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沐颜顿时重心不稳,腿上的攻击落了空,顺着姜凝手上的力道摔倒在地。
“泠儿,颜儿!你们在干什么?”亭外突然响起南宫涯怒气冲冲地喊声。
姜凝置若罔闻,只盯着地上的南宫沐颜说道:“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告诉我实话。”
南宫沐颜眉头一皱,撑着地准备起身,可腹部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只感到自己眼前一黑,意识不受控制地被拉向深渊。
“喂!”
看着南宫沐颜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姜凝惊了,连忙蹲下把人扶在怀中,却见她在昏迷中也紧紧蹙着眉,看似很痛苦的模样。
“喂!你怎么了?你醒醒!”
姜凝焦急地拍着南宫沐颜的脸,然而怀中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颜儿怎么了?”
南宫涯带着金耀金辉冲进了亭内,声嘶力竭地吼着,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老成持重。
姜凝一把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寝房内走去,冷声道:“你喊得再大声有什么用?不如去给她请个大夫。”
南宫涯被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呼吸一滞,差点背过气去。
他听到金辉说三小姐回来了,本来开开心心过来见女儿的,顺便在问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跑到曲水城去,可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两个女儿大打出手,接着二女儿被推到地上昏迷不醒,三女儿又不把他放在眼里,自己抱着人走了。
南宫涯站在原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
“大人,我去喊李九。”
金辉看南宫涯都要气糊涂了,不等他下命令,自作主张往偏殿侍卫住的地方跑去。
金耀见状也忙不迭出声安抚,眼中带着深深的同情:“大人,别着急,先进屋,等李九过来给二小姐看看,不会有事的。”
南宫涯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走。”
姜凝把南宫沐颜抱到了床上,神色凝重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难道南宫沐颜这个身体这么娇弱吗?被她摔了一下就晕倒了?
姜凝正在思考要不要给她灌一杯灵泉水,南宫涯带着金耀走了进来,二人直奔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南宫沐颜。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南宫涯沉沉开口。
姜凝同样在看着南宫沐颜,并不理他。
南宫涯等了一会儿,还没听到答案,怒从心起,刚想厉声责骂,门外响起罗思依焦急的声音:“颜儿!”
回头一看,罗思依和她丫鬟盈姑匆匆跑了进来,扑到了床边,在她们身后,金辉带着李九也来了。
“颜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颜儿……”
罗思依眼中蓄满了泪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着南宫沐颜的脸,不停的呼唤着。
“思依,别着急,先让李九给颜儿看看。”
南宫涯伸手把罗思依扶起,温声细语安慰着,然后对一边背着药箱的李九催促道:“快去!”
李九点点头,走到床边蹲下,打开药箱,先从里面取出脉诊垫在南宫沐颜手腕下方,又在她手上蒙了一层薄纱后,探出手指,开始细细切脉。
金辉正好奇地张望着,金耀扯了扯他衣服,低声问道:“夫人怎么来了?”
“我和李九过来的时候撞见了,她看见我们背着药箱往二小姐的院子跑,非要问,我能不说吗?”金辉回道。
金耀揉了揉眉心,右眼皮“突突”直跳,总感觉要出大事了。
姜凝看着李九号脉,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傻里傻气的侍卫还有这份本事。
好几双眼睛落到李九身上,只见他把手指搭上了南宫沐颜的手腕,下一瞬,猛地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颜儿怎么了?”
南宫涯心跟着一紧,连忙问道。
“我、我、我……”李九心里惊涛骇浪,嘴上只能结结巴巴说着:“我好好看看,我再摸摸看……”
李九神色认真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搭上南宫沐颜的手腕,摸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满是惊诧和惶恐。
“你摸出什么来了?快说!”南宫涯提心吊胆半天,失去了耐心,对着李九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把昏迷的南宫沐颜都喊醒了。
姜凝第一个发现,走到床边把她扶了起来,拿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靠坐在床上。
“颜儿,你可算醒了,担心死娘了!”
