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文筑坊大多租户发现了此处在修葺,却不知在做什么。
第一次筹备开店,沈青霓十分上心,木工家具包给老师傅了,但铺子内摆放的物件,所需用品都需要沈青霓采买。
如月擦了舒痕胶,脸上手臂上的淤痕已经消退,担心她一人乱想,沈青霓带着她和如星整个文宣郡到处跑,采买物件,连城外烧陶瓷的窑子,都去看了两个。
仔仔细细淘了不少小物件,造型独特,放在牙行里,一眼就能看出是花费不少心思。
博古架放满,墙上却空空荡荡的,得挂上字画才好看。
沈青霓常去赵闻远的书坊买话本,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那儿。
牙行名字还未定下,挑选好山水字画,亦可多看几本书,给牙行起个响当当的名字!
那厢,赵闻远书坊。
楼上雅间,楚奚元端着茶盏慢慢品茗,目光垂落楼下,似在搜寻什么。
对面,赵闻远看看他,又看看桌上摆着的话本,目光在两者间来回,神色一言难尽。
楚奚元放下茶盏,莫名其妙,“怎么如此看我?”
“这……真是你写的?”赵闻远指着话本,心里几千匹马在草原上狂奔。
表哥文武双全是不错,此前从军,是威风凛凛少年将军,去年伤重不能再征战沙场,之后一直在养伤,无所事事,赵闻远还曾隐隐忧心他的前程,入兵部工部甚至刑部他都设想过,可万万没想到,他能弃武从文。
楚奚元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神情,“看你熟客要跑了,顺手帮你。”
赵闻远:“啊?”
……哪个熟客?
楼下,沈青霓跨入书坊,小二打招呼迎她入门。
赵闻远听见声音垂眼一看,福至心灵,“你……”
楚奚元:“熟客来了,你不招待?”
赵闻远仍处在震惊的情绪中。
楚奚元指节轻敲桌面,唤回赵闻远心神,“话本记得拿上。”
赵闻远:“……”
赵闻远拿上话本,只觉脚下都是飘的,下楼梯都差点踩空。
待走下楼梯,赵闻远神情已经恢复,招呼道:“沈姑娘,好久不见,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沈青霓忍俊不禁,“怎么了?”
赵闻远:“上新话本了,就等着你来。”
沈青霓:“多谢惦记,但我今日来不是挑话本,我想买几副山水字画,你这儿可有推荐?”
出师不利,赵闻远:“……”
赵闻远:“有、有的,名家字画,后人临摹,写意山水,各种都有,你要看哪种?”
“都看看。”沈青霓不挑真迹或临摹,只要看得上眼即可。
赵闻远:“沈姑娘你且等一会,我去取书画。”
沈青霓:“麻烦了。”
与其干等着,不若先挑几本书。
沈青霓拿了一本《尔雅》,又围着书架转悠一圈,在《观人学》《御人策》前停下。
叫来如月,沈青霓取出两本书交给她,“牙行用人之事交与你负责,用工与府里签了卖身契的丫鬟家丁不同,这两本书你瞧瞧可有帮助。”
如月接过,“好。”
沈青霓还想再挑,瞧见赵闻远取来书画,沈青霓回到书案前。
赵闻远展开两幅字画,正要介绍,余光瞥见楚奚元走下楼,改口道:“沈姑娘,我忽然想到有事未处理,麻烦你先自己挑,招待不周,见谅。”
沈青霓:“没事,你去忙吧。”
如月展开字画,供沈青霓挑选,如星则将一眼便未看上的字画阖上,恢复原本模样。
快速扫过,沈青霓挑出五幅字,六幅画,牙行挂不了那么多,三幅字三幅画足矣。
沈青霓仔细看了许久,剔出一幅字,剩下的却犯了难,她都挺喜欢,做不出取舍。
“在下略通字画,姑娘可需要帮忙?”
身侧传来声音,有些许耳熟,沈青霓抬眸看去,是楚奚元。
沈青霓心道真巧,又在书坊遇见他,沈青霓迟疑了会,“麻烦你了。”
楚奚元问:“你想挂在何处?”
