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子愣愣地抬头，伸出小手，一下一下擦着艾丽梅的泪花，小声说：“姐姐别担心，晚饭叶子来洗，早饭叶子来做，衣服……衣服叶子也能学着穿呀！叶子很能干的！”
艾丽梅就等着这话，顿时不哭了，筷子一摔，瞪着桌子旁吃饭的几个哥哥，恶狠狠地质问：“你们会让叶子做这些吗？嗯？！”
所有人：……
艾南卓率先反应过来，起身收拾碗筷，笑着说：“丽梅现在可是咱们家最出息的一个了，这碗以后就我帮你洗了。”
艾南卓沉默一会，说：“三顿饭我来做。”
艾子年听得简直目瞪口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我从来没听说……洗碗做饭这种事让男人来做——”
话还没说完，艾子年就被艾丽梅刀子似的目光吓得瑟瑟发抖。
艾丽梅冷笑：“怎么，你们不做，让叶子来做吗？！”
艾子年举手投降，抖得和筛子一样：“我我我我每天只吃半碗饭！剩下的饭全留给叶子！”
艾丽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眼眶也不红了，高高兴兴搂着艾叶子，起身踢开板凳，转身往自己和艾叶子的房间走去。
艾丽梅一走，厅堂里的其他人纷纷僵住，好半天，艾老爹笑了起来，悠悠地晃了晃脑袋：“搞成这样，还不是担心自己走的叶子的生活不好过哟。”
艾南卓强忍着笑，抱着碗往洗碗池走，不忘了回头揶揄了艾子年一句：“你要是跳舞也能跳进县文工团，别说一顿三碗粥，十碗我也不会扣你早饭。”
艾子年：……
翌日清晨，艾叶子一整家人都来码头旁送艾丽梅去县城。
艾丽梅怕江上风大裹了一条薄围巾，大包小包拎了三四个。
常见的衣服不说，除了雪花膏、柠檬面霜这种连票都买不到的护肤品，还有一双崭新的舞鞋——前些日子里，公社好容易进的一双，供销社主任宝贝的很，供在供销社最醒目的架子上，如今却当成进文工团的奖励直接送给了艾丽梅。
想到这，周遭围观的人不少觉得心头酸酸的。
艾丽梅丝毫不理会周围羡慕的眼神，只顾着抱着艾叶子，泼辣的劲儿一点都没了，温柔地问：“二哥哥做的早饭还好吃吗？”
艾叶子乖乖地答：“好吃！”
艾丽梅继续问：“和姐姐的比呢？”
……三姐做的早饭只是稀饭咸菜，而二哥哥早晨却炸了香喷喷的萝卜饼！肯定二哥哥的好吃！
但是最近艾丽梅的脾气超坏，超容易炸裂，艾叶子考虑了0.001秒，飞速说：“姐姐做的更好吃！”
艾丽梅一眼刀飞向艾温华，冷声说：“二哥，记得提升提升你的厨艺。”
艾温华无端躺枪，只能默默背下锅：“……好。”
艾丽梅又问：“饭够不够吃？菜够不够吃？不够吃就悄悄写信给姐姐，让虎子寄。看姐姐不削死子年这只猪。”
莫名被册封为猪的艾子年忍气吞声，悲怆地对天发誓：“我我我下次绝对不多吃了！”
艾丽梅俏眉一横：“还有下次？！”
艾子年浑身一激灵，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不敢……”
艾丽梅冷笑，短短几分钟里把几个人哗啦啦数落了个遍。
艾家一家子在秋水洲的实力所有人有目共睹，即将去文工团的丽梅不用说，艾温华、艾南卓两个人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对什么《种植手册》、《养猪的一百种技巧》一看就会，小小年纪在秋水洲农业研究所当任指导员，就算是陈书记也要敬畏他们三分。
受人敬畏的艾家老大老二在码头上当着文工团的人和乡亲们的面，被自家三妹骂成了一只只鹌鹑。
艾丽梅骂了一圈后转向艾老爹。
这下艾丽梅不敢再骂过去, 只是抱着艾叶子，气鼓鼓地看着艾老爹。
艾老爹倒是脾气好，伸手把艾丽梅抱过来, 哭笑不得地说：“骂了这么多, 还不是怕你不在了我们欺负了叶子。我们会吗？”
艾丽梅：“听说男人不能做家务——”
艾子年几乎是用吼的：“没有人这么说过！”
“好了。”艾南卓走上前, 轻轻拍了拍艾丽梅的肩, 笑了起来，“咱们兄弟三个，哪个不是把叶子当眼珠子护着？”
“嗯嗯嗯！”艾叶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哥哥好！哥哥特别好！”
看着码头前站着的一溜家人，艾丽梅这会真的眼眶红了。
艾丽梅深吸一口气，忽然冲出码头，把脸深深埋进艾南卓怀里，哭成了一只烧水壶。