罗思依坐到床边,握着南宫沐颜地手,忧心忡忡地说着。
“娘,我没事”,南宫沐颜回了罗思依一句,一转头发现自己房中挤了这么多人,挑了下眉:“你们这是干什么?”
“来看看你有什么毛病。”姜凝好心地帮忙解答。
“我能有什么毛病?”南宫沐颜不解。
“没毛病会忽然晕倒吗?”姜凝指着李九:“你问他,他给你把的脉。”
南宫沐颜若有所思,她刚才晕倒确实不合常理,于是就向着李九看过去:“说吧,我有什么毛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李九身上,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只说:“要不,再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吧?”
“说!”南宫涯和南宫沐颜异口同声说道。
李九还在犹豫,罗思依温温柔柔地看着他说道:“小九,你就说说你摸的脉象吧?就算后面说错了大人也不会罚你,你这样吞吞吐吐反而让我们胆战心惊。”
李九吞了口口水,头垂得很低,不敢看任何一个人。
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才听李九缓缓说道:“我摸着是……是喜脉!一月有余!”
姜凝猛地朝南宫沐颜看去,却见她眸光狠狠地闪了闪,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
有古怪,姜凝想。
“啊!”
罗思依大叫一声,随即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思依!思依!”
南宫涯赶忙把人搂住,气急败坏地踹了李九一脚:“你在胡说些什么!黄花大闺女让你摸出了喜脉,你干什么吃的!”
“我我我我……摸着就是喜脉,摸了好几遍都是喜脉……”
李九欲哭无泪,他家三代都是大夫,他从小耳濡目染,不至于连个脉都把错。
但就是因为给还没婚配的小姐摸出了喜脉,他刚刚才吞声踟蹰不敢言啊。
南宫涯胸口止不住地起伏,看向南宫沐颜,努力让自己缓和了语气:“颜儿,李九学艺不精,他乱说的,是不是?”
南宫沐颜闻言怔了怔,轻笑道:“当然,我怎么可能怀孕呢?”
南宫涯一刹那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心中庆幸不已,刚想说“爹给你找个好大夫再把一次脉”,南宫沐颜又在这时开口道:“我明明喝过避子汤了……”
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是南宫涯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大人!”
“大人!”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姜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呆愣愣的南宫沐颜,无奈出声稳住局面:“你们把我爹和夫人送回房中好生照顾,李九,你跟过去,看看需不需要开点安神药什么的。我跟二姐好好谈谈,别来打扰。”
“是。”几人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地应下。
李九因为要收拾药箱,走在最后面,快出门时,动作顿了顿,到底还是回头医者仁心了几句:“二小姐,你胎象有些不稳,要注意修养——”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朝着李九面门砸来,同时伴随着一声“滚”。
李九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走了。
姜凝关好了门,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往里面加了灵泉,端着递给了南宫沐颜,声音难得轻柔:“先喝点水。”
南宫沐颜木木地接过,一饮而尽,浑然不知自己喝的是安胎药。
姜凝从桌边拉了一个板凳坐到床边,看着南宫沐颜,心里大概猜到了。
“是周翼的,是吗?”姜凝问道。
南宫沐颜随手把茶杯往地上一扔,“咔嚓”的清脆声在屋内响起,她闭上了眼,姜凝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出了颓然的神色。
第168章 瑞王之谋,肌肤之亲
姜凝不清楚南宫沐颜和周翼到底为什么会有鱼水之欢,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二人都不是自愿的。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姜凝安静地坐了片刻,看南宫沐颜一直闭着眼,终是忍不住说道。
南宫沐颜一动不动地躺着,许久之后才睁开眼,伸手往床头某处摸去。
“噔!”
一个东西丢到姜凝脚边,她低头一看,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古代的刀还是太钝了”,南宫沐颜幽幽地说,眸中杀意森然:“若是有现代那种工艺,我保证能在他身上割下三千片肉……”
姜凝知道这个“他”是瑞王,宇文暄。
南宫沐颜,宇文暄,周翼,这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等姜凝再问,南宫沐颜自己开口了:
“我还有个外婆,是个诰命夫人,二月初七,是她六十岁大寿。我作为外孙女肯定得去。虽然皇帝还没下旨赐婚,但早晚的事,因此,宇文暄算半个外孙女婿,他也去了罗府……”
南宫沐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在罗府,宇文暄给我下了催情药!”