沈青霓:“我开了间牙行,准备挂在牙行里。”
楚奚元颔首,仔细看过四副字六副画后,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寓意和字都不错,但挂在牙行不太合适,若是喜欢,可以买回去挂在书房。”
沈青霓眼睛一亮,她怎么忘记了,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她不差钱。
楚奚元:“六幅画中,你既已挑了梅、兰、竹,不若再加一幅菊,凑齐梅兰竹菊四君子?”
沈青霓:“菊我看了,不好看。”
方才展开的菊花画卷,楚奚元看到了,确实画得不精细,楚奚元道:“我赠你一幅。”
沈青霓:“断不可如此,你有的话可以卖给我,按市价。”
如月提过,他常年吃药,又不富裕,怎么可以白要他的东西。
楚奚元:“……好,我回去取,给你送到何处?”
沈青霓:“麻烦你了,送至文筑坊街口,靠前街处正在修葺的院子即可。”
“不必客气。”
楚奚元道:“多次见到姑娘,却见面不识,在下楚奚元。”
两人遇见过多次,或许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晓对方姓名,却还未亲口介绍过自己。
沈青霓道:“我叫沈青霓。”
楚奚元:“我且先回去取画卷,牙行见。”
沈青霓颔首,目送楚奚元走出书坊,低头看另外三幅画。
如月问:“小姐,这三幅还要吗?”
沈青霓:“你与如星各挑一幅,剩下那幅就不要了。”
如星惊喜,“小姐,是送给我们吗?”
沈青霓:“当然,不然你以为?”
如星:“小姐您真好!”
如月:“谢谢小姐!”
沈青霓拿三本书、三幅字、五幅画结账。
赵闻远抹去零头,共一百五十两,沈青霓取银票付钱,赵闻远在一旁说:“那话本我审了,还不错,真不带一本?”
他力荐,沈青霓道:“那给我吧,一起结账。”
赵闻远:“不用,送你了。”
沈青霓:“多谢。”
老熟客了,赵闻远不差钱,不必同他客气。
赵闻远拿出话本,想到楚奚元似乎没落款,赵闻远提起毛笔,刷刷刷落下三个大字,吹干墨迹递给沈青霓。
沈青霓:“……姜太公?”
赵闻远微笑,“这位作者十分喜欢封神榜。”
各自有各自独特的喜好,取个笔名罢了,沈青霓表示理解。
离开书坊回到牙行,沈青霓将字画在预想中的位置比划,效果还不错,挺雅致的。
沈青霓:“先收起来,等全装好打扫干净了,再挂上。”
如月:“好嘞!”
院子里木匠打桌椅,漆匠刷漆,沈青霓看了一圈,在屋内通风的地方坐下,翻开《尔雅》仔细拜读。
她没翻几页,便听屋外有人喊:“沈姑娘,有人找!”
沈青霓出去,见是楚奚元,他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闻了漆味。
“院里味道大,你随我来。”沈青霓引他进屋,“这里通风,闻不到什么味道。”
楚奚元:“多谢,画给你。”
沈青霓接过立即打开,眼睛随着画卷展开睁大,菊花花瓣丝丝分明,栩栩如生,沈青霓指尖轻轻触摸,却是宣纸的触感。
沈青霓喜欢极了,“多少银子?”
楚奚元:“五两。”
沈青霓惊讶,“这幅画这么好,怎么可能才五两?”
楚奚元:“画值钱,是因为画家名声大,这幅是在下所画,所以只值一幅画的钱。”
沈青霓满眼震惊与佩服,“你画的?真不错。”
楚奚元失笑,“姑娘谬赞。”
楚奚元:“每日路过这院子,竟没发现已经大变样,怎么会想着开牙行?”
沈青霓不明显的怔了瞬,将画卷起来递给如月,“牙行方便些,更规范,更方便管理租户,事事如月跑前跑后,太劳累她。”
沈青霓给了银子,楚奚元没再留,径直离开。
家具打好摆入屋内,通风散气,院墙打掉,装上木栅栏,牙行修葺完成。
经过沈青霓冥思苦想,牙行铺名敲定——寓居客坊。
牌匾已经定做好,挂在入口处,蒙着喜庆的红布,只待开业揭开。
沈青霓挑了个开业的好日子,定在农历四月二十六。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沈青霓扯下红布,寓居客坊开业了!
