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
“小店主要的服务还是都针对女性……”
“就要最会哄女人的那种。”少爷随手将一沓万元大钞扔在吧台上。“理论和实践都要丰富的。”
福泽谕吉的面子让店长醍醐灌顶,原来是富豪家少爷来这儿求教学了……反正都是谈话服务,如此倒也不失为一条商机,他立刻伸手招来自己最器重的店员,一番叮嘱后店员频频点头,邀请对方入座。
“你就是这里最红的?
“是。”铃兰打量了下这位被巨大墨镜和风衣领子遮住相貌的客人。从声音来看其实相当年轻,不超过25岁。这样出身富贵的年轻人想必是要追求自己同阶级或者更上阶级的女性才需要用到这样的技巧吧。
不过他有相当的信心能让客人满意,在被店长发掘之前,他每天都在和不同的女人约会,也有不少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头栽入他编织的细密情网。本该彻底堕落为风尘浪子的他,在这家小店里开启了人生职场的春天。教导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简直不在话下。
“追求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铃兰本来打算说些爱与诚心之类的漂亮话作为开场白,但看着客人巨大的、丝毫透不出光线的墨镜,他感觉背后发凉,本能地说了实话:
“是脸。”铃兰想了想,“如果对方对你的脸不感兴趣,那么后面一切就都变得很困难。不是我自夸,当初号称对我一见钟情的女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哦?”客人摘下了墨镜,略微垂下眼睛打量他的脸。
但在客人摘下眼镜的瞬间,铃兰感觉自己被震慑住了,他曾经听说过有些人光凭脸就能惊艳众生,但第一次有这种经验居然是面对一个男人——在这张高清镜头下都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面前,他所谓的帅气就像是两天没打扫的阳台灰尘和清晨叶子露珠那样稀薄的东西。而凝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时,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向远处延伸的天空。
五条悟倒不是特意炫耀自己的脸,他只是在带着墨镜的时候看不清对面这人长什么样——完全不透光的材质下,他只要通过六眼就能获得由咒力线条组成的图像。但在摘下墨镜后,仔细看了好几遍也觉得对方蛮平庸的,不过这平庸的男人能靠花言巧语骗取这么多女人的芳心,想必也有点本事。
“你继续说吧。”五条悟把墨镜重新架回脸上。
铃兰回过神,霎时对他要追求的女人产生了由衷的敬意——和所谓的“审美”已经没有关系,面对这么一张脸还能不动心的女人,大概是尼姑之类要守清规戒律的人吧?
和尼姑一样清心寡欲的女人春日遥正在加班, 同事弥美从身后走过来猛地探头:
“遥怎么现在还在加班?”她有点惊讶。春日遥做事效率很高,再加上每天要接送孩子放学,所以除非特殊情况, 一到下班的点她就会打卡离开公司,属于实名制反内卷第一人。但今天同事们都已经走光了,她还留在这里,属实不正常。“今天不用接惠放学么?”
“是啊,惠去同学家玩了, 孩子大了就是这样。”春日遥面不改色地点头, “下周就要休年假, 我打算把手头的几件事处理完,也只有一点收尾了。”
“这样啊,”弥美笑了笑, “孩子就是这样,会一下子长大的。比起照顾孩子, 我们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对了, 我快要结婚了, 可能等遥你休年假回来, 我就要辞职了。”
春日遥一愕, 在区区两周之前,这个女人还烂醉如泥地跑到自己家发酒疯,甚至把装满私人物品的包落下。转眼间就说自己要结婚了?
“很快对么。实际上上周末我回家去相了个亲。其实别看我这样,我出身在一个人口很多的大家族, 但是很小的时候爸妈就带我离开家族到大城市生活了。对方是个和我们家族有世交的少爷,据说家里规矩很严, 一开始还没看上我, 后面不知道怎么又答应了。”
“那你怎么想?”春日遥问。
“我?”弥美的笑意有些怅然。“我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 当初是因为羡慕大城市的繁华才到东京来生活,找了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实际上是月光族,还经常透支信用卡。像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还能怎么办?”
