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烦—— by惘若
惘若  发于:2023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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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伯说,“知道,已经有救援队过去了,你不要急。”
她捏着?电话,心道,怎么可能不急?老爷子真是心态好。
“别怕,静静啊,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简静忧心忡忡的,没说什么就挂了。
谭斐妮当晚住在?简静这里。她不许简静查相关的新闻,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后,顺势没收了她的手机。
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宽慰她到半夜,简静才睡了过?去。
隔天清晨醒过来,谭斐妮翻个身,简静已经不见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搭民航时会用的,二十寸的小行李箱。
谭斐妮给她打电话,语音提示已经关机。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给她爸打电话。
她很少主动问候她父亲,所以谭宗南接起?来,语带微讶,“妮妮?”
谭斐妮也不适应这样的亲热,她停顿一下,“爸爸你有没有,叶老爷子身边,生活秘书的电话?”
谭宗南说,“迟秘书吗?有,但你找他做什么?”
“你就别问了,一下子解释不清楚,把电话给我。”
“好,不问。我发你手机上。”
谭斐妮打给迟伯,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她相信,比起?她坐在?家里瞎担心,叶老爷子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迟伯听?完,“我知道了,会跟老爷子说明的。谢谢你,谭小姐。”
“不客气。简静应该已经上了飞机,还?请您尽快。”
叶老爷子正在书房里,端了本棋谱琢磨,迟伯敲了敲门,“老先生,出了一点?事情。”
“小辰在?叙珉山区,是吧?”叶老爷子没有抬眼,已猜到了来意,“他?没事,刚转移到了平原乡村。”
迟伯松了口气,“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老爷子指了指那几部颜色不同的座机。他?说,“只比你早三分钟。”
迟伯犹疑着?,“但是,静静因为担心他?,一大清早跟过去了。”
“她就这么跟过去了?”
叶老爷子的神色这才有了些起伏。
迟伯点?头,问道,“您看要不要打个电话?”
叶老爷子松了口,“打吧。她一个小姑娘家的,没吃过?一点?苦,别叫她害怕。”
等迟伯这一通招呼打完,才看见叶老爷子脸上隐约有点笑意。
他?问,“您笑什么?”
“我笑,我外孙子要熬出头了。”
简静在成都下了飞机,南方湿冷,她扎紧了围巾,拎着?箱子去打车。
可司机一听她要去叙珉中学,都连连摇头,“那里刚发生山体滑坡,路都封了,进不去。”
简静一再坚持,“加钱给你好不好?只要送我到最近的地方,我自己走进去。”
司机打量她这么纤弱,“你走不过?去的!就算是离叙珉中学最近的乡道,也还?要再走十多公里才能到!还?要看工作人员放不放你进去。”
“那都是我的事,你就送我到那儿,其他的我想办法。”
司机看她这么着急,又?穿戴不菲,于?是漫天要价,“那不打表,一千。”
“好。”
没想到简静一口答应。
司机有些惴惴又窃喜地上了车,“走吧。”
旁边一起等着拉客的同行,用家乡话劝他?,“你要钱不要命了,那个地方也敢去。”
但司机没有理?,简静实在给的太多。
叙珉山偏僻难行,加上刚下过?一场大规模的冻雨,乡道上打滑,偶尔还有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岩石,司机不敢开快,很谨慎老道地看着路况,一句闲话都不敢说。
简静提心吊胆。来之前她想过这一趟会有多惊险,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形,她都在?飞机上想过?了。也许她会在?路上,碰上下一次的山体滑坡,也许她不小心,手?机行李都失踪。
她怕还没见到周晋辰,自己就先出了意外,更怕再见不到周晋辰。