沈青霓准备了六挂,大伯大伯母送了八挂,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各送两挂,云浅送了两挂,就连楚奚元也送了两挂。
单这些就有二十二挂,还不算商铺掌柜、临江庭院夫人们送的。
炮竹声炸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现场却热闹极了,不少租客来看热闹。
沈青霓准备了瓜子花生糖果,散了不少出去。
过去大半月,牙行已经开业,李虎却还未找到,沈青霓开业的喜悦淡了些。
暗自叹气,沈青霓将心事藏下,面上看不出丝毫。
人群中,张忠跑来,“小姐,找着了!”
沈青霓叫他跟着高捕头找李虎,终于传来好消息了。
沈青霓压低声音,“盯紧了,这边先忙完。”
张忠应下。
真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
沈青霓喜笑颜开,朗声道:“五月起!文筑坊租金半价,商铺、临江庭院租金九折,为期三月!”
消息传开,租户顿时欢呼雀跃。
作者有话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两天没更新,抱歉,追更的小仙女评论滴滴,赠送小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远书荒的邱邱 5瓶;木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十六了,理应开始相看人家◎
开业仪式结束,送走观礼之人,沈青霓叫上如星如月,和张忠一道离开寓居客坊。
沈青霓问:“李虎在哪?”
张忠:“城外西郊,高大哥盯着,我回来给您报信,咱们去西郊凉茶铺与他会合。”
出城较远,沈青霓吩咐张忠架来马车,急急往城外西郊而去。
他们到时,高冲已经在那等候。
马车停稳,沈青霓跳下马车,走进凉茶铺,“高捕头,李虎人呢?”
高冲:“已寻到住所,他躲在李家村一个赌鬼朋友家中,你们同我来。”
沈青霓应下,马车停在凉茶铺,几人随高冲前往李家村。
李家村距凉茶铺不远,不过二里地,只是他们非李家村的人,进入村里恐引人警觉,让李虎察觉,又躲了去。
找到他不容易,绝不能让他跑了。
几人从村后避开人绕进村子,藏在李虎朋友后院。
高冲压低声道:“沈姑娘,你们且在此等候,张忠随我来。”
沈青霓点头,张忠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随高冲绕到前院去。
高冲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柱子哥在家不?”
柱子是李虎赌鬼朋友的名字。
屋里传来李虎声音,“他不在,啥事?”
高冲:“昨天打了野鸡,俺娘让我给柱子哥送肉来。”
沈青霓小心翼翼往前,躲在柴火垛后面探出头看。
李虎打开门,“你给我——啊——”
门打开一条缝,高冲抬腿揣一脚,破门而入。
张忠紧随其后,麻袋兜头而下。
李虎在麻袋里头使劲挣扎,“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唔——!”
高冲扯条麻绳绑住李虎的手,顺手勒住李虎的嘴,“吵死了,闭嘴!”
高冲提溜小鸡仔一样,把他提到后院,往村外山上提。
沈青霓如星如月三人紧紧跟上。
李虎挣扎不停,高冲踹他一脚,直到隐蔽处才丢开他。
张忠解开勒他嘴的麻绳,李虎叫嚷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张忠扯掉麻袋,李虎眼睛骤然见光,眯了起来。
沈青霓手环在胸前,笑了笑,“我们啊,我们是来揍你的!”
李虎猛地看过来,惊恐的视线划过沈青霓如星,落在如月身上。
如月恨恨看向李虎,咬紧了银牙。
李虎扭动着跪地,“如月姑娘饶命!沈小姐饶命!”
沈青霓:“晚了,动手。”
一声令下,高冲和张忠立即动手,拎起李虎来,一拳拳往他身上招呼。
李虎扭成蛆躲避,却无法阻止拳头落在身上,李虎开始还哀嚎的厉害,最后疼的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高冲一松手,他似烂泥瘫软在地。
如月见他挨打,心口的恶气终于吐出来,开心极了。
后来见李虎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不由担心,“小姐,会不会把他打死……”
若李虎出事,到时李氏定要闹腾,她不想小姐因为她,背上这业障。
高冲:“如月姑娘放心,我和张忠多年捕快护院不是白当的,自然懂得怎么揍人疼,又不会留下过重的痕迹。我们揍他这一顿,能够让他疼上十天半月,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月颔首,舒了一口气。
沈青霓:“走吧。”
几人离开,折返回凉茶铺,坐上马车后,沈青霓问如月:“可出气了?”
