是她那个在她构思里连个名字都没想的背景板,融合世界倒是给补齐了。作为入赘皇家的驸马,去世后灵位自然也摆在公主府中。
陆溪乔没有错过裴内阁那一瞬间的僵硬,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她借喝茶遮住唇角的笑容,这个设定也甚是有趣啊,不愧是她的脑洞。
她尽力扮演了一位为亡夫英年早逝感到可悲的妻子,可是对于重生回来,打破内心枷锁,准备好好对他的裴洛书却有些膈应。
裴洛书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时间愧疚于自己重生回来竟然忘记了他的故友,只惦记着他的妻子,实在不义。
一时间又感慨于自己打算与顺德琴瑟和鸣时,却忘记了顺德此时还未对他动心。
“……是,臣确实是来祭拜子信的。”
内心羞愧,外表却丝毫不显,裴洛书顺着回答,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告诉自己要徐徐图之,这辈子他主动追求顺德,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那好,裴大人随本宫来吧。”
作为新任内阁成员兼亡夫好友,陆溪乔亲自带着裴洛书前往祠堂。
裴洛书落后半步跟在陆溪乔的后面,陆溪乔只觉得身后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巍峨如山岳。
穿过一处水榭时,身后低沉稳重的男声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怯意:“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他怀着一股愧意问出了这个问题。
裴洛书想起上辈子他们成婚之后,她总是坐在这水榭中呆呆地喂着那几尾锦鲤,他看着那锦鲤总觉得就像是他自己,被困在这公主府中不得自由。
现在想来,她只是在羡慕那锦鲤能成双成对罢了。
“裴大人这是什么话,虽然子信故去,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本宫自然过的很好。”
前方明媚大方的女子转头笑着对他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释然和勃勃生气。
二十四岁的年纪,正是一朵花开得最好的年纪,不稚嫩生涩,也不带着即将凋谢的糜艳,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四分新鲜靓丽,六分妩媚成熟。
上辈子没有察觉到或者没有在意到的美此刻都展现在了裴内阁的眼前,他看到了花最美的时候,带着一股清冷柔媚的花香,似乎正等着他采撷。
裴洛书的眸子沉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了淡淡的微笑,他道:“那就好,相信崔兄也希望公主在他去世后能够一直幸福安康。”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公主府特地为驸马收拾出来的祠堂,宁静的祠堂里充满着淡淡的香味,牌位放置在高高的灵龛里,两人各自拿了三炷香点燃拜了拜。
裴落书看着牌位上“顺德大长公主之夫崔氏子信之位”几个字,内心惆怅好友英年早逝之余还夹杂着很多的矛盾。
裴洛书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正用心祈愿,双目紧闭,面x容宁静的大长公主,有些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