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慎薄唇微抿,幽深的眼定定瞧了眼铜镜中崔英,直到确认她面上确实未有怒容,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她并非只有生了大气时才会叫他“少卿大人”,偶尔向他使小性子的时候也会这般叫他。
然而珠玉在前,即便此刻裴君慎明白崔英是在冲他使小性子,他却还是觉得先前喝合卺酒时那声“夫君”更动听。
裴君慎垂下长睫,修长手指继续在崔英发间动作轻快地翻飞,同时状似随意地道:“六娘日后唤我夫君便可,不必与外人一样唤我少卿大人。”
崔英闻言点点头,没有多想:“好,夫君。”
反正刚刚一时心急已经这么叫过他一次了,第一声确实有些难为情,但只要度过那个坎,再叫第二声第三声的时候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不料她话音刚落,先前一直顺畅拆卸的婚冠却忽然扯住了她一缕头发,惹得她顿时痛“嘶”一口凉气。
“抱歉,是我不小心失了准头。”身后,裴君慎嗓音喑哑的及时道歉,态度瞧着极其诚恳,而且随着话音落地,他也终于拆卸完整个婚冠。
崔英眼角氤氲出一层水汽,可她也知道这婚冠确实难卸,若是她自己卸说不定要比裴君慎扯痛她的次数更多,再一看梳妆桌上排放整齐琳琳琅琅的琐碎婚冠部件,她便没有生气,只伸出两根手指按进发间揉了揉方才被扯痛的地方。
“无碍,少——夫君不必挂怀。”
话落,她起身转向裴君慎,眨了眨杏眸极力自然大方地道:“劳烦夫君去灭灯,我,我去……等你。”
崔英到底还是省略了“床上”二字,这两个字有些歧义,听起来好像她有多迫不及待似的。
若放在裴君慎与她划清界限前也许还有可能,但如今她绝对没有这种邀请的心思。
她才不想让裴君慎觉得她还放不下他。
可此时此刻,接连听了她三声悦耳“夫君”的裴君慎怎么可能还会放她走?
“不必等。”
他声音低哑暗沉,在崔英将要迈步之际忽地大手一捞便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与此同时,也不知他用另一只手扔出去了什么东西,只听咻地一声,梳妆桌前离他们最近的那盏灯霎时就灭了。
崔英没料到他竟会这么急,心跳倏然跳快了几分,在他的大力紧箍之下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肩。
下一刻,她的双脚倏然离地。
裴君慎竟然单手将她举过肩头。
“唔。”意料之外的失重感让崔英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呼,声落之际,羞耻感紧接着汹涌袭来。
她面色一红,不由飞快埋首将自己的脑袋抵在裴君慎肩头,又伸出只手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再发出旁的羞人声响。
谢嬷嬷她们都还在房外守夜呢,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新人成婚当夜会做些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听见动静就是另一回事,崔英便是胆子大,也没大到这般没羞没燥的地步。
她才不想让她们听见动静。
可是崔英不知道,她这么一抱一捂,除了将自己的脑袋紧紧贴在裴君慎身上,身前的两处柔软也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
裴君慎的呼吸瞬间更乱更紧。
内间里的七盏灯眨眼间便全灭了个通透。
不过即便如此,却不至于让他们看不清彼此。
外间的烛火足够明亮,它的光晕会穿透屏风影影绰绰地照出两人白里透红的脸庞,窗外的月光也足够皎洁,不甚清白的月色会悄悄摸摸地钻过缝隙洒落一地清辉。
崔英身上繁琐复杂的婚服没一会儿便褪去大半,纤细雪白的长颈霎时间显露无疑。
她感受到了裴君慎心里的焦灼急切,也感受到了裴君慎动作上的温柔缓慢。
他在进攻,但他的进攻并不急躁也不直白。
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的,手上动作飞快地褪去她大半衣衫,薄唇却只在她脸上温柔流连,一开始只亲了亲她的脸庞,后来便从脸庞亲到眼睫,又从眼睫亲到额间,唇角,细颈。
并没有什么规律,处理公务时喜欢有条不紊齐齐整整地裴大人这会儿却有些随心所欲,全凭自己的喜好在她身上流连。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她脸上、她颈间,这么多可以亲吻的地方,他流连最少的地方却是她的唇。
便是偶尔亲过来,也只是亲亲她的唇角。
崔英即便已经对裴君慎收了心,但她又不是圣人,清俊无双的少卿大人主动撩拨,她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是以她的呼吸很快就乱了,甚至没一会儿就与裴君慎乱得频率一致。
崔英搂在他脖颈后的双手微紧,一边攥着他的衣襟一边竭力遏制着自己不要回应的太过,只在裴君慎呼吸最乱的时候轻轻吻一吻他的下巴。
既然竭力保持着清明,她自然很快便意识到了裴君慎始终未曾吻过她的唇这件事。
崔英乌黑的杏眸黯了黯,在沈府被裴君慎拒绝的那一幕画面倏然窜进脑海。
她刚刚被撩拨起来的兴致瞬间就淡了。
如此端方守礼的裴大人,今晚也只是尽职尽责地与她行周公之礼罢了,她胡乱心动个什么劲儿?
