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叶拼命又挤了回来,“当时这位九少夫人连尸骨都寻不回来,贺家又不依不饶,最后还是九爷出面,事情才消停下去……”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常曦想到,只不过这事与她没有关系,她自然不会深究,只怕那位解九爷也是心知肚明,要不然为何贺家又不闹了呢?
自然是不占理闹不起来了,只能由着解家处理贺氏的身后事。
终于轮到第三任邹氏登场了,这位就更奇葩了。
“成亲那天,这位九少夫人进门时除了带了自己的陪嫁下人之外,还带了一群和尚道士,邹家那会儿说这是给自家姑娘求平安的,和尚道士做法一百天再圆房,这回肯定夫妻和顺……”
这回常曦听得那是目瞪口呆,和尚道士一块儿做法,不怕互相串味了,那法就不灵了吗?
解九爷这三个老婆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显然这位邹氏可看的乐子就更多了,至少在她面前八卦的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春叶一边笑一边还比划着继续说,“听说当时侍候的人说,这位九少夫人进门时穿的喜服下挂了十个法器,说是得挂满一百天才行……”
“还不止呢,据蕉杏姐姐说,那屋子里黄符都贴满了,烟熏火燎的就像身处寺庙道观,九爷厌恶地一脚都没进新房就转身离开了。”
常曦在听到蕉杏这名字时,那轻点的手当即一顿,真是哪哪都有她。
后来呢?
听到常曦追问,春叶叹了一口气,由另一个大丫鬟补上,“后来听说新房闹鬼,还没到一百天,这位九少夫人就自个儿把自个儿吓死了,听说死时怎么也合不上眼……”
常曦微微唏嘘,若是这位邹氏接受过现代无神论的教育,肯定不会听信这些封建迷信把自己给害死,说到底,还是蒙昧无知害了自身。
解九爷的名声也就这样一次比一次坏,尤其是娶邹氏时,邹氏的做法显然是针对解九爷克妻的名声来的,但这样严防死守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当地的大户人家就更不敢把自家闺女嫁进解家了。
常曦轻打了个哈欠,原本还想再多说什么的春叶两人赶紧住了嘴,赶紧侍候常曦换衣卸妆躺下。
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小桃看到这局面,不由得有些沮丧,她还是怎么也挣不过春叶两人,当初挑大丫鬟来侍候常娘子时,自己就输了,难道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她还要抓不住吗?
她的手不由得握紧,怎么也不肯就此服输。
春叶给自己的伙伴使了个眼色,小伙伴立即会意,上前强拉着小桃到外面,不给她机会在里屋侍夜。
哼,她们是不会让小桃给挤兑走的。
常曦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小桃的好心未必会有好报,人性往往就是如此。
“我夜里睡觉不喜欢有人守夜,你们都出去吧。”
“不是,常娘子,我就睡在脚踏上,你晚上起夜我也好侍候……”
春叶急忙辩了一句,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去他的规矩,常曦不吃这一套,她一向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改了主意。
“出去!”
这俩字带着上位者的命令,春叶吓得差点从脚踏上滚落到地上,这回她不再争辩,而是急忙起身,还下意识地行了个屈膝礼,最后退了出去。
等出到门外,初夏的冷风一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顿时懊恼地抚了下额,虽然她想讨好这位常娘子,但并没有想过要将她当成主子啊。
“你怎么在这里?”
“红叶,我被那位常娘子赶了出来。”
“她怎么会?”