这一段山路开了三个小时,司机才找了个安全地方,把她放下。
他?指给简静看,“那个山腰上,看见没有?有消防员在的地方,拉了封锁线,就是叙珉初中的位置,车开不上去。”
简静把行李拿下来,付给他?钱,说了声感谢。
“小妹儿。”
司机叫住她,从后备箱里给她拿了一根木棍,“山路不好走,你拿上它,慢一点?。”
简静感激地接过,“你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
司机憨厚地笑,“我不要紧。”
上山的小路很窄,满是碎石头和被压断的枯树枝,简静拄着?棍子,手?里还?推个箱子,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着?,走得很慢。
她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但往下望去,也不过?一小段路而已。
简静看见一块干净石头,想坐,但又?怕一坐下去,就起?不来了,她咬了咬牙,还?是继续往前走。
又这么走了十来分钟,她踩上一段陡坡的时候,脚底下被泥浆一滑,啊的惨叫一声,打着?滚摔了下去。
她撞在拦在路中间的岩石块上,是她刚才小心翼翼绕过?的那一块,没想到救了她一命。
这要是直接滚到山脚下,她就算报废在?这儿了。
那块石头很硬,简静背上被撞得生疼,她哎唷了几?下,勉强撑着站了起来。还不忘拍拍那块石头,“谢你了,哥们儿。”
在泥里滚过的羽绒服已经不能看,紧身的裤子也被撕出几?道口子,简静拍了拍,手?掌心里火烧火燎,疼得厉害。
她一看这不是办法,不能再带着这个行李箱了,太?累赘,不知道还?要摔几?跤。
简静把不远处的箱子拖到一棵隐蔽些的大树后面藏着。反正证件和钱包都在?她贴身的口袋里,这里只是一些衣服而已。
等她找到了周晋辰,再回来拿也可以,丢了也就丢了,不值什么的。
简静放好东西,柱上棍子,这一次她走了很远,已经快要接近封锁线。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难怪电话打不通,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
有几个当地的、负责救援工作的人员朝她这边走。
简静冲他们挥了挥手,她一拐一瘸的,加快速度跟上去。
他?们几?个比她更快地上前。简静不明所以,心想,民风淳朴的乡村里,工作态度也这么好。
她说,“你好,我想问一下,前几天从北京来的教授,其中有一个叫周晋辰的,你们知道吗?”
像是唯恐别人说不知道。没等他们回答,简静就先描述起?来,语调不稳,掺了些明显的哭腔,“他?个子很高,脸白白净净的,不喜欢笑,来的时候穿一件黑色羽绒服,他?......他......”
简静越说颤音越重?,眼?前弥漫一片浓湿的雾气,到后来哽在?那里,说不下去。
“简静?”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低冽的男声。
他?尾音上扬,流水击石一样淌进简静的耳膜里。
简静泪眼?迷蒙地转过?身,周晋辰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侧方。
他?完好无损的,眼?眸清亮,眉宇间霁风朗月。
简静丢下棍子跑过去,几?步就扑进他?怀里,口中喃喃,“吓死我了!周晋辰,你吓死我了!”
千言万语堵在周晋辰的喉咙里。千言万语,都形容不出他?此刻激动?、惊喜、意外和后怕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情。
他?能感觉到心脏的剧烈收缩,一阵比一阵更紧,动?脉高压已经快升到临界值。胸口像围起了一堵厚实的墙,是简静垒砌起?来的,逼得他?呼吸都困难,只好靠深深吐气,来稍作缓解。
周晋辰试着?张了张嘴,想叫她别怕,但发不出声音,只有用力地收紧,把她的脸猛摁在自己怀里。
简静挣脱开来,她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摸他的下巴。
看见他?平安无事,明明是很高兴的,但她的唇角就是抑制不住,往下深抿进去,眼?泪砸在?泥泞的地上,摆出一副又笑又哭的形容。
简静吸吸鼻子,“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周晋辰皱起眉头,深深地看她。
她身上的淡紫色外套,四面沾满脏污,裤子也裂开口子,露出往外渗着血丝的膝盖。浓黑鬓角的碎发上,挂着?分外醒目的泥点?,抹眼?泪时抬起?的手?背,全是被树枝刮出的伤痕,一道又?一道,像把利刃割划在他的心上。
到底她这一路都是怎么走过来的?