然而这念头刚过,她微微张着呼吸的唇口却忽地被两片微凉又灼热的唇瓣紧紧攥住。
崔英呼吸一滞,脑子里那刚刚增加一丝的清明瞬间就叫情?欲之快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裴君慎在她身上衣裙间翻飞的手却蓦地停了下来,转而攥住她的肩,又从她的肩滑到她的手腕,最后执起她柔软娇嫩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腹间的腰封上,低哑声道:“劳烦六娘帮我解下此物。”
他声起之时,崔英失去呼吸良久的唇口总算被他松开。
此时崔英的眼眸尽显迷乱之色,无暇腹诽裴君慎这种时候竟还如此有礼的用词,更无暇思索他此中行为下暗藏的隐秘心思,只顺从的在他腰上摸了一圈,然后才皱了皱眉,轻声呓语:“怎么解?”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又双晚了一丢丢,这章评论发红包~
*感谢在2023-03-07 00:06:05~2023-03-08 00:1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浪漫在流浪 5瓶;糖醋排骨 3瓶;樱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负手而立。◎
她说话时被迫仰起了脖颈, 那双看着裴君慎的眸子里蒙着层不甚清明的薄薄水雾,眼尾透着一抹略显急切地红,眼睫卷翘, 唇口微张,模样又娇又媚,只想让人再狠狠滋养, 直到让她盛放到荼蘼。
裴君慎黑眸黯了又黯, 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地俯身汲取她的唇口, 同时用自己的大手攥住她放在他腰腹间的柔夷, 耐心十足地引导崔英为他解开腰封。
勾着金线暗纹的红色腰封应声摔地。
红帐俏月, 崔英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竟褪得只剩一袭红色中衣,偏那抹红也早叫人扯得凌乱不堪, 滑落香肩, 只残留一小半衣袖堪堪勾着手腕, 于是雪白的肌肤便叫这残存的一点红袖衬得越发娇嫩无暇,风情无限。
裴君慎的喘息声顿时又浊重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将崔英抱来床榻。
新婚之夜,床上事物几乎全都是红色的, 床帐、衾被、头枕, 一件一件红得喜庆洋洋, 如此一来,床榻中间的那条白色手帕便就显得愈发夺目。
崔英分神瞧了一眼那条白帕, 杏眸中短暂地闪露出两分清明。
她知道这东西是古代人用来查探新妇落红的,但身为后世之人, 再加上家中还有一个做医生的老父亲, 崔英明确知道这东西的不靠谱, 并非处子就一定有落红。
看来今晚裴君慎睡着以后,她还要想想办法处理此……“唔。”
念头没想完,崔英的思绪就又叫裴君慎全都吸引了过去。
听着自己恼人的嘤/咛,她只得又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破碎的声音再泄露出半分。
裴君慎却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为之,分明崔英已经任他予取予求,他却还不满足,没一会儿便探上来大手非要与她紧紧密密的十指相扣。
那羞人的娇哭便再也没有东西能堵住。
春光乍泄,柳梢遮月,一室贪欢。
这天晚上,静思院传了三回水,房内的娇哭声也从亥时一直断断续续地响到三更天。
谢嬷嬷早在裴君慎进入内间之时便将还不知事的簪秋并着翠梅翠柳打发走了,只等屋里传水的时候再去偏房将她们叫醒抬水。
裴君慎这些年沐浴时从不叫人伺候,如今便更不会让崔英身边的丫鬟近身。
崔英往常为了贴合这个时代或许偶尔会接受谢嬷嬷和簪秋帮她沐浴更衣,反正都是女子,熟悉之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今晚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开面子的,哪怕双腿累得颤巍巍地发软,崔英也还是坚定坚定再坚定地冲裴君慎摇头,让他去外间替她拒绝了谢嬷嬷。
于是就见一个月前还会因不小心碰到崔英唇角而耳根发热的裴大人,面不改色地去了外间向守在廊下的谢嬷嬷传话。
这是静思院第一回 传水。
崔英趁裴君慎去外间的空隙,撑着浑身酸软坐起身瞧了眼身下白帕,见那上面已经沾上了落红,她悄悄松口气的同时两坨绯红也飞上她的脸颊。
从前她听别人夸裴君慎“洁身自好”时并不怎么往心里去,这种夸赞之词通常都是听听就好,她还能真信吗?
