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我!我要回家!—— by陈年烈酒
陈年烈酒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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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崔氏六娘”的名头阻止了她,到底是氏族养大的女儿,她不能丢了真正“崔英”的人。
崔英尽量从容的随裴君慎走上二楼雅间。
酒楼小厮引他们进了天字二号房。
裴君慎见状黑眸微压:“今日酒楼中可有贵客?”
酒楼小厮忙不迭颔首:“是有贵客,还请裴大人屈就。”
裴君慎并不常来此地,但只要来过,酒楼中的小厮便会记住来人的身份和官职,绝不会让来客第二次介绍自己的身份。
裴君慎便没再多问,只吩咐小厮道:“先去打盆水来,我要净手。”
酒楼小厮颔首应是,将裴君慎和崔英二人引至坐塌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小半刻后,酒楼小厮便将一盆温度适宜的水送来了天字二号房。
与此同时,还有一位容貌姣好的侍女随他一同走了进来。
崔英便见裴君慎方才还好好的脸色瞬间沉若冰霜,似乎对来人很是不喜。
那侍女则笑着福身行礼道:“流云见过裴少卿、夫人,我家主子有请,还请二位随我移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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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慎的手洗得有些过分细致。
只见清凌凌的水流在阳光下轻轻跃起又迅速坠落, 如此反复多次他却仍未结束,人也一言不发,仿佛视通禀之人如无物。
酒楼小厮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 那没得到答复的侍女流云却丝毫不恼,仍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等候,似乎笃定了不管裴君慎答还是不答, 人都要随她走一趟。
崔英不敢妄动。
她和裴君慎才进这福月楼多久?那酒楼小厮将他们引至房中后便手脚麻利地去了外面端水, 来回不过短短半刻。
这侍女的主子却在这半刻间就知晓了她和裴君慎的踪迹且派了人来请, 如此看来, 恐怕她跟裴君慎刚踏进福月楼的大门便被此人盯上了。
手眼通天, 身份尊贵,又能让裴君慎闻之色变的人……崔英心中跟快便有了猜测, 难道是日前刚回长安的寿安长公主?
只是崔英属实想不通,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裴君慎与他做皇帝的表兄都能关系和睦,为何对这寿安长公主却是避而远之?
若是论亲疏,寿安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这两人没有什么不同啊。
难不成裴君慎与寿安长公主有什么私人恩怨?
她这厢正这般想着,那厢裴君慎终于拿起棉帕擦了擦手。
崔英回神, 静静看向他, 想知道他到底会做何回复。
而裴君慎沉冷无波、没什么温度的话音恰好在此时响起:“带路。”
竟然真要随这侍女去见人……崔英黑眸轻闪, 心中疑惑更深。
雅间房门边,流云闻言面上的笑容似乎终于深了些, 又福了一礼后才道:“二位请随我来——”话落先行走出房门。
裴君慎则在她离开后走到崔英身边,垂眸牵起她的手, 好似意有所指的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别怕。”
“?”崔英轻压了下眼皮, 一时有些摸不准他是真心在安抚她, 还是想用这“别怕”二字暗示,让她一会儿见了这侍女的主子要表现的诚惶诚恐些。
可如今没有时机细问。
裴君慎说完那两个字,便牵着她随往外走去。
那侍女似乎也一直留意着他们二人的动静,不管崔英与裴君慎走得是快还是慢,她始终保持着领先他们大约三步的距离。
崔英只好垂眸敛首,默不作声地趋步走在裴君慎身边。
没一会儿,前头领路的流云先停了脚。
崔英便也挽着裴君慎的手臂止步,因顾忌着他那声“别怕”,她没有抬眸,只敢用余光悄悄打量起四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盆静静立在阳光下的秋菊;
其次便是被侍女流云掩住一小半儿的房门号牌,不过只要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那上面五字写得是“天字一号房”。
见此,她便又想起了方才酒楼小厮说的那位能让裴君慎屈就的贵客。
屈就,又能对裴君慎“召之即来”,满天下恐怕也只有皇家那几位能这般对他罢。
可若真是宫里那位,又或是巡游四方的太上皇,裴君慎方才必不会露出那般神色。
思及此,如果说方才在天字二号房里时崔英还只是猜测,那如今便是笃定这天字一号房里的贵客定是寿安长公主无疑。