“实际上,也不止回家和男人结婚一条路。”春日遥说,“这个社会的工作环境对女性的确不友好,但还是有可以走的路,只是艰难一些罢了。”
“遥,你和我们不一样。在这家公司的女孩,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九十都是为了钓个金龟婿。所以姑娘们才会挤破脑袋都想挤进像公关部那样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认识更多的有钱人。刚开始来东京的时候,我觉得东京是那样五光十色的地方,生起了一定要在这里扎根的雄心壮志;但八年之后,我才发觉这里绚烂的色彩是有毒的,它吸光了我的梦想和生命力,能找到合适的男人结婚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遥,你应该恭喜我。”
春日遥沉默片刻:
“恭喜。”
“谢谢。”弥美笑着说,“对了,我今晚有个想去的酒吧。那里面有很多帅气的年轻小帅哥——放心,对方只会陪着喝酒聊天,不会像牛*郎店那样提供别的特殊服务,你今天陪我去好不好?”
如果是平时,春日遥一定会拒绝。但今天弥美的语气中透着那么浓重的寂寞和不甘,让春日遥一下想起刚进公司时,她领着小组的几个姑娘为春日遥办欢迎会时的样子。
等春日遥休假回来她就回老家结婚了,也许以后都很难再遇见。
人和人就是这样,一旦分离,可能就把这辈子相见的机会用完了。
“好吧。”
“高兴一点,我先去换衣服,好了过来找你。”
春日遥一项一项把自己文档里的文件保存退出,最后的网页界面上显示了“投递成功”的字样,这是当初小室辰也给她看过的盘星教的求助邮箱。这个男孩身上有太多疑点和巧合无从解释,而夏油杰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所以她随便编辑了一封邮件过去,事件和人物都是胡编乱造的,但在里面隐约点出了小室的事。如果是夏油杰看到的话,大概率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可能会回复她。
也只是碰运气而已,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遇到两次,都是对方主动过来把信息透露给自己。
春日遥清除记录关闭网页,随后关机,弥美已经换好衣服在门口等她了。春日遥仰头看向高楼大厦之间窄小的天空,重重叠叠的铅色积雨云把原本狭小的空间衬得更加逼仄。在京都的几年,她本打算作为普通人过完一生,却因为五条悟给自己的一张照片决定回到东京,这举动也实在贸然和仓促了些。
从她返回东京的那一刻,太多的疑云就随之而至,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身处其中,千头万绪实在难以理出眉目。
也许,跳出去看看能够有不一样的惊喜。
“……青梅竹马的话,那么对女孩子的习惯和爱好一定很了解吧?用过去点点滴滴的回忆去感动对方怎么样?”铃兰说,“女孩子都是很怀旧的,过去不经意温情的点滴都有可能让她们感情泛滥哦。”
“不行。”客人迅速而冷酷地否决道。
“那就制造新鲜感吧,如果觉得提起的过去都是些陈腐的回忆,那么不妨打造一个全新的自己。在浪漫的场景下和姑娘互诉衷肠吧!细节……细节也很重要!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显得更可爱,所以像小动物般的昵称会激起他们的好感……人群中不经意的肢体触碰,会让女孩子心跳得很厉害哦,不过这里仅限于肢体末端。”铃兰扬了扬自己的手,比划了从手到小臂的位置。“否则会被当成咸湿大叔的。”
铃兰注意到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听他说话的客人突然扭过头,他顺着客人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酒吧门口挂着的藏蓝色招财猫小棉帘被掀开了,麦穗状的风铃叮叮咚咚作响。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位是妆容精致的都市丽人,另一位则有着罕见的蔷薇色长发和同色的眼睛,比起东京城里花束标本般美丽而冰冷的白领,她看上去要更年轻,也更鲜活一些。
在看到这个女孩进来的瞬间,客人始终萦绕身周的、桀骜不驯和高高在上的距离感突然消失了,即使隔着墨镜和风衣领子,气场也肉眼可见的“温和”了下来。以一个情场浪子的丰富经验和直觉判断,这个女孩多半就是这位富豪少爷不惜花重金也要追到手的对象。
铃兰精神一震,拿出自己纵横业界无往而不利的水平来观察这个女孩。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个头大约一米七,腰很细还有双隔着厚外套也看得出来的格外纤细笔直的长腿……除此之外胸臀简直是乏善可陈,容貌大概也只是学校里的漂亮女生和在外地旅游路上偶然的艳遇这种等级。
……就这?凭什么把这颜值惊为天人的富豪少爷迷得神魂颠倒?难不成是像古早言情小说里道明寺爱上牧野杉菜般的剧情?