“你怎么会……”
姜凝不敢相信是这个原因。下药,这么拙劣的手段,怎么会让南宫沐颜这种人中招?
南宫沐颜自嘲一笑:“药下在莲子粥里,是我娘亲自给我端来的,而我娘又是从我贴身丫鬟鸣佩手里接过来的,我确实没有设防……”
“鸣佩?”姜凝听出了关键。
“新入府不久的一个小丫鬟,被宇文暄收买了,已经被我做掉了。”
“瑞王为什么要给你下药?可你们不是有婚约吗?他这么等不及要得到你吗?”姜凝觉得有些奇怪。
“呵呵……你把一个有能力争皇位的王爷想成只知道贪图女色的蠢货,那我只能说你也是个蠢货!”
这话说得不客气,姜凝告诉自己不要跟孕妇计较。
“宇文暄他很有心计,他不是为了得到我,恰恰相反,他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
南宫沐颜眼神冷得骇人,姜凝丝毫不怀疑,若是宇文暄在她面前,估计又要被片一次。
“他给我下了药,同时还给我找了奸夫,然后计划着带一堆人来抓奸在床,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尊贵的丞相嫡女变成无耻荡妇!”
这话听得姜凝都想杀人了,宇文暄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
但姜凝还有一点没想明白:“瑞王生母据说出身不好,所以他势弱,比不上临王和襄王,皇上才把你许配给他,他这么做,难道不想要丞相府的势力了吗?”
“呵!”南宫沐颜又是讽刺一笑:“三妹,跟你说了,别把他想成蠢货,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宇文暄这番动作,恰恰是为了更好地拉拢丞相府的势力,同时,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后顾之忧。”
“首先,宇文暄知道南宫沐颜并不喜欢他。”
“去年他假装醉酒调戏南宫泠,已经试探出来了南宫沐颜对他半点都不上心,甚至讨厌他。”
“之后发现南宫沐颜把南宫泠卖了,手段还极其残忍,他又知道了南宫沐颜是一个毒妇……”
“而丞相嫡女,嫁给王爷,若是他日宇文暄登基为皇,皇后不会是第二个人,只能南宫沐颜。”
“宇文暄既不想一个毒妇母仪天下,又担心丞相作为国丈外戚干政,只手遮天。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南宫沐颜配不上这个皇后之位。”
“这便是他要毁我清白的原因之一。”
姜凝被这番恶毒心思震惊了,宇文暄真是诠释了“无毒不丈夫”这句话。
不过看着南宫沐颜,想到瑞王的死法,她又觉得“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也很正确。
“还有一个原因呢?”姜凝迫不及待地问。
“一女子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变成残花败柳,让家里的脸都丢尽了,这个时候,她未婚夫再深情款款地出现,跟她说他不在意,仍然愿意娶她,你说,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这般柔情?”
“况且,宇文暄不顾世俗眼光娶了并非完璧之身的我,丞相府也会对他感恩戴德吧?那丞相这个势力不就牢牢握在手中了?”
“到时候,他顶多给一个侧妃之位,哪怕给我个侍妾的名分,我们全家都会感激涕零,他甚至还能落得一个仁义的名声。这么好的手段,你觉得呢?”
姜凝慢慢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最后不得不感慨一句,瑞王好手段!
但这番手段用到了南宫沐颜身上,那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所以……你中了催情药,跑出去把周翼……”
难怪周翼会那样郁郁寡欢,原来是被这样“欺负”了。
南宫沐颜一听到“周翼”这两个字就头疼:“我没想过那样的,我跑出罗府,就是想快点回到家,把自己扔水里泡着……”
“那个药,药性太猛了,我走到一半就已经头昏眼花了,后来看到一个湖,我就不管不顾跳进去了……”
二月初的湖水冰凉刺骨,让欲火焚身的南宫沐颜清醒了许多,只可惜……
“谁知道周翼那个神经病在湖边钓鱼啊!”南宫沐颜用力往床上锤了一拳。
姜凝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了。
“他妈的!”