“主子,人到了。”
与此同时,侍女传话的声音响起。
崔英既已确定房中之人的身份,闻声便也敛起了神,不再多想。
不多时,天字一号房里便传出一道高傲慵懒又漫不经心的女声:“宣进来罢。”
流云低眉垂首地应了声是,继而打开房门,引裴君慎和崔英入内。
裴君慎握着崔英的手紧了紧,莫名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怕”。
崔英飞快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飞快落下,低低应声:“嗯。”
这回确定了,他就是想让她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得怯懦胆小些。
虽不知为何,但崔英这人惜命,很快便决定配合。
因此自从踏进天子一号房那刻,她便再没有抬起头观察周围,眼神也不敢再乱瞟,只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裴君慎身边,一手被他紧紧牵着,一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袖。
直到随裴君慎停下脚步,站在一块精美无比的波斯地毯上,崔英依然还是这般姿态。
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此刻真的很害怕。
寿安斜斜倚在美人榻上,凤眸淡淡瞥了眼站在她丈余之外的两人。
瞧见崔英这般作态,她喉间忽地溢出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话却是说给裴君慎听的:“我还当时阿慎是不舍美人受累才胆大包天的拒了本宫宴请。”
“不曾想今日一见,小美人竟真如阿慎所言,胆子小得紧呢,怪不得阿慎如此护着。”
裴君慎闻言,这才松开崔英的手朝寿安长公主作揖:“臣,见过长公主。”
话语冷硬,君臣分明,一听便知他没有与寿安闲话家常的意思。
寿安方才还染着两分笑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正要发作,这时崔英却不甚合时宜的怯怯弱弱地开了口:“崔、崔英也见过长公主。”
不过叫她这么一打岔,寿安脸色倒是好了些,只似嗔似怒地瞪了一眼裴君慎:“瞧瞧,人家小美人都知道在本宫跟前儿自称名讳,哪像阿慎你这般动不动就臣啊臣的,怎么,才一年多不见便与本宫生分了不成?”
裴君慎却是油盐不进,又朝寿安作了一揖:“臣不敢。”
寿安瞧着他这副古板模样,不禁轻笑了声:“罢了,随你吧。”
话落便看向崔英,饶有兴致又略含薄怒地道:“还是小美人看着顺眼。”
“来,抬起头让本宫仔细瞧瞧你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让我们阿慎这般古板守礼之人,胆大包天的为你拒了本宫的宴贴?”
崔英:“……”
无语,就知道那拒宴的怒火到最后还是会烧到她头上。
等回去她定要找裴君慎算账!
但不管心里这般想,崔英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缓慢而僵硬地轻轻抬起脸,悄悄掀开眼皮看一眼寿安长公主之后又迅速垂眸垂首,仿若林中受到惊吓的小鹿。
寿安便又笑了。
这次笑意似乎深了几分,笑完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关心道:“听说,你在嫁给阿慎前也生了一场重病?如今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崔英轻声:“回长公主,已大好了。”
寿安却道:“不可掉以轻心,你可知阿慎前两门亲事为何没成?这样吧,明日本宫便入宫求圣上派许太医去裴府为你诊一诊脉,你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早日为裴府开枝散叶啊。”
言罢,她不知是说累了还是为何,端起美人榻旁的清茶,垂眸轻轻抿了一口。
可崔英看得明白,寿安长公主这是在告诉她,派太医为她诊脉之事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垂首道谢。
但她默了默,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偏眸看了裴君慎一眼。
收到她的求救信号,裴君慎果然再一次拱手作揖,道:“臣代臣妻,谢长公主赐恩。”
崔英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跟着道:“谢长公主赐恩。”
话至此处,寿安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放下茶盏后便有了要逐客的意思:“秋蟹肥美,本宫命福月楼掌柜蒸了两笼上好的,流云,过会儿你将其中一笼送去阿慎房中。”
流云立即福身应是。
听见此言,崔英一直盯着波斯地毯的杏眸中却闪过一丝疑云,如果寿安长公主知道她之前生了一场重病,那她有可能会不知她是因何而病吗?