比起她同伴对这酒吧的熟稔,她看着就生疏多了,只随意地在或清秀或者英俊的陪酒小哥里指了一个……是月见啊,这孩子虽然入行还不久,但也是非常有天赋的新人。看起来姑娘眼光还是可以的。
不对!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一个姑娘,在大晚上出现在帅哥酒吧,自然不是因为知道她青梅竹马的大少爷在这学习泡女人的经验和要他柔情蜜意共同探讨,而是来这里采撷最美丽的鲜花。就算他们只是正经陪聊天的服务行业,在一掷千金的豪客眼中恐怕也是当面给他戴绿帽子啊!
铃兰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抱歉,我马上联系店长让月见离开。”
“不,”客人沉默片刻,“你不是说要了解她后来对症下药么?”
客人的话听不出喜怒,但他指尖涟漪不断扩大的玻璃杯暴露了他的心情。铃兰只好扭头假装自己没看到。他们所在的卡座之间挂着一条一条的金色薄纱用以分隔,铃兰在帷幕间探头探脑,想要从双方的对话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别靠那么近。”客人说,“会被发现的。”
“可是……那位小姐是背对我们的啊?”
“虽然混杂在整个酒吧的人群中,但针对她本人的过度好奇,她未必察觉不出来。”
“……哦。”虽然听不懂客人在说什么,但秉承顾客就是上帝的信条,铃兰还是坐了下来。好在他在中学时为了泡妹子,练出了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合宿的女生们说悄悄话的好艺业。
刚开始的时候铃兰对这过分年轻的姑娘不以为然,但很快他的神色就严肃起来。要知道,他们陪酒其实也是一种对商品的推销,通过了解顾客信息对症下药最后提高他们的营业额。业内早已经有一套经典完善的话术,从年龄星座这种小事情开始,逐步深入,初次见面的姑娘必然被这些话捧得头昏脑涨奉上大笔金钱支持美貌陪酒服务生的营业。
但这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说话滴水不漏……而且听起来,她已经掌握了这场对话的主导权,再让这姑娘说下去,月见非得把自己和店里的事情和盘托出不可。
这位大少爷喜欢的哪里是脸蛋身材平庸的普通女人,是凶猛到用言语攻城略地的猛将吧!难怪被迷惑得神魂颠倒,凭这心思单纯的大少爷,怎么可能逃脱得出只用语言就轻而易举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坏女人的掌心呢?
能打动这样女人凉薄内心的唯有炽热的真心!
“那个人完全没问出什么来吧?像这种平平无奇的小孩子怎么可能骗到她?”客人的话竟然隐隐有点得意。虽然铃兰不知道被坏女人骗得团团转的男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算啦,你之前说的那些好像有些能用得上,我先去实践下。”
“客人,请您先等等!”铃兰立刻就要站起身来阻止,却扑了个空,一头栽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他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从这边沙发往门口的视线被绘有大幅花鸟的屏风挡住了……戴着墨镜的客人是怎么一眼看到他青梅竹马的女人的?
