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的主人要和母亲回江南, 几天后就要走了, 急于出手, 是以价钱会低一些, ”马车内,刘义山向姜怀雪介绍着,
“大概是这个数”。
刘义山伸出四根手指头。
四百两。
姜怀雪立马道:“谢谢刘大哥了”。
“不用谢!”刘一山摸摸脑袋, 笑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上次姜怀雪找他帮忙, 他就跟着破获了江南税收贪污案, 不仅和锦衣卫的人混了个脸熟, 且职位也是蹭蹭蹭往上涨。
“那好, ”姜怀雪眼睛转了两转,“刘大哥待会你只需要直直地盯着那人看, 若是有茶呢,你就使劲放一下碗,不过注意点别把人家的碗给摔了……”
刘义山不解:“干嘛呢这样做?”
姜怀雪神秘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边闲聊说着配合, 不多时就到了京郊。
小院门口早就有一个人等着了。
“二位, 不好意思, 今日我家老爷出去办事了, 由我来带着二位看房。”小厮一边说一边打开门。
姜怀雪点点头, 跟着小厮走近院子。
“后花园是一个小花园和池塘, 我们老夫人最喜欢侍弄那些花草。有四个厢房, 一个是老爷和夫人原先住的, 一个是老夫人住的, 还有的就是下人的房间,和空着的客房,一个书房,我们老爷特别喜欢看书,还有厨房……”小厮一边走一边介绍,逛了半个小时总算是逛完了。
姜怀雪重点看了一下后花园。
她在现代的时候,家中就种了许多花,一到开花的季节就是花团锦簇。
现在是早春,墙脚的茶花已经开了,红艳艳的。
还有一个池塘,中间有一个亭子,里边是残荷与金鱼。
姜怀雪洒了一把鱼食,那些红的黄的金鱼就都游过来争抢鱼食,立马让寂静的池塘热闹了起来。
若是夏天荷花开花的时候,这池塘便是一片粉色与碧色交织,那时候采些莲花做莲花糕,再剥些莲子,夜晚的时候与家人乘凉看星星,不知多有乐趣呢……
总之,姜怀雪对这座院子非常满意。
有花有草还有水,也很大,换算成现代的说法就是有四百平方米,而且离鸣凤书院很近,以后姜行雨上下学都能步行,这放在现代是妥妥的学区房。
四百两,真的很值,但姜怀雪全部的身家加起来也只凑出来二百两,而且还是要勒紧裤腰带过一段日子。
“这位公子,您觉得怎么样?”小厮奉上茶询问。
姜怀雪和刘义山分作在一张小桌上,两人一左一右。
姜怀雪垂着眼,把茶具拿在手上把玩,欣赏上面的花纹,然后又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几下,并没有喝茶。
刘义山大口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碗朝桌上一碰。
“嘭!”
小厮浑身一抖。
刘义山长相威武,身材又高大,坐在椅子都像是要把椅子给坐塌。这个月在牢房里和犯人打交道打久了,磨练出了一身的狠气。
他一马着脸,就像是下一秒要提着凳子打人,小厮也不由得一抖,朝姜怀雪那边挪了几步。
还是这位好看的公子面善些。
“这,这位公子……?”小厮的声音有些发抖。
“唔,其实我不太喜欢花草太多的院子,”姜怀雪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眉头微皱,“花花草草招惹虫子,而且夏天的时候虫子的叫声过于吵闹,我担心虫鸣吵闹我我娘亲,弟弟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看书”。
“而且——”姜怀雪轻笑,并未言语,只是摇头。
“刘大哥,我们走吧,”姜怀雪起身,直直地朝外走。
刘义山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然后跟在姜怀雪身后。
“哎,公子请等等!”小厮有些慌张,他们放出卖房子的消息之后,只有这一位公子上门,而且老爷夫人马上就要动身了,若是今日不抓住这公子,那么这房子就一分钱都捞不到了。
姜怀雪的脚步放慢,却没有停止,一直等到那小厮追上来。
“三百八十两可以吗?”小厮咬咬牙道,他们老爷夫人也急切卖房,允许他降低价钱。
姜怀雪脚步不停,身体不转。
“过两日我再来拜访,到时候希望你家老爷和我们谈,”
然后不管小厮在背后呼喊,和刘义山走远了。
两人进了马车。
刘义山脸有些红:“还演吗?”