如月点头,“嗯!多谢小姐。”
沈青霓:“寓居客坊开业,日后你做掌柜,租户之事,不必事事经手,知人善用。”
“定不负小姐所托!”
如月心中感激,鼻子眼睛酸楚,忍着没落下眼泪。
在沈府当了多年丫鬟,富贵人家内宅处置不干净丫鬟的手段,如月一清二楚,活着也是苟且偷生,饱受折磨,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当时被小姐发现,如月心中有过害怕,但小姐的维护与支持,安了她的心。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城内,沈青推开窗牅,见肩抗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沈青霓叫停马车,招呼他过来,“要三串。”
小贩:“好嘞!”
如月数铜板付钱,车轱辘转动,缓缓驶开。
兰香茶楼雅座,靠窗的位置,楚奚元端着茶盏,垂眸往下看,目光随马车走远。
赵闻远手撑着窗沿往外看,“你前两日不来书坊,找那无赖踪迹,是为沈姑娘?”
楚奚元:“停下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恰巧碰到,做好人好事递个消息罢了。”
赵闻远:“……”
都这样了还欲盖弥彰,赵闻远问:“那写书特供给沈姑娘看,是为何?”
楚奚元定定看向他,赵闻远拿茶盏喝茶,不说还不行吗。
楚奚元:“书还在你那,你想办法拿给她。”
赵闻远喝茶的手顿住,缓缓放下茶盏,“那、那啥,那天你回去取画,我已经将书给沈姑娘了。”
动作还挺快,楚奚元心下满意,但瞧赵闻远神色不对,楚奚元:“你什么表情?”
赵闻远:“还有一事我没给你说,你先承诺,我说了后,你不许强迫我和你比试。”
简而言之,不许揍我。
楚奚元:“行,你说。”
赵闻远怀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一口气说:“你没写笔名,我帮你写了姜太公。”
意图显露无疑。
楚奚元:“……”
楚奚元咬牙,“赵闻远。”
赵闻远站起来就跑,溜之大吉,“茶钱没给,你记得给!”
回到寓居客坊,先前送走的沈钧行和凌氏尚在。
沈青霓疑惑,“二哥二嫂,你们没回去吗?”
寓居客坊开在文筑坊,来都来了,凌氏自然要亲自去买一份麻辣洋芋奶茶,沈钧行道:“今日大哥回来,娘叫你回去一起吃饭。”
沈青霓:“好。”
留下如月在寓居客坊,沈青霓带上如星,随沈钧行一道回沈府。
正堂内,沈敬文、余氏、大哥沈钧言、大嫂许氏都在,几人在说话。
见他们回来,沈钧言打量沈青霓,含笑道:“青霓气色愈发好了,身体恢复不错。”
他城外凌山书院当先生,凌山书院距文宣郡较远,来回不便,故每半月回来一次,一次住三日,沈青霓不常见他。许是因为教书授业的缘故,他说话不急不缓,平和令人亲近。
沈青霓:“多亏大伯母照顾的好!”
余氏失笑,“你呀!”
话了会家长,两个小侄子跑来,大的六岁叫沈束巍,小的三岁叫沈束峯,身后跟着丫鬟和奶嬷嬷,小孩扑上前抱住沈钧言的腿,“爹爹!”
沈钧言将两孩子抱坐腿上,“想爹爹没有?”
“想了想了!”
“巍儿有没有好好学功课?”
“有,夫子教得孩儿都学会了,爹爹,孩儿什么时候才能当您的学生啊?”
沈钧言认真回答,“等你考上童生,便可入学凌山书院。”
和大的说完,沈钧言又问小的,“峯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小侄儿奶声奶气,“有,孩儿午觉睡醒才来见爹爹!”
许氏莞尔,“巍儿峯儿快下来,别坐爹爹腿上,爹爹赶路回来累了。”
沈钧言:“但可以抱一会儿。”
凌氏心生羡慕,垂眸摸了摸小腹,神色暗淡下去,她嫁与沈钧行已两年多,肚子还没动静。
爹娘和丈夫未曾多言,偶尔回娘家时同娘亲说起,娘亲道急不来,但亦可准备着,同房时也可用些易受孕的姿势 ,她试了,但无用。
沈青霓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小声唤:“二嫂?”