直到今晚崔英才知道,是她太低估裴君慎了,那厮何止是洁身自好,简直是一窍不通,完全没有经验!
竟然敢看了一本小册子就胆大妄天,害她难受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裴君慎从外间回来时,崔英早已老老实实地缩回了衾被,乌发雪肤,眼睫轻颤,肩颈间的红痕若隐若现,他见此心中略有不忍,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躺回床榻,长臂一伸轻轻搂住她的腰。
“……”崔英身子僵硬了一瞬,好半晌后确认他只是搂住她再没有其他举动,才终于松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大红床幔安安分分地垂在地面,没过多久,外头就传话说水已经备好了。
翠梅翠柳送完水便垂首低眉地退了出去,谢嬷嬷临走前却还是又问了一句:“六娘,当真不用老奴伺候您沐浴吗?”。
崔英当真不用,只是嗓子太哑,她刚张了张嘴,耳边便响起某人不甚知羞耻的沉稳嗓音——“不必,六娘交给我。”
谁要交给他?崔英闻言愤而坐……身子太酸,没坐起来,她只能转眸怒视裴君慎道:“我不要,我要自己洗。”
外头得到回话的谢嬷嬷却已经脚步匆匆地走开了,姑爷有心对她们姑娘好,她才不会不识趣的守在他们跟前碍眼。
关门的声音很快响起,内间方才又重新点起两盏烛灯,红帐内光影旖旎,裴君慎自知方才将人欺负的太狠,面上略有愧色,闻言并不反驳,妥协道:“六娘先去沐浴,我只将你抱去浴室可好?”
崔英顿了顿,羞着双眼点头应了。
反正是他把她折腾到浑身酸软的,没道理只让他享受不让他付出,她不让他帮忙只是怕他在浴室里再照着小册子孜孜不倦的求学。
然而,崔英到底还是错判了形势。
有些时候如果想要拒绝就必须要拒绝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否则某些道貌岸然的君子抓着一点空子便会顺杆往上爬,仗着她心软他身上的那些刀剑疤痕,又哄又骗的把她吃干抹净。
大半时辰后,静思院传了第二回 水,说是浴室里的水洗着洗着就凉了。
崔英此时又气又恼,杏眸里烧着两簇怒火,再不肯给裴君慎半分好颜色,也不让他再靠近半分。
若今晚不是新婚之夜,她定然要将人赶出房门!