红叶其实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位常娘子的,但自己之前干了蠢事,所以才不得不暂时低头讨好她罢了,等有了机会,她一定要常娘子尝尝她的厉害。
春叶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贱命就是贱命,有福都不会享。”
红叶冷哼了一声。
春叶忙拉住对方,朝耳房里的小桃努了努嘴,示意她别祸从口出,那小桃就是个墙头草。
“怕什么?这里就咱俩。”红叶恨极了想抢她位置的小桃,“迟早得把她弄走。”
春叶不置可否,怕红叶说错话连累自己,遂赶紧拉她离开。
常曦一觉好眠,翌日醒来时觉得精神头比昨天要好得多,她刚掀开红绡帐,就看到小桃端着水进来。
看到她醒了,小桃赶紧加快步子进去,“常娘子,你醒啦,这洗脸水我刚打好。”一边说,一边放下铜盆去将帐帘挂好。
常曦早上起来都会有点低气压,所以她也没有怎么吭声,在小桃的侍候下洗了脸,用短硬的猪鬃毛制成的牙刷蘸上青盐加炮附子制成的粉末刷了刷牙,这玩意儿还是不太好用,不过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常娘子,这是药膏。”
正准备梳妆的常曦在看到小桃手里的药瓶时,不由得挑了下眉,没发现这个小姑娘居然如此心细留意到她头上有伤,昨儿那俩可是啥也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当看不见,当下高低立见。
小桃看到常曦露出温和地微笑,心里的紧张这才放下,更加小心地侍候常曦梳妆,她的手很巧,很快就结了个美髻。
昨儿被那春叶和红叶两人抢了风头,她一夜没睡好,早早起来就打点好一切,争取再给常曦留下一个好印象。
孺子倒是可教也。
常曦对小桃有了新的看法,态度比昨晚要和缓许多。
春叶和红叶两人匆匆赶来时,看到这一幕,两人的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没想到这个小桃如此奸诈。
常曦这边明争暗斗不停,钟嬷嬷那边却是侍候了四夫人秦氏用了早膳后,开始禀报昨天常曦的一系列行为。
昨天办宴席,秦氏一直忙得脚不点地,遂也没顾得上过问一下常曦,这会儿清闲了,才有心思听钟嬷嬷诉说一二。
在听到常曦居然从许家讹了一大笔银子的时候,秦氏当即喷笑,“没想到这个常氏还是个妙人。”
这样会坑婆婆的儿媳妇,她还是生平仅见。
第7章 她这是祸水东引吧?
钟嬷嬷看夫人此时心情愉悦,遂也跟着笑,“夫人说的是,依老奴看,这常娘子很是不一般呢。”
遂,又把常曦怎么把银子给了干娘赵婆,然后为了银子赵婆与朱氏又是怎么打斗的,秦氏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这都不是自己听说的常氏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这是祸水东引吧?”坐在一旁听了个全场的解语娇皱了皱眉,“娘,我觉得这个常三娥似乎心眼太多,而且不敬婆婆是为大不孝。”
显然是不喜欢这类型的人。
秦氏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下,这闺女跟儿子是龙凤胎,但性子却是十万八千里,这女儿被她养得太纯良了,出嫁后被婆婆拿捏得死死的。
这次借办喜宴多留她住几天,也省得她回到夫家又要被婆婆搓磨。
“为娘倒是希望你能跟她学学,你婆婆那人……”
“娘,怎么能背后道人是非呢?”解语娇不悦地打断母亲的话,“婆婆还是我姑母呢,总不会害我的。”
秦氏顿时一阵无语,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说来安慰她的。
当年她就不同意女儿嫁到大姑子家中,无奈他们表哥表妹看对了眼,女儿要死要活非嫁不可,做母亲的哪拗得过儿女,最后只能无奈同意这桩婚事,为此大姑子还好一阵明里暗里奚落她,为了女儿日后的幸福她当时都忍了。
罢了,她既然认为她那婆婆是个好的,那就这么认为好了。
解语娇看到母亲不说话了,心里有些不安,“娘。”
她不爱诉苦,只是不想母亲为她担忧伤心,只要婆婆不是太过份,她都会选择忍了。
秦氏叹了一口气,“只是想到你前头那三个嫂嫂,比起她们,这常氏倒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前三任儿媳妇,她是一想起就会气得头顶冒烟。
对待这三任儿媳妇,她自认不是个恶婆婆。
施氏身体不好,她连晨昏定省都免了,为了她的身子,没少延请名医,无奈这人就是福薄。
到了贺氏,这个儿媳妇在她看来是脑子有坑的那种,当时没少后悔自己看走眼了,可是,既然娶了进门,她也有好好待人家,哪怕再不满,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最后的邹氏,那是让她最无语的一个,偏就是这个,让她背负了恶婆婆的名声,没少在背后遭人非议,她当时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好端端的提起她们做甚?
