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金奎叹气,“唉,他们这么一闹,村里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叶安澜托着腮,“爹,要是明天有人来找咱家借钱......”
叶金奎扭头看她,有些纠结又有些迟疑的试探着说:“要是真有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
叶安澜不说话,就那么在火把的照耀下静静注视着他。
叶金奎顿时明白了,他闺女这是不想借钱给别人啊。
他大手握紧刀柄,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服闺女帮衬村民们一把。
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叶安澜就已经口头给他拉了一张名单出来。
“苏家婶子、里正爷爷,这两人如果求上门,无论是缺钱、缺粮还是需要帮忙做事,我们家可以不遗余力。”
“村头的陈奶奶、李婶子,村尾的刘奶奶、宝根叔、二柱叔、虎子叔、秀花婶、翠翠姑,您和我娘可以借他们粮食或者银子。”
“至于其他人家,您和我娘还是参照他们之前对咱们一家的态度来应对吧。”
叶金奎沉默良久,然后闷闷嗯了一声。
叶安澜的意思他明白。
在他家穷的看不起病,只能卖房子给叶安澜凑药钱的时候,村里就只有老里正和苏家的小儿媳妇偷摸儿塞了银钱给他们。
至于那些叶安澜觉得可以借粮食或者银子给他们的人家,这些人虽然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但在他们求上门的时候,却也多多少少借了一些铜板或者粮食给他们。
尤其是村头的陈奶奶,她一个孤老婆子,自己生活都艰难,李氏求上门的时候,老太太却还是硬抠了半袋粗粮、二十个铜板出来。
虽说李氏当时和人家说好的是借,后面家里有了钱,她也第一时间去还了,但人家愿意在你为难的时候伸一把手,而不是直接把你拒之门外,甚至对你冷嘲热讽,叶安澜觉得他们就该对人家心怀感激。
至于那些对他们一家的苦难冷眼旁观,甚至还趁机对她爹娘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叶安澜觉得,她也该拿出同样的态度,对他们的苦难选择冷眼旁观。
她对叶金奎道:“咱们家的银子和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见谁都给。早些年您接济村里人接济的还不够多吗?可等到咱们家需要帮忙的时候,村里人又是怎么对您和我娘的呢?我觉得,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别人,这样才是最公平的。”
叶金奎顿时不吭声了。
叶安澜拍拍便宜老爹的肩,“别难过,就算我们是银子,也还是会有人不喜欢银子,只喜欢金子。”
叶金奎:???
叶安澜又道:“处理这些人的时候我和您一起去。”
叶金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你去干啥?你还是留在家里保护你娘他们吧。”
叶安澜摇头,“您一个人进深山我不放心。”
叶金奎拗不过她,“那我先把你娘他们送去山洞躲着。”
叶安澜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村民有了防备,短时间内流民不会再来。”
父女俩又守了差不多两盏茶时间,闯进村子的流民总算舍得离开了。
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的粮食,揣着从村民家里抢来的碎银、铜板,有些流民身上甚至还穿着不太合身的粗布棉衣,一看就是刚从村里搜刮到的。
叶安澜耳朵尖,远远听到有人在找他们老大,然后又听到有人猜测他们老大或许已经提前离开村子了。
这个猜测得到了绝大多数流民的认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以武力征服了他们这群人的流民头子,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叶安澜给一箭射死了。
丢下了一共二十多具同伴尸体的流民逃走了,被抢了粮食、棉衣、银钱的村民却再也睡不着了。
有人在对着自家一片狼藉的屋子哭天抹泪,有人忙着给家里的伤者请大夫,有人则一边嚎哭一边开始为死去的亲人张罗后事。
叶金奎和叶安澜没有掺和村里的善后事宜,父女俩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悄悄把闯进家里的四十来个流民,以及被叶安澜灭口的流民头子、瘦小年轻男子,全都用板车推着,分两趟运出了村。
板车太小,父女俩只能来来回回的折腾,走了不少回头路,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四十多个流民全都运到叶金奎选中的那处小山坳里。
山坳位于两山之间,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贫瘠荒原。父女俩在这里架起木柴和枯草,面无表情的开始毁尸灭迹。
那些被叶安澜打晕、捆好的流民,在木柴燃起之后,被她和叶金奎分头抹了脖子。
等到他们把所有尸体烧光,把焚烧后的痕迹处理干净,冬天特有的清冷日光也已经洒满大地。
父女俩擦一把额上的汗,推着板车,加快脚步返回村子。
一直战战兢兢守着院门的叶松听到叶金奎叫门的声音,一边给自家爹爹、姐姐开门,一边一脸激动的对叶金奎道:“您可算回来了,里正爷爷都让人找您两趟了。”
叶金奎蹙眉,“说了找我什么事儿了吗?”