艾子年和艾温华两个人走上前安慰, 艾叶子骑在艾老爹肩上, 唏嘘不已。
原著上写，艾丽梅小的时候艾家远没有现在这么好。
南卓、温华年纪小, 全家五口人指望着艾老爹一个人的工分吃饭。
也幸好艾老爹能干，一个人能顶几个人，一家人勉强不至于挨饿，只是忙的脚不沾地。
艾妈妈身体弱，艾温华性格偏冷, 艾丽梅几乎是被艾南卓一个人拉扯大的。
后来艾南卓、艾温华都被选进研究所, 家境一天天好起来，艾丽梅生性泼辣, 唯独对艾家大哥会收敛三分。
“都十八了，还哭着跟孩子似的。”艾南卓轻轻抚摸着艾丽梅的背, 温和地笑着说，“丽梅好厉害呢。”
好容易等艾丽梅抽噎着上船，艾家的一大家子人提包的提包，抱艾叶子的抱艾叶子，总算把行李送上了船。
一声汽笛悠长，从秋水洲的洋洋江水面上荡开。艾丽梅这次没有回头，静静裹着围巾，看向远处。
码头送别总算结束，围观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开。
三姐姐走了，艾叶子难免有点难受，蜷缩在艾老爹怀里，闷闷地不说话，周边的议论听着就格外清楚。
“艾家一大家子人倒是都相处得好，不像有些人家，就两三个，整得跟斗鸡似的。”
“毕竟一个妈生的。”
“叶子好福气啊……一家四个人工分，就养她和她弟弟两个人。丽梅瞅着是个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到县里头去了，之后还不知道多少厉害呢！这艾家，不得了了！”
“那可不一定！我看艾家那老二就不太行。这些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天天借别人家旧的高中课本来看，研究所组织的好几次实地调查他都不去。”
“我听说研究所对他不满的人原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艾家拿工分的只剩下三个咯……”
原本只是无聊听个乐子，却没想到居然扯到了自家二哥哥。
艾叶子又竖着耳朵又听了好久，却再听不到关于艾温华的八卦，只有一些无聊的话。
……爱学习啊！爱学习是好事啊。过不久就要恢复高考了，按照二哥哥这个劲头，怎么着也可以考个好大学来。
只要能考上好大学，区区一个秋水洲研究所的职位算个锤子。
想到这，艾叶子使劲地点点头，乐呵呵地把这事直接抛到脑后。
这一天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夕阳西下，橙黄的阳光把整个院子都灌得黄澄澄的。
艾叶子蹲坐在门槛上看艾子年编草蝈蝈，忽然听到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
艾子年蹦了起来，鞋都来不及穿，蹿到院子门前，往外头看了一眼，不高兴地大叫：“虎子，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是虎子来了啊。
艾叶子也对门槛上的草蝈蝈不感兴趣了，三步两步遛到门前，往外头看一眼，顿时乐了。
陈虎子一个人托着只绑着绳子的带轮子木箱，费力地往这边挪，看到艾叶子，笑眯眯地和艾叶子打招呼：“叶子吃完晚饭了吗？”
“没呢！”艾叶子脆生生地应了，哒哒哒跑到小推车后头，使劲推了两下，奇怪地说，“什么东西啊？好重——啊！”
“爸爸要我给你哥哥们送的书。”陈虎子看着艾叶子累红的脸直乐。
艾子年看艾叶子这样不乐意了，拉开艾叶子，不耐烦地代替她推着小箱子，嘴上说着：“去去去，我来推我来推。”
陈虎子扭头看他，故作惊讶地调侃：“呀，艾子年改性子啦。”
艾子年瞪了他一眼，冷笑：“得，我可不是你，狠的下心让我妹推箱子。”
这算什么嘛！艾叶子气鼓鼓的，她又不是玻璃娃娃，还是很能干的！
艾叶子刚想反驳回去，就见陈虎子不吭声，低头加快脚步，拉着箱子飞似的往前撒腿就跑。
艾子年被他吓了一跳，小跑着推箱子，一边骂：“搞什么啊，刚刚不还推不动吗？”
艾叶子看着睁大了眼，也跟着往前跑。
三个人一前一后跑进院子，艾叶子一个没刹住，差点倒栽葱，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落进一个有淡淡草木香的怀抱。
是二哥哥艾温华。