好在这回裴君慎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真没再做那些逾越孟浪之事,只正正经经地将崔英抱进浴室,三刻钟后又正正经经的把她抱回床榻。
这回浴室里的水是真的凉了。
小半刻后,静思院终于传了第三回 水。
婚榻之上,洗好身子清清爽爽地躺在衾被之中的崔英,却并不确定他后半夜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来。
有些人瞧着恪己守礼,成亲前那些话也说得漂漂亮亮,但真尝到了闺房之乐后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对,是变得不是人。
哼,伪君子。
崔英盯着头顶床幔气哼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天亮裴君慎离开以后,再去衣箱里拿避子药。
这药难寻,对身体也并不是全无损害,最多七日吃一次,且每次最迟必须要在事后六个时辰内服下。
昨晚裴君慎回到静思院那会儿约莫刚到亥时,所以她只要在辰末前吃下那避子药便可。
那会儿裴君慎应当早就去宫中上朝或着去大理寺点卯了,她也无须提中吊胆的担心他会发现。
这般想着想着,崔英困意上涌,身体也疲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约莫两刻钟后,裴君慎半散墨发从浴室出来,便看见红烛暖帐中崔英板板正正、规规矩矩地躺在床榻里侧,外侧还放着一床红色喜被,摆明了是要与他分衾而眠。
裴君慎忍俊,唇角情不自禁地翘起些许弧度,但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些许弧度又很快消散。
片刻后,婚榻一沉,沉睡中的崔英似乎感觉到有股凉意钻进了她的衾被。
她不太舒服,眉心顿时皱起,甚至在睡梦中反手擒住了那股凉意,但现实中的她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只哼哼了两声以示不喜。
好在那股凉意很快就变热了,也没有危险,崔英习惯之后安了安心,继续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之际崔英便醒了过来。
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管多累多乏,只要睡上两个时辰便准能清醒。
不过疲累感还是很重,尤其是腰和双腿,又酸又软,稍微动一动就觉得力气散尽。
裴君慎果然已经不在房中,崔英想着他今日若是上朝,恐怕五更天一到便离了府。
再一瞧外头天色,这会儿可能快到卯时了。
崔英边想边轻吸着气用手撑着床榻下床。
这会儿正是好时机,昨天传水一直传到了三更天,谢嬷嬷肯定以为她还睡着,不会这么早过来叫她。
她只需要悄悄走到箱笼前,从暗格里取出避子药服下便可。
这般想着,崔英便没穿鞋子,一双玉足赤/裸裸地踏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走去床尾翻找箱笼。
她常用的两只箱笼昨天随她一起进的这间屋子,这会儿上头还分别绑着两朵喜庆的大红花。
崔英轻手轻脚地给其中一只箱笼解绑,翻开之后才发现这只箱子不是她做暗格的那只,倒是伯娘前日给她的小册子,此刻正大剌剌地摊在箱笼中。
许是路上不小心被颠出来了。
崔英脸颊飞红,没敢细瞧便匆忙合上内容污污的册本。
紧接着她又给靠在床榻里侧的另一只箱笼解了绑,看到里面熟悉的衣物,崔英稍松口气,翻到右上角最底层,打开暗格从中取出了藏药的布袋。
她轻轻将三瓶药掏出,然后打开黄色瓷瓶,从里头到处一粒浅褐色药丸来。
不想就在此时,耳边却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崔英面色一紧,飞快将药丸塞进口中。
与此同时,裴君慎也穿过屏风,负手而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8 00:18:19~2023-03-09 00: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雨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y 4瓶;糖醋排骨 3瓶;君兮君不知、樱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求老祖宗保佑她事事顺利!◎
眼下显然已经来不及将药瓶和布袋藏进暗格, 崔英只能匆忙扒两下衣裳,将药品和布袋一起塞进层层叠叠地裙衫之下。
窗外天色半明半暗,裴君慎定定站在屏风旁, 背着光,瞧不清神色如何。
崔英看他一眼,匆匆站起, 可昨日她统共没吃几口东西, 后来又累了大半宿, 起身时双腿一软, 险些就要跪下去。
好在裴君慎眼疾手快, 抢在她摔倒前赶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而崔英在被他拦住腰身之时则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步子,意图挡住箱笼。
“小心些。”裴君慎轻声提醒, 眼眸含忧, 似乎并没有看见崔英方才干了什么。
可崔英却不敢就此放心, 一边扶着他的胸膛一边打量他的神色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其实疑惑裴君慎为什么还在府里,但这么问的话目的太明显,反倒会弄巧成拙,显得她做贼心虚。
“辰正。”裴君慎声色淡淡,仿佛天色一亮就又变成了端方克己的少卿大人, 而非昨夜那个逾越孟浪的裴家二郎。
崔英听见时辰惊了一跳, 不由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辰正?我瞧着天色还以为才刚到卯时。”她边说边扯了扯裴君慎的衣袖,拉着他走到窗边。
心下却暗自庆幸:幸好刚刚她果决地吃下了避子药, 不然接下来要应付裴君慎,谢嬷嬷和簪秋听见响动估计也会过来催她起床, 届时可真不一定能找到时间吃药。
裴君慎垂着眼眸, 从善如流地跟她走到窗边, “今日重阳,天色不好,起了风。”
崔英原本伸出了手正要开窗,听他这么说便又自觉地收回了手。
最近天气越来越凉,她身上穿得薄只一身中衣,身体也才刚恢复健康不久,还是小心点好,别染上风寒。
想到此,她再次转眸看向裴君慎,却还是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外泄的情绪。
崔英便有些泄气,罢了,不过就是避子药,他就是发现了又能如何?若他问起,她找个理由遮掩就是。
不过此事想通了,崔英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抿抿唇问道:“夫君今日何时出门?”