姜怀雪掀开马车帘子朝后边一看,只见小厮垂头丧气地回院子去了。
她点头:“可以不演了。”
“哈哈哈哈哈!”刘义山立马笑了出来。
刚刚的脸红,都是憋笑憋的。
“姜小兄弟你真能行!”刘义山笑完,然后使劲拍了两下姜怀雪的肩膀,“怪不得你特意跟我说要找从未有过人问过的房子呢!”
原来是想以此来倒逼买主!
“哈哈,”姜怀雪揉着被拍的有些痛的肩膀,还有些心酸,“无奈之举啊,无奈之举……要是我有钱,我今天就直接买下来了!”
砍价,劳动人民的智慧。
秘诀是,对半砍,不能做出对商品很有兴趣的样子,而且谈不拢的时候要走,但也不能走太快。
她妈妈是个砍价能手,曾经用一件衣服的钱给姜怀雪买了两件衣服。
但是姜怀雪没学到妈妈的口才,于是只能少说多做了。
姜怀雪坐马车回了富贵书局,刚刚下车一个人就迎了上来。
此人身材干瘪且高挑,就像是一根行走的竹签。
“哎呀,姜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萧钟满脸笑容地迎过来了。
“你好,我们进书局说吧,”姜怀雪把萧钟朝书局引。
“好的好的。”萧钟点头如捣蒜。
两人进了书局后,姜怀雪发现以往自己写话本的地方已经堆了好多小报。
“姜先生,这些小报都是我的,”萧钟把桌上散乱的小报整理了一下,歉意笑笑,“再过几日我就要陪母亲回江南,江南那边还没有您的报纸,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能看后边的情节了,我就想着把之前买的小报拿来给您,您给我签几个名,我好留作念想呢。”
姜怀雪拿起桌上的小报翻看了两下,发现有许多份重复的。
“这些重复的都要签吗?”
“都要的,麻烦姜先生啦,”萧钟,“一份拿来珍藏,一份拿来自己看,一份拿来备用,还有一份拿来推荐给别人,每次出的小报,我都买了四份呢!”
萧钟说着,又叹了口气:“姜先生的《我在京城开酒楼》写的很好,之后定会出完本,可惜的是我就要去江南行商,看不到姜先生的整本了。”
姜怀雪低头思索:“或许有别的办法呢?”
好久没见过这样诚心的读者了。
萧钟说着,就递了三两银子过来,“这些您收着,我的小报有些多,要耽搁您的时间了。”
姜怀雪没收钱。
“签个名而已,要什么钱,”姜怀雪想了想,“江南……京城每月都会有去江南的商队,若是不嫌麻烦,你可以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商队,让商队每月都捎小报给你?”
“哎哎!那真是!”萧钟高耸的颧骨红亮了起来,“我正有此意,不麻烦你们书局才好呢!那您先签着,我去找商队?”
姜怀雪点点头,随即坐下开始做一个签名工具人。
芸娘自从到了富贵书局抄书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不仅结交了许多年轻的友人,而且女儿写的话本子也受到许多人的喜爱,她脸上也有光。
甚至她还在教一起抄书的伙伴们写好字的秘诀。
人一高兴了,也就喜欢打扮了,穿的虽然朴素但是耐不住长得好看,虽然已经成过一次亲,还带着两个孩子 ,但是朱雀街许多没娶妻的男人都心里念着她。
不过芸娘对这些男人的示好通通不接受。
她心里还装着一个人。
她还记得他的山盟海誓。
“怀雪,娘先回去给你做饭了?”芸娘结束了一天的抄书,走到姜怀雪身边,自发地开始捏姜怀雪的脖子和肩膀。
“嗯,好的,娘买点自己喜欢的菜,”姜怀雪揉揉混沌的脑袋,她今天光是签名都把脑子弄得晕乎乎的。
芸娘给姜怀雪捏了一会儿脖子和肩膀,然后就挎着篮子去了菜市场。
她女儿写话本赚的钱多了,他们家也过上了顿顿吃肉的日子。
来到菜市场,许多人和芸娘打招呼,芸娘温柔,长得也好看,而且儿子写得话本他们都喜欢看。
“芸娘,又来买菜啦?”