南宫沐颜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周翼以为我想自杀,跟着跳进来,使劲儿拽我,搂搂抱抱的,我那时候本来就难受得不行,他这样的行为跟火上浇油差不多……”
“我踹了他几脚,想把他踹开,他又以为我溺水了,竟然……竟然嘴对嘴给我渡气!”
姜凝已经无话可说。
“所以我就把他拉到了最近的客栈,扒了他衣服,把他推到床上……”
“停停停!”姜凝赶紧制止了南宫沐颜的话:“后面的话就不要说了,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南宫沐颜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姜凝见状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灵泉水,等她喝完才问:“你不是说你喝了避子汤吗?那你这喜脉怎么回事?”
“不知道”,南宫沐颜恹恹地说:“我把人睡完就让他去药铺买药了,我也敢肯定他没有做什么手脚,他那么讨厌我,是绝对不愿意我怀上他的孩子的……”
南宫沐颜缓缓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神情有几分怔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药哪有百分百避孕的啊?现代都没有。”
姜凝叹了口气,南宫沐颜上一世跟她一样,也是被摘除了子宫的。
要是一般姑娘,月信这么久不来早该怀疑了,也就只有她,会忽略这种事。
“你要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姜凝又问她。
“怎么办……”南宫沐颜重复了一遍了这句话,却迟迟没有答案。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姜凝和南宫沐颜都没有说话。
姜凝心里有些感慨,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真正的南宫沐颜埋下了恶因,让面前这个接替她的南宫沐颜吃到了恶果。
整个故事里,只有周翼最无辜。
可眼下这种情况,姜凝都不知道她能为周翼做什么。
“周翼……”,南宫沐颜这时看向姜凝,扯了扯嘴角,问道:“是不是骂我王八蛋了?”
姜凝挑了下眉,没有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他在床上就一直骂我,翻来覆去就这一个词儿”,南宫沐颜按了按太阳穴,接着说:“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你把他弄出心理阴影了”,姜凝想起周翼那清瘦的身形,还有那一堆酒坛,皱了皱眉:“别人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被你整得既消沉又抑郁的,你真是罪大恶极啊!”
“唉……”南宫沐颜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翼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他?”姜凝又问。
“你什么时候变居委会大妈了?男女有别,你帮不了,倒不如让你那个夫君开解开解他,时间久了就好了……”南宫沐颜无力地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帷帐,心情复杂得说不清。
“看来只能这样了。”姜凝沉吟片刻后说道。
等柳明安回来,让他多陪着跟周翼玩吧,尽快帮他走出阴霾。
事情都问清楚了,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姜凝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扔到南宫沐颜手边:“把刀收好,我先回家了。”
无人应答,姜凝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建议了一句:“别再像今天一样动手动脚了,也别翻墙了,你这个身体比较娇弱,小心动了胎气。”
“滚!”