容不得他细想,客人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从那边卡座上传来:
“你们这些偷腥猫,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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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线收束之悟的偷腥猫(不)
春日遥倒不是像铃兰想的那样一定要在任何时候都占据谈话的主动权或者想要探听他们的商业机密什么的, 她对帅哥酒吧的营业模式不太熟悉,只是仍然保留着她在五条家十八年的处事习惯,在发觉眼前这个人在处心积虑套她的话后保持警惕罢了。
不过, 在试探出对面只是想尽力为自己的营业额添砖加瓦后,春日遥的身体语言又表现出了显著的松弛。她确实也不太讨厌这地方。和会让人保持情绪紧绷的高层写字楼相比,这里大部分人的身体激素,包括之前因为要回老家结婚而情绪阴郁的弥美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静愉悦的水平。看来他们打出的“给女性温暖和快乐”的招牌并非虚言……
“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吧?”
“在上智大念书,想要来这里兼职赚够自己的学费。”陪酒小哥月见点头, 微露羞涩道, “能给我您的Line么?”
“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们仍会有相聚的机会。”春日遥只是微笑, 没有流露出要留下联系方式的意思。
月见有些失望,还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被从天而降的男人打断了。来人的发丝如同月光般皎洁、眼瞳如天空般透彻、五官和身材就像雕塑家手下唯一最完美的传世名作, 恐怕他本人都无法复刻,总之是个让全场上上下下所有各有千秋的帅哥们都黯然失色的超级大帅哥——只是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帅快来迷恋我”的油腻感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偷腥猫, 在这里干什么?”仿佛还不能彰显自己的品味, 他更是说出了连上世纪超级玛丽苏自恋帅哥都难以说出的台词。
春日遥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困惑和动摇。
“月见, 店长让你现在过去。”
在短暂的头脑空白后, 铃兰表现出了作为这家店王牌良好的心理素质, 他深吸一口气,冲出来把没有眼色的新人提溜走,自己又纡尊降贵充当了服务员的角色,给在座各位换上店里最新推出的软饮料——在倒饮料的间隙里, 他用乞求的眼神暗示一掷千金的豪客,您可别再说了, “小动物般可爱的昵称”是您这么解读的么?“偷腥猫”是指您的青梅竹马么?这么说除了让对面对您糟蹋颜值的品味瞳孔地震外究竟有什么拉近感情的效果啊?
“诶?遥, ”坐在旁边桌的弥美探出头来, 眼神暧昧地在两个人身上扫过,“这是你的朋友么?超级帅啊。”
太好了,是助攻!要把握住机会,用似是而非的话定义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样闺蜜之间偶然的谈话都会成为助攻你们感情的要义。铃兰殷切注目客人。
“不是朋友哦。”已经自然地坐到红发女郎对面的客人一脸自然地说,“是比同伴、朋友和同盟还要更重要的情感啊,我和遥之间的羁绊牢不可破!”
铃兰已经不忍心去看女孩同伴的眼神了。很好,已经从上世纪玛丽苏动漫跳到了王道热血少年漫频道,您是本世纪最强的魔法师么?要带上您心爱的姑娘去打怪升级拯救世界么?要不要再在世界被拯救的尽头来一场震惊宇宙的盛大婚礼?
心灰意冷的铃兰索性弯下腰去旁边的小茶柜里翻找新的茶叶。为了减少聊天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这里的桌子都被设计得很小。客人和他青梅竹马的姑娘又都是身材修长的大长腿,在半长不长的桌布下,两人的膝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
嗯……有些影片的剧情好像是从这里开始的?铃兰感觉自己的逻辑已经在客人的刺激下天马行空了。如果是这样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啦,毕竟没有肉*体关系的爱情也是无法持久的……
他注意到,红发姑娘似乎轻轻踹了客人一脚。
估计是客人的发言逻辑实在太过清奇,姑娘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借此提醒他。然后,铃兰就看到客人快若闪电地出手……抓住了姑娘的脚踝,看样子用力还不小,把原本端坐椅子上的女孩带得往前一倾。
铃兰面无表情。他的职业规划,他成为“追求女性职业顾问”的梦想都在这一刻不翼而飞了,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是不是有巨大的问题。“肢体末端的不经意触碰”可以这么解释么?普通人只会想到手和手臂吧?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还是在中国古典名著《水浒传》(注1)啊?!
