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穿来的,异世之魂。
樱姑本就将之昭告天下,而这个真相她也没有否认, 并不想隐瞒。
只?是, 真相对疼爱原身的父母来说,太过残忍了一点儿。
东池宴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沉吟一下, 说:“等夏前辈醒来再说吧。你不是说你过来没有原身记忆,或许, 其中另有隐情。”
小纸人秦诗无法与外界交流。
她摸了一会儿秦七弦的脸就累了,软软地耷在了秦七弦肩膀上,长长的胳膊水袖般垂落,而上面?,还紧紧粘着几缕发丝。
东池宴:“她累了。”
睡着了,手心里仍攥了秦七弦两缕头发不肯松开。
秦七弦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了一下小纸人。
界河底下,古战场里王霆之的残魂是虚弱的,却?还是完整的人形,看着外表跟正常人没有区别,能沟通、传承功法。
秦诗的元神却是淡薄如?烟,只?有一个浅淡的轮廓,面?部模糊不清,时不时化作一缕一缕轻烟。若不是纸人是魂器容纳了她的残魂,她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一缕清风就能将她吹散。
这样的残魂没有办法恢复,能够维持住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从秦诗的身上,难以弄清楚真相。
秦七弦看向夏云岫,只能等他清醒后谈一谈。
“爹,娘,你们去忙吧,我和小果会照顾好姥爷。”秦九青突然出声道,他?说话时,人还跳到地上,落地后鱼尾直接变成了腿,长袍拖地行动不便,被他?卷起来系到腰上。
卷起的衣摆叠出个小兜兜,正好将小果子?放在里头。
接着,秦九青一脸严肃地催促道:“你们赶紧去修炼,天鸦伯伯都等不及啦!”
秦七弦:“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九青:“大家?都排队等着照顾小果子呢!大天妖们都想成为护道者,现在还有……”他?一个个地念出了妖域大天妖们的名号。
每一个都是称霸一方的妖域强者。
秦七弦:……
葫芦娃都才七个!
啊不对,东池宴已经消耗了一个护道者名额。
就离谱,还真是巧了呢。
“秦池现在的灵气比以前更浓了。”出了房间,秦七弦微笑着往前?走?,“你看看,变化大不大?”
东池宴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嗯。”
抬眸看向远处,淡淡道:“秃了。”
秦七弦:“……”
上一次天地崩裂,秦池里的灵植几乎全军覆没,最近这些天虽然又重新长了出来,到底时间短了些,跟原来的草木葳蕤、繁花似锦有些差距。
最大的差别就是千翠紫藤,它的根系繁茂遍布了整个沧海一粟,藤蔓却?并不茂盛,叶片也稀疏。
东池宴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水壶,还似模似样地给千翠紫藤浇了点儿水。
千翠紫藤:“……”
浇完一壶水,东池宴倏地挑了下眉,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怎么没看见摘星楼?”
秦七弦一阵心虚。幻世古境里,她可是很认真地给伪装成裴一念的东池宴画大饼。
摘星楼是里头最大的一块饼!
结果……
现在那个位置空荡荡的,连个地基都没挖出来。
计划没有变化快呀!而且从灭世之劫的角度来说,挖掉灵脉,用海量的灵石来建一个摘星楼并不合适,完全是破坏生态环境!
委屈一下东池宴?
秦七弦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渣怎么办。哄人家?时恨不得天上星星给?摘下来,到手了就说话不算话了……
放在穿越前,妥妥一渣男!
秦七弦攥着他?一根手指,厚着脸皮道:“摘星楼不太合适了,不过我打算种一棵树,以后我们在树上建个小楼,也能看星星。别人都可以建楼,但只?有我才能种出可以耸入云霄的大树!”
她灵光一闪,说:“就叫望天树怎么样?”
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秦七弦侧头望过去,本就心虚,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饶是脸皮厚,这会儿脸颊也烧得慌。
她转过脸,视线落到预留出来的那块空地,“要是不喜欢树的话……”
嘴唇上突然一热,将剩下的话都堵住。
身侧的人斜着凑过来,微微弯着腰,飞快地在她唇上留下一吻后又立刻站得笔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目视前?方,攥着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儿力度,“还看星星做什么?”