周晋辰看了几?秒钟,低哑着?目光,喉结上下滚动?时,已伸手揽过她的腰吻上去。
当地的几?个工作人员,以及周晋辰身后的随行人员,都忙低头看脚下。
简静精疲力尽地走了这么远路,又?受了伤,他?吻得这样凶,落在?唇上的力道重?得惊人,她站不稳,整个人都靠他宽大的手掌托抱住。
周晋辰失控得厉害。
如果不是简静咳起来,他?还?要更深地吻下去。
周晋辰拍着?她,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终于?能说出一句话,“你真是胆大。”
简静气息不平的,缓伏在?他?肩上,“你好像是第一天知道一样。”
有工作人员在一旁提醒,“周院长,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太?安全。”
“好。回吧。”
周晋辰把简静带回安置点。在一个平原乡镇,离叙珉中学半小时车程。
车内开着?暖气,简静一晚上都在?做梦,一时是新闻里出现周晋辰那张脸,一会儿是学校领导找到家里来,醒来的时候枕头都被打湿。
她没睡好。靠在周晋辰身上,什么艰深的念头都往后靠,只剩下安心,竟有闲情犯困,连身上的伤好像也不是那么痛。
“几?点?钟来的?”
简静声音很弱,“我搭最?早的航班,九点半就到了成都。”
难怪。老爷子的电话打得晚,得到消息的时候,恐怕简静已经下了车,要不然周晋辰在山下就能拦住她。
想到这里,周晋辰又?一阵心疼,“怎么那么急?你多等两三个小时,我就会跟你通电话。”
昨天晚上出事的时候,周晋辰正在村里的招待所,他?还?没有睡着?,反应很快,披上衣服就跑到了外面。
但是镇上唯一的通信塔被山上滚落的岩石摧毁,切断了和外界的信号,他?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囫囵过?夜。一直到今天上午十点?多,消防员清理?出一条上山的路,他们才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周晋辰第一反应,就是给简静打电话报平安,但那时她已经坐上出租车,行走在?一条闭塞、没有任何信号,还?随时可能再次滑坡的乡道上。
老爷子那一头自然不必他来说,他?身边尽是抢着?立功表现的人。
联系不上简静,周晋辰隐隐觉得不安,坐立不住,直到陪着他的几位突然?站起?来,说是孙媳妇儿也到这来了。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溅起?磅礴的水花,心沉到了底。
“我等不了,我一秒钟都等不了。”
周晋辰一连串地问,“为什么等不及过来?如果我不知道你来了,你该怎么办?”
他?低头,鼻尖抵着她的脸颊,离得她很近,几?乎就要吻上她。
“找工作人员,问村民,也许......不知道,总之我要来。”
周晋辰哄着她说出答案,“你要见到我平安,对不对?”
“对。”
“我是不是安全,你很关心。”
“对。”
他忍住没有吻她,连呼吸都很克制,“因为你爱我。”
简静恍惚着?,实话一句句往外蹦,“嗯,我爱你,我早就爱你。”
这句话实在?要命。
周晋辰终于?吻下去,不像刚才在上坡上那样凶,绵长又?安静的,含住她粉红的舌尖,轻轻搅动她口中清甜的津液,他?哑声,“什么时候的事?”
简静气喘吁吁,“也许是见你第一面。没有道理?好讲。”
之后她所做的种种,自以为明哲保身的努力,不过?如拦坝截水,徒劳无功挣扎到今天,水位已经越过她在心里为自己、为他?们而设的那道界限,爱意如洪水猛兽,来势汹汹地漫卷过?来,打湿了她一身。

当地安排接送周晋辰的车, 从另一条路下了山,驶入地势平坦的一个小乡村。
待车停稳,已有陪同人员拉开车门,“周院长, 周太太。”
简静靠在周晋辰的肩上?, 猛然听了这一声周太太,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晋辰抱她下车, 简静看着这一圈人, 不大好意思。
她拍拍他, “没?多远,我就自己走吧。”
周晋辰指了下远处, 看着像是才刚粉刷一新的平房,应该是这里最好的房子了。
他说, “很远。”
简静稍微测算了一下路程,“那你抱。”
“.......”