显然并不可能。
但若知道她因何而病,那寿安长公主送这笼蒸蟹又是意欲何为?
是简单的无视她想要把这笼蒸蟹给裴君慎独享,还是……藏着些其他心思?
一时间,崔英无法决断。
好在以她如今“胆小怯懦”的人设,便是自己不能吃蟹也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说出此事。
于是崔英心安理得的继续垂首盯着眼前精美柔软的波斯地毯,将这个难题留给裴君慎。
不料方才明里暗里拒绝了一路的裴君慎,这回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向寿安长公主沉声道谢。
寿安闻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流云便上前来带二人出去。
崔英转眸,握了握手心,偷偷看了眼裴君慎。
可这厮方才牵她牵得紧,这会儿却不知抽了什么疯,竟撂下她先一步随流云走了。
崔英皱皱眉,为了保持人设,只能忍下心下屈辱,腹诽着急迈了两下小碎步,走上前挽住他的衣袖。
美人榻上,长公主寿安瞧着这一幕,凤眸微勾,终于真心实意地露出一个睥睨又自得的笑容。
约莫小半刻后,流云送完人便立即回了天字一号房。
她匆匆走到仍然慵懒倚在美人榻上的主子跟前,躬着身子低声请命:“长公主,可要下手?”
寿安凤眸微抬,不知看向何处,似是在沉思又似只是在发怔,好一会儿后才道:“罢了,且先留着。”
“阿慎今年二十有五,旁人家像他这般大的公子早早就儿女双全了,便当她是个通房丫鬟,让她先伺候着阿慎。”
话落,她顿了顿,凤眸间忽地露出狠戾之色,语气却越发地柔:“明日嘱咐好许太医,她若自个儿体弱无法有孕生子当然最好,但若不是……”
流云立时谨声:“长公主放心,奴婢明白。”
另一厢,天字二号房。
崔英目送流云走远之后瞬间就甩开了裴君慎的衣袖,愤而气哼:“裴大人,你这人——唔。”
话未说完,她的唇却忽然叫裴君慎紧紧堵住,这厮仿佛喝醉了似的,堵得凶狠至极,快让她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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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片息后, 裴君慎在她耳边轻而急地低吟一声:“回府再谈。”
“……”崔英眼中的两簇愤怒的小火苗因他这句话稍有平息,又定定望他一瞬才顾全大局地点了点头。
裴君慎这才松开对崔英的桎梏,牵着她走向雅间里侧的桌几旁坐下, 他起初想牵崔英的手,可崔英挣扎了两下不想让他牵着,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转去牵住她纤细柔软的手腕。
雅间内外两侧统共没有几步路, 崔英见状便也懒得跟他闹这种小脾气, 任他牵着她往里走。
入坐后, 两人皆未说话, 颇有些“怨偶相坐无言”的意味。
满室寂静。
直到一刻钟后酒楼小厮敲响雅间房门,来给他们送秋蟹, 这份寂静才被打破。
可雅间内的气氛仍不怎么好, 裴君慎让小厮进来后, 便面无表情地点了几道福月楼的招牌菜。
听着他清清淡淡的声音,崔英抬眸望了他一眼,但没说话,直到酒楼小厮离开之后才沾了沾茶盏中的水,在桌几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点这么多, 能吃吗?”