又一个枕头砸了过来,姜凝侧身躲过,笑了笑,一脚踏出了房门,向着府外走去。
姜凝回到了晚冬路的小院。
会试由礼部组织,跟乡试差不多,一共考九天。也就是说,柳明安要三月二十日才能归家。
姜凝一想到这几天都要独守空房,说不准还有丞相府的人要来打扰,立马决定收拾几件衣服去伏泠庵,等三月十九日再回来。
兰絮和其他姑子见到姜凝都开心得很,一声声“小泠儿”叫得亲热,见她来了,忙拉着手问“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
姜凝乖乖巧巧一一答了,普玄抬手对着人堆一挥:“行了,散了散了,让小泠儿跟她娘亲单独说说话。”
脸颊又被几只苍老的手轻轻捏了一轮,姜凝笑着看着姑子们散开后,这才跟着兰絮进了一间房。
“泠儿,怎么想到跑到这里来了?”兰絮眉开眼笑,看着姜凝眼中一片温软。
“柳明安去考试了,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来找你了,过几天再回去。”
兰絮这间厢房不大,物件也简单,除了床,桌子,柜子和几个凳子别无他物。
姜凝一眼看到桌上有个竹篮,里面放着各色针线,走过去一看,还看到一方红色的布,刚用金色细线锁了边,上面还没有图案。
“娘,你要给我绣盖头啊!”姜凝有些意外。
“是啊”,兰絮笑着问了句:“泠儿喜欢什么花色?鸳鸯戏水?花好月圆?比翼双飞?龙凤呈祥?还是其他什么的?我就是在纠结哪一个好看,还没下针,正好你来了,你自己选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姜凝听着这些词总感觉脸颊在发烫。
尽管她和柳明安做过了夫妻之事,但一想到自己要穿着嫁衣嫁给他,独属于新娘子的那种微妙羞怯就抑制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娘,只要是你给的,哪怕就只有这块红布我都很开心。”姜凝真心实意地说。
“说什么傻话……”
兰絮不赞成地看了姜凝一眼,拿起那块红布抚摸着,眼里有几分慨然。
“成亲对女子来说是天大的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半点马虎不得的。”
姜凝看着兰絮眉眼间淡淡的笑意,忽然想到,面前这个人这辈子都没有成过亲,她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就从姑娘变成了母亲。
姜凝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对兰絮来说,她的婚事尽善尽美,能弥补一些遗憾吧。
念及此,姜凝收起了其他心思,拿着那方红布认真思索:“娘,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太喜欢,我要自己想一个。”
“好,那你慢慢想,想到了告诉我”,兰絮满眼慈爱地看着姜凝,随后往窗外的空地指了指,笑着说:“我先去茄子地拔草了。”
“哎,我跟你一起,边干活边想。”姜凝连忙说道。
姜凝还是第一次做农活,她都分不清哪些是茄子苗,哪些是野草,幸好兰絮跟她仔仔细细说了。
屋后这块地不大不小的,母女二人佝着腰,动作麻利,不到半小时就把杂草拔干净了,黄褐色土地上只剩下来稀稀拉拉的茄子苗在随风摇曳。
二人洗完手回到屋中,兰絮手往姜凝头上伸来:“簪子都要歪了。”说着给她扶正了些。
姜凝一听“簪子”二字,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娘,盖头上就绣山茶花吧,柳枝缠绕着的山茶花。”
姜凝声音雀跃,眼中笑意深深,看得兰絮也跟着笑了起来。
“柳枝我知道,是柳举人,山茶花是什么意思啊?”兰絮问道。
姜凝抬手摸了摸发间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声音也小了些:“他送我的簪子,就是山茶花的样子,算……算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好,就绣这个!”兰絮当即拍板决定。
兰絮做了决定,立马就要往屋外走:“泠儿,我好久不做绣活了,我怕我绣差了,我要先去找师姐学学针法,你自己玩啊……”
跟家长离家前叮嘱小孩一样,兰絮说完这番话,看着姜凝点了头才安安心心往另一处厢房去了。
之后几天,姜凝在伏泠庵过得惬意又充实。
快开春了,姑子们忙着翻地、除草、种菜、浇水、施肥……
姜凝是这庵里最年轻的,她自告奋勇地成为了这里的最强劳动力,认认真真体验一回农耕文化。
原本姑子们想着她是千金大小姐,细皮嫩肉的,做不来这些粗活,只是图个好玩。
却没想到姜凝做得有模有样,兴致勃勃,不喊苦不喊累,做事效率还高,让所有人都对此大吃一惊。
师太们更喜欢她了,有事没事就拉着她“小泠儿”、“小泠儿”地喊,知道她要出嫁之后,一堆人一拍即合,决定帮她把嫁衣、绣鞋都做了。
“小泠儿,嫁衣上想绣什么花色呀?”绣工最好的明尘师太笑眯眯地询问姜凝。
“嗯……要铃兰花。”姜凝想着兰絮在曲水城种下的那一片铃兰花说道。
铃兰,兰泠,这是她的名字。
“好,铃兰花好看,就给小泠儿绣铃兰花。”
明尘师太说着伸手捏了一把姜凝的脸:“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小泠儿都要嫁人了……”