“芸娘,能帮我带一下前几日《我在京城开酒楼》的新卷吗?”
“芸娘,能拜托你去书局帮我要个签名吗?”
好几个小贩朝芸娘打招呼。
芸娘都点头且一一记下。
这些小贩白天忙碌,不能去富贵书局买小报,等晚上收摊的时候富贵书局也关门了,是以常常让芸娘帮忙带一份,或者去帮忙签名。
他们也会给谢礼,每次芸娘买菜的时候都给挑最新鲜的,抹去零头,还多给一些菜。
提着菜回到租房的地方,芸娘就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她的房前。
那人包裹地很严实,脸也遮住了,身上是一件狐皮大氅,和他们这破破烂烂的小院子根本不搭。
芸娘觉得这背影很熟悉,等走近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手里提着的菜也落到了地上。
等到萧钟找好商队,且互相认识了之后,姜怀雪就回家了。
现在姜行雨在鸣凤书院读书。家里就她和芸娘两人。
走到家门口姜怀雪就觉得有些不对。
从窗户透出来的光太亮了。
芸娘为了节约钱,一般都只点一根蜡烛,一根蜡烛投到窗户上顶多就一个橙色的小点。
然而现在整个窗户都被橙色的光给照亮了,这绝对得好几根蜡烛了吧。
而且她还听到了哭声。
自从芸娘到了富贵书局抄书,她就再也没听到芸娘的哭声。
而且他们家在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若是同一个院子的人来串门,把门关着干什么?
芸娘在她回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先把门开着,而上次芸娘主动关门还是在邓氏和她那宝贝儿子来欺负她的时候。
入室抢劫?!
蜡烛点那么亮是为了让她察觉到不对?
姜怀雪当即就想去找刘义山帮忙,但是又转念一想,刘义山家离他们家挺远的,估计把人叫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姜怀雪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悄悄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两道身影。
好的,歹徒只有一个人。
姜怀雪随手抄起一个扫把,又想起自己瘦胳膊瘦腿的估计打不过,就轻手轻脚地去隔壁叫了王顺过来。
王顺得知姜怀雪家里进贼了,立马就抄起扁担。
王顺常年揉面,身强力壮的,若是被王顺打几下估计得在床上躺一躺。
姜怀雪朝着木棍跟在王顺后,她还挖了一些泥土,若是待会那贼人想跑,直接泥巴糊脸。
“啪!”王顺一脚踹开大门,执起扁担就冲进去。
屋内除了芸娘还有一男人,芸娘满脸泪痕,明显就是被欺负了。
“王顺哥,打他!”姜怀雪把泥巴朝屋内那男人扔去。
“这是什么!”那人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然后就是密集的棒子。
王顺也不敢使劲打,若是把人给打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说。不过还是专挑耐打的地方打。
“哎呀!别打了!”
“别打了!”
“我是你爹!”
那人哀嚎。
“我还是你爷爷呢!”姜怀雪见这人被打了还嘴上占便宜,就朝那人身上踹了几脚。
“我看你四肢健全怎么就干些不入流的事情呢?你爹娘若是还在看你欺负女子还抢劫该有多伤心啊!你去要饭也比抢人厉害,怎么了你是混不下去了想直接吃牢饭啊?牢里又有吃的又有住的里面的人说话还好听是吗……”
“王大哥别打了别打了!这真是怀雪的爹!”
芸娘刚刚被王顺和姜怀雪的一顿操作给搞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去拉王顺。
王顺看芸娘来拉他,男女授受不亲,立马就躲开了。
姜怀雪走上去就踹了躺在地上的人两脚。
“娘亲你就是心软,一个入室抢劫的贼你担心他什么?我们待会就报官把这人给抓进去!”
“怀雪!他真是你爹!姜文彬!”芸娘看姜文彬一开始还哀嚎,现在声音都没了,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爹来找我了怀雪!别打了!”
姜怀雪:“……!”