写完, 她还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嗔了裴君慎一眼, 神色灵动,气呼呼中又带着一丝心疼银子的模样。
裴君慎忍俊不禁, 沉了许久的目光终于透出些许柔和,学她一样沾沾水在几面上简洁地回了一个字:“可。”
这福月楼的幕后东家乃是如今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位, 寿安即便再猖狂, 也断不敢命人在此中吃食上做手脚。
只不过尽管心中笃定, 待酒楼小厮上来送菜时裴君慎还是先自己试了试毒,确认菜色安全后才让崔英开始用膳。
而崔英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很快便把他方才行为异常的原因归咎于是他太过谨慎,将心头那抹怀疑压了下去,专心致志地用起了午膳。
未初时分,两人用完午膳便离开了福月楼。
那笼蒸熟秋蟹却是一动没动,裴君慎离开时给了酒楼小厮一锭银子,让他在日落前将秋蟹送去太安坊裴府。
福月楼的膳食价格如此之高,本来便包含了让酒楼小厮跑腿的事项,如今又能白得一锭银子,小厮自然乐意跑这一趟腿,再三保证一定会送到后才恭恭敬敬地送裴君慎和崔英两人离开。
春乏秋困,吃饱喝足之后崔英便有些提不起精神。
可她此次出行并非真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尽快熟悉长安,是以她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尽量清醒地走走逛逛了大半天。
这天下午两人逛了三家首饰铺子,两家书肆,还去了一家专门兜售西域奇珍异宝的胡人店铺。
中间又去了一家茶楼歇脚,直到申末时分,日薄西山,崔英才对裴君慎诉苦说她累了。
彼时裴君慎正在第三家书肆里寻书,闻言果断放下手中书册,走到崔英身边牵起她的手回程。
书肆老板见他们衣着华贵,本还想宰他们一顿,谁知到嘴的肥羊竟因那小娘子一句累了就飞了,偏生也不敢得罪,只敢在二人走远之后才骂骂咧咧地咒了几句。
酉时二刻,崔英和裴君慎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来到约定地点。
簪叔此时竟已经侯在了马车边,见他们手中提着大包小包,他急忙上前接过了崔英手里的那些物件。
马凳更是早已放好,待崔英和裴君慎踏上马车后簪叔立刻收起马凳,半刻都不耽搁地扬鞭拍马带着二人回了太安坊。
崔英这两年极少有像今日这般大的运动量,加之久病初愈,没一会儿她便撑不住了,倚着裴君慎宽阔可靠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马车里放着谢嬷嬷千叮咛万嘱咐才放进去的大红色氅衣,崔英下马车时嫌太热不想披,这会儿却正好派上用场。
裴君慎生怕吵醒她,拿起氅衣盖在她身上见她睡容香甜,才滚着喉结小心翼翼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过了会儿,裴君慎又轻敲车壁,与簪叔说:“她睡着了,慢些。”
簪叔应了声是,不肖须臾,马车便行驶得越发稳当。
不过这一耽搁,原本至少能赶在亥时前两刻抵达府邸的马车竟迟了些许才回到太安坊。
好在裴君慎有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在身,遇上金吾卫例行盘询时他只露出一角龙纹玉牌,金吾卫便立即放了行。
崔英恰好在这时醒了过来,一听外头的动静便知眼下已过了亥时,面上顿时露出些许愧色:“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裴君慎闻言低眸瞧了瞧因睡了一觉而面色微红的娘子,弯眸淡笑:“无妨,且就当作给圣上送桩乐事。”
次日晚,李玄贞正烦闷批阅奏折时,瞧见金吾卫指挥使李裕广呈上的这桩“告状”奏折果然乐了好半晌。
“来人——”
他宣进来随身伺候的莫公公,问道:“裴卿何日才回大理寺上值?”
莫公公自幼伺候李玄贞,深明圣意,一听便知圣上这是想裴大人了,立马出主意道:“裴大人是九月初八才休得值,算算时间,怕是要十七那日才会回大理寺。”
“不过裴大人家中无长,此次亲事又是蒙圣上赐婚,依礼来说,合该携妻进宫面见圣上,向圣上谢恩才是。”
“只是许是怕贸然进宫会扰了圣上,裴大人这才没敢携妻前来,今晚月朗星繁,想必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圣上可要宣裴大人明日进宫……来瞧一瞧御花园的花?”