解语娇觉得母亲就是想得太多,她对这三任嫂嫂不是没有微词,但人都不在了,就更要修口德。
钟嬷嬷怕夫人不快,到时候与大姑娘吵起来就不好了,遂忙转移话题,“夫人要不要见见那常娘子?老奴这就去带她过来……”
秦氏看了眼旁边的女儿,既然女儿对这常氏不喜,那就没有必要急着见上一面,谅钟嬷嬷也不敢瞒自己,常氏的容颜肯定是上上之选。
“她不是额头有伤吗?那就先不见了,让她先养好身子,回头伤好了再见也不迟,对了,让小厨房多炖些补品给她补身子,莫怠慢了人家,回头又让人诟病。”
解语娇也跟着点了点头,母亲这样宽容处理就对了,“我们解家不是那等小户小门的人家,犯不着学那小家子气的做法。”顿了顿,“若是她的伤比较重,该延医诊治的就莫要耽搁,别管外人的口舌,人命为重。”
钟嬷嬷忙笑道,“大姑娘说得是,”捧完解语娇,这才看向秦氏,“夫人说的,老奴都记着呢,绝不会亏待了常娘子。”
至于延医诊治,那是万万不能的,这才刚抬进来就要请大夫,外头的闲言碎语会传得更难听,解九爷克妻的名声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钟嬷嬷看了眼秦氏,果然秦氏低垂的眼里就是这个意思。
秦氏看到钟嬷嬷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她并不想因为这个跟女儿起争执。
既然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她轻轻挥手示意钟嬷嬷先下去。
“娘,等爹跟哥回来了,看到您给哥弄了个典妻回来,只怕爹和哥都会恼。”解语娇说起这个就发愁。
母亲这回先斩后奏,换做是她也会恼,就更别提一向最看重哥哥的父亲。
还有哥哥,不但仪表堂堂还人品贵重,凭什么不能正经娶房妻室?
典妻这玩意既不好听也不好说,解家几百年来就出了这一遭。
昨儿的宴席,祖父母一个也没来就是态度,但无奈母亲一意孤行,谁劝也不听。
“这不用你操心,为娘心中自有数。”
秦氏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很坚决,谁劝她就跟谁急。
笑话,儿子是她生养的,她这当娘的能害了自家儿子吗?谁不想正儿八经地娶个出身好的儿媳妇回来?
现在不就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嘛,她这曲线救国哪里错了?
解语娇看到母亲这顽固的样子,就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母亲在这个问题上跟当年的邹氏一样认了死理,对那什么算命大师的话言听计从。
还没有走远的钟嬷嬷听到里面母女俩的对话,不禁暗暗摇了摇头,私心里她是不赞成自家夫人这么做的,但做主子的并不需要下人给意见,把事情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要忙的事情多得很,自然不可能亲自过去探望常曦的伤势,但该她知道的事情一件也不落。
在得知自己亲自安排贴身侍候常曦的几个侍女昨儿就出了大纰漏时,她顿时脸色大变,夫人把这事交给她,她就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隐在常曦所住的小跨院的下人,更是把春叶和红叶泄露自家九爷隐私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解家最忌讳嘴碎的下人。
钟嬷嬷这回听完,茶都不喝了,顿时勃然大怒,她本以为常曦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遂就没安排教导好的大丫鬟过去侍候,毕竟是过度性质的,有人侍候就得了。
但没想到偏偏就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急忙赶往常曦所住的小跨院,在夫人知道前就必须将此事处理妥当,不能给人留把柄。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问身边的人,“那俩人碎嘴时,常娘子是个什么反应?”