“我爹不是早死了吗?娘亲你还想着那臭男人干什么啊?”姜怀雪悄悄看了一眼那人的脸,发现还真是她爹,于是又上前踹了两脚。
踹的是额头。
“好了你快过来!”芸娘见姜怀雪还上去踹,一把就把姜怀雪给拉了回来。
姜文彬躺在地上,大氅上满是脚印,奄奄一息,嘴里还在说着“别打了别打了。”
他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在他的想象中,难道不是柔弱的妻子一直哭泣,然后沉默的女儿一言不发,最后原谅他,回乡下吗?
怎么就被打了?
他信不过别人,他在乡下有妻儿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就没带个侍卫仆人,所以就一个人来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被人给打了一顿。
“王大哥,对不起,今天不能招待你了”,芸娘赶紧把倒在地上的姜文彬给扶起来,然后满脸歉意地看着王顺。
王顺有些尴尬,他是被叫来抓贼的,现在却把这家的男主人给打了,只是道:“他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王顺哥,”姜怀雪笑嘻嘻的,她还要感谢王顺把这死渣男给打了一顿呢,“王顺哥,今日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做客?”
王顺站在这里也尴尬,还无意间听说了别人的家里事,立马就走了。
姜文彬躺在床上, 只觉得脑子嗡嗡嗡地响。
他今日是来卖惨的,就是想让这乡下的妻子离开,没想到刚刚说了几句话就被人给打得昏头转向的。
“芸娘, 快扶我起来, 我衣服上脏了, 不能把你们的床给弄脏, ”姜文彬故意虚弱声音,还咳嗽几声挣扎着要起来。
“文彬,你就躺着吧, ”芸娘擦干净眼泪。
“不了,我本来就对不起你们, 待会再把你们的床给弄脏了, 我——哎呀!”姜文彬话还没说完, 就被突然一推, 他朝后倒,头给磕到了墙上。
“爹!刚刚真是对不起, 不小心把您给打了。”姜怀雪收回推人的手,把被子往姜文彬脑袋上一蒙,“您就多躺躺吧。”
“爹爹您有所不知, 我们娘两来京城之后常常被人欺负, 我还差点被人卖了呢, 娘亲也差点给一户人家给抢了去, 弟弟在路上也失踪了, 我就去买个饼子, 叫弟弟在原地等我, 但是我买饼子回来了就发现弟弟不见了, 我当时都想上吊死了, 但是又想到娘亲和您需要我侍奉,才偷活。是以今日看到有别人在家中,才会直接就打上来。要是早知道是您,我们也不会打您啊!”
“爹爹,我们娘两过得真苦啊!”姜怀雪说着,在暗处狠狠地掐了两下大腿,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这京城真真是吃人的地界啊,我们房钱都要交不起了,两天前才吃过饭……我好饿!”
芸娘在一边被姜怀雪的胡编乱造给惊到了,但是也收到了姜怀雪的眼神示意。
一边是最爱的男人,一边是疼爱的女儿。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戳穿。
“辛苦你们了,”姜文彬被打了一顿,很想发怒,但是又想到他今日是来卖惨的,于是就做出关切的样子,还试图扯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要怒不怒和假惺惺的关切还有僵硬的笑容一齐出现在脸上,显得文质彬彬的脸有些扭曲。
姜文彬虽然疑惑为什么当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大女儿突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不过也立马开始卖惨。
“我当年上京赶考,幸而考上了,那些富贵人家把我给榜下捉婿,哎!我心里有芸娘,我怎么也不肯啊,那户人家是把我给关在屋子里不给我吃也不给我喝,放话说,要是不娶他们大小姐就要把我的殿试成绩给除去!还要去江南找你们麻烦。”
姜文彬说到这里,咬牙切齿,捶胸顿时,痛苦万分。
“我可以不要功名,但是不能让芸娘和你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我只好答应了他们,娶了他们家的大小姐,我对不起芸娘。”
“文彬,这不是你的错!”芸娘拉住姜文彬的手,双眼含泪,“这普天之下就没有王法了吗?我们现在就逃回江南,这官我们不做也罢了!”