裴君慎黑眸中这才露出些许讶色,似是不解崔英为何会这般问,但旋即他又想到许是崔瑾在阿英面前说过他往常办案时常不回家的事迹,不由无奈解释道:“今日休沐,不出门,往后下了值我便会回家。”
从前府中没有任何值得他牵挂之人,裴府这座宅子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下榻歇脚的地方。
既然只是歇脚,那他宿在府中还是靠在公务堂的椅子上小歇片刻皆没什么区别。
但,今后便不同了。
裴君慎想到此,低眸静静看向此时还面含困倦的崔英。
崔英倒是没听崔瑾说过这个,闻言并未觉得失望,只道:“既然今日休沐,那夫君便带去宗祠上炷香吧。”
按照礼制,成婚第二日,她理应向公婆问安敬茶。
可裴君慎双亲早亡,家中亲族也在当年那场诬告案中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如今早已不知所踪,崔英能做得便也只有随裴君慎去裴家宗祠,向他的父母先辈们上一炷香。
裴君慎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轻怔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好,我让裴叔去准备,吃完早膳后我们便去宗祠。”
崔英这才知道他方才进屋便是来唤她用早膳的,谢嬷嬷辰初那会儿也想过唤她起床,但正巧碰见裴君慎出门,裴君慎便没让谢嬷嬷进屋,只说让崔英多睡会儿。
两人站在窗边闲聊了会儿,听他说完这些,崔英就以她要换衣为由推了推裴君慎让他去外间等着。
临走前,裴君慎似乎看了一眼崔英的箱笼,又似乎没看,但他确实什么都没有问。
崔英望着他踱步离去的背影,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去箱笼里找出伯娘为她新做的秋裳拿去床榻。
那三瓶药她没功夫仔细收拾,只能并着布袋一起悄悄放进暗格。
反正裴君慎总不能日日休沐,等这房里只剩她一人了再仔细收拾也不迟。
静思院的新房比崔英在淮柳阁的闺房要更大一些,布局有相似也略有不同,相似的是外间和里间之间都未用墙壁隔断,只摆了两架屏风做简单阻隔。
不同的是浴室,崔英在淮柳阁时沐浴总要去一楼浴室,沐浴完还要在谢嬷嬷的监督下将头发擦得半干才能回卧房。
静思院新房里的浴室却是紧挨着里间,不用担心会吹凉风,也不用担心会冻着,今后便会为她省下许多时间。
阖上箱笼后,崔英爬上床榻望了眼屏风外裴君慎那道隐隐约约的背影,她杏眸中闪过一抹羞恼,到底还是放下了床幔后才脱衣换裳。
裴君慎并无意要窥视什么,只是守在廊下的谢嬷嬷过来问要不要进屋伺候时下意识转头瞧了一眼里间。
有屏风挡着,裴君慎自然瞧不清里间是什么景象,但新婚之夜的大红床帐却异常显眼,他看见那抹红,难免就会想起昨夜的荒唐之举,于是夜里没羞没臊的少卿大人这会儿竟又红了后耳根。
红帐里很快传来崔英犹如黄莺般清脆婉转的嗓音:“劳烦嬷嬷了,帮我备水吧。”
话落之际,一只纤纤玉手从帐中探出,轻轻拉开了床幔。
裴君慎胸腔一热,便又背着手踏进了里间。
崔英刚刚撩开床幔就见裴君慎昂首阔步、略显急切地朝她走来。
她惊了下,刚想问怎么了,唇口却倏然被一股灼热气息围住,让她再说不出半个字,后腰上也多了一只大手,力气颇重地箍着她。
崔英顿时急了,昨晚她就是怕他再来一次才没吃药,没想到他昨晚没来今天一大早却想将她拆股入腹。
可她才刚吃了避子药,绝不能让他再做什么!