“看你就够了。”漫天星辉,不及你眼中璀璨。
秦七弦:“……”果然是小别胜新婚,这次重逢,该死?的甜蜜呢!
不过,目前?正事要紧,小九青的安排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们现在正在赶往镜中天。
镜中天是东圣行宫,悬浮在天剑宗上空。天剑宗是中州第一剑道门?派,也是当?年东池宴师门?所在。
五相天才东池宴因为天赋太高,在很多地方都修行过。
天剑宗是他待得最久、最熟悉的地方。
“东厉风其实并没有完全掌控镜中天。”东池宴道:“镜中天的原身是夏家?的灵山,灵山上的息壤最早与夏家?修士缔结契约,唯有夏家?血脉才能彻底掌控灵山。”
“若真的掌握,镜中天就能随意变幻大小,收入他?的识海空间。”
东厉风是化神期,他?自身可以做到破碎虚空,却?没办法携带着镜中天一起,故而他?人死?在了妖魔战场,镜中天还停留在原地。
天下首恶已诛。
接下来就是恢复秩序、拨乱反正,还诸天万界一个海晏河清、朗朗乾坤。
“我们现在直接去了镜中天,镇妖关那里没问题吧?”秦七弦问道。
她将夏前?辈救上来后,东池宴便说东圣已诛,现在可以直接去镜中天一探究竟,是不是极恶之土一看便知。
秦七弦自然也没耽搁,立刻驱动沧海一粟前往中州。
东池宴:“你为夏前辈疗伤时,我与九青已做了布置,你且放心。”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月阵阵心,见了他?的母亲。
秦诗神魂虚弱,依旧记得女?儿。
而他?的母亲,为了让半妖孩子活下来,又经?历了怎么的磨难?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的朝暮花,也不知道,她的尸骨为何会出现在渡川界。
他?只?知道,哪怕早已陨落,她的尸骨也和月阵融为一体,仍在守护她的孩子?。
画舫抵达镇妖关。
书圣看到镇妖关现状,竟是有些吃惊。
城墙底下,很多人盘坐修炼,而妖魔战场上,妖魔大军都不见了踪影。
“城墙没有破开。”书圣凝神细看,指着原本的城门入口处道:“这里反被堵住了。”
墙上还有字!
“我娘不是域外天魔,她是妖域帝后!不许你们欺负她!”
“吾东池宴,乃妖域帝皇。吾与人族天骄秦七弦已缔结婚契,两族结盟,共渡灭世之劫。苍生之劫肆虐已久,究其根,溯其源,皆出于众生凋敝。即日起,敕命封锁浮屠妖界,助其孕育生机。”
“还请书画二圣昭告天下,为吾妻七弦洗去污名。”
书画两圣均愣在当场。
他?们抱着必死的心前来镇妖关。
为此?,还狠狠地批了一通后人,特别是书圣,因为后人没有叫醒他?,把所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出来只?带了一个周落铃。
结果……
一切设想均未发生,妖域竟然跟人族和亲了!
周落铃也看到了墙上的文字,整个愣住,她用鞭子柄捅了捅身边的年轻人,“我没看错吧?秦七弦跟天血妖皇结了道侣,还生了孩子?!”
“现在,两族停战、结盟?”她义愤填膺地道:“这怎么可以!妖魔杀了我们那?……”
话没说完,就被年轻人给?捂了嘴,他?还顺手挑下她头上一根发簪。
发簪上镶嵌的血色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根簪子?上,炼制需要十块玄阶妖魔血晶。”他?将簪子?按在她嘴上,“少动嘴皮子?,多动动脑子?。”
“现在,可不是我们逞凶的时候。”年轻人示意周落铃看看周围。
就见底下修士有不少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她手中鞭子?下意识想要扬起,然而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时有些发憷,又讪讪放下。
“妖魔吃人,你们何尝不是!”
“我们不想死?!”
他?们在妖魔战场拼死拼活得到的妖魔血晶和修炼资源,被层层剥削后落到自己手里的压根剩不了多少。
而眼前?少女?头上,一根簪子?都比他们很多人的命要值钱。
“他?们说了,以后会建立典狱司,派出天下行走?维持正义,杀人犯法,会让大家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要能安稳地活着,谁想去拼命!”