“常娘子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她初来乍到,怕是也不好喝斥府里的侍女。”
钟嬷嬷想,换成她大概也会这么处理,这才不再过多问询。
常曦所住的小跨院并不大,也没有什么优美的景致,就连盘栽都是有数的,再说隔着窗户一眼就能望到头,遂她对此处那是兴趣缺缺,没有什么探索的想法。
至于去探索解家大宅,别开玩笑了,她现在宜静不宜动。
一旁的春叶和红叶自然是围着她转,一边做女红,一边说着府里的闲话,这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所以她话虽不多,但却是听得极仔细。
府里最大的自然是解老太爷,此人曾官至次辅兼太子太傅,告老还乡后,就安心在府里养老,不大理事。
太夫人容氏生有四子三女。
长子解江携妻孙氏及三子在京城任职,官职为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次子解海倒是在家侍候老父兼打理家业,二夫人钱氏生有三子一女。
三子解湖同样携妻姜氏与二子一女在外地主政一方。
四子就是解九爷的父亲解河,曾经的状元郎,如今是当地有名的大同书院的山长,名声极显,可谓桃李满天下。
其妻秦氏生有两子一女,长子解九爷和女儿解语娇是龙凤胎,还有个小儿子解十爷。
女儿解语娇结了姑表亲,早已出嫁多年。
这么一盘点,这解家倒是人丁兴旺,怪不得后代都遵祖训不纳妾,这也让解家的后宅少了许多是非。
常曦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解家先祖不许纳妾的规定是极为英明的,多子多福也得看客观条件的,像她现代的父亲那样有数不清的情妇和私生子女,那只能是乌烟瘴气,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常曦正出神间,就听到钟嬷嬷来了的话,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那双精明中带点探询的眼睛。
她还以为她会迟两天再出现,没想到会来得如此迅速,可见这办事效率那是杠杠的,她不禁有些眼红,真想把这能办事的人从那四夫人秦氏的手中撬过来,这才是管事该有的水准。
“钟嬷嬷来了,赶紧坐。”她笑着坐直身子,并没有起身相迎,“春叶去冲茶。”
钟嬷嬷不意外她会知道自己的姓氏,看了眼她一副主人的派头,心里对这常娘子又有了新的认知,这脸皮可真不薄啊,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她这般泰然自若。
她也不客气地坐到了罗汉床的另一边,既然夫人要抬举她,那她自然是不会选择得罪人,这回她的脸上有了抹淡淡的笑意,“常娘子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常曦笑眯眯地回应。
春叶小心翼翼地把茶奉到钟嬷嬷的面前,听到常曦的回答,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常曦是不会告状了。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过来告诉我,我自会安排妥当。”钟嬷嬷继续客套了一句。
这回常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头端起茶碗轻轻地茗了一口。
第8章 常娘子使的好手段
钟嬷嬷看着常曦的举动,心里说不惊讶是骗人的,这常三娥的仪态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农家女出身,若是不知道她真正底细的人,怕是会误以为她是哪个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闺秀。
可惜了仪态再好也没有用,出身就是硬伤,将来注定泯然众人矣,人各有命,她再惋惜也是枉然。
只是她不知道多年后她这想法会被现实疯狂打脸,常曦走到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的高度。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钟嬷嬷把目光从常曦的身上转向春叶和红叶这二人,当即板起脸来。
规矩地站在一旁的春叶和红叶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钟嬷嬷。
外头钟嬷嬷带来的人也把守门的尖脸侍女带了进来,屋外还有垂手站着的几个粗使下人,不过比起浑身打颤的尖脸侍女,粗使下人都一副暗暗看好戏的样子。
她们虽然不能在里屋侍候,但是昨儿里屋发生了什么,哪会不知道啊?
只是没想到这才上位没几天就作威作福的小蹄子们,这么快就被收拾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还有一个守门的叫小桃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钟嬷嬷皱了下眉,这些人的规矩都学到了哪去?
她正待要发话,一旁的常曦就先开口了,“小桃啊,我刚才想吃桂花海棠糕,让她到厨房去拿了。”
钟嬷嬷诧异地看了眼常曦,本以为她会沉默到底的,没想到居然会为那个叫小桃的侍女说话。
常曦朝钟嬷嬷笑了笑,这回不再说话了,而是专心喝起茶来,一副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插口的作派。
刚端了桂花海棠糕回来的小桃看到里屋这阵仗,顿时头皮一紧,恰好刚听到了常曦说的话,她给自己暗暗壮胆,小心谨慎地进了里屋,先给钟嬷嬷行礼,然后又把糕点摆到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面。
“常娘子,糕点来了,厨娘说得趁热吃才好。”说完,规矩地退到春叶和红叶的后面,毕竟她现在还是个二等丫鬟。
“辛苦了。”常曦无惧现在这个氛围,看到小桃摆手说不辛苦,她这才看向钟嬷嬷,“钟嬷嬷,要不要也来一块?”