“说是要在村里组织一个巡逻队。”叶松一边关门一边对叶金奎道:“里正爷爷想让您负责这事儿。”
“那你是怎么跟来人说的?”
叶松挠头,“我说您去镇上给小妹抓药了。”
叶家的小闺女叶棠自打出生就是个小药罐子,在叶安澜做主给家里人改善伙食、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习武之前,叶棠一年当中起码有半年时间是喝着苦药汤子度过的,所以来人一问,叶松下意识就把“抓药”这个常见事项拿出来当借口了。
叶金奎点点头,和闺女一起洗了手、吃了饭,然后才带着柴刀去了老里正家。
叶金奎这一走就是一个上午,一直到叶安澜他们吃过午饭,满身疲惫的叶金奎总算被老里正放了回来。
李氏一边给叶金奎打水清洗手脸一边问叶金奎,“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叶金奎叹气,“里正叔倒是一心为了村子好,只可惜村里有太多人家只想着捡现成便宜。”
老里正把他找过去,让他帮着村里训练青壮年,叶金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光他答应没用啊,那些老里正想要征调进巡逻队的青壮年,有大概三分之二或明确或隐晦的表示——他们不会为村里“做白工”。
“吵吵了一上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气得里正和几位村老差点儿没有直接背过气去。”叶金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像他们这样多姓杂居的村子就是这点不好,凝聚力永远比不上那些以亲族为单位的村子。
李氏蹙着眉,递了一块布巾给叶金奎,“那他们是想怎么样?继续和以前似的,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的等着流民上门?”
叶金奎抹了把脸,“里正叔和几位村老不是说要成立巡逻队嘛,他们......他们想占现成便宜。”
李氏:......
李氏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他们可真会想。”
可不就是会想吗?别人吃苦受累、耗费大量时间保护村子,他们却擎等着吃现成的。这便宜占的也是没谁了。
“里正叔怎么说?”
“他肯定是不能同意的了。”叶金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里正叔和几个村老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话歹话轮番的说。”只可惜没什么用。
“那些人也不跟你耍横,一个个的不是哭自己家里死了人,就是哭自己家这次被抢了多少东西,口口声声都是家里穷的已经揭不开锅了,青壮年必须去县城或者镇上找活儿了,可没时间参与村里的这什么巡逻队。”
叶安澜蹙眉,“看来我们得考虑搬家了。”
叶金奎等人刷的一下转过头,李氏的表情茫然中透着几许惊慌,她问叶安澜,“元娘怎么突然说这个?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叶安澜摇头,“以后世道只会越来越乱,万一哪天我们的村子被盗匪或者乱兵盯上,您觉得以大家现在这种一盘散沙的情况,我们能在盗匪或者乱兵的屠刀之下保护好自己以及家人吗?”
在叶金奎带回这个糟糕的消息之前,叶安澜甚至考虑过以后叶家就由她赚钱养家,而叶金奎则只需专心训练巡逻队的那些青壮年,为村子、也为他们叶家多添几分自保之力,可现在看来,她的这个小算盘显然是打不响了。
“可......我们能搬到哪里去呢?”一说到搬家,李氏就不由自主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叶安澜,“外面那么乱,我们又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戚朋友。”
“我们不需要投奔别人。”叶安澜拍拍李氏的肩,“再说我也不是让您现在就走,现在时局还没有坏到我们必须迁徙避祸的地步。”
李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虽然和叶金奎一起被追杀过,但那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他们需要保护的就只有叶安澜一个,现在他们却多了另外三个需要保护的小豆丁。
再加上她现在也已经不是之前那副活力充沛的样子了,她已经不再年轻,而且还身体虚弱,眼睛也不大好。
她问叶金奎,“村里死了很多人吗?”