长生太远,他?们这些人,从未想过登临长生大道。
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周落铃一脸茫然。
幻世古境里,秦七弦打破了规则,让所有人都变成了第二。
现在,她又要打破整个修真界的规则了吗?
他?们,真的能成功吗?
整个青梧界独属于天剑宗,这里,是天下剑修心中的剑道圣地。
剑道圣地自然拥有诸天万界最大的剑冢, 可以说,整个青梧界的地下都葬着飞剑, 当然大都是普通凡铁,真正的灵剑只有淬剑池底下才会有。
沧海一粟飞到青梧界上空时,整个青梧界的地底都出现了异常。
在城外练剑的公孙厄停下了手上动作,她?神识释放出去,感应到了遍布青梧界的飞剑。
她没日没夜地修炼、淬炼自身,但最近明显进入瓶颈, 自身仿佛已淬炼到了极限,继续打磨,剑身反而会出现裂纹。如果按照品阶来划分, 她?觉得自己目前堪比一柄仙剑, 却仍没有迈出成为神器的那一步。
神器, 可以打破天道法则!
如同?沧海一粟,可以无视妖魔战场的法则压制,可以遁入虚空,哪怕天地毁灭依旧能置身事外。
人修的修炼方式已经不适用于她?。
哪怕突破化神境,对她?进阶神剑也毫无帮助。天火、雷劫、天道法则镇压等等方法都已试过,仍是摸不到任何头绪。
那种感觉, 就好似明明已经站在了大门外, 看到了门内溢出的一线光,却始终无法推开那扇门。
然而, 青梧界这个剑道圣地却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冥冥之中好似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她?突破的机缘就在这里。
只是……
回?头看了一眼城内,公孙厄慢吞吞地往回走。
等找到东圣的老巢再说吧。
在东池宴的指引下,沧海一粟飞到了青梧界正中心位置。
这里有一口池塘,池边一棵歪脖子老树,树上挂了个牌子,上书淬剑池三字。
池水边缘清澈,底部密密麻麻的飞剑清晰可见,中间却是一团亮得灼眼的银芒,让人不敢直视。
那是天上云中镜在水中留下的倒影。
云中镜,便是东圣行宫。
镜中天内,入目是一片浩瀚云海,云海翻滚,如狂风肆虐的海面,巨浪滔天。
琼楼玉宇掩映在云海之中,放眼望去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然而偌大的镜中天里,竟然都感应不到一丝活物的气息,上方云雾奔腾,底下却是死气沉沉,静谧无声。
死气源头在剑竹林,竹林灵气浓郁,每一根绿竹都宛如翠玉雕琢而成,乍眼一看,翠色、欲滴生机盎然。秦七弦神识一扫,便能感觉到冲天的煞气,那猩红的土壤底下,埋着数不清的尸骨。
这些竹子,血煞气远胜过幽冥血藤。
它?们不仅是竹,还是剑!东圣长年累月在此处练剑,那些剑意被剑竹吸收、淬炼,组成了强大无匹的剑阵,剑意纵横交错、行?错一步就会万剑穿心的危险。
现在的秦池拥有这天底下最强的剑修,以及最好的剑。
因?此,底下的剑竹林要摧毁并不难。
秦七弦和东池宴、公孙厄准备出去处理剑竹林,结果,还没飞出沧海一粟,就被一只纯黑的小鸟给拦住了。
天鸦一脸严肃:“帝皇和帝后只管开枝散叶,其他小事交给我们便好!”
妖魔战场上,它?们有天道法则压制,根本发?挥不出自身实力,现在到了修真界不受束缚了,正好大展拳脚。
秦七弦:“……”她同情地看向东池宴,在妖域的时候,没少被催生洗脑啊。
毕竟连小九青都时不时来一句,伯伯姨姨们说爹爹能生养,什?么?时候再结个果子。
看着天妖们打算出手,秦七弦问公孙厄,“你要?练剑吗?”
公孙厄从不放过任何淬炼自身的机会,底下的剑竹林里剑意冲天,若公孙厄有淬剑需求,自然以她?为先。
孰料公孙厄摇了摇头,“看不上。”她扫了一眼四周众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在也没什?么?影响。
她?不想当一把可有可无的剑。
公孙厄道:“青梧界乃剑道圣地,这里用?不上我,我出去转转。”
秦七弦答应下来,“有事摇人!”