姜凝无声地笑着,心中充满了暖意。
除了没有柳明安在身边,这个地方哪里都好。
第170章 以死相逼,被迫承认
那日姜凝离开丞相府后,南宫沐颜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半天,直到南宫涯带着罗思依走了进来。
罗思依坐到床边,眼圈红红的,伸手轻柔地摸着南宫沐颜的脸,叫了声“颜儿”,并无多话。
南宫涯则站在床边,面上一片青黑,眉头紧紧皱着,中间那道褶子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是瑞王吗?”南宫涯沉沉问道。
“不是。”南宫沐颜眼中划过明显的厌恶。
南宫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色松动了几分,拖了个凳子跟着坐到了床边。
“那是谁?”南宫涯又问。
南宫沐颜却闭上了眼,俨然一副不想回答的模样。
“事已至此,我再打你骂你都无济于事”,南宫涯话里是说不出的沉闷:“我只想让你告诉我,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南宫沐颜还是没有答话,罗思依这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颜儿,你是不是被人强迫了?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你跟你爹说吧,要是有人欺负了你,他一定会帮你讨个公道的!”
“你娘说得对!”南宫涯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放开,语气少了几分严厉:“颜儿,如果你是被迫的,你告诉爹,爹一定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没有人强迫我”,南宫沐颜迫不得已开了口,打算把事情全揽下来堵了他们的话头:“恰恰相反,是我见色起意,用丞相之女的身份胁迫了人家,逼得人和我欢好,不关那人的事。”
“你、你、你!”
南宫涯瞬间暴跳如雷,“噌”的一下站起身,抬手就要往南宫沐颜脸上扇去。
“夫君!”罗思依见状扑到南宫沐颜身上,哭喊道:“事情都发生了,你打死她又有什么用?况且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下得了手?倒不如一起想想办法……”
“思依,你让开,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今日不给她一点教训,我对不起南宫家列祖列宗!”
南宫涯说着就伸出手去,想把罗思依从南宫沐颜身上扯开,却不料护女心切的母亲发了怒。
“南宫涯,养不教,父之过!颜儿是犯了错,你作为父亲,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最对不起南宫家列祖列宗的明明是你!”
听着向来温婉的妻子的指责,南宫涯手顿在半空中,脸上闪过挫败神色,半晌后愣愣地坐回了凳子上,沉默不语。
南宫沐颜看着她爹被训斥的场面,刚在心里喊了声“亲妈威武”,罗思依又回过头盯着她眼睛问道:“颜儿,你告诉娘,那个人是谁?”
“娘,告诉你又怎么样?你难不成还想把人抓过来,再逼着他跟我成亲吗?”
南宫沐颜本也是随口一说,可看罗思依那认真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娘,可别啊!”南宫沐颜有些慌了,急忙开口打算让罗思依收起这个想法:“咱别祸害人家了行不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你还让我嫁给他,这不是……”
南宫沐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罗思依在她说话时缓缓起身,趁她和南宫涯都没反应过来时,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抵到了自己脖子处。
“思依!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涯目眦欲裂,想拦住罗思依的动作,却被她厉声喝止:“别碰我!”
“娘!”
南宫沐颜也急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是干什么呀?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寻死觅活——”
银簪刺进了皮肉,一道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留下来,将天蓝色的衣领染成了深色,落在南宫沐颜眼中,只觉得刺眼得很。
“是周翼!”南宫沐颜认命了:“孩子是周翼的。”
“周翼是什么人?”罗思依仍然没放下簪子。
“我……我不知道。”
南宫沐颜实话实说,她跟周翼睡觉之前就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姜凝家翻墙把人砸倒,一次是她把人打晕绑在废院,她对周翼的身份实在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