叶金奎摇头,“一共死了六个人。相比之下还是伤者比较多,轻伤重伤加一块儿,村里一共伤了两百多个。”
顿了一下,叶金奎又道:“其中就有二毛家的和刘峰家的。刘峰家的听说没啥事儿,但二毛家的伤势很重,她婆婆和男人又舍不得给她请大夫,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之所以把这俩人单拎出来说,是因为刘峰的婆娘王氏、金鱼眼妇人二毛家的,这俩人和他们叶家都算是有点过节的。
李氏吃了一惊,“好歹是条人命,她婆婆和男人这么做,就不怕别人戳着他们脊梁骨骂他们凉薄、心狠吗?”
叶金奎叹气,“里正叔已经骂过了,老太太带着自己儿子一起撒泼,说里正叔既然这么好心,那怎么不见他给二毛家的出银子。”
李氏:......这可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家被抢走的银钱和粮食据说是全村最多的,他们家虽然有俩男丁,但这俩人都不咋顶事儿。”
李氏立刻狠狠骂了一声,“活该!”
可不就是活该嘛,如果不是刘家迫不及待和叶家退亲,流民进村,叶金奎再怎么也不会看着刘家遭灾。
他们家有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病好之后变得格外厉害的叶安澜守着,以叶金奎的性子,在妻儿无需他担忧的情况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给刘家守门。
“你咋知道的他家损失最多?他家自己嚷嚷出来的?”
叶金奎摸了下鼻子,“里正叔想让他家出点儿粮食给巡逻队,刘峰拒绝了,还、还哭了好一阵儿穷。”
刘家的男人一个是举人老爷,一个是举人老爷的爹,老里正哪好意思把他们当寻常村民吆喝。
再加上他们又和老里正中意的巡逻队队长叶金奎有点过节,老里正思来想去,决定干脆让刘家出些粮食供应巡逻队,借此名正言顺的只出钱,不出人。
他倒是一番好意,只可惜刘峰另有目的,为了不给自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宁可亲身上阵,加入巡逻队,也不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财大气粗的样子。
除此之外,他婆娘王氏也已经第一时间行动起来。这妇人逢人便哭天抹泪的诉说自己家里的巨大损失,偶尔还会顺口问问村里那些稍微富裕的人家,可有多余的银子借她娶儿媳妇用。
第15章 恶客上门
腊月十二,刘家迎新妇,村里大半人家都携礼上门捧场去了,唯有家里正在守孝的六户人家,以及和刘家立了“老死不相往来”字据的叶家,没人出现在刘家的喜宴上。
听着远远传来的喧闹人声,李氏怕叶安澜心里不是滋味儿,第一次主动开口赶她上山。
叶安澜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养父养母的小心翼翼,听到李氏说让叶金奎带她上山转一圈再回来,叶安澜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对李氏道:“娘,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退亲的事儿。”
不就是个会读书的未成年人嘛,在她看来真没了不起到需要她用尽全力去争取。
别说她和对方素昧平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算她和对方原本感情甚笃,在对方变心的那一刻,她也绝对会立刻弃之如敝履。
“山上的雪都还没有化完呢,您可别这种时候把我赶出门。”叶安澜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我不仅不出门,我还想吃大骨汤和酸菜馅儿饼,中午您做给我吃呗。”
李氏轻轻摸了摸叶安澜的头,“好,中午娘给你们做饼吃,还给你们炖兔子、炒鸡蛋、熬大骨汤。”
原本也在小心翼翼顾虑叶安澜心情的几小只闻言,不由齐齐欢呼起来。
叶安澜笑着斜睨了格外懂事的几个小豆丁一眼,“我说你们几个,今天的生字你们写完了吗?没写完的中午不准吃饭。”
几小只顿时苦了脸。如今他们的学习任务已经是最开始时的五倍左右了,随着叶安澜的不断加码,他们想吃顿好的也已经变得越来越难。
小叶棠可怜兮兮的卖着萌,“大姐......”