“不了,我不爱这甜腻的糕点。”钟嬷嬷拒绝,暗地里却是打量了一下小桃。
那可惜了。
常曦叹了声,然后就开始享用糕点,古代水好空气好料也好,糕点都要香甜得多。
一口糕点,一口茶水,正好看眼前这场大戏,这是目前仅有的娱乐,她是万分珍惜的。
钟嬷嬷忽略常曦看戏的眼神,直接开口,“常娘子,既然小桃还算得用,那就留她在这儿侍候你,至于这三人侍候不力,我这就带回去,回头挑几个好的再送过来。”
除了小桃,剩下的三个当即脸色变白。
春叶急忙跪下,“钟嬷嬷,我真没有偷懒,真的,不信您问常娘子,我是不是尽心尽力侍候着……”
红叶也跟着跪下,不过不是朝钟嬷嬷,而是看向一脸悠闲的常曦,眼里含泪道,“常娘子,你说一句话啊,我们表现得好不好,你心里该有数才是啊?”
表情虽然悲戚,但语气却是质问的。
常曦哪会吃她这一套?
想把她架到火上烤,没门!
她看起来是心太软的人吗?
再说这两人在她这里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更何况也不是什么精明人,别以为这两天给她八卦了一下解家的事,她就会将这两人偶尔露出来的鄙夷目光忽视掉。
呵呵,一边看不起她,一边还想她出言相救,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们该感到庆幸才是,遇到的是暂时不得不蛰伏的她,不然自己就够这两人喝一壶的。
常曦看也不看两人,而是径自看向钟嬷嬷,淡淡地开口,“这是贵府的侍女,我一外人不予置评,不然就是干扰了钟嬷嬷办差,到时候就是我的罪过了,所以钟嬷嬷请便。”
意思是不用顾及我,我现在就是一隔岸观火的人。
钟嬷嬷的脸却是早已沉了下来,这俩人的没规矩她现在是深有体会了,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会看错了眼,提拔了这俩人?
春叶和红叶听到常曦推搪的话,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如果从这里被赶了出去,她们以后不但没有再升职的机会,更会活成这府里的笑话,就连婚配也得低好几个档次。
想到未来灰暗的前途,两人转而向钟嬷嬷哭求,“钟嬷嬷,我们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还请嬷嬷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钟嬷嬷不为所动,这样的哭求她隔个几天都会听到一次,现在知道哀求了,早干嘛去了?
她朝自己带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俩婆子上来一人一个拉起了春叶和红叶,强行拽她们离开。
春叶和红叶这回是真怕了,哭求声不绝于耳。
倒是那守门的尖脸侍女只是惨白着一张脸跟着钟嬷嬷的人离开,没有露出丑态来。
小桃看到这局面,吓得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既为她们感到悲哀,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全程倒是看戏的常曦表现得最淡定,在钟嬷嬷起身告辞离开之际,她轻吹了下茶碗中的茶叶,呷了一口,随后道“钟嬷嬷,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钟嬷嬷转头看她,“常娘子请直言。”
常曦似笑非笑地直视钟嬷嬷,“就是外面院子里的报春鸟太吵了,还请嬷嬷派人过来清理一二为好。”
现在都是初夏时节了,哪里还有报春鸟?就算有,也不多,肯定不会吵到人。
钟嬷嬷刚这么想,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她听明白了常曦的言下之意,自己过来这一趟处理这几个不得用的侍女,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自己是如何知道这小跨院的消息一事,看来也瞒不过她,所以这常娘子是要自己撤去这院子里的眼线。
此刻,她深深地看了眼常曦,对这常娘子又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人的聪慧是真正出乎她的意料了。
“常娘子放心,以后定不会让它们吵到你歇息。”
“那甚好。”
常曦不怕钟嬷嬷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既然她把话点在了明白处,那就是说背后再耍什么手段也别想瞒得过她,钟嬷嬷之上还有人,她到时候若是嘴上一歪,只怕这钟嬷嬷也未必讨得了好。
当然这是两败俱伤的做法,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行的。
钟嬷嬷心里明白常曦的用意,但心里到底不舒服,遂语气冷硬地道,“那老身告辞了,常娘子还是小心养伤为宜……”
敲打了人家一记,那肯定要给个红枣的,常曦例来深谙人性。
所以她没听完钟嬷嬷那话里有话的话,而是笑眯眯地打断,“既然嬷嬷如此为我着想,那我势必要报答嬷嬷才是,”顿了一下,“嬷嬷有没有想过,你一向行事精明,为何这次会马失前蹄?”