李玄贞确实意动,可外人不知,他却知这小表弟年少时是个什么混不吝的模样,这小子若是想来,恐怕早在成亲第二日便会巴巴地带着妻子进宫谢恩了。
如今既然没来,那便是不想来。
既如此,他才不要讨人嫌的将人宣进宫。
“罢了。”
李玄贞抚了抚近日因太忙而顾不上修剪的胡子,阖上折子道:“朕赐他令牌便是容他随时进宫见朕,何须朕下旨宣他?他但凡心里有朕,早就该带着妻子进宫来看朕了。”
“这……”莫公公闻言面露为难,却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躬着身子应道:“圣上息怒,是奴失言了。”
李玄贞原本只是戏怒,这会儿瞧见莫公公的欲言又止却是真怒了三分,猛一拍案几道:“有事便说,吞吞吐吐的作甚,这天下还能有什么事是朕不该知道的不成?”
“奴不敢!”
莫公公倏然跪地,顿时再不敢有隐瞒,直言道:“是、是长公主,奴只知今日一早长公主府的流云姑娘去了太医院一趟,让许太医去裴大人府上为崔氏诊了脉,其他的,奴便一概不知了。”
“求圣上开恩,便是要杀奴也给奴留一条全尸……”说着说着,莫公公竟还啜泣起来,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将来不管怎么死都注定留不住一个全尸。
李玄贞静静地看着他作戏,等他啜泣得差不多了才又气又笑道:“朕要你的命作甚,赶紧起来,给朕取玉轴来,朕要拟旨。”
莫公公闻言顿时一个大叩大拜:“谢圣上隆恩。”
九月十三,清晨。
昨日因着要在府中等长公主派的太医,崔英便没能出门,只能在府中老老实实的等着。
偏生许太医来得迟,临近午时才到,还在裴府混了顿午膳才开始为崔英诊脉。
崔英自入长安以来大病小病的几乎没断过,上月底才刚刚停了药,如今身子确实有亏,许太医眯着眼睛诊脉,不多时便将长公主交待他探寻地脉象探了个七七八八。
但体弱归体弱,距离长公主想要的“不能有孕”却还差得远,于是许太医面上的表情便变得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起身沉沉叹了口气,而后便天花乱坠的说了一堆崔英“身子不好,许难有孕,须得好生调养”的话。
末了,又给崔英开了副大补特补的方子。
崔英瞧着那张方子狐疑地皱了皱眉,属实搞不懂这许太医开此方的用意。
这种方子她一个只粗浅看过几本医术的人都知道不能吃,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随曾医令学过医的裴君慎,便是她想吃他也会制止,何必开呢?
不想她正这般想着,裴君慎竟又嘱咐了她一句:“此方不可用,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皆不可用。”
崔英自然颔首,认同道:“放心,我不会用的。”
于是九月十二这日就这般平平常常的过去了。
除了晚上就寝时崔英装模做样地喊了两声累防止裴君慎欲行不轨之外,便再没有什么趣事。
思及昨日,崔英用罢早膳后便向裴君慎提议道:“今日还去东市吗?我那天瞧见了一家音坊,音律动人,想过去听听。”
裴君慎却道:“娘子且等等,今日府上或许会有人来访。”
崔英目露不解:“何人?夫君与同僚有约吗?”