凌氏回神,“啊?
沈青霓问:“想什么,这么出神?”
凌氏想她与沈青霓关系近,可说与她听,转瞬又想,沈青霓还未出闺阁,怎可多言与她听。
她神情迟疑纠结,沈青霓道:“不若说与我听,我给你分忧?”
凌氏:“待迟些时候。”
沈青霓点头。
用完晚饭,两人一同散步消食,凌氏压低声音述说,“巍儿和峯儿乖巧,我好生羡慕,可我嫁与你二哥两年多,也无喜讯,若三年无所出,按规矩该给你二哥纳妾。”
她不想给钧行纳妾,可……
沈青霓:“还有一年,此事你一人努力无用,你得和二哥说。”
凌氏迟疑,“这哪说得出口……”
沈青霓:“附耳过来。”
凌氏将信将疑,沈青霓这般那般一通说,凌氏脸颊泛起红晕,“你未出阁姑娘,怎么知道这些……”
沈青霓但笑不语。
隔了一会,凌氏道:“青霓,你十六了,理应开始相看人家,你可曾想过此事?”
沈青霓愣了瞬,“还早……”
凌氏道:“不早了,我与你一个年岁时,已和你二哥定下婚约。
沈青霓:“我还未想过。”
日子过得快活,她竟将此事忘在脑后,此时仔细想来,沈青霓心沉下去。
嫁一个不爱的男人,给他生孩子,给他管小妾衣食住行,给他教养庶子庶女,给他侍奉爹娘。
她宁愿当社畜,996她都愿意!
凌氏拍拍她的手:“你该考虑了。”
沈青霓绝望,“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我舍不得你们。”
凌氏安慰:“我十六与你二哥定下婚约,十八才完婚,你别伤心,我此时同你说,是想叫你早做准备,心中设下门槛,别叫人随便迈进来。”
沈青霓点头,似霜打的茄子,蔫了。
“二夫人,小姐,可算找到您了。”
沈青霓闻声看去,是大伯身边的侍卫,沈青霓问:“有事?”
侍卫:“大人找您,请您去书房。”
沈青霓心里一咯噔,“好。”
作者有话说:
沈青霓:NO!!!疯狂摇头.jp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安安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进入书房,沈青霓福了福身,“大伯,您找我。”
沈敬文眼中含笑,温声道:“来了,过来坐。”
分明是温和慈祥的神情,在沈青霓眼中却似笑面虎般。
沈青霓脑海中回放二嫂那句‘你十六了,理应开始相看人家’,坐下的动作都透露着僵硬,呼吸也放轻了。
沈敬文:“前些日子,云姑娘拜托我打探他父兄的音信,已有回音。”
沈青霓暗自松了口气,“是何情况?”
“她父亲健在,兄长战死。我信中拜托他帮忙照拂一二,他已将她父亲调至后方当伙头兵,不必上战场杀敌,待服兵役期满,即可回来。”
沈敬文将放在一旁的信封拿给沈青霓,“这是云姑娘父亲的亲笔信,观你与她交好,便你拿去交给她。”
刀剑无眼,战场上拼杀生死在天,如今情况比预想中的要好上许多。
沈青霓接过信封,“好,青霓代云姑娘谢过大伯。”
沈敬文道:“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沈青霓颔首,“您别忙太晚了,也要早些休息。”
“好,大伯听你的。”
沈敬文心中欣慰,却有一丝惆怅,当年二弟若没去迎接他,如今的光景想必大不相同。
他与弟媳都能承欢膝下。
在沈府留宿一晚,次日清早,沈青霓陪大伯大伯母用完早食后才离开。
坐上马车,沈青霓吩咐道:“去文筑坊。”
手中拿着信封,沈青霓垂眸看着,忧愁待会要如何安慰云浅。
对做为旁观者的她来说,云浅父亲健在,比最坏设想好一半,是值得庆幸的事。
但对于云浅来说,逝去的无论是谁,都是相伴十余年的家人。
马车驶过长街,进入文筑坊。
文筑坊内街道稍窄,马车进入不便,沈青霓下马车走进去。
如星跟在她身后。
上午云浅不出摊,沈青霓敲响大门,“来了!”