她才不会为了在人前逞这种强,让自己遭罪。
身边的人见了, 忙说要不要推个轮椅过来。
周晋辰刚接上人, 自己还疼不过来,“不必, 我?抱她就好。”
简静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头歪在他的颈侧, 嗅着那股洁净如晨雾的香气。周晋辰的手很大,掌心的热度从她的臀弯里传来,稳稳地托住她的身体。
走了十来分钟, 周晋辰也不见气喘, 他步履从容的,把简静放到了屋内仅有的一张床上?。
她抬头打量了一眼这里, 粉刷粗糙的墙面,两?三个角落裸露出水泥来。因为下过雨的缘故,天花板上?洇湿了几块。
简静有些担心的,“不会睡到半夜,有蜘蛛掉下来吧?”
别的倒还好。她最怕蟑螂、蜘蛛一类的虫子。
周晋辰也往上?看了一眼,“没?发现有蛛网,应该是不会出现蜘蛛的。”
随行?的人也说,“是啊,我?们都仔细打扫过了。”
简静看了一眼他们。人家也是做工作,这大约是在紧急状况下,能临时找出来最好的房子了。
她瘪了瘪嘴,望两?眼周晋辰,没有再说什么。
周晋辰看出她的心事,对他们说,“你们都先去忙,这两?天辛苦了。”
“周院长,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联系我们。”
“好。麻烦了。”
周晋辰客套地送他们出去。
看着周晋辰迈过门槛,回?了屋子。当地那几人才议论起来。
【大公子娶的这是谁啊?他这身份,还对这一位千依百顺的。疼得这么厉害!】
【不知道,好像家里生意做挺大,京城的事情,谁能打听的那么清楚?】
【但这公子哥儿的教养是真?好。不像我?之前接待的那几个,开口就颐指气使的。】
【叶老爷子养大的人,肯定是数一数二的。】
周晋辰端来一盆热水,先给?简静擦手,他拿取暖器对着床边,脱下她脏兮兮的外套,把袖口撸上?去,绞了毛巾给她洗。
“好了,人都走了,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简静坐在床沿,一双手放在周晋辰的掌心里,“为什么不能回?成都去?”
“因为路况不明?,不确定还会不会再次发生滑坡,先住一夜。”
周晋辰低头,小心避开她手背上细长的口子,用手指抵着毛巾,把周围的污血擦拭干净。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简静嘟嘴。
周晋辰点一下她的额头,“你还说,如果真?的碰上就麻烦了。”
“所以依我?说,你下回?别再来这些地方了,学校安排你就不会拒绝吗?”
简静晃着脚的时候,膝盖上的伤口被扯着一下,她嘶了一声。
周晋辰蹲下去,拿了把小剪子,把她的裤子剪开一个圈,这里伤口太深,用毛巾擦怕会感染。
他抬起头看向简静,从出生到现在,她所领教过的、印象最差的环境,大概就是大学时的四人宿舍。
听说简大小姐雄心壮志,迈入大学门之前,跟朋友们说,“就你们名堂多!宿舍那么多人都能住,你们不能住吗?”
可?开学第一天,在宿舍里睡着硬板床,被蚊子盯了一整晚,尤其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要排队用洗手间?的时候,简静当场崩溃了。
上?午就收拾好行?李,灰不溜秋的,搬进了她舅舅给她准备的公寓,离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
她从高中起周游世界,但不管去哪个城市,都必须订当地最豪华的酒店,提前安排好礼宾车接送,身边乌泱泱一群朋友,永远有人站出来,为她解决所有问题。
这大概是第一次。
自己背起包,冒着随时可能出事故的风险,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一个偏僻的山区来,心惊胆战,又受尽了罪,一步比一步更沉重的,走在一条荆棘泥泞的、刚发生过滑坡的蜿蜒山路上。
周晋辰眼底涌上些热意。
他生平也是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被人珍而重之,性命一样要紧的放在心上?,重视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周晋辰转身,仰起脸眨一眨眼,平复下心绪来。
他取了两?根药棉,蘸上?酒精,“如果太疼你就喊出来,别憋着。”
简静顺从地点头。
他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是上山的时候摔的?”
“嗯,你慢点擦,”简静轻嘶了一声,双手向后撑着,盯着他的动?作,“我?踩进一堆软泥里,没?能站稳,滚下来。”
周晋辰手上的动作一顿,“滚下来?!”