裴君慎摇摇头,未答,只说要等。
崔英便也只好陪着他等。
其实早一日还是晚一日去逛东市,对她而言皆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昨日歇了一天、今日又歇一天,晚上她再用“累”的理由就会不太合适,拒绝同房的意味便太明显。
况且,今日直等到天黑,崔英和裴君慎却未曾等到任何人来访。
若不是晚上裴君慎心情略显不佳且并没有表露出要和她行房的意思,崔英说不定会以为他是故意找了个由头留她在府中歇着。
又一日,裴君慎还说要等,但却仍未等到他想等的人。
倒是崔英等到了沈姝来访,陪着她在裴府逛了逛,又相约待裴君慎休沐结束后,她们两人可以一块去东市和西市游玩。
直到第三日傍晚,眼瞧着天色越来越黑,裴君慎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裴府门房终于来报——“大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玄元二年,九月十五。
崔英收到人生中第二份圣旨,皇帝李玄贞封“她”为县主,年奉千两,食邑千户,封号为——“念玉”。
崔英接旨时深深看了裴君慎一眼,忽然想起了“她”母亲李氏的封号便是玉秀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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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秀县主名唤李常玉, 乃敦王李碌独女。
而敦王李碌乃是太/祖皇帝的儿子,性情敦厚,偏安一隅, 没有什么大志向。
不过即便如此,倘若他还活着,当今太上皇也还是要尊称他一声皇叔。可惜当年妻女先后亡故后敦王太过悲痛, 缠绵病榻不足月余便撒手人寰, 跟着妻女西去了。
他这一去, 这世上便不剩几个在意“小崔英”死活的人了。
所以“小崔英”能在安平崔氏平安长大, 除了要感谢簪叔一家贴心照料外, 也要感谢玉秀县主为她定下的这门和裴君慎的娃娃亲。
彼时裴君慎的母亲长昭公主深受天后喜爱,天后爱屋及乌, 连带着裴家大郎和裴家二郎都会时常被天后召进皇宫到跟前尽孝。
如此一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 谢氏虽常年苛待“崔英”,却并没有胆子真害了她的命。
直到后来天后驾崩,徽帝登基,长昭公主和裴侯被诬陷谋反、双双亡故,崔霖又做主退了“崔英”和裴君慎的亲事之后, “崔英”在安平崔氏的日子才真正艰难起来。
好在那时她已经十岁, 崔霖也因这桩不得不退的亲事而对自己的嫡长女多了两分关心, 谢氏便是想动手脚也找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
只是越长大,“崔英”便活得越累。
虽然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过这么多事到底会是什么心情, 但以崔英过去两年在安平的生活来看,“她”必定活得很不容易。
如果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封为“念玉县主”, 承了她母亲的一半封号, 她会开心吗?
月色透过窗棂照入卧房, 崔英卸了钗环,一边想一边在内室里来回踱步。
送走来宣纸的莫公公后,裴君慎便去了书房,不知在忙些什么,如今已过去小半时辰了竟还没回来。
偏偏崔英有话想问他,还不能撇下他先睡,不过她倒是可以将睡前要做得事先做完。
没一会儿,簪秋便带着翠梅翠柳送来了两桶热水,为崔英调好沐浴的水温,又将崔英要换的那身月白色中衣送到浴室中,然后才带着翠梅翠柳来到房门外守着。
“咱们姑娘沐浴时不喜欢人伺候,只要姑娘没有特别吩咐,送完水之后便乖乖出来守着门就是,明白了吗?”
出了门,簪秋有板有眼地嘱咐起翠梅翠柳这两个比她还要小一岁的丫鬟,言谈间竟当真有了些大丫鬟的风度。
翠梅翠柳谨声应是。
先前簪秋没和她们一起送水时总要问姑娘要不要她们伺候,姑娘也对她们说过类似的话。
但她们只当姑娘认生,并不敢将此话当真,是以每晚都要问上一问,如今听了簪秋的话、又见她也是这般做的,两人才敢照着行事。
浴室里,崔英褪下衣裙,迈进水中,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一点一点地浸没自己。
那厮没回来也有好处,成亲后她几乎总与他处在同一屋檐下,独处的时候少之又少,精神一直高度防备着,这会儿倒是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
这般想着,崔英闭上双眼,没一会儿便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浸入了水中。
一瞬间,两年前她坠河的画面如老电影般涌入脑海。
“阿英小心!”
“阿英!阿英……”
同事们的呼唤声言犹在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拼命地游上河面,见到的却是另一个世界呢?
泪水不知不觉地沿着眼角溢出,好在它们很快便溶入水流,无人会发现。
“娘子?娘子?”不知过了多久,某道虽然好听但又有些惹人烦的声音竟然也在脑海中响起。
水流之下,崔英微微皱眉,猛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裴君慎的声音从脑海中甩出去,不想他的声音却越甩越近,仿佛就再耳边喊似的。
崔英恼了,霍然睁开眼。
与此同时,裴君慎久唤不应,心里着急,大手倏然伸进水中将人捞起。
“……”
“………”
四目相对,崔英稍敛恼意,遮掩神思道:“夫君,你何时进的浴室?”
裴君慎微默,滚了滚喉结道:“刚刚,娘子方才在想什么?为何不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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