云浅打开门,见是沈青霓,莞尔一笑,“这么早来找我,想我了?……还是想吃小吃了?”
沈青霓:“自然是想你了。”
进院子坐下,沈青霓道:“上次你拜托大伯帮忙查探的事有消息了。”
云浅看向她,沈青霓道:“你兄长已经战死。”
沈青霓时刻注意着云浅的神情,她顿了瞬,似乎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坦然且沉默的接受了。
云浅问:“爹爹呢?”
沈青霓:“云伯父健在,大伯友人将他调至火头军,日后不必上战场,待兵役期满后即可回来。”
“真的?!”云浅感到惊喜,知晓兄长战死消息的忧愁被冲淡些许。
沈青霓点头,递出信封,“这是你爹爹给你的亲笔信,云伯父字迹你应当熟悉。”
云浅拆开信封,里头满满当当写了三页信纸,先是表明自己无事,让子女不必忧心,又道他与陆匀抵达南疆后,因身体条件不同被分到不同军营,不知陆匀是否还安好,最后叮嘱了一页半的纸,叫他们兄妹照顾好自己,相互扶持,他距兵役期满还有两年半,待期满后回来。
云浅收好信纸,“麻烦代我谢谢你大伯。”
沈青霓:“已经谢过了。”
无力抑制的抽噎声自屋内传出,云浅忙起身进屋,“小深!”
云深缩在墙角,白净的脸蛋满是泪水,眼眶通红,“阿姐,大哥不在了……”
云浅将他抱进怀中,轻拍安抚。
沈青霓见不得这场面,心里发酸难受,她站在院里,叹了口气。
微风吹拂,飘来一股中药味,沈青霓鼻翼翕合,寻到中药味飘来的方向。
是隔壁院子。
……是楚奚元院子,他在家熬药。
这么重的药味,沈青霓愈发觉得如月说得对,楚奚元身体比表面看起来更差。
沈青霓独自坐了一阵,云浅安慰好云深走出来,眼睛有点湿润,想来也是哭过了。
沈青霓:“小深如何?”
云浅声音带上鼻音,“哭累了,哄着睡着了。”
沈青霓点头,“陆大哥的丧事,要操办吗?”
云浅思量许久,“不操办,立个牌位即可。我不是文宣郡人,逃难来投奔舅舅,在这操办无甚意思,等爹爹回来,再一起回乡给大哥立衣冠冢。”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找我便是。”沈青霓道,心中对云浅的佩服油然而生,逃难来文宣郡,也能将日子过好,还能供弟弟读书。
云浅:“不会与你客气。”
下午要出摊,上午做准备工作,做麻辣洋芋的土豆要煮熟剥皮,云浅忙碌起来,沈青霓不放心,小板凳坐旁边陪着一起剥。
云浅:“我自己来就好,当心弄脏衣裳。”
沈青霓:“不会的。”
如星见状,也端了板凳坐一起剥。
三人静静做事,云浅开口说话,沈青霓便与她闲谈,不说话,也不打扰她。三人做事比一人快许多,剥完土豆准备完佐料,已近午时。
云浅:“想吃什么,我来做。”
沈青霓:“不用做,醉仙楼送菜来。”
云浅善后收拾时,她已让如星前去醉仙楼点菜。
云浅眨眨眼,“醉仙楼?酥皮鸭一绝的那个醉仙楼?”
沈青霓:“嗯,怎么了?”
云浅:“那得多贵啊……”
沈青霓笑问,“怎么,替我心疼银子?”
云浅看她欠欠的就觉着好笑,“不心疼,谁心疼你银子。”
沈青霓逗趣着,见云浅不再那么伤感,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一个问题:“浅浅,你们都姓云,怎么大哥姓陆啊?”
云浅脸色有些许奇怪,“他是爹爹从河里捞起来的,醒来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自己叫陆匀,爹爹不忍心赶他走,就留下了他。说舍不得我长大出嫁,给我养个……养个童养夫。”
童养夫?!
是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完全在沈青霓意料之外,惊呆了沈青霓,“那你和他?”
云浅:“兄妹。”
沈青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云浅戳她,“你想什么呢,快把脑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不多会,醉仙楼的饭菜送来。
叫醒云深,几人一道用饭,云浅吃的同时还不忘研究一番醉仙楼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