“不行的,”姜文彬沉痛地摇头,“他们权势很大,我们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我不能连累你们娘俩。”
“我只要看到你们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不在一起也可以。他们已经知道你们来了京城,说是要把你们永除后患,我是特地来通知你们的,你们必须立刻离开京城……我也舍不得你们娘俩。”
姜文彬说着就伸出手作势要摸一摸姜怀雪的头。
姜怀雪借着收拾地上的杂物躲开了。
姜文彬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啊……!”芸娘的手捂着微微张开的嘴,“这里,这里是京城啊!天子脚下,他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姜文彬只是叹气,然后从怀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我被看的紧,这些年也只攒了这么多银子,这下都给你们了,你们快离开吧。”
“若是我以后有机会离开京城,我会去找你的芸娘,”姜文彬拉住芸娘的手,“你要等我。不要改嫁好吗?”
姜文彬说着,温柔地看着芸娘。
他长得确实风度翩翩,用一双深情眼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被他深爱着,但他现在衣衫凌乱,头发散了一半,脸上还沾着黄色的泥土。
简直像个乞丐。
芸娘下意识地皱眉。
“ ……文彬,我不会改嫁,我一辈子都等你!”芸娘也不禁哭了,她悲戚地望着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回江南,江南那么远,他们如何找的过来,以后一家人永远呆在一起……”
两人默默流泪相望。
“爹!我理解你!我特别理解你!”姜怀雪把被子上的二十两银子拿在怀里收好,然后隐秘地掐了一把大腿,饱含热泪地看着姜文彬,“这些年你辛苦了,你被迫嫁给名门望族的小姐被迫踏入官场,你不容易啊你!我们理解你,我们会立马走的。不是说爱他就要放开他让他幸福吗?娘亲你怎么连这点都不懂?”
姜文彬总觉得姜怀雪这句话阴阳怪气的,但母女俩要离开的欣喜冲淡了这份怀疑,他压下上翘的嘴角,沉痛道:“哎……我这些年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们娘俩,好不容易见到却立马就要分开,我多想和你们再待会儿。你们理解我就好,最好明日一早就动身吧?”
“恐怕不行啊爹,”姜怀雪咳嗽两下,声音虚弱还带着一丝沙哑,“我和娘都得了风寒,我这两天常常胸口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想修养几天再走,爹,您再给点钱给我们去要点抓药吧?病不好我们也走不了。”
“好,怀雪,你们还差多少?”姜文彬觉得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既然给几十两银子就能把拖后腿的妻女打发掉,为什么不给。
“再给二十两吧。”姜怀雪使劲拉了一下芸娘的手,然后用眼神示意芸娘别说话。
芸娘满脸犹豫地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一眼丈夫,咬了咬下唇,终究没说话。
姜文彬立马给了二十两的银票。
姜怀雪立马把钱揣到衣服里。
“爹爹,我和娘亲感染风寒是因为衣物单薄且家中被子太薄,我们若是想好的更快一点,需要置办一些厚实的衣物,不然风寒好不了我们也不敢动身离开京城”,姜怀雪,“爹爹您再给二十两吧。”
姜文彬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
姜怀雪立马就收了起来。
‘’怀雪!”芸娘看姜怀雪真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了,她把大女儿的手拉住,“我们不走,我就不相信这 普天之下就没有王法了,这里不是京城吗?我要告到皇帝那里去!”
姜怀雪和姜文彬都惊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两天要上夹子,等上完了就可以更大肥章。
这御状可不是谁都能告的!