相较于已经情绪崩溃的铃兰和被五条悟离谱的发言震慑得不知道说什么的弥美,春日遥就淡定得多了,至少她只用眼神对五条悟表示了疑惑,而并非情绪上的崩溃。
但在桌子底下被五条悟一把抓住脚踝后,她终于忍不住要出声阻止他:
“悟,你……”
春日遥的电话响了。
春日遥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没有备注,在这个时候,估计是什么有紧急事态的客户?这样想着,春日遥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这里是春日。”
“遥,是我啦。”即使是在听筒之中,男人的声音仍旧带着微微的笑意,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头笑得满面春风的样子。“关于你发邮件问的那件事……”
是夏油杰。
春日遥大概在四十分钟之前发邮件到盘星教的官方邮箱里,且不说他们的工作效率问题。以春日遥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要回复自己信息,必得找个隐蔽的方式先通知自己在某地碰头,或者在什么她也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反正绝对不该是这么一个电话打过来。
虽然她没有开免提酒吧里又十分嘈杂,但春日遥丝毫不怀疑五条悟在对面有没有听清楚的可能性。这会儿她脚踝还攥在五条悟手里呢,跑路估计是做不到了,春日遥有些忧愁地想,这人不会一时兴起就把她骨头给折断吧?
也许是她保持了太久的沉默,夏油杰继续在电话那头继续慢悠悠地问:
“为什么不说话呢?遥,难道……”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现在悟正坐在你对面么?”
“是。”春日遥只好硬着头皮回复。
“哈哈,那这通电话我可是打的不巧了。”
怎么不巧呢?春日遥面无表情地想,简直是太巧了。您真的没有对这个酒吧实时监控么?还是说这里是你的产业?
“既然如此,你把电话给悟吧,我刚好,也有几句话想对他说。”
春日遥叹了口气,把手机推到对面去:
“悟,杰说……他有事找你。”
五条悟走到酒店二楼的露天吧台上。天气好的晚上这里可以看到街道的夜景,有时候酒吧还会请来驻唱的乐队为客人们演唱。但今天因为天气预报说有一场大暴雨,原有的设备都被撤入室内,只有些塑料椅零零星星地在四周散落着。
在接到这个电话后,五条悟的神色忽然就变了。来找陪酒小哥学习泡妹子经验的散漫又脱线的年轻人忽然又成了那个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咒术界格局的特级咒术师。
即使对面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
“杰。”
“悟,别那么严肃嘛。”夏油杰轻快地说,“你不方便对遥说的那件事,我已经转告给她了。不过她那么聪明,没准能猜到事态的发展,你可不要大嘴巴子说出去啊。”
“我知道了。”
然后又是漫长的沉默。哪怕两人曾经无所不谈,但在四年前真正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之后,除了这仅存的一两件还会站在共同立场上的事外,竟是再找不出一个可以交流的话题。
“那……就这样,拜拜。”夏油杰挂掉了电话。
“夏油大人!”放学的美美子和菜菜子拉开纸门冲了进来。
对这两位从愚昧无知的村民手底下救出来的双胞胎小女孩,夏油杰一向是宠溺过甚的:
“美美子菜菜子,今天的学校生活怎么样?”
“和那些猴子做同学真的无聊死了!”娇俏的妹妹菜菜子撅起小嘴,“为了一点点小事情,就要大动干戈地吵起来,要不是夏油大人你不准我们随便对普通人出手,我一定要把那些只知道叽叽喳喳的猴子幼崽都干掉!”
“你啊……”
“夏油大人说过吧,对普通人随便出手会引来咒术师,菜菜子你不要这么不懂事。”沉静一些的姐姐美美子对妹妹说。
“我知道啦!”菜菜子满脸不高兴,“美美子你明明和我一天出生的,就不要作出大人的样子假正经了,你也很讨厌他们对不对?”
“既然不喜欢这个学校,那么转学怎么样?”夏油杰若有所思。
“诶?可是我们不是才转学不久么?”