艾温华放开艾叶子，走到陈虎子拉的小木箱，蹲下身慢慢取出箱子里的书，忽然飞快地把其中一本塞进衣服里，其他的书则抱在手上，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艾温华的速度极快，除了一直盯着他看的艾叶子没其他人注意到。
“是虎子吗？进来玩玩？”艾南卓笑眯眯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温和地招呼着陈虎子。
“艾大哥好。”陈虎子冲他招了招手，笑着说，“听说艾二哥想提升厨艺，给叶子做好吃的，爸爸叫我挨家挨户去问人要菜谱，这不借来了好几本，还有——”
“哥。”艾温华忽然开口，打断了陈虎子的话，“我做的油糕，送陈书记几个可以吗？”
“还是温华周到，我怎么都没想到呢。”艾温华含笑说，回屋里用牛皮纸包几块油糕，递给陈虎子。
“趁着热乎带给你爸爸，跑快点，凉了就不好吃了。”艾南卓一边嘱咐，一边不轻不重看了艾温华一眼。
艾叶子瞄了眼艾温华，注意到他抱着书手微微紧了紧。
“谢谢艾大哥。”陈虎子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接过油糕转身就走。
陈虎子路过艾叶子身边的时候停了下，往艾叶子的兜里塞了什么。
“对不起。”
艾叶子似乎听到陈虎子小声说了句话，还以为听错了，等她想回头确认，陈虎子已经揣着牛皮纸跑远了。
艾温华低头看了眼院子地上的木箱子，抬头，对艾南卓说：“虎子忘记把箱子带走了，我把它还回去。”
说着把怀里的书放在地上，提着箱子，往外头走。
“这件事不着急，把箱子放下。”艾南卓仍然笑眯眯的，慢慢往门檐边靠了下去，双手抱在胸前，让了半条路，“我有话对你说。”
一直等艾温华进了屋，艾南卓才直起身，笑眯眯地对艾子年说：“带着妹妹在院子玩就好，别乱跑。”
艾子年嗯嗯啊啊地应了，艾南卓一直等他带着艾叶子坐在草垛上，继续编他的草蝈蝈，才转身带上房门。
艾南卓一走，艾叶子立刻从草垛上蹦下来。
艾子年奇怪：“干什么？哥哥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玩吗？”
“嘘——过来！我带你来看个好玩哒。”艾叶子压低了声音，揪着艾子年的衣角，蹑手蹑脚地贴着房墙走。
艾温华、艾南卓和艾子年三个男孩子睡同一间，恰好贴着院门。
艾子年抱着艾叶子的腿，使劲把她抬高一点点。
艾叶子扒着窗户檐，小小的眼睛贴上窗户纸的一个破洞往里边瞄，恰好瞧见艾南卓半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温华：“书呢？”
艾温华把一沓书搁在小木椅上。
艾南卓看都不看那些书一眼：“你怀里的那本。”
艾温华顿时僵住了。
艾南卓笑容越来越深：“温华，我们兄弟两个还没打过架吧。”说着，直起身子，“想试试？”
艾子年“嘶”了一声，被艾叶子踹了一脚。
艾温华缓缓解开衣服，从里头拿出一本书，递给艾南卓。
艾南卓接过那本书，一个字一个字读：“高中数学解析几何常见解法……挺有趣的，对吧？”
声音刹在原地，整间屋子静得吓人。
大约过了十几秒，艾南卓忽地把书甩在地上，声音却仍然冷静：“艾温华，我问你，你看这些书到底有什么用？换十年前我让你看，你看了这个可以去考大学，你现在看这书，是不是不想吃公家饭？”
艾温华静静地看着自家大哥，一言不发。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和所长说要把你赶出去？”
艾南卓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报告不写，推脱考察，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丽梅确实去了县里头，咱们家也不差你一个人的工分，但你也要为叶子考虑一下。咱们还想年后去城里玩，给她买一件新衣服……”
“报告是所长儿子的，不是我分内的事。”艾温华说，“没有必要的考察，为什么不能不去？”
第42章
艾南卓被艾温华呛了一下, 哭笑不得地问：“以前又不是没有这种事，怎么现在问题这么多？”
艾温华淡淡：“省时间。”
艾南卓沉默了会，叹气：“你对高中知识为什么那么执着？学了不一定有用, 和我们这研究方向差的还挺多的。”