叶·铁石心肠·安澜不为所动,“离正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小叶棠扁扁嘴,委委屈屈的和哥哥姐姐一起继续奋斗去了。
叶松小声安慰她,“你快写,写到正午咱们肯定能把所有生字全都写完。”
毕竟他们都已经写了快两个时辰了......
叶家人美美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就彻底把刘家娶新妇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家这位新妇在进门的第二天,居然就直接找上了他们叶家的门。
这位传说中爹是举人,族中有不止一人做官,本人美貌贤德且有才华......实际上却张扬跋扈,脑仁儿比绿豆还小的刘家新妇,一大早就由婆婆王氏带着、贴身丫鬟扶着,穿金戴银的找上了叶家。
打开自家大门的那一瞬,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三个人,叶安澜直接懵掉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挂在东边、和地面成30度角的那轮朝阳。
王氏她认识,看到她,她旁边那只花孔雀的身份,叶安澜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她懵,是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刘家的新媳妇,会这么早跑来她家敲门。
新婚第一天,这女人难道不需要和自己夫君培养感情?难道不需要花时间适应新的家庭?难道不需要拜见公婆和刘家的几位族老?
跑她家......这是个什么脑回路?
她面上一脸呆滞,内心疯狂吐槽,王氏不会读心术,只以为她是被自己镶金嵌玉的金贵儿媳妇给震撼到了。
她一脸得意的抱着胳膊对叶安澜道:“姓叶的,现在知道你配不上我儿子了吧?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你个......”
刚刚练过武,此时浑身都冒着热气的叶安澜淡淡睨了她一眼,“一百两银子,谢谢。”
王氏:......
短暂的沉默之后,气得脸都红了的王氏对着叶安澜大吼,“你凭什么问我要银子,你不会以为你拿着那么一张破字据,你就真能要挟我们刘家了吧?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儿子以后可是官!官!我儿媳妇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一个乡下土包子......”
叶安澜蹙眉看着状似疯癫的王氏,然后又抬眼扫了一眼隔壁的几户人家。
乡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听到门外有动静,住在附近的村民立刻就呼啦啦涌了出来,光明正大的开始看热闹。
听到动静的叶家其他人也跑了出来,李氏看到王氏居然带着儿媳妇打上门,新仇旧恨瞬间一起涌上心头,她扑过去,对着王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让你骂我闺女!我让你巴巴跑来我家欺负人!我让你忘恩负义不要脸!”
王氏不甘示弱,抬手就朝李氏的脸上招呼,然而还没等她够到李氏的脸,叶安澜就已经死死钳住了王氏手腕。
她转头看向同样跃跃欲试的自家二弟,“你去把里正找过来。”
王氏不断挣扎,嘴里同时也在不干不净的骂着叶家人,偶尔她还会大放厥词,说几句“里正算什么!他敢管我们?”之类的嚣张台词。
叶安澜不耐烦听她无能狂吠,于是抬手直接给了她两记耳光。
王氏被叶安澜打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叶安澜却一脸淡定的伸手把李氏扯到了自己身后。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刘家新妇钱氏。
被围观的钱氏此时黛眉微蹙,看向王氏的眼神里有着一闪即逝的厌恶以及轻视。看到叶安澜盯着她,她微抬下巴上前一步,“你就是那个跟本小姐夫君订过亲的乡野村姑?听说你还逼着刘家跟你们叶家立了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字据?你算个什么东西,刘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
叶安澜:......好吧,你有病。不过很遗憾,我没药。
她伸出手,“一百两银子,谢谢。”
钱氏:???