公孙厄:“嗯!”
说罢,她?目光一凝,朝着那个声音指引的方向飞了过去,不过瞬间,公孙厄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东池宴:“那个方向,是剑魂碑,剑魂碑上有万千剑痕,每一道剑痕,都是剑道强者留下的剑意,剑修陨落,剑意依旧永存于剑碑之上。因此,又?叫长青剑碑!”
“它跟灵霄门的兽魂碑有些类似,天剑们的剑修可以在碑下感悟剑意,领悟得越多,剑鸣声越多。”
“公孙厄去那里,应该能有所收获。”
秦七弦好奇地问:“你当初剑鸣几声?”
东池宴微微一笑:“没数。”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恰这时,天鸦扑扇了两下翅膀,身体骤然变大,犹如乌云遮天蔽日。
天鸦:“好了好了,我们干活!”
天目、天芽、天惑、天鸦四尊妖域大天妖,实力还胜过人族四?圣,它?们同?时出手,不消片刻就将剑竹林给铲了。没了竹叶遮挡,底下的土地更显猩红可怖,在阳光照射下竟是缓缓蠕动起来?。
秦七弦先是施展通玄望气术。
一眼看过去,土里黑乎乎一片。
竹林底下好似一个填满腐土的大坑,大坑里有一团明显不一样的黑泥,泥巴上布满凸起的经络,宛如跳动的心脏。
坑里的土壤会缓缓蠕动,便是因为那一团正在跳动的黑泥!
“息壤!”底下那团黑泥,就是夏家的息壤。
这里,到底算不算得上极恶之土呢?
事实上,苍生门对极恶之土也没能琢磨透。
苍生之劫难渡,很大原因就是根本不清楚域外天魔会从哪里冒出来?。
秦七弦从匣中山里取出一桶湿泥。
这是界河河底古战场里的泥。王霆之所在的那个时代?,他们封印了域外天魔,最终,他们与域外天魔同?归于尽,长眠古战场里。
古战场,至少也是域外天魔陨落之地,不知道这土壤能不能起到一点儿?作用??
秦七弦试探地将湿泥倒入底下大坑。
结果就看到湿泥迅速下沉,直接出现在了息壤周围,被其缓缓吸收。
通玄望气术之下,这里依旧一团黑气,没什?么?明显变化。
天目额头第三只眼睁开,一道金芒摄入大地,穿透坑中腐土直接照在了息壤上,“我来……”本想将息壤抓出来送给帝后,哪晓得这泥巴竟然还能消失不见了!
“在那!”天芽指着大坑边缘处道。
神识镇压过去,却又?摸了个空,根本抓不住。
秦七弦想了想,将手指割破,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土地。她也算夏家血脉,鲜血应该能得到息壤认可吧?
却没想到的是,息壤吞噬了她的鲜血后,脚下的大地蠕动得更快,一丝血线从地上蹿起,宛如一条毒蛇般扑向秦七弦!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一道剑光斩成两截!
断裂的血蛇跌入大坑,瞬间消失不见。
坑内腐土好似被煮沸了一般汩汩冒泡,一些残肢好似被热浪掀至地面,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断肢快速腐朽,化作血水,连骨头都瞬间变成残渣。
土壤浸泡了血水变成了沼泽,淤泥凝聚出一条条血蛇,密密麻麻地挤满大坑,所有的血蛇都死死盯着秦七弦。
四?周阴风阵阵,整个镜中天都起了一层浓雾,诡异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瞬间变得阴森可怖。
天鸦:“哟,噬主!”
就跟幽冥血藤反噬主人一样,现在的息壤同样如此。它已毫无灵智可言,神魂气息疯狂暴虐,宛如东圣重现。在吞噬了夏家血脉过后,它?不但没有听从指令,反而想彻底吞噬掉秦七弦。
秦七弦的血肉,对它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远胜过其他人。
同?样,因为死在这里的人更多,导致息壤的煞气更浓,被这么?多强者同?时镇压,它?竟然还有反抗能力,还能虎视眈眈地盯着秦七弦!