见艾温华没有接话, 艾南卓接下去说：“做人圆滑一点, 整天板着张脸, 要真出事了，除了爸和我谁还会帮你？”
你这毛病要是不改，高中课本还是别看了，把别人让你做的事做好，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你要是还像这段时间一样，这个不做那个不做，很难说——”
“叶子喜欢。”艾温华打断艾南卓的话，认真地说。
“什么？”艾南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叶子说过, 她喜欢我学高中内容的样子。”艾温华一脸严肃地解释, 仿佛在说什么金科玉律。
在窗外偷听的艾叶子手一滑，差点没摔下去。
听了这话, 艾南卓忍不住笑出声：“居然是这个原因……行吧，这个理由我接受。咱们家毕竟叶子最大，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顿了顿，艾南卓指了下一旁的书：“把这些书放好吧,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研究所那边我帮你顶着, 实在不行你到我这个小组来。”
艾温华点点头，俯下身去收拾一堆散落的书, 艾南卓斜靠着墙也帮他，头疼地说：“能顶多久我也不好说, 你做好被研究所扫地出门的准备吧。这丽梅刚走，你被赶回家也挺好，不然叶子总是一个人在家和子年混一起玩，我不安心。”
艾温华收拾东西的手停了停，“嗯”了一声。
艾叶子：……
刚刚被嫌弃不靠谱的艾子年：……
艾温华收拾好书后出去准备午饭，眼瞅着这场闹剧看完了，艾叶子扶着窗户，扭头拍了拍艾子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刚刚站稳，头顶地窗户哗一声被人推开，头顶落下艾南卓带着笑意的声音：“两个小不点偷听的开心吗？”
“啊啊啊啊啊——”
艾叶子和艾子年两个人同时被吓得炸了毛，撒腿就跑。
两个小不点一转眼就溜出了艾南卓的视线，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艾南卓笑了，卸去所有伪装，忍不住笑得开怀。
如果岁月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可惜并不能。
艾叶子和艾子年两个人窜到院子里气喘吁吁，艾子年边喘得这个人都瘫倒在草垛里，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你，呼呼呼，你怕什么，”艾叶子双手撑着膝盖，边喘边说，“大哥哥，是好人，呼呼，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是不会拿你怎么样！”艾子年惨叫，“啊啊啊我今天早上刚刚被大哥扣了一顿饭，我午饭也要没了！”
艾叶子严肃地拍了拍艾子年，软软地说：“没事啦四哥哥，这事是叶子的错。叶子给四哥哥偷好吃的来！”
“我家幺妹是世界上最好的幺妹嘿嘿嘿……”艾子年有了艾叶子这句话，瞬间转悲为喜，高兴的像个傻子。
和艾子年没心没肺比，艾叶子倒是想的比较多。
根据原著的时间点，现在差不多是到艾温华的部分了。
原著里写，刘秋水有个哥哥叫刘秋实，也在研究所工作。
秋水洲是个小地方，但气候温和湿润，降水量大，非常适合水稻种植。十年前知青上山下乡的时候，当地的书记拍板，建立起秋水洲研究所，专门研究水稻种植。
研究所的成员绝大多数是下乡的大学生，尤其是那些骨干，几乎都来自顶级名校。玩了近十年的研究也弄出了一点名堂，和省城里头的研究所联系起来，拿了不少补贴，甚至还建成了不大不小的试验田。
这下研究所里原本的人员不够了，书记便从乡亲里头招人。
研究所研究的是水稻，左右都是下田干活，去研究所还能吃上公家饭，这对秋水洲几代人没出过河的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一时间报名去研究所的人满为患。
那时又是考试又是面试，折腾了很久，报名几百个，被选中的一共才十来个。其中年龄最小的，是刘秋水家的哥哥刘秋实。
刘秋实小时候认过几个字，学习算数也学得飞快，考试的时候扔给他几本书，他居然就能在设计项目的时候惊为天才，火速把他破格招进研究所，这件事惹得不少人眼红，其中就包括了那时已经在研究所工作的艾家两个兄弟。