“那只是因为菜菜子你没忍得住对同学出手了,夏油大人担心我们才这么安排的。”
“算啦,只不过是个构想,以后再说。”夏油杰温和地说,“洗个手先准备吃饭吧。”
“对了,”美美子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夏油大人刚刚是在和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吧,是吵架了吗?总感觉您有点……”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难过的样子。”
“不,只是想叮嘱我的朋友照顾好另外一个朋友,但是话到嘴边,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没有立场说这个话了。”夏油杰仰头看向窗外像潮水那样弥漫东京城上空的积雨云,声音平静,“稍微……有点感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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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西门大官人和金莲儿
w感谢在2022-12-26 21:00:13~2022-12-27 18: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ce丶jing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日遥提着黑色的长柄雨伞走上二楼, 白色踝靴在松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笃笃”声,她走到五条悟身边站定,夜风中她的裙摆和长发都飞扬起来。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的手机还在你这里。”春日遥提醒他。不过看着五条悟平板无波的脸色, 她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问道,“悟,你生气了吗?”
五条悟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提溜到雕花的栏杆上,为了防止酒醉的客人攀爬坠楼, 这里的栏杆较通常要更高一些, 脚下的花纹致密接近光滑。但对春日遥来说保持平衡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有需要她甚至能在栏杆上折返冲刺跑。
坐到栏杆上后,她比站着的五条悟还要高一点,这个角度她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他柔软的发旋儿和伏在额头上的银色碎发, 对她来说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
“遥。五条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有没有生气这件事, 自己直接来感受就好了吧。要是从前, 你就从来不会这么问我, 早在我不高兴之前, 就会来哄我了。所以,”他的语气里带了点浅浅的委屈,“说什么还像原来那样,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们怎么可能还像原来一样呢?”
春日遥张了张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的确, 对自己喜欢的人和对朋友是有所不同的。从前, 关注和揣摩五条悟的情绪就是她一天中最重要的功课, 对五条悟的情绪变化她比他本人还要敏感,根本用不上探查他体内的激素水平,只消他一个最细小的微表情和一个不耐烦的动作,她就能猜个七八成准。
而现在,再怎么说是重要的朋友,她也做不到以前那个程度了。
“你猜到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吧?”
春日遥无声地笑笑。
她能说什么呢?这里是专门为了女性服务的酒吧,本该绝无可能在这里和五条悟碰面。在看到在五条悟身边挤眉弄眼的那个陪酒小哥的时候,她就猜到他今天此行的目的。她其实也很震惊,从前因为无论是在咒力控制还是学习其他东西上不需要投注过多精力就能轻松超出常人一大截,五条悟实在算不上是个有耐心的人,更别说这样专门学习某件事就是为了“讨好”某个人了。
这对十六岁的春日遥大概是高兴到足够特意庆祝的事,但对二十二岁的春日遥,能够应对的就只有漫长的沉默。
人还是当初心动的那个人,只是隔了遥遥的时光相对,风景和心情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过很可惜,你全都不喜欢。虽然那家伙只是个会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但把这件事做到了职业水准,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成为小白脸之王这样的存在。可他的招数在你身上是一丁点用都没有啊,连眼睛里的光都没变动一下——”
五条悟双手按在女孩的膝盖上。顺手把她抓握在手里的伞状·特级咒具·妖刀村雨放在一旁。
春日遥看着温柔,和人均神经病疯批的咒术师们相比,在感情上一贯克制。可她毕竟还是个人类,有些情绪不可抑制地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但今天,除了最开始微微的惊诧,她眼睛里的情绪都是“零”,没有欣喜也没有讨厌,就好像发生在她眼前所有的事、五条悟做的所有努力,破廉耻的“偷腥猫”也好,私底下的肢体接触也罢,都未能引起她一丝一毫的感情变化。
“也是,我不应该把你当普通的女人看。所以,我觉得我大概问错了对象。”五条悟仰起头,凑得更近了一些,“比起舍近求远地问那些玩弄女人真心的人渣,遥,你来教我怎么样?比方说,你喜欢那些十几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喜欢被人叫‘姐姐’的感觉?你要是想听,我也不是不可以私下叫给你听。”
五条悟想了想,又严肃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