这般想着,崔英手脚唇口便都不太配合,用力在裴君慎怀中挣了挣,嘴巴也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好在白日的少卿大人到底还是克己守礼的,并非真要白日宣/淫,在将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之际,他果断松开崔英唇瓣,喘息着为崔英整理沾在白皙面庞上的散乱碎发:“阿英不必慌,只是亲一亲。”
崔英原本正在气头上,还想着裴君慎若再不放开她便狠狠踩烂这厮的脚,可一听见“阿英”二字,她那上头的怒火便瞬间平息了——不过是些小事,还不值得她跟裴君慎动怒。
“以后再不许了。”她垂眸,声音里带着些亲吻过后特有的媚懒。
与此同时,房外传来谢嬷嬷和簪秋走动的声响。
裴君慎只当她是太过羞赧,便轻点了点头应下:“阿英放宽心,我不会叫外人瞧见你这番模样。”
崔英:“……”算了!她跟这厮说不到一块去!
用完早膳已是巳时三刻,翠梅翠柳将膳食撤下后不久,裴叔便出现在了静思院外,让崔英带来的守门婆子替他向裴君慎通传“宗祠那儿已经准备妥当”的消息。
往常他并不用如此,想找裴君慎自顾进院子里找就是,可如今静思院里不是有了女主人么,裴叔替自家二郎开心,乐得遵循这些繁琐旧礼。
崔英和裴君慎听到通传后便与裴君慎一起出门走去裴府宗祠。
“夫君,你向裴叔说,日后只要你在府里,他有正事找你径直进院便是,不必如此麻烦。”
静思院是座三进的院子,裴君慎处理公务的书房以及待客见人的偏厅皆在前院,而崔英和裴君慎夜宿的新房以及谢嬷嬷簪秋她们住的下人偏房则都在后院。
院子中间从前是处小花园,但许是裴君慎没有赏花的闲情,那花园中很是冷清,干净是干净,却连树都没有几颗。
崔英也没心情管这些,一路走来,一边默默观察一边与裴君慎说些当前紧要的事。
裴君慎“嗯”一声,淡声应下。
裴叔除了要管家之外偶尔也会替他跑大理寺的案子,案情紧急之时,若还如此繁琐耽误时间的确会误了大事。
不过他后来交待裴叔时还是补了一句——“前院可以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但后院不可贸进。”
裴叔哪能不懂自家二郎的心思,当下就笑呵呵地应了。
约莫一刻钟后,一行人终于来到裴氏宗祠。
崔英随裴君慎迈进宗祠间,望着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牌位,心底深处莫名升起许多酸楚——这些牌位里有多少无辜横死之人呢?可是她无力改变,今日有前车之鉴,后人却未必会因此而心软,一旦涉及到皇位之争,上位者皆是宁肯错杀。
蚍蜉无法撼树,崔英亦从未天真的想过,她能改变这个时代。
她能做的,唯有尽快寻人算出天象,早日回家。
跪在蒲团之上,崔英郑重其事的向宗祠内的祖宗亡灵们嗑了三个响头。
嗑完,她还默默许了愿——如果可以,请各位老祖宗们在保佑裴君慎健康平安之余,再分点神保佑她事事顺利!
而此时的裴君慎见她嗑得如此虔诚,黑眸中不禁浮过些许水光,只是他向来擅长压抑心思,待崔英起身,他向前两步为她递上三炷香时,神色早已如常。
崔英也没在意他的心绪,接过香后又拜了三拜,这才走向香案旁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之中。
裴君慎早在她之前便拜过祖宗,这会儿事毕,他便走到崔英身边抬手为她擦去额头上的灰尘。
崔英面色微红,可当着谢嬷嬷和裴叔他们的面,她什么都没说便顺从地跟裴君慎一起回了静思院。
昨日太累,这会儿也还不到午膳时间,崔英回到后院后便想再躺在榻上休息一会儿,不料裴府门房却在这时匆匆捧着份请帖跑来了静思院。
崔英拿眼一扫,便认出那张奢贵又低调的请帖与裴君慎先前送去崔府的一样,皆是用的金花笺。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距离裴大人第一次发疯不远了!
*感谢在2023-03-09 00:07:41~2023-03-10 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