艾南卓在招收刘秋实的时候就不大乐意，三番两次和所长提议不要让刘秋实进研究所，让他下田自己种两季稻子再说。
所长斟酌后还是没答应，破格招了刘秋实。
刘秋实进了研究所后，艾南卓看他不顺眼，不让他进自己组。
结果刘秋实没进艾南卓那组，去了有艾温华的那组，艾温华看他更不顺眼。
在加上之后艾叶子因为刘秋水掉下水里死了，艾家和刘秋实结下了仇，艾温华和艾南卓两个人对刘秋实处处刁难，最后自己反而被赶出研究所。
不过现在自己没有死，大冤种刘秋水也被赶走了，哥哥们应该不会重蹈覆辙……吧？
现在这个情况，听大哥哥的口气，就算不因为欺负刘秋实被赶走，估计二哥哥也在研究所留不了几天。
想到这，艾叶子心里有点发愁，决心过些天有时间了还是去研究所溜达几圈，看看自己能不能改变点什么。
等这个“有时间”可不容易。
艾子年似乎是被艾南卓搞怕了，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整天盯着艾叶子，别说趁人不注意跑去研究所，就算是跑出院门也做不到。
而且借口也不好找……艾叶子很郁闷地在院子里玩了快半个月，终于等来了转机。
清晨的秋水洲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嘈杂的虫鸣夹带着浅浅的草木清香。
“错了错了！唉谁像你手这样笨！编个蝈蝈都不会。”艾子年嫌弃地说，抢过艾叶子手里的青草，“我来编我来编。”
艾叶子抗议：“你骂我笨！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大哥哥。”
艾子年缩了缩脑袋，吓得一激灵，连连摆手：“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我——”
“我可不像你，舍得骂小叶子笨。”陈虎子忽然从院门背后探了个脑袋，笑嘻嘻的声音落在两个人身上。
“哇！虎子来啦。”艾叶子兴冲冲地把院门打开。
陈虎子走进院子，递给艾叶子一个草编的大老虎，四周看了看：“上次我给你们家二哥送书时，好像落了个箱子在你们家？”
艾子年翻了个白眼，跑不远处杂货堆翻了两下，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带绳子木箱子，砰一声扔到陈虎子跟前，凶巴巴地说：“箱子给你！拿了就快走。”
陈虎子笑眯眯地说：“哎呀，我刚刚话没说完呢。我过来找叶子玩，顺带拿个箱子。”
艾子年更凶了：“我不欢迎你，滚滚滚。”
陈虎子施施然拎着箱子，走到艾叶子身边：“你不欢迎我有什么用？叶子欢迎就行。”
艾叶子正折腾着那只草编的小老虎折腾着不亦乐乎，仰头看着陈虎子，惊喜地说：“虎子，你的小老虎编的真好看！你比四哥哥厉害耶！”
陈虎子笑眯眯地说：“那当然！要不要我教你编？我不像你四哥哥，不会骂你笨哦。”
艾叶子拉长了声音：“好呀——”
艾子年听着脸都黑了，跑过去揪了下艾叶子的小辫子，气呼呼地说：“谁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边拐？”
艾叶子捂着小辫子：“疼疼疼！哥哥你居然揪我辫子，你欺负我！”
“没事吧没事吧？”艾子年顿时慌了，连忙拨开艾叶子的手，想看看她受伤没有。”
艾叶子蹭地躲到陈虎子身后，闷闷地说：“有事！有大事！我不开心了。四哥哥你给我找点能编草老虎的草来，我要和虎子学编小老虎。”
“好，好，我给你去找。”艾子年说完就去院子里翻找。
可之前几天，编的蝈蝈太多，院子里能编织的草已经被用光了，艾子年急得跳脚。
使劲抓了抓头，艾子年转头看着包着泪花的艾叶子，又看了看那讨厌的陈虎子，耐心地说：“叶子，哥哥去外边给你采草，你先让——”
艾子年恶狠狠地瞪了陈虎子一眼，继续说：“你先让虎子哥哥陪你玩，乖乖啊。”
艾叶子等的就是这时，眼前一亮，快乐地说：“好呀！四哥哥记得多采一点草回来呀，我要编很多很多的小脑虎——”
自家幺妹跟着自己玩闷闷的，和陈虎子在一起就兴高采烈。艾子年越想越气，却也没办法，气呼呼地往外头冲，一转眼就没影了。
等再也看不到艾子年，艾叶子小心翼翼把草编的小脑虎抱在怀里，仰着头，晃了晃身子，小声对陈虎子说：“虎子，我其实不太想学编小老虎，我想去研究所。”