他以为至多是摔跤,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在他惊痛的眼神里,简静目光茫然的,用中文翻译了一遍,“就是滚着下来的。”
周晋辰放下棉签,急着去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他的手指摸进头发里,摸了一遍后脑部,一边不停地问,“这儿疼吗?”
“那这里呢?”
简静都说没?有。
周晋辰又去摁她的脖子和后背,还好,都没有明显的肿块。却在把她的贴身细绒毛衣掀起来的时候,看见一块拳头大的淤青。
安静、醒目而悲恸地提醒着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爱起人来,勇敢又热烈。就和她口口声声的不要谈恋爱一样,鲜明?、果决。
幸好她爱他。
幸好她爱上?他。
简静不知他半天不动,是在做什么,她半撑着手肘说,“当时啊,亏得一块石头绊住了我?,要不然,我得一溜烟儿滚到山脚下去,一开始我?上?山的时候,还嫌弃它挡路,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
她惊呼了一声,唇已经被周晋辰堵住。
他又凶又狠地吻上?来,吻得她难以招架,拇指难耐地抵进她的手腕,情动?不能自制。
简静被压在床上,掌心里刚抹上?药膏,她推拒他,药膏蹭在周晋辰的肩膀上?,柔嫩白皙的手指缠在他颈间?,又被他大力弯折进枕头。
他们身下那张简易木床,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吱声。像抗议。
周晋辰怕她冷,将她圈起来紧抱在怀里,侧过头和她唇舌交吮。
简静低吟着摸上他的喉结,双目如悬珠,长久地凝视他。他们的鼻息滚烫相融,她头一回?敢打开眼睛,眼神雪亮,看着周晋辰是如何气息发紧,穿云裂石般,在她的海面上荡起汹涌波浪。
可?脸上明明又是风轻云净的神情。
很快她的眼睛被蒙住。
“别看。”
周晋辰被她盯得受不住,心跳已经捱到极限,神经在失控的边缘。
简静轻啄他的嘴唇,“为什么?你要变身了。”
“是。会变得很下流。”
他一手蒙着她,一边没有章法地吻着她,一下下极狠极重。
周晋辰声音低哑,“我想你听你说爱我。”
简静不肯,“总说会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风格。”
他使坏,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贴着她的耳廓问,“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和自己打赌,赌你没?事,赌......”
简静眼前一阵发昏,她闭了闭眼,语不成调地说,“赌我?爱你,不会后悔。”
他的喉结反复不住地吞咽,“怎么样才叫后悔?”
简静看住他,眸子因为过分的律动?染上?湿润,“将来,你做任何让我失望的事情。那就算我?输。”
她没有真正的谈过一场恋爱,却在别人的身上?,领教?过无数段相互背叛、指责,爱到末尾,还不如陌生人的感情。她因此退却,剖白出一颗反叛之心。
但一片山栾有一片山栾的起伏,它们错落在峰脉上?,各不相同。
谁又能说,她一定不会赢呢?人生总要体验一次。
周晋辰细细密密地吻她,“你放心。我?这辈子,总不让你输着下桌。”
到最后,简静全不觉得冷,反而薄汗涔涔,黏腻得难受。
周晋辰穿好衣服起身。他用棉被裹好她,“不要乱动?,容易着凉的。我?去给?你打水擦身上?。”
简静闭着眼点头,再多一分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房间?里水不够,周晋辰拎着两个热水壶,到前院来,跨过门槛的时候,腿没?来得及抬,险些绊倒。
住在前面的记者小罗在厨房问,“没?事吧,周院长?”
周晋辰扶着门框,低头看了一眼,勾唇笑了下。刚才做得太凶,蒙着她眼睛的那几分钟里,接连用力挺了数十下,腿有点软。
“没事。我打两壶热水。”
小罗记者说,“放这儿?吧,我给您装进去。”
周晋辰放下水壶,“麻烦你了。”
小罗往热水壶里注水,“您听说了吗?”
“什么?”