“息壤原本就是天地间罕见的五行?精魅,跟地心仙露属于同?阶,又?被夏家世世代?代?精心呵护,可以说是仙土,然被东厉风以怨煞之气禁锢、污染数百年?,如今已无法沟通,且与云中镜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东池宴:“一起烧了吧,化作劫灰,可造福天地。”
不管这里是不是极恶之土,此地血腥至极,煞气汹涌,不该留存于世间。以金乌火焚烧,反而能使?其化作劫灰,灵气重归天地之间。
秦七弦招出小金乌。
金乌火出现刹那,四?周迷雾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纷纷散开。
小金乌:“要直接烧吗?”
秦七弦也知道烧掉是最好的选择。幽冥血藤是灵植,她?的建木能唤醒它?灵智,用?青木化灵养上百八十?年?,总能将其净化。
但这息壤……
很明显无药可救,担得起极恶之土的恶名。
古战场的泥它都吃得下!
只是夏家已覆灭,息壤是夏家世代呵护、侍弄的灵土,就这么?烧掉的话,夏云岫醒来?会不会心痛?
秦七弦估摸着夏云岫快醒了。
要?不,等等?
正想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烧了吧。”
小九青扶着夏云岫走出秦池。
夏云岫看着底下的恶臭的腐土,眼中滚出热泪,“它?也不想变成这样。”
本是养育生灵的沃土,又?怎愿变成吞噬生命的凶地!
烧了吧。
这一切,该结束了!
大宗门的强者都会点一盏魂灯,魂灯熄灭,则代表神魂俱灭。
东圣也有?魂灯, 却是在云中镜上,而这云中镜出入需要身份铭牌, 唯有?极少数的修士拥有?。
“两位仙侍早已联系不上。”说话的是天剑宗宗主宁微,她穿玄色劲装、面若寒霜,抬手虚指向前,一道?凌厉的剑气刺入水中倒影,却没?能撼动其一丝一毫。
“拥有身份铭牌的人呢,能联系得上谁?”
众人面面相觑, 纷纷摇头?。
大家都试过了。
那?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很?多年前就在外界游历, 发出的讯息犹如石沉大海。
总之, 现在一个都联系不上。
一位站在边缘的长?老略一犹豫后道:“关长情这次在外历练时有?幸结识了白吹雪前辈, 最?近一直有?联系。”
东圣共有?七位关门弟子,白吹雪排行第六,年纪轻轻已是渡劫七层实力。
“柳繁,此话当真?”见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柳繁脸上露出笑容,“长?情这次能回来感悟长?青剑碑, 便是受了白吹雪前辈指点?。”
有?人酸道:“难怪一进去就剑鸣六声……”
“那赶紧让关长情联系白吹雪啊!”
书画二圣都发声了, 东圣陨落不会有假。他们并不是想看魂灯,而是……
眼红云中镜!可以说, 天剑宗所有?的资源加起来,都不如他们头顶上的云中镜, 那?里才是真正的修炼圣地。
“长情在长生剑碑之中,快出来了!”
长生剑碑进入后外界就无法?干扰,只能等他自己?出来!
“他进去几日了?”
柳繁:“九日!”
宁微颔首,“不错。应该快出来了!”
以往都是盼着弟子在剑碑里呆得越久越好,这一次,却是盼着他快点?儿出来,东圣陨落,云中镜这块肥肉,谁都想啃一口!
长?青剑碑矗立在黑色的高台祭坛上。
祭坛共三层,每一层上都刻满繁复花纹,粗看密密麻麻复杂多变,凝神细看,便会发现那是无数正在挥剑的人影!
是天下剑修,万万千千!
底层燃着一支支凝神香,第二层上悬挂五颜六色样式各异的剑穗,第三层上就是一块高?十丈、宽约一丈的剑形石碑,石碑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剑痕,在正中间有?一道?笔直的竖线,好似将剑碑一分为二。
公孙厄还没?靠近石碑,她原本?飞在空中,察觉到底下有剑阵后才落地,改为步行。
不是担心被剑阵围杀!