第43章
“研究所？”陈虎子拎着草老虎的尾巴, 甩了两下，抬脚就往院门走去，“走吧, 我带你去。”
艾叶子快走几步跟上他, 一边好奇地问：“咦,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去？”
陈虎子冲她眨眨眼, 略过这个话题：“这不重要。你费劲心思支开艾子年，为了不就是让我带你去研究所？”
艾叶子想了想，确实这样。
跟在陈虎子身后走了两步，艾叶子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呃，这样四哥哥回来找不到我……”
陈虎子拉住起艾叶子的手往前跑，扭头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说：“管他呢，让他急去。”
艾叶子：……
这是报复吧？是的吧是的吧？
半小时后, 艾子年手里拿着一大把狗尾巴草, 一脚踢开院子门：“叶子，我回来了！”
艾子年觉得不对劲, 冲进院子大叫：“叶子？叶子？陈虎子？！”
没人应声。
一整捆狗尾巴草扑地落地，艾子年痛苦地双手抱头，站在原地，缓缓裂开。
人又丢了！
研究所离艾叶子的家挺近的，不到十分钟, 艾叶子就看到绿树掩映下一行大大的字“秋水洲水稻研究所”。
走到研究所前, 陈虎子先停住脚步，对艾叶子说：“我一会说什么都不要管, 顺着我话说就好。”
“呃？”艾叶子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 点点头，“好。”
陈虎子镇定地走到研究所前，刚好前头藤椅上坐着个打着扇子的门卫，看见两个小不点就开始赶人：“去去去，一边玩去，研究所不能随便进的，快走快走。”
“你是郑叔叔吗？”陈虎子乖巧地说，“我是陈虎子，爸爸让我来给研究所的吴所长送资料。”
“哦你就是陈书记的儿子啊。”门卫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什么资料让你一个小孩子来送？给我看看。”
陈虎子皱着眉头，很严肃地对门卫说：“爸爸说，这资料很重要，一定要交到这次籼稻杂交育种项目负责人手上才行。不能看。”
“哎你这孩子，”门卫笑了，“你不会是想进去玩儿，随便找个借口忽悠我吧。”
艾叶子按捺住想逃的冲动，这一招也太蠢了吧！
不料陈虎子仍然一脸淡定，转头对艾叶子说：“叶子，郑叔叔想看资料，你快拿给他看。”
艾叶子整个人都懵了，迅速整理了下思路，进入角色，期期艾艾地说：“虎子哥，我……找不到你给我的那张纸呀！”
陈虎子故作惊讶，眉头皱的更紧了：“不对，我把资料给你了。你是不是弄丢了？不好办，不好办，爸爸说这个资料很要紧，完蛋了完蛋了……”
说着焦急地在原地打圈。
……艾叶子心生佩服，演的可真好。
“哎呀，那该怎么办。”门卫看他这个样子也信了七八分，“算了，你们先进去吧，找那个什么什么负责人商量一下。陈书记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子送资料，真实的……”
陈虎子非常理直气壮地坑了他爹一把，拉着叶子往研究所里头走去，悄悄对艾叶子竖了个胜利的大拇指。
艾叶子：……
研究所大约是整个秋水洲环境最好的地方，黄土路被轧得平坦，一路上连小石子都很少见，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白大衣的研究人员，看起来就学问颇多，又斯文又体面。
陈虎子拦住一个白大衣，乖乖巧巧地问：“哥哥好！我们想找籼稻杂交组的艾温华哥哥，请问该去哪里呀？”
籼……籼什么来着？仙道？
艾叶子听得一脸懵，恍惚间好像有点高中生物的记忆，研究员倒是很清楚，面露嫌恶：“你说那个快被赶走的艾温华？他刚刚还在闹事呢，和他们同组的刘秋实吵了起来，找他干什么？”
陈虎子和艾叶子交换了个眼神，艾叶子想了想，决定还是用那个借口，小声地说：“有一份资料——”
“行了行了。”那个研究员不耐烦地说，“你去试验田那边吧，我这还有实验没做，你找其他人问问。”
“试验田……”艾叶子小声重复了下。
陈虎子点点头，轻轻对艾叶子说：“我知道在哪里，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