钱氏昨晚就听王氏说了刘家和叶家的那段纠葛,对叶安澜这个做过她夫君未婚妻的女人,钱氏心里十分膈应。
她倒不是膈应叶安澜和刘志宏曾经有过婚约,她膈应的是叶安澜对待退婚这件事儿的平淡态度。
刘志宏抛弃叶安澜选择她,这让钱氏很有优越感,但叶安澜居然不吵不闹,不绞尽脑汁挽回,这就让钱氏很不舒服了。
听到王氏说叶安澜不是个好东西,逼着他们刘家立下那样的一张字据,钱氏顿时感觉自己像是捡了叶安澜不要的东西。
优越感没了,屈辱和愤怒的感觉却让她一晚上都如鲠在喉。
她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自己在婚姻这件事上是如何被人嫌弃的。
第16章 每人一百
身为老来女,钱氏自小被父母、兄嫂娇惯着长大,若不是过于飞扬跋扈坏了名声,条件相当的人家根本没有像样的子弟愿意娶她,她爹娘也不会退而求其次,给她选了虽然寒门出身,但却有着远大前程的刘志宏。
本来就是“退而求其次”,现在这个她被迫接受的“退而求其次”,居然还是被叶安澜一介村姑迫不及待甩脱不要的!
这事儿要是传回府城,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要知道她之前可是就已经被人嘲讽过“嫁到乡下”的这件事儿了。
钱氏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王氏迫不及待想要跟叶家人炫耀自己新娶的金贵儿媳妇,两人一拍即合,于是很快就打着“一起出去走走”的旗号,甩脱了刘家父子,来找叶安澜的晦气了。
叶安澜理解不了这对婆媳的脑回路,她把叶松打发出去之后,就一直堵着自家门口,耐心地等着老里正过来帮她作证。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就算老里正来了,刘家婆媳肯定也不会出这笔银子的。
毕竟刘家和叶家如今的处境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叶家就算真被刘家欺负了,这村里又有哪个能帮他们主持正义?
里正吗?别搞笑了。举人老爷那可是县太爷都要客客气气对待的未来官老爷。
村民们不信老里正会为了叶家得罪刘家,王氏和钱氏这对婆媳也不信,是以虽然二郎叶松已经去喊里正过来主持公道,但这对婆媳却依然气焰嚣张。
被叶安澜打了耳光的王氏非常顽强的继续挣扎,被叶安澜用“一百两银子,谢谢”随口打发的钱氏则是招手叫过了自己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被她低声吩咐两句,然后也转身跑远了。
没一会儿,叶松带着老里正祖孙二人,小丫鬟带着几个陪嫁过来的婆子、小厮,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叶家门口。
还没等气喘吁吁的老里正开口调解,钱氏的小丫鬟就已经凶巴巴指着叶家喊了一句,“给我打!狠狠地打!”
叶安澜见状,身形一闪就把门后的那根木棍捞了过来。
有了上次流民进村抢东西的经验,叶安澜在自家的角角落落都备下了可以临时充作武器的粗长木棍。
她握着木棍踏前一步,王氏和钱氏因为离着门口太近,实在影响她发挥,于是直接被她两脚踹到了院墙底下。
第一次挨打就是被人一脚踹飞,钱氏痛的浑身就像被马车碾过一样,她捧着自己破皮的手心,哭得妆都花了。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钱氏指着叶安澜,尖叫着命令那些小厮和婆子。
村民们都傻了。他们没想到叶安澜会动手打钱氏这个官家小姐,也没想到钱氏居然直接就喊出了要杀叶安澜的话。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钱氏的那些狗腿子,居然转眼就被叶安澜都给揍趴下了。
握着刀剑、棍棒和马鞭的小厮是最先遭殃的,他们年轻力壮跑得快,手上又有武器,杀伤力明显比婆子们大,叶安澜第一想要解决的就是他们几个。
当着村民们的面,叶安澜不好直接杀人,她握着棍子,一棍一个,一棍一个,把钱氏的狗腿子们全都当成地鼠给敲了。
“我、我滴个娘唉,这、这叶家的小娘子也太厉害了吧。”直到钱家的小厮和婆子全都倒下,围观的吃瓜群众总算有人醒过了神,她像梦呓一样,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可、可不是嘛。”同样心有余悸的吃瓜群众乙摸着自己的心口,“那么多人,她、她居然一个人就都收拾掉了。”
吃瓜群众丙说不上是好奇还是担忧,“她下手这么狠,就不怕刘家跟她家算账吗?”