小罗说,“就是从成都进叙珉山这段路,上?午又滑坡了一次,两?辆车被冲到了山崖底下,现在还在搜救。大概就是吃午饭那个点。”
周晋辰的心脏猛地跃动一下。
他惊骇,他后怕。劫后余生般地去摸烟,一只手不停地抖,连续拨动?几下打火机,才把烟点着,修长的手指夹住一点火星,急送到唇边咬住,抽了两?口才缓过劲儿来。仿佛已经设身处地的,失去过简静一次。
只差那么一小会儿。她真叫任性,也真?命大。
周晋辰提上热水壶回去,给?简静擦洗了一遍身上?。
她才想起来,“我的行李箱!”
“你带了行李箱来?”
“嗯,我?嫌它累赘多余,放在一棵树后面了。”
周晋辰给她换上他的衬衫,用被子包好她,嘱咐她不要下床。他说,“我?让人去林子里找。”
简静咽了下口水,“等会儿?,老周,我?有点饿了。”
“是我?疏忽。马上给你端吃的来。”
周晋辰忙里出错,连晚饭这样的事都漏掉。
大概是折腾得太久,简静吃上?了有记忆以来,最香的一顿饭。是一位老婆婆做的酸辣粉,和两?张烤笤皮。
简静喂一口到周晋辰嘴边,“这个真?的很筋道!你也尝尝。”
周晋辰往后缩,“我?怕辣,不吃这些。”
简静挑筷子的手停在原处,“你不吃我就一直这么举着。”
周晋辰失笑,“怎么强人所难呐你?”
“我?是大小姐来的。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让我?的努力像一串小狗屁。”
“......吃,我?吃。”
周晋辰吃完,辣得额头都冒汗,他擦了擦,又猛喝了两杯水才压下去。
简静休息够了,精神也缓和过来,又变得很能整活儿。
她躺在床上?发朋友圈,扎个丸子头素颜入境,给那碗酸辣粉来了一波推广。
周晋辰坐在旁边翻他自己编写的教?材,这只是初稿,还在校对阶段。简静看了一眼,都蓬门荜户了,还不忘专业。他真是好定性。
简静凑过去,也跟着他翻了两页。
周晋辰的手掌倒弯过来,拍拍她的脸颊,“怎么了?你也有兴趣。”
她摇头,“没有。不可能。我从来不看心理医生,还不如算命。”
“......怎么说?”
简静分析的头头是道,“如果是心理医生跟我说,日子会越来越顺心的,要向前看,我?肯定不相信。但如果是算命先生说,我?能活到九十九,命里大富大贵,一辈子无灾无难,这谁听谁不迷糊?”
“......”
这番高见周晋辰还真是第一次听。
简静说完,又缩了回?去,接着玩她的手机。
她那条朋友圈,已经有几百个点赞,第一条评论是章伯宁。
他发了个:【好米。】
简静注意到头顶上一道锐利的目光。
她已经来不及藏。
周晋辰眯了下眼睛问,“什么叫好米?他为什么要回你这个。”
简静胡乱解释说,“章儿?他最近卖大米,他卖的米都是好米。”
“......”

周晋辰这个老干部, 对这些词汇比较陌生。
他半信半疑,“章伯宁倒卖的什么品种的米?多少?钱一斤。”
简静:“......”
这个真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简静忙找了个借口下床。
周晋辰拉住她,“去哪儿?”
“洗手间。”
周晋辰一眼看穿她,“不用想着去那?里?消磨时间, 这儿没智能恒温马桶给你。”
“......”
简静又打了个长哈欠, “还真有点困了,睡吧。”
周晋辰摘下眼镜, 慢条斯理地说?, “人一心虚, 就总会找点别的事做。”
“你怎么总是对我和章伯宁有误会?”
简静见躲不过去,她爬到周晋辰身上, 双手撑在他两侧,灼灼看着他。
周晋辰揽上她的腰, “你们俩还不够让人误会的吗?”
“你得这么想。就我们俩认识的年头?之久远,关系之深厚,要是真有事儿, 你根本入不了局。”
简静说?完, 她挠头?,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 似乎解释了,又?像是越描越黑。
周晋辰眼中风雨如晦, “说?给?我听听,有多久远,多深厚?”
简静说?, “你没有发小吗?他在我眼里, 就跟女?朋友一样。”
周晋辰轻嘘了声,“怕就怕, 他也把你当女朋友。”
他说?的很轻,简静没有听全,她问,“你讲什么?”
“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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