“娘, 您可千万别啊,”姜怀雪赶紧拉住芸娘,她要被她娘给吓死了, “他们既然敢在天子脚下这样做那就说明有靠山, 您这一去就是鸡蛋碰石头。而且若是这些事情在天子脚下被揭露, 那不就是打当今圣上的脸吗?不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圣上连自己脚下也管理不好, 您让圣上面子往哪里放?您让京城的衙门和锦衣卫的面子往哪里放?若是当今圣上脾气好那就会下令彻查此事,若是他老人家脾气不好,那极有可能把您给秘密除了。我们不能去赌。”
“娘, 您可千万别去。”姜怀雪死死拉住芸娘的胳膊,祈祷她娘可别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
不要耽误她敲渣爹的竹杠。
姜文彬有些诧异姜怀雪能想到这一层, 他又赶紧掏出一张四十两的银票塞到芸娘手里, 企图封嘴。
“芸娘你千万不能去, 我爱你, 我只想让你活着,你千万别为了我去冒险。若是这样, 我一辈子也不能放过自己,芸娘,你忍心看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吗?这四十两银子是我明日要去拜见老师而准备的, 你拿好, 我相信他老人家不会在意这些。”
芸娘被两个自己最爱的人劝解, 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是流着泪摇头。
“娘, 你先坐会儿, 我来和爹说说。”姜怀雪见芸娘这样, 把芸娘扶到床边躺下。
芸娘刚刚躺下, 姜文彬就立马起来了, 嘴里还说着“你躺吧,我不在这儿占你位置。”
姜怀雪听到这话只想再给姜文彬一脚。
嫌弃他们这里脏就直说,还假惺惺让位置,简直恶心。
不过等姜文彬看过来的时候又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怀雪,你们再过三天就动身吧?”姜文彬眼里不舍,“我多想再看看你们 ……”
姜怀雪哽咽:“我也想再多看看爹,但是我们不得不走……”
看到母女二人被自己哄地团团转,姜文彬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我就回去了,你们好好保重。”
姜怀雪看到渣爹被自己唬住了,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爹爹,”姜怀雪伸出一只手拉住姜文彬的大氅,身体深处属于原主的感情冒了上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面,女儿不能长久侍奉爹爹身前,爹爹能把这件大氅留下来,给女儿做个念想吗?”
“依稀记得,三岁那年爹爹带我去镇上吃的桂花糕,多甜,自从爹爹你走之后,女儿再也没吃过那样甜的桂花糕了……还有您临走之前,女儿不舍,悄悄跟在您后边走了三天的路,最后是爹爹把我从猎人挖的坑洞里救了起来,然后又送我回了家……”
姜怀雪写不出文的时候时常ocs自己文里的主角,有时候也会去话剧团演个路人什么的,演戏信手拈来。再加上原主本身的感情涌现,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也许是夜晚的灯光太朦胧了,眼前的妻女生活实在太惨,他终究是芸娘的丈夫,与她度过好几年的快乐时光。
姜文彬的思绪被拉回了那个温柔的江南水乡。
温柔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生活穷苦,但他很快乐,不想现在这样被官场所困。
冬日他寒窗苦读,妻子抱着女儿在他身边哄女儿入睡。
夏日他心血来潮会带着妻女去河边抓萤火虫,然后拿纸灯笼装起来,挂在女儿的床头。
秋日……春日,那些记忆已经模糊……
最后是他直到来到京城,考上进士后被人嫌弃寒门,在宴会上被人羞辱。
他沉寂已久的心猛然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还是恢复平静了。
他也不想这样的,他是被逼的……他们呆在江南不好吗?为什么要来找他?
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屋子,破败,灰暗,妻子身形消瘦,衣服料子很差,还有补丁,女儿面色蜡黄,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孺慕。
他偏过头。
“好……”姜文彬的声音有些微颤抖,把大氅脱下来递给了姜怀雪。
姜怀雪满意地收了大氅:“爹爹慢走。”
姜文彬走了。
芸娘缓过劲来了,她下床看见姜文彬已经走了,不禁悲从中来,又开始哭。
“娘,”姜怀雪想劝一劝自家娘亲别为了渣男伤心了,但是自家娘亲好像听不进去,于是就换了个说法,“我们先不走,我在京郊看了套房子,我们住在那里,就留在京城等爹可以吗?”
芸娘的哭止住了,她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姜怀雪。
“真的吗?怀雪。”
“真的,我们在京郊等爹”,她必须得让她娘亲眼看到渣男行为……总之,再等两天,估计渣爹等不及他们主动搬走,会搞点小动作,到时候芸娘就可以看清渣爹的真实面目了,“娘亲你先出去洗个脸?梳洗一下。哭了就不好看啦。”
芸娘得知女儿还打算留在京城,也就被安抚住了,起身打算出去打水洗个脸。
姜文彬一开始的脚步有些沉重,在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之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奔跑起来。
他跑回了自己的侍郎府。
“哎呀,你去哪里了?”柳莹儿看到以往儒雅的丈夫头发散乱,神形狼狈,脸上还有黑漆漆的泥,大氅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里面的衣服上还有脚印子,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走到丈夫身边查看。
“爹,你怎么了?”姜文彬现在的女儿看到爹爹脏脏的样子有些不敢上前,以往她见了爹都要冲上去抱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