吃瓜群众甲翻了个白眼儿,“你这话说的,好像她不还手,刘家就能放过她一样。”
村民们顿时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碍于刘家的权势,不敢当面说刘家什么,但刘家悔婚另娶,在绝大多数村民眼里,却是实打实的忘恩负义。
要知道叶金奎可是救过刘老爷子一条命的,再加上早些年,刘家可没少吃叶金奎打到的各种野物。
欠了人家一条命,还吃了人家那么多年肉,不说感激人家吧,起码你也别欺负人家呀!
人家都和你们立了字据,说要“恩断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你们还要仗势欺人打上人家的门,这再怎么说也有点儿过分了吧?
就不能彼此相安无事,假装谁也不认识谁吗?
由人及己,村民们免不了也会多想几分——对待对他们有恩的叶家人,刘家人都能做的这么过分,那以后他们是不是也会欺压乡邻?
“爹,把这些人都绑起来吧。”叶安澜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揪住见势不妙,扶着自家小姐就要偷偷溜走的那个小丫鬟,然后顺手一拽一丢,把她和钱氏一起丢到昏迷不醒的人堆里头。
还在扶着自己老腰“哎呦”个不停的王氏见了,呲牙咧嘴的就要往人墙外面挤,奈何叶安澜动作比她可要快多了,她刚站起来走了还不到两步,叶安澜就已经扯着她的腰带,把她拎回来丢到了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
“元娘。”气喘吁吁的老里正总算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叶安澜,有心想要说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安澜冲他微微颔首,“里正爷爷,我们和刘家是立了字据的对吧?字据上写了,我们两家的任何一人,均不可再主动踏入对方家门、不可再主动与对方交谈、不可再以任何理由寻衅滋事或多作纠缠,违者需立即支付另外一方纹银百两作为补偿,对吧?”
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齐刷刷将充满好奇、探究的视线对准了老里正。
老里正叹了口气,“对。”
叶安澜伸手一指钱氏和王氏,“这俩人跑到我家寻衅滋事不说,他们家的狗还试图对我和我的家人动手。按照每一人一百两计,刘家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家......一千一百两?”
老里正:......
围观众人:???
第17章 招惹不起
被大家用“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的眼神儿盯着,叶安澜一点儿不脸红,她对老里正道:“对了,刚才那女人还说要杀了我,吓得我现在心跳都还有点儿乱呢,她是不是应该另外补偿我一笔费用给我压惊?”
“你做梦!!!”钱氏被丫鬟扶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听到叶安澜这般贪得无厌,钱氏气得差点儿没有直接背过气去。
叶安澜淡淡瞥她一眼,“她又和我说话了,再加一百两。”
老里正:......
老里正算是看出来了,叶安澜并不是真想讹钱,她只是想给这群人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以后不敢再随便找叶家麻烦。
围观众人却都听乐了,不少人压着笑和亲戚朋友嘀嘀咕咕。
“这招也太坏了,不过我喜欢。”
“跟她说话还要钱?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
众人正嘀嘀咕咕的低声议论,人群外气喘吁吁跑过来两个男人。
“呦,这不是举人老爷和举人老爷他爹嘛。”
“这是得了消息特意赶过来的吧?”
“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置这事儿。”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刘峰、刘志宏这对父子,一脸尴尬的挤进人群。他们先跟老里正施礼打了个招呼,“里正叔/爷爷。”
老里正回了个礼,“来了?那就说说这事儿你们刘家打算怎么处置吧。”
刘峰叹了口气,按照他和儿子说好的,先给自家挽回一波名誉,“这事儿是我那老婆子做错了,我们会按照字据上写的,赔一百两银子给叶家。”
老里正心说,你倒是想呢,问题叶家的丫头可不打算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你们。
果然,叶安澜虽然啥也没说,但却迅速抬起手,用收缴来的马鞭,啪的一下抽在了他家门前的石子路上。
碎石飞溅,马鞭断裂,人群顿时安静如鸡。
叶安澜把断掉的马鞭随手一扔,然后看着老里正,一字一顿说了四个字,“先、撩、者、贱。”
老里正一懵,“啥意思?”
叶松举手,“我知道,里正爷爷。我姐的意思是,谁先找茬、主动挑起事端,谁就是自己犯贱、就是活该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