什么意思?
钟嬷嬷本来想给点话常曦听听的,如今听了她的话,她下意识深思起来。
常曦却不待她想明白,直接开口送客,“小桃,代我送一下钟嬷嬷。”
小桃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听到常曦唤她,她下意识地应了声“是”,等反应过来,才知道常曦吩咐她的是什么事。
面对钟嬷嬷这样的管事娘子,她一向都比较怵的,但她二等丫鬟的位置是常曦保下来的,那她就必定要以常曦马首是瞻。
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所以她大着胆子上前朝钟嬷嬷做了个送客的手势,“钟嬷嬷,这边请。”
钟嬷嬷看了眼明显还有些颤惊的小桃,这才短短一天一夜的工夫,这小桃就已被常曦收服了,让她不服都不行。
“常娘子使的好手段。”她笑意不达眼地道。
“钟嬷嬷客气了,我一乡下泥腿子,日后还需要多多仰仗嬷嬷呢。”
常曦没想过在钟嬷嬷面前藏拙,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咄咄逼人,毕竟她接下来还是要继续与她打交道,那位至今没谋面的四夫人秦氏可是让她来负责她的事。
所以这个度一定要拿捏好才行。
钟嬷嬷听着常曦谦逊的话,心里这才舒服一些,走时面色都和缓了许多。
只是一离开常曦的院子,她之前没想白的地方倒是突然想明白了。
她当初提拔春叶和红叶等几人是提拔错了吗?
不见得,在府里待了几年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学到规矩,春叶等人当日表现得也是相当得体的。
那哪里错了呢?
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搞事,意图搅了她的差事,回头夫人那里她交不了差,不就被人拉下马了吗?
这么一想,她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她知道自己也招了不少人眼红,想要她跌下来的大有人在,当即就怀疑起几个平日不对付的管事娘子来。
此时,她回头看了看那不起眼的小跨院,脑海里出现的是常曦那时常带笑的脸庞,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警惕和佩服来。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就得赶紧去查个清楚,看是谁在背后搞事,她定饶不了她。
第9章 弃车保帅
小桃看到钟嬷嬷带着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这才赶紧回去向常曦禀告,“常娘子,钟嬷嬷走了。”
常曦正在喝茶,看到小桃笑容满面,遂调笑一句,“她走了,你就这么高兴啊?”
“没,没有。”小桃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最后想到自己日后还要仰仗常曦,遂又直白道,“我,我就是有些怵她。”
常曦双手交叉地撑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看着小桃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这娃还是太缺历练了,接下来她还有得苦头吃呢。
“常娘子,我脸上有东西吗?”小桃被常曦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常曦没有出言提醒,小桃跟钟嬷嬷是不同的两类人。
对于小桃来说,真正经历了事才会成熟,而钟嬷嬷已经是千年的老妖精了,她刚才的提醒于她其实是纯属多余,再给钟嬷嬷半天时间,她自己就能转过弯来,知道有人在自己背后搞事。
可她还是得卖钟嬷嬷一个好,让她警惕自己之余还能给她行个方便。
但对小桃,这一招没用。
况且她也不需要一个处处都需要她提点的人在身边,那样太费心神,她有这个时间干点啥不好吗?
“我的茶喝完了,你再去给我沏一碗来。”
她亮了亮已经空了的茶碗。
小桃惊呼一声,这下子哪还有心思多想,赶紧去沏茶。
常曦把剩下的桂花海棠糕推远了一点,这糕点齁甜,她吃了几口就没有了兴趣,古代糕点没经过现代改良,果然不太合她的胃口。