而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她能够感觉到,底下组成剑阵的飞剑都是灵剑,剑中有?灵,对她极为亲近。
就好像灵植管秦七弦叫建木妈妈一样。
她现在,高低也是个剑祖宗。
公孙厄一路过来,行过之处,大地颤动不止。
地下埋葬着数不清的飞剑。
这些剑,都想钻出地面,跟在她身边。
不过公孙厄不需要,她脚步看似很?轻,然每一次落下?,都会有?剑意击出,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剑灵老实下?来,只是虽不敢乱动了,却也个个透露出委屈的情绪,发出微弱的轻颤。
每一柄剑都在轻颤。
汇集在一起,依旧是动静不小的地震。
然而这样的震动,就好比人在激动时的心跳,无法?再继续压制,只能任由它们嗡嗡嗡了。
她径直走向祭坛,抬脚踏上第一层台阶时,坐在祭坛旁边抱着剑的年轻剑奴才发现她,惊呼道:“来者何人,竟敢……”
下一刻,他怔住,“是,是你!”
公孙厄!
渡一作为关长情的剑奴,他也认识秦少白。
秦少白陨落在幻世古境里,被公孙厄一剑削了头?颅,他的剑主关长情还因此受了责罚!
不少人嘲笑他错把鱼目当珍珠,带了个废物秦少白回来,却打压真正的剑道?天才公孙厄!
“你来这里做什么?”渡一脸色忽变,“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是剑奴,小命捏在关长?情手里,哪怕心底十分佩服公孙厄也不敢表露半分,这会儿只能沉着脸道:“擅闯剑魂碑是死罪,你不是天剑宗弟子,我不知道?你怎么过来的……”
他视线落在公孙厄身上,只觉她静静站在那?里,整个人如雪山之巅的红日,光芒万丈。
渡一咬牙,快速道?:“趁无人发现,你速速离去,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
见公孙厄不为所动,他急了,“再不走我叫人了!”
“关长情已进去九日,剑鸣七声,他快出来了!”
“剑鸣三声,便是天剑宗的内门弟子。”
“五声为精锐弟子,七声为天骄弟子,十声则能直接成为传承弟子,他这次有?机会剑鸣十声,拜得东圣为师……”
公孙厄这才看他一眼,“东厉风死了,你还不知道??”
渡一愣住,“怎么可能!”
剑魂碑内剑意无穷无尽,玄音骨在此处无法?施展,故而,他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公孙厄继续道?:“你是说,关长情在里面?如何进去?”
她一路走过来,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突破契机,直到此时,听到关长?情的名字。
一个她觉得并不重要的名字,却好似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幼时条件艰难,折枝为剑。
被发现有练剑天赋后,送到秦家做了剑奴,替秦少白养剑、试剑,那?时候,她想成为一名剑修,拥有?属于自己?的飞剑。
她没?日没?夜的练习,因为不想跟那些被斩碎的木头桩一样,她幻想自己?也是一把剑,落在她身上的万千剑芒,是在磨剑,为她开刃。
正是因为这样的信念,她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后来,她在剑道?上的天赋终于被其他人看见。
她摆脱了剑奴的身份,成为了灵霄门的内门弟子。
然而,因为师父的接连陨落,她被视为不祥、灾厄,遭人排挤,遭原来的剑主打压。
她的剑心,坚如磐石。
不论是一开始身为剑奴时的折辱,还是被发现天赋惊人时短暂的荣光、又或是师父接连陨落,从人人羡慕的内门弟子变成无人敢靠近的厄运之人……
人生的大起大落,都无法动摇她的剑心!
她一心向剑,不在意剑道之外的任何事,然而,关长?情……
他曾以剑意为囚,将她锁在渡川界。
“一个永远也走不出贫瘠之地的笼中鸟,去不了妖魔战场的剑奴而已,何须介怀?”关长?情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好似撞上了那扇她一直没能推开的门,将缝隙都扩大了一些。
公孙厄觉得自己抓到了点儿什么!
她要做秦七弦手中的绝世神兵,斩尽天下?不平事,而她自身,经?历过的不公,都还未了结!
不能不在意。
因为关长?情的剑意囚牢,她无法离开渡川界。当初虽然有?人愿意帮她,替她解决囚牢,但她想等秦七弦,没有登上离开渡川界的灵舟。
以至于后来,秦七弦明明有阴阳核桃舟,却也没?离开渡川界。
秦少白已死。
关长?情……
公孙厄难得笑了一下?,她问面前的剑奴:“长青剑碑,如何进入?”
这一笑晃花了渡一的眼,他稀里糊涂地答应道:“以剑意做敲门砖,剑鸣三声以上,中间的缝隙便能